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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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湘玉笑看着画壁,道:“几日不见,你也比往日气派了,还有人替你瞧着门户了。”

画壁并不接话,只静静打量她几眼,家常挽着一窝丝杭州攒,珠花箍子,金纍丝发钗,白绫对襟袄儿,妆花眉子,红罗裙摆,外头披着件宝石蓝灰鼠毛边的斗篷,衬着面如银盘,绝色妖娆。

惯常她从自己这条街面走过,都是不拿眼皮子瞧她们的,这会儿却同自己笑吟吟说话,亲昵热情的样子,像是同她十分熟稔。

明明都是因为她,自己才跟那楚瑾瑜纠缠不清的,若非她拉皮条,自己还是个清清白白的人。

九十二章借酒浇愁

要是依着她脾气,当街撕了对方那张假笑的脸皮子才好,可现下说什么都是晚的,她一点也不想跟此人再有瓜葛,遂耷拉眼皮,直接从对方面前走过。

偏郑湘玉却并不肯放过她,只笑道:“妹妹如今眼瞅着发达了,莫非倒忘了饮水不忘掘井人这话了么?”

画壁眉头一皱,疑惑的望向她,实在不太明白此人意思。

郑湘玉却过来挽着她胳膊亲亲热热道:“你我如今也算是姐妹了,日后妹妹想必富贵日子长着呢,姐姐也没旁的意思,只求妹妹别忘了姐姐引荐之恩,多提携姐姐些就好。”

画壁脸色沉了下来,抽出胳膊冷冷看着对方:“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同你姐姐妹妹的?休要胡说!”

郑湘玉倒也不以为然,依旧笑道:“好妹妹如今脸皮子还薄呢,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若不乐意我喊你妹妹,我喊你姐姐也成,只望姐姐记着我的好,莫忘了妹妹就好。”

画壁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对方鼻尖,想破口大骂,这事却是说不得的,脸皮子涨得通红,最后一甩手,扭头就走:“你休要胡说,我这不欢迎你,你不要再来了!”

看她砰一声关了门,郑湘玉面色一变,啐了口在地,暗骂道:“好娇态贼淫妇婊子,卖了还要立个牌坊,呸,装什么正经!”

郑妈妈从一边遁过来,看着门户道:“我说这小婊子是个过河拆桥的吧,如今倒好,弄了这条骚蹄子给大官人闻着膻,他还能记着你?”

郑湘玉一撇嘴:“不过是个刚开苞的蹄子,懂什么,日后吃了亏还不得巴巴记着我?回头等她吃了排头,定然就知道好歹了。不指望我,她还能指望谁?”

郑妈妈道:“可我怎么听旁边的说,这小婊子打算落跑呢?”

郑湘玉一惊,道:“怎么说?你听着什么了?”

郑妈妈眯着老眼:“你不是让我去打听打听附近有什么话么?这小妮子年初跟着那个姓展的一起去了趟庙里,回来就把屋子里外打扫了,把她那个淫妇嫂嫂的几件衣服布料都送了人,听那意思,大概是不打算住下去了。”

“那也说不得是大官人要把她接去养着,别瞧她长得一般,也不知怎么狐媚偏就入了他眼去了,这几日新鲜着,自然要拢在屋子里才好,要不是她并非是个卖的,只怕早包了圆了。”

郑妈妈摇摇头:“那小妮子也是个本事的,勾着大官人,这头还有个相好的,个顶个年轻气盛的,显见得也是个狐媚淫妇,大官人不在,只怕是闲不住寂寞,我打听了,都说是打算跟姓展的那个走了呢,这还在孝里头,就敢私奔,比她那嫂子还浪。”

郑湘玉面容一凝,目光闪烁了起来,心里头盘算半晌,道:“我的好妈妈,还不赶紧的,给大官人送口信去,这事可怠慢不得。”

“哟,我的活祖宗,这小婊子跑了,不是好事,回头大官人来,还不得寻你,留着她可是个祸害。”

九十三章心疼

郑湘玉翻了个青白眼:“妈妈懂什么,这分明是两下里都好的事,你当她跑了,咱们明知道却不告诉大官人能有好?倒是如今,咱卖个好给大官人,大官人必然记着,且这事,大官人少不得发火,惹了他,你看着小蹄子还能猖狂不?到时候知道厉害了,咱们再去亲近亲近,她也就能记着咱的好了,还不得听我的话?”

郑妈妈一听也是在理,忙道:“那我这就跑一趟送个口信去。”

却又十分为难:“如今大官人也不知在何处落脚,我上哪里去报信。”

郑湘玉嗔道:“妈妈糊涂了,上一回那院子,不是大官人用来金屋藏娇的?如今这娇是不在,一屋子用的人可没少。”单说这一点,也知道楚瑾瑜待那小蹄子是不同的,还没怎么样呢,就给单独置了个院落,也不知画壁究竟有什么浪劲,得了楚瑾瑜这般照应。

郑妈妈也明白过来,便忙往那一处地去,不指望能遇着楚大官人,只需把消息报给他身边的人,只有人会去报给大官人耳目。

却不想郑妈妈进了院子,便在屋子里遇着喝茶端坐在堂上的楚瑾瑜,身上还带着股子风尘,慌不迭上前见毕礼数,说道:“大官人可有些日子没来,湘玉可念着您呐。只听说去了府城,不知竟在这里,还不曾给您拜岁呢。”

楚瑾瑜道:“恕罪恕罪,家里头有些事耽搁,误了妈妈和姐儿的年礼,回头补上。”一边说,一边看着跟前老婆子:“听你同家小厮说,有那画壁小蹄子的事?她如何了?”

郑妈妈不想楚瑾瑜一来便直截了当问画壁的事,抬眼看,却又瞧不出楚瑾瑜面上什么表情,只好将郑湘玉要她带的口信说了一通,再瞧上头,男人仿佛并无意外,只目光冷冷一闪,端茶之手放下道:“有劳妈妈专程跑腿,大过节的辛苦了,回头让顺一送您老回去。”

待送走了郑妈妈,楚瑾瑜方沉下脸来,跟着身边延平道:“去,寻蔡和来。”

延平一惊,却不敢多问,只忙出去,不多会儿功夫,领了一个汉子进屋,见着楚瑾瑜兜头便拜,口中道:“大官人这多晚,唤小的有什么吩咐?”

楚瑾瑜打量他上下,精瘦个头,目光闪烁,十分活络,便道:“我这有笔买卖须得烦你,依我不依?”

蔡和闻言忙纳头便拜:“楚爷爷待小的恩重如山,如有使用之处,万死不辞。”

楚瑾瑜点头,招手:“你且上来我吩咐你。”

遂在他耳朵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又撩起衣袍退下腰上袋子,倒出一摞碎银子,足有四五两:“这与你买些酒肉祭你五脏庙,事办成了,连同上一次让你引开那姓展的之事一起,少不得大赏。”

蔡和喜滋滋接过,忙揣进兜里,又拱手:“这如何使得,小的身受您老人家大恩还少?如何敢要您再破费。”

楚瑾瑜摆摆手,只道:“你若不领,我便也不用你了,把事办好了便是。”

蔡和没再推让,只讷讷称是,退了出去。

走到了外头来,掂量掂量手里银两,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计上心来。

九十四章谈条件

这蔡和,在江湖上有个诨号“花中蛇”,为人放浪,专替人做没本买卖,探听消息,护送财务,在三山五巷里混迹,实是个鸡鸣狗盗之辈,家中正妻早亡,膝下空虚,也没再心思寻个正经娘子,在外头眠花宿柳的风流,只不过于武学上有些本事。

只因这一手功夫,同展元风打过几回交道,展元风有些武痴,同蔡和几番拳脚,便有了称兄道弟的交情,因此,楚瑾瑜方才让他在月老祠将展元风引了出去。

只不过后来展元风一心记挂画壁,不肯多做纠缠,如今他又得了楚瑾瑜吩咐,盘算了下,先去了展元风落脚的客栈一问,掌柜的告诉他人已经去了固阳县。

话说展元风同画壁说好了年初三一过,来接人到固阳县去,故初二那日他便先往县城跑了一趟,打算寻人帮忙,寻房子租赁下来,雇佣一个婆子打扫,以便能让画壁住上。

到那管官府租赁熟悉消息的小吏屋中,敲门无人,左右打听了,才知道人一家子去了乡下走亲戚了,要过几日才回转,便想着先自去寻访一处屋子定下来,日后让牙人把合同递给这位兄弟参详便是。

遂在酒坊打了一壶酒,系在腰下往县几条热闹街市而来,要寻一个住着幽静又能出门邻近中心街面的屋子却也不容易,他走街串巷半日,还寻不得一处,正烦恼间,身后便被人拍了一巴掌。

一回头,却是熟人:“蔡和兄弟!你怎在此?”

蔡和咧着一口大黄牙冲他笑道:“展兄这是又去哪里发财,前日说好了吃酒,如何不去,倒叫我好等!”

展元风颇有些歉意的拱拱手:“某家有事,累兄弟好等,罪过。”

蔡和一勾他脖子:“既知道罪过,补上便是,怎么样,一起吃酒去,再寻一处好好摔打一场?”

换了往日展元风自然乐意,只不过这会儿却没这心思,摇头:“不瞒兄弟,有要紧事体,改日再请大哥吃酒罢。”

蔡和哪里肯再放过他,勾着不肯松手:“你有什么要紧的?镖局还少了你不成?”

展元风被他缠不过,只得将打算略提了一提:“如今寻一处可心的房子委实难,真个是不得空。”

却不想那蔡和闻听哈哈一笑:“这等小事,你早同我说,有什么难的。”

展元风道:“蔡兄认得哪家中人么?”

“寻什么中人,倒便宜了那些贼囚根子,你同我来,我替你寻一个好的,管保叫日后小嫂嫂满意。”

说罢拉着展元风就走,展元风不疑有他,跟着蔡和一道,穿过几个街面,来到一处街后巷子来。

里头一处院落,隔着一片墙便是一整条街市口,西北面开着个角门,出去十分便利。

九十五章屈意承欢

蔡和领着他上前敲门,里头不多会儿功夫出来一个三十四五的婆子,齐整摸样,玄青色棉褂子,看到是蔡和,遂笑:“蔡大爷多日不来,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

蔡和一拍身边展元风肩膀:“哪功夫许多废话,生意上门还不赶紧招待!”

那婆子打量几眼展元风,堆笑侧身让开门:“蔡爷的客,岂敢怠慢,快请!”

婆子前头带路,后头展元风二人入了门,便是一处不大天井,三进的院落,门脸两间,到底三层,四四方方的格局,正屋一间,两旁厢房,前头倒座间,天井院子里头种了棵石榴,如今没什么花果,只一片葱郁的叶子。

屋檐下接着个大石缸,里头养着几尾鱼,青石板的路,里外倒是齐整。

推开朱红格扇进了屋子,正堂供着一方牌匾,下头一张正座两边一对官帽椅,方桌上头放了些瓜果糕点,上首供着个水月观音善财童子像,袅袅燃着铜炉。

婆子招呼人坐下,蔡和冲着展元风道:“兄弟且慢坐,我同主人家去说话便回。”

展元风四下打量了倒有几分局促,拉住人暗道:“兄弟这是带我进了何人屋子?倒像是妇人园子,怕是不妥当吧?”

“嗨,有甚不妥的,你本要的不就是妇人住的宅子?莫非你还信不过兄弟我?”蔡和道,“你放心,我去去就来。”

展元风不便再说,只看着人转过了穿堂。

蔡和跟着婆子过了一处转角,进了旁边厢房,撩开外间的帐幔,脚刚踏进内室,里头兜头便扔过来一物,被蔡和灵活的偏头接在手里,只听里头人俏声骂道:“死人,天杀的混帐东西,你倒还敢进老娘的门!”

蔡和嘻嘻一笑,上前一把搂着跟前女子,用力箍着不让她动弹,一只手拿着被他接在手里的软缎子大红睡鞋忝着对方白乎乎一张银盘脸蛋道:“我的乖乖儿,我这不是来了?可有想爷?”

妇人挣扎未果,反到将一对高耸饱涨的胸脯益发坚挺,粉面含俏嗔道:“死贼囚根子,快放开老娘,我想你个屁!”

“你不想,我却是想的,爷是个屁,那也只香着臭着姑奶奶你。”一边说,一边将头趁势埋进近在咫尺的酥胸之中,深深嗅了:“好花花玉兔儿,真是香软。”

边说,边隔着薄薄一层衣襟咬了下去,一对牙在上头厮磨,咂咂有声,顿时湿了一片。

那妇人还要挣扎,只力道渐渐不足,目光迷离,不由自主捧着蔡和一颗头颅把丰满之处尽力往他口中送:“死人,上来便欺负奴家,嗯,还不快进来!”一条腿不由自主盘上了他的腰间。

蔡和逗弄出妇人浪劲,却拦着另一条盘上来的腿,眼中意犹未尽,“乖,一会儿给你,这会儿还有正事要办。”

妇人这会儿情致高涨,如何熄得火下去,道:“什么花花儿事要紧的。”

九十六章共食

蔡和在妇人耳边低声将楚瑾瑜吩咐他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人这会儿可就在外头,如今便要瞧你的了。若是办好了,咱们可就能做一对长久夫妻,好过成日这么偷偷摸摸的。”

妇人迷离的目光总算是恢复了些,这妇人姓薛,人称薛娘子,闺名元元,头里原本有个短命的丈夫,在街前卖染布度日,手艺算得上不错,攒了些银两,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来。

只不过有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便有无赖瞧上薛娘子姿色,将薛娘子痨病头的夫君混打了个半死,在床头上又盘桓几日便呜呼去了,过后便要抢人,偏遇着从花街柳巷里刚快活出来的蔡和,也是瞧着薛娘子貌美,一时意气,拳脚上来,倒把对方打跑了去,薛娘子感激蔡和救命之恩,请了家来摆酒,几杯酒下去,妇人同蔡和便眉来眼去,缠绵到了帐子里。

也是头前一个短命鬼丈夫在床底上头颇不如意,薛娘子早不称其意生了憎恶,如今没了夫君,便同蔡和好在了一处,只不过因为新寡,只怕被左邻右舍诟病,此事便只做私底下来往,不敢公开。

只是出了孝,二人便想在一处,只不过薛娘子夫家有个小叔子并一个三姑婆,十分着意她那点箱笼,不肯轻易放她出门,每来家讹诈,二人便一直不曾把这事说开。

每日隔三差五,蔡和便偷偷到她房中,同她二人颠鸾倒凤的快活,不过此事终不得长久,且薛元元生性淫浪,没男人的日子可心里头痒得慌。

蔡和也想早日娶了此妇人,不说这妇人在那等事上十分得趣,且屋子里有一车车的箱笼鞋脚,若娶家来,可是他一辈子都用不着愁了。

二人都有这心思,只是寻不到机会,三姑婆盯得紧,不肯放妇人离开,如今若是能得了楚瑾瑜手眼本事,他二人便不用再怕个老虔婆歪缠。

薛元元闻言一喜:“可是真的?那感情好,可你要如何,听你这意思,外头是个不好惹的,你我哪有这本事让他吃亏?”

蔡和嘿嘿一笑,拉过女人在耳朵边如此这般附言几句。

薛元元只听得眉开眼笑,促狭捶打了下:“死人,就你能耐!”

二人在里头说笑,外头展元风却有些坐立不安,打量着门户,却又觉得这地方离着进来的街面十分近,倒是个好地界。

只是不知道到底谁家门户。

正琢磨间,却见里头蔡和走了出来,身后却又跟着一个妇人。

胭脂色对襟袄,妆花眉子,麻花盘扣,紫遍地金比甲,石榴红裙,腰间系着条白绫汗巾,珍珠箍子,妇人头面,金灯笼色坠子,面如满月,眉宇间几丝媚态,眉目流转间,直剌剌瞧着自己。

展元风忙起身拱手,薛元元打量跟前这位汉子,不由暗赞一声,好个魁伟人物,旬日见着蔡和,比旁人多些力气,个头虽小,倒也是个人物,在床底上尤其雄风威武,可如今同展元风站在一处,却高低立显,差了一多半。

九十七章晨起

心中感慨,立于当下,一双美目盯着只看不语,一旁蔡和知道这妇人性子,暗骂了声荡妇,却又道:“这一位姓薛,旁人唤她薛娘子便是,身后是她跟前侍奉的冯妈妈,这位是于威镖局的趟子手,展元风展大爷爷便是。”

薛元元这才盈盈下拜,同展元风二人互相见过。

一番礼数之后,分了主客坐下,冯妈妈领着个小丫头捧着个杨木剔红托盘,里头银镶雕漆茶钟,银杏叶茶钥,拿了三盏蜜饯金橙子泡茶来,妇人纤手捧着那帕子抹了盏边上的水渍,亲手递于展元风,道了万福,他忙用手接过。

蔡和这才又道:“今日不为别的,只我展兄弟要替人寻落脚之处,赶巧你不是托我替你寻个主顾,我便将展兄弟带来让他瞧瞧。”

薛元元看了眼展元风,却笑对蔡和道:“有劳蔡爷,我这里有一壶南酒,家中亲友刚送来送给蔡爷权当是个谢礼。”

蔡和并不推却,只同展元风笑道:“既然到了地头,没老子什么事,你同薛娘子自己商议便是,我自去取。”

展元风心说这留着二人孤男寡女仿佛不妥当,可蔡和热心带他来瞧房子又是好意,这当口提出不妥有失客套,遂也不好多言,看着蔡和大摇大摆出了屋子。

薛元元目送蔡和离开,才把目光收回来,打量展元风,轻笑:“展大爷一表人才,也不知,是如何瞧上奴家这一处屋子的?”

展元风瞧那目光冲自己有些热意,十分不自在,只把眼皮子垂下:“在下只为替旁人寻一处方便之处,夫人这屋子是要租赁?”

薛元元笑了笑:“此处原本是奴家那短命的丈夫留下产业,只因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住在这临街的地方也没什么用处,想同妈妈一起去乡下老屋住着,便想着托人将这宅子脱手出去,这蔡爷怕是听岔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租赁屋子多有不便,这屋子只卖不租的。”

展元风瞧着这一进的院落不大,地段却是极好,同街面只隔了一堵墙,闹中取静,只画壁一个人住着有些大了,但是日后二人成了亲,这院子便甚为妥当。

便动了心思,问道:“不知,这卖是何价?”

薛元元细长的眉眼瞧着展元风,曼声道:“这附近租一进院子也要五十个大钱一月,我也不瞒展爷,需一百两纹银。”

展元风为难起来,虽说心里十分喜欢,只这价钱却委实太高,他平日进项并无存下多少,买下这座独门独户院落却是不够的。

薛元元察言观色,知道他心思,道:“展爷想必是嫌这价高了,须知我这屋子位置好,进出也便利,若不是因为家中没个顶门户的男人,也不会轻易卖了。”

随即想了想,又道:“奴看展爷是个利落的人,又是蔡爷托的人情,奴便再吃些亏,五十两,再不能低了。”

展元风听了心中一动,这价格委实便宜,他也不是不知道行情的,这价格便宜的有些蹊跷。

九十八章旧人

半晌无语,薛元元仿佛知道他忌讳,却长叹了声出来,拿着帕子在眼皮子底下抹了:“奴家心急了,倒忘了展爷是个江湖里的老人,如何欺瞒的过,也罢,这屋子只怕是出不得手去,只当你我主顾无缘,这买卖取消了便是,不为难展爷了。”

此话说的展元风心下愧疚,毕竟是蔡和替他张罗,委实不该生疑,又听妇人说话中颇有些无奈,话中有话,遂问道:“惭愧,不瞒薛大娘,我这本十分中意此地,只怕贪了便宜委屈了你,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大家参详便是,某不是贪图那等便宜的人。”

薛元元不肯,经不住展元风再三说,只叹道:“展爷热心,奴也不好瞒着,这屋子是奴家短命夫君留下产业,他走之前留了些业障于我,只怕奴家日后一个妇道人家没个依凭,只奈何家中有个姑婆并一个小叔子,夫君在时,便多有周济,如今去了,他二人便只盯着这点产业,说奴家没侍候好夫君,要休离奴家出门,这些个产业都不得带走,奴家一个没脚蟹的妇人,又争持不过,只偷偷求着蔡爷帮着寻个公道人家把可以脱手的都脱手去,卖些银两在手,多了也不敢要,留些能勉强度日的就好,这才急着出手,也省得到时候到了那姐弟手中,怕是一分都剩不下来,如今展爷知晓了去,想必是不乐意再卖,奴家不强求。”

展元风听了道:“岂有这等恶人,你的家产如何他要霸占,让官府出面评理便是。”

薛元元苦着脸道:“展爷不知,他杨家虽不是什么官宦,只我那小叔子平日走鸡斗狗,与那县衙里太爷的小衙内交好,奴家是妇人,如何敢与官府中人作对。”

展元风脾气,最听不得什么仗势欺人的话,当下道:“薛娘子且放宽心,你这房子某要定了,管他什么小衙内大官人的,若是敢来纠缠,看是他脑袋硬,还是某拳头硬。”

薛元元听了大喜,又赶忙让丫头提了酒壶来,亲自擎着酒上去恭恭敬敬的递上:“若真如此,奴家先谢过展爷了。”

展元风这回没拒绝,接过来一饮而尽,吃了酒下肚,豪气一生,便道:“把文书拿来,我们签了,某就不信,正经的文书白纸黑字,谁还敢来胡闹。”

薛元元慌不迭让冯妈妈开箱取了来屋子房契,与那展元风,二人写了文书,交割了银两,展元风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两,薛元元也不介意,拿了他身上十五两的定金,只等把文书送到官府去,交割清楚。

事情一时毕了,薛元元又道:“如今虽然你我说定了,只府衙这几日不开工,要等初五才开,这里头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波折。”

展元风哂道:“怕什么,我有兄弟在衙门,专管着房契交割之事,等到日子一开衙,我便去办了。”

薛元元又是一阵谢,再满斟了酒劝饮,展元风酒意上来,倒把什么男女大防给忽略了,他原本也就是个粗人,并不十分在意这些。

酒酣耳热,与薛元元说得投契,却听院子里柴门被人擂得山响:“开门,快开门。”

九十九章心有不忿

薛元元面色一变,慌张道:“这是我那小叔子,今日只怕又是赌场里手气不好来打秋风的,展爷快快避一避,莫让他瞧见了撒泼。”

展元风眉头一皱,他向来行事作风正派,从来不喜欢鸡鸣狗盗的事,这躲避的话便不爱听:“怕他什么,既是个泼皮,某倒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欺负妇道人家。”

那边冯妈妈听了动静已经去开门,没没开一般,便被人咣当一脚踢开。

进来一个瘦巴巴的男子,站在院子里就嚷嚷:“叫了几声才来开门,老东西你耳聋了?嫂子大白日把门看得紧紧的,莫不是在里头偷汉子?”

薛元元不作声,展元风听得火气,站起身推开门喝道:“什么东西,敢这么同长嫂说话!”

院子里男子唬了一跳,他正是薛元元夫君胡侑之弟胡天,年岁十七,自小爹娘过世早,被哥哥同姐姐三姑婆养着颇多宠溺,正经事不成,倒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本事,仗着他哥勤勤恳恳养家那点银子成日外头闲晃,没一日消停。

胡侑过世之后,他同姐姐三姑婆每日除了到薛元元这里打秋风,便成日外头晃荡,年纪轻轻什么正经事不干,只最好一个赌。

今日在瓦子里赌了大半日,手气十分不好,把一身三五两银子同外套都给当了出去,便被人踢出了门,只能抱着拙劣的一壶黄汤,东倒西晃的骂人,正骂咧咧只怨天公没开眼,却在街口遇着个熟人,那人同他一般人物,都是附近闲晃的,看到他笑道:“你倒在这里吃狗粪,你家嫂嫂只怕攀着个高人要撇你一家子去了,也不怕到时候没人再顾着你。”

胡天一听这话,忙顾不得旁的,托那人去寻姐姐,自己个便先过来探看,一瞧屋门口果然立着一个大汉,顿时酒气上头,骂道:“个贼奸夫淫妇,光天化日淫邪,还敢出来,看爷爷不打你俩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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