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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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羽一笑,也不言语,低了头继续题字。远华心中忐忑,待他写完一幅,正欲开口,却听他道:“明日午时,你在凌府门前等我。”

缓缓拿起玉案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又道:“你父亲的事,不用费心去探查了,不会有什么结果。你若尽力治好凌小姐,你弟弟的消息,我也自会帮你打听。”

凌府

太傅凌允之近日因女儿病情愈发严重,特地告了假在府中看顾。近两月来,女儿云夕的情况总是时好时坏,如今各处来的大夫陆续进府,奈何鱼龙混杂,手段真正高明者寥寥无几,凌允之只觉头疼不已。所幸前几日一位姓段的大夫诊过脉后,开了两副药,云夕喝下了,精神倒略为好转。

这日刚刚起身,却有下人上前禀告,道大小姐今晨进了一碗莲子羹,不多时却连早先喝下的药汁一并呕了出来,已晕厥过去,凌允之气急攻心,顾不得梳洗,一面命人请段大夫,一面披衣急急往女儿房中赶去。

进得门,见众丫鬟已乱做一团,凌夫人坐在床前,拉住云夕的手只管垂泪,凌允之赶上前,只见云夕面白如纸,气若游丝,伸手一探,只觉她浑身冰凉,一丝生气也无,凌夫人泣道:“老爷,云夕怕是——”允之忙喝道:“不得胡说,云夕这几日已有好转,必不会有事。”

云夕的贴身丫鬟芳景上前跪下,哭道:“大小姐喝了段大夫的药,这两日本也渐渐好些,昨日还和奴婢说了一阵子话,今天一早也还说想吃东西,可谁知只吃了半碗粥,这就…”

允之骂道:“糊涂东西,大小姐久未进食,这莲子羹可是随便吃得的?我一早叮嘱过,凡事必得问过大夫方可,谁叫你们擅自主张?”

众丫鬟心中惶恐,齐齐跪了一地,云夕却在这时悠悠醒转,拉住允之衣袖,两行清泪缓缓而下:“爹爹,这不怪她们,只是女儿福薄,害爹娘伤心…”允之松了一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却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正自相顾伤心,忽闻报大夫已至,允之喜道:“快请。”凌夫人放下帷帐,段大夫上前搭了云夕的脉搏,面上阴晴不定,口中喃喃道:“这便奇怪了。”

允之忙问,段大夫道:“昨日凌小姐的脉象已趋平稳,今日却又见紊乱,若依我的方子按时服药,断不会如此,难道晚间又染了风寒?”

芳景忙道:“这段时日我们一直守着小姐,虽照顾不周,风寒倒还不至于,药也还按时服的。”

允之气馁,云夕病情多有反复,一众医师,均是如此托词,这段大夫看来也不过如此。仍旧神色恭敬,送了段大夫出来,心下暗暗盘算另请高明。

忙了半日,却听说南平王到访,允之忙让请进正厅,又对芳景厉声道:“小姐一切饮食起居,无论大小,必得来报,若再自作主张,小心脑袋。”这才整整衣冠,往前厅而来。

南思羽见了凌允之,深深辑了一礼,神态谦恭,允之坦然受了,口中谦道:“王爷不可如此。”

思羽礼毕抬头,见允之面色凄惶,忙问道:“大小姐情况如何?”

允之叹道:“这几日仍有反复,想不到偌大京城,竟无一人可治我儿之症,那些各地来的医师,也不过如此。”

思羽回身便请远华:“今日上门拜访,也正为此事而来,学生这位故友,精通医理,或可一试。”

允之早看见思羽身边立着一个少年,神清气爽,见他上前行礼,细细打量去,却是个女子,虽一身男子装束,粗布寒衣,但落落大方,自有一股出尘之态。心中一喜,忙谢道:“王爷相荐之人,定具妙手回春之术,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远华还未答话,思羽已在一旁笑道:“她叫骆远华,是当日宫中太医骆致谦的女儿。”

允之全身如坠冰窖。远华不敢多言,只觉得凌太傅双目如电,紧紧盯着自己。她一早明白当日爹爹犯案受审之时,罪名早已定下,凌太傅虽是主审,但身不由己,因此从来也未怨恨于他。她抬头迎住凌允之目光,轻声道:“太傅当年定有苦衷,远华素来敬佩太傅为人,自当竭尽全力为小姐医治。”

允之看着她,见她目光一派澄明,神色肃然,不禁长叹道:“当日骆太医一案,确有很多疑点,只是…”停住不语,默然半晌,又道:“此事老夫一直心怀歉疚,若姑娘真能治好我儿,定助姑娘达成所愿。”

远华道:“远华别无他求,只是我弟弟…”

话未说完,思羽已不耐烦:“得了,早说过这事我会处理,不必再说了。”远华白他一眼,三人都笑了起来。

凌允之便留午饭,思羽应了,远华却想先看望小姐,允之忙命人叫来芳景,引远华过去了。

远华进了凌云夕房中,见菱红纱帐里,卧着一个娇弱的人儿,穿了天青色沙绉单衣,横着一幅蜜色缎锦织被,双颊凹陷,白皙的皮肤上一点血色也无,眼睛远远地望着前方,就似入定一般。远华轻轻拉过她的胳膊,但见雪藕似的一段玉臂,已瘦得不成人形,心中怜惜,搭上她的脉搏,只觉得她脉象虚弱,但细细诊了一回,似乎只是气滞血亏而虚火旺盛,并无其他异象,心中好生奇怪,寻过芳景,要了以前大夫开的方子看去,见开了人参、白术、云苓、黄芪等药,正是对症的药方,心中更加狐疑。

正思疑不定,只听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娇声道:“姐姐今日想听什么曲子?”语声清脆,就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远华只觉如沐春风,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一个绝色少女,肤如凝脂,明媚鲜妍的小脸上,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长睫如扇,更衬得目似寒星,一身碧色纱裙,只鬓上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却是清丽非常,抱了一方瑶琴,身姿犹如弱柳扶风,飘逸出尘。她倚在门边,就似突然闯入凡尘的仙子,眼波流转,顿时照亮了屋中的每个角落。云夕空洞的目光中竟也现出喜色,道:“云织…”

那少女搁了琴,身姿一转,已扑上前去,携了云夕的手,软语温存,芳景笑道:“二小姐,大小姐刚喝过药,你别太唠叨她了。”少女轻轻撅嘴,道:“死芳景,就你多嘴,今儿要不是那酸儒挑剔我的功课,我早就过来了,想死姐姐了。”云夕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笑意,断续道:“云织,徐先生学贯古今,要不是看在爹爹面上,也不肯教我们…可不许太无礼了。”言罢,已喘个不停。

云织伸伸舌头,脑袋一转,看到远华仍旧目瞪口呆,扑哧一笑,芳景道:“这是骆医师,给你姐姐治病的。”云织也不避生,过来摸摸远华的衣服,道:“这位姐姐的衣服怎地如此古怪?”远华苦笑,这少女真是天真烂漫,古怪精灵。还未及答话,云织却目光一转,拍手道:“今儿弹首拿手曲子,就当给骆姐姐的见面礼好了。”

说罢,端坐在琴案旁,面色一正,微一凝神,一阵清越的琴声破空而出,众人都不觉醉了。远华冷眼旁观,见云夕又呆呆出神,眼中竟有泪珠缓缓滑下,心中一动。

南思羽吃罢午饭,便向凌允之告辞,允之记挂云夕,也不多留,正欲送他出府,思羽阻道:“老师请留步。”又想起还有话要说,便笑道:“瞧我这记性,今早散了朝,皇后和太子知我要来,特地嘱咐我一定问候大小姐。”

允之道:“多谢皇后和太子殿下,王爷回话就说云夕一切还好,请他们放心。”

思羽道:“这是自然。大小姐一向在宫中陪伴皇后,一时病了,皇后久不见云夕,想念得紧。”

允之欲言又止,忍了片刻,还是禁不住问道:“四皇子可有问起云夕?”

思羽一愣,笑道:“许是四皇子公事繁忙,倒不见他问起。”

允之冷笑道:“如今可看出真情实意来了,可见他向皇上皇后求了云夕,也只不过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罢了。”

思羽无话,呆了片刻,便转身出来。

还未去到门口,忽听得一阵优美的琴声传来,弹的正是《梅花三弄》的曲子,已到第二阙,琴声悠扬婉转,清雅绝伦,深得傲雪凌霜之韵。思羽赞叹,这抚琴之人不仅技艺娴熟,难得的是能深领其中意境,想来必也是聪慧灵秀、心性高洁之人。只听琴声渐息,尾音一扬,又复开始,就如风荡梅花,香飘万里。

冬日的午后,院中不见人影,原本寒风潇潇,苍凉冷寂,这琴声却如春风徐来,暖人心脾。思羽静静立在庭院一角,不觉痴了。

病症

远华依了段大夫的方子,只略略换过几味药,交予下人煎了服侍云夕服下,倒也无甚反应,只是每日神思倦怠,精神萎靡,到得第三日,已可略进汤水,四日上头,却又显出气息不济之象,凌允之与夫人又几沉不住气,远华却心中有数,暗自唤了芳景,细细盘问来龙去脉。

芳景见问,便道:“大小姐的病已有四个多月了,头先只是感了风寒,谁想吃了几副药不见好,又拖了一阵,近两月便越发严重,如今便成了这样。”

远华沉吟:“大小姐内腑郁结,思虑过度,乃是这病的根由,只是前些个大夫竟没有能治的吗?”

芳景道:“给大小姐问过诊的大夫倒是多了去,可每个大夫的药也只喝得几日,就不能再喝了。”

远华心中冷笑,只怕不是不能,是不想罢。又道:“大小姐起先发病那日是怎样一个情形,可还记得?”

芳景略想了想,便道:“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大小姐发病头天,宫中来了人宣旨,封大小姐为四皇子的王妃,第二日清早大小姐就发了热了。”

远华暗暗点头,又细细问起众丫鬟晚间服侍的情形,芳景道:“晚间常是我守了上半夜,芬怡守下半夜,”垂下头,又细声道:“…也不都是全醒着伺候的,若看小姐情形还好,也略略打个盹儿。”

远华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只怕前些个大夫也明白这问题其实出在小姐自己身上,因这凌小姐乃是未来的王妃,个中微妙,也不好明言,况且凌小姐已无求生之意,再尽力也枉然,因此宁担了庸医的名头,也都敬而远之。心中念头急转,便放了芳景,自去求见凌允之。

见了凌允之,也不明言,只说为方便看顾大小姐,欲搬到大小姐房中守着,凡事有个照应。允之喜道:“如此再好不过,只是有劳姑娘了。”远华便不多话,自去收拾了衣服杂碎。

进得云夕房中,只见芳景守在床边,云夕只阖了眼歪在塌上,便向芳景递个眼色,看她掀帘出去,便坐到云夕旁边,一面观察她颜色,一面笑道:“给大小姐看诊也有多日了,倒想跟大小姐说几句心里话儿。”

顿了顿,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尘封的往事一幕幕闪过,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些晦暗的日日夜夜,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又席卷而来,她缓缓道:“我九岁那年,爹爹、母亲和弟弟都没了,只得我和爷爷相依为命。我爷爷原本就是经过大风大浪,万事都了悟参透的人物,可是一夜之间,他就似老了二十年,从此病痛缠身,而我此后每夜都会自噩梦中惊醒,我那时便知晓,世间万事,最惨痛者,莫过于亲人离世。我从此发誓,只要爷爷还在一日,我断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只因我这条命,并不是我一人的,也是爷爷的,是我过世的爹爹和母亲的…”

她的泪珠潸潸而下,滴到云夕的手上,云夕的身子微震,阖着的眼帘急速颤抖,一滴滴清泪溢出眼眶,顺着面庞滑落。远华拭去泪珠,接着道:“我和爷爷在乡间,看了太多悲欢离合,我记得有一年发了大水,哀鸿遍野,我至今不能忘记那些失去亲人的惨绝哭喊。我立志学好医术,为的就是能尽力减轻世间的这种痛苦,多尽一份力,便使这世间更圆满一些。”

她紧紧握住云夕的手:“大小姐,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何苦和自己过不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真有不测,凌老爷、凌夫人,还有二小姐,甚至还有芳景,你又让他们情何以堪?”

云夕早已泣不成声,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远华浑身就似虚脱一般,再说不出一句话。一时屋内只听见云夕的抽泣声,伴着冉冉升浮的熏香,两个女子都觉得恍若隔世。

晚间芳景取了被褥,在暖阁间替远华铺了,远华便嘱芳景先睡下,自己在屋中守着云夕。云夕喝了药,只埋首摆弄着一方素色娟帕,那娟帕上墨迹了然,似乎题了字。远华见云夕的神情,与前几日已有不同,知日间所说的话她已放在心上,暗暗松口气。因早先无暇多顾,便取了自己包袱,在灯光下拾缀。

忽摸到一个硬物,拿出看时,却是那日在南平王府寒香筑中所拾得的玉佩,因被她压为两截,便想着修补后再还给那小王爷。在烛光下看去,只见那两截玉佩灿若明霞,温润剔透,一截下方刻着一个小小的“南”字。再看那蕙子,已寥落得不成样子,便去寻了芳景的针线匣子,重新结了蕙子,她本就不擅长女工,这蕙子结得十分别扭,她看了一会儿,也只得作罢。

不多时,芳景已起身来换,远华细细叮嘱了,方去暖阁睡下。

第二日凌云织放了学,便又来云夕房中抚琴,远华对这个娇艳灵秀的少女十分喜欢,听她今日弹奏了一曲《流水》,便调笑她道:“昔日伯牙因《高山》、《流水》得遇知音子期,二小姐怕也是想寻知音了罢。”云夕便也歪过头来看云织,脸上神色十分温柔。

云织睁大了双眼,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道:“若真能寻到合我心意的知己,也便此生无憾了。”芳景吃吃笑出声来:“二小姐开始思春了。”云织赶上前去掐她的胳膊,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和那徐先生的事儿么?”芳景急忙逃走,一时房内莺声笑语,十分温馨。

远华见云夕精神好了很多,云织又在房内陪伴,便出了凌府,往街市中去,寻到一家名为“祥云斋”的玉器店,将那玉佩取出,问可有修补之法。那祥云斋店主是个中年男人,颌下微须,看了良久方摇头道:“只怕十分困难。”远华道:“这玉佩是我家传之物,你若能尽力修补好,定有重谢。”那店主便又看了许久,终应道:“在下尽力而为,姑娘请一月后来取。”远华谢了,转身出来,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回,方回了凌府。

如此过得十几日,云夕的身体已渐渐好转,虽还是寡言少语,但精神气色都开始恢复过来,颊上也渐渐丰润,容颜便显了出来,只见双眉如黛,目如秋水,虽不比云织明艳,却也十分清丽温婉。又过得几日,已可下床行走。凌夫人早念了几百遍佛,凌允之也喜不自尽,忙报与皇后,皇后得知也十分欢喜,因久不见云夕,便宣她进宫一叙。

这日云夕带了芳景,在皇后所居凤鸣宫呆了半日,方辞了皇后出来,芳景却见小姐并不回府,只立在那宫墙下苍苔花径处,遥望着凤鸣宫的殿门。果不多时,见一行人远远地进去了,云夕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在雪后初晴的光晕映照下,竟显得十分娇艳。

又等了多时,那一行人又自凤鸣宫出来,其中一人分花拂柳,已向这边行来,正是太子朱恃。

朱恃远远望见云夕,便遣了众人独自过来,云夕便行下礼去,朱恃忙上前扶住,清朗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见她气色良好,心中也十分欣慰。

云夕一双秋水般的双瞳,早已凝注在他脸上,见他美玉一般的容颜上,又新增了几丝憔悴之色,只觉心中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朱恃笑道:“凌小姐如今身体如何?”云夕柔声道:“好多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朱恃见她身子十分单薄,便道:“如今天气仍未转暖,可一定仔细不要着凉。”云夕闻言心中一酸,眼中又似有泪落下。

两人一时无话,朱恃咳了一声,道:“方才听母后说起,再过一月,就要操办凌小姐和四弟的大婚,我在此先恭喜了。”

云夕面色一变,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只见他目光一片澄明,并无他色,心中剧痛,身子摇摇欲坠,芳景忙上前扶住,朱恃见她如此,只是静默无言。云夕心道:“罢了,他对我,终究并无他想,原来也只是我自作多情。”心中千回百转,面上渐渐白了颜色。

朱恃默默看着她,她的心事他未尝不明白,虽然心中怜惜,但素来对她也确无男女之情,如今她即将嫁与四弟,更不可再让她误会,咬牙狠下心来,道:“凌小姐保重,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云夕呆呆地立在那里,芳景扶着她的胳膊,只觉触手处一片冰凉,心中惊慌,云夕唇边缓缓绽出一丝凄艳的笑容,道:“回去罢。”

辰宴(1)

这日南琴清早梳洗已毕,便来到王爷房外伺候,却见王爷已经起身,房中一片凌乱,众丫鬟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南琴忙上前相问,原来昨日进宫,思羽母亲问起那块玉佩,他想起已多日未曾佩戴,便让丫鬟取出,谁想竟遍寻不见。

南琴便问衣饰上头负责的丫鬟红绫:“你仔细想想,上回佩戴是什么时候?”红绫细细想了一会儿,方道:“上回太子殿下到府中赏雪那日,王爷曾佩戴过的,往后便不曾看见了。”南琴骂道:“你怎么当差的,王爷的玉佩不见了许久,你竟不知道?”红绫哑了口,便只是哭。

思羽淡淡道:“罢了,你去问问你爹,那日多半是撂在寒香筑里了,让他查一查,可有人拾得了。”一面说,一面打量了南琴几眼,收了脸上怒气,现出一丝笑意:“你如今到越发学得你爹的本事了。”南琴挠挠头,讪笑一阵,便去寻南祁。

过得片刻,南祁赶了过来,垂首低眉道:“已在细细查问,只是南府下人一向管教甚严,王爷的那块玉佩又大都认得,谅来他们还没这个胆子…”思羽想了一想,道:“那日过来赏雪的也只太子和沐将军两人,自不必说,你想想,那几日可还有外客到寒香筑中?”

南祁心下惊疑,良久方道:“第二日骆小姐曾在寒香筑中候了王爷半日…”

思羽冷笑数声,便不言语,草草换了朝服,往宫中去了。

下了早朝,思羽便往凤鸣宫而来,他母亲阳平公主是当今皇帝的胞妹,当日下嫁与南平王南行天,南行天过世之后,因与皇后要好,便搬回宫中,时常与皇后相伴。思羽知她这个时辰定在皇后处,便过来请安。

正走着,忽见前面一抹明黄色的修长身影,正是太子朱恃,便赶上前去,在他肩上一拍,笑道:“殿下怎么也不等我?”

朱恃回头一看,见是思羽,便也笑了起来:“刚刚下了朝我还寻你,一时未寻见,现在倒冒出来了。”

思羽便问道:“今儿朝上所议蒙古众部之事,皇上私下里意思如何?”

朱恃低声道:“我揣测父皇的意思,怕是要出兵,只是一众开国元老,恐怕多不支持。”

思羽沉吟:“上次哈纳赤虽降,但毕竟只是蒙古一方政权,其他各部均还未服,如若联合,只怕…”

一众宫女鱼贯过去,朱恃待她们走远了,方恨声道:“你今儿也看见了,那些王公大臣,齐齐只说如今修养生息要紧,我还不知道,他们不过是骄奢惯了,不愿再吃那苦罢了。”

思羽道:“如今可用之人不多,如若皇上意思定了,我到愿意去走一遭。”

朱恃一笑:“上次还未杀得痛快么?如今恐怕也少不得要你去了。”

一面说着,已到了凤鸣宫门口,宫人进去通报了,便引两人进去。只见众宫女捧了一堆绫罗绸缎,皇后和阳平公主正在细细品评,见两人来了,皇后笑道:“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本宫看看,哪匹缎子更衬本宫一些?”

朱恃和思羽请了安,阳平公主笑道:“我说这匹云霞织锦好,你母后还在这儿踌躇。”朱恃便笑:“可是为了大后日的生辰做衣裳?怎地今日才准备,赶得及么?”一面说,一面细细看过阳平公主手中那幅织锦,道:“姑母果然好眼光,颜色并不十分艳丽,但光彩夺目,母后仪容端庄高贵,正好合适。”

皇后听说,十分欢喜:“衣裳倒是早就备下了,不过今日你姑母带了个绣工过来,说是两日之内一定赶得出来,本宫看他做过的衣裳,果然十分绣致,便让他一试。”

思羽向阳平公主一笑,阳平公主冲他点点头,吩咐宫人们下去了。皇后携了朱恃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且不说本宫的事儿,起先正和你姑母说起一月后你四弟大婚,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反倒让弟弟赶在前头?”

朱恃笑道:“儿臣不是已经纳了妃子吗?”皇后道:“那是侧妃,做不得数的。”朱恃便不言语,眉宇间暗浮不耐之色。阳平公主在一旁陪笑道:“我也说思羽,年岁也不小了,这些事儿一点也不上心,迟迟就没看上个合眼的,只说定要找个天仙绝色,又要琴棋书画皆通的,可那仙子难道果真就从天下降下来不成?”众人便都笑了。

思羽见说到自己身上,神色便有些尴尬。皇后又道:“自然还是得做娘的操心。后日本宫生辰,已经发了帖子出去,众大臣的闺女千金后日都来,你可看仔细了,日后别说母后没为你打算。”阳平公主也笑道:“听说其中有好几个都是绝色的,咱们思羽也跟着沾个光儿。”

皇后笑道:“那自然好,他两个打小儿要好,若是一起把喜事儿办了,咱们倒也省心。”阳平公主点头称是。

朱恃与思羽见两个女人越发上了兴头,只觉浑身不自在,便齐齐辞了出来,思羽埋怨:“这下可好,连我也盯上了。”朱恃哈哈大笑。

正说笑间,见那边快步走来两人,前头一人身穿紫色蟒袍,头束金冠,身量魁梧,眉飞入鬓,一身骄狂之气,后头一人抠背缩肩,却是个太监。思羽面色神情一转,便欲转身离开。朱恃忙道:“你与四弟,也该和解了,不就是抢了你几头猎物么,好几年了,早也该撂开了。”思羽道:“我与他自小不和,你也不是不知,我就看不惯他为人。”朱恃笑道:“如今面上也还是应着罢了。”

那四皇子朱暄早已行至跟前,思羽只得行了礼,面上神色仍旧淡淡的。朱暄与二人见过礼,便笑道:“皇兄与王爷怎地不多坐一会,怎么我来了,却就走了?”朱恃笑道:“我还有点事儿,皇后今日心情大好,你快去罢。”言罢,与思羽并肩而去。

朱暄面上收了笑容,静静立在那里沉思,身后太监王照见两人去得远了,上前低低道:“那南平王如今越发张狂了,见了殿下竟这般颜色。”

朱暄面上阴沉:“他向来深得父皇欢心,这回父皇多半要遣他出征蒙古,自然越发娇纵,连我也不放在眼里。”王照道:“太子倒一向与他要好…”朱喧冷笑道:“他两个自小一起在凌太傅跟前做学问,如今也是形影不离,我就不信了…”忽的收声,面上掠过一丝阴霾之色,往凤鸣宫去了。

远华在云夕房中呆了一段时日,已与凌家二位小姐及房中众丫鬟混得十分熟稔。这日云夕在房中沉睡,她自在房中看书。芳景悄悄过来向她寻养颜的方子,远华写了递与她,她接过去收了,却又欲言又止,神色扭捏,远华笑道:“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芳景便悄声道:“明日晚上宫中要摆皇后的四十大宴,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收到请帖要去的,我本是说好了跟去伺候大小姐,可是…”

远华笑着接口道:“只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与不是?”

芳景飞红了脸,道:“骆姐姐,你替我走这一遭罢,就说大小姐大病初愈,得你照看着,宫里不许人去多了,你去了,我也可…”

远华板了脸道:“好你个丫头,竟连小姐也不管了,还想出这绕弯儿的办法。”本不想趟这浑水,转念一想,云夕的情况确实也还不太好,虽经自己开导,也不似头先那般,但也亏了自己和芳景一刻不阖眼的守着,这才渐渐好转,前几日去了宫里,回来神情又不太对,还是仔细为好,再说,想必那小王爷南思羽也必到场,玉佩的事儿也得跟人家交代一下才是。

芳景见她面色渐渐松动,又央求道:“好姐姐,你我之外,老爷夫人也不放心他人,我也只得求你,你就依我这一回,我不久也要跟大小姐进宫去了,以后只怕再无机会相见。”语声渐低,神色哀然。

远华心中歉然,她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忙笑道:“我说着玩儿的,我去就是了,本来就该我尽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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