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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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看着人,忙不迭过去一屁股坐在床旁,瞪着那两个跟木乃伊似的包子手大呼小叫:“他奶奶的谁干得?老子废了他,妹子,你说,是不是昨晚那王八犊子?欺负人呢。”
许无心看了他一会,慢慢摇了摇头,只是道:“哥不要我了?”
许大有一愣,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哎,不是,那啥,那小子说认得你哦,说你是她媳妇,这咱也不好硬来是吧,是哥不对哈,哥给你这赔罪行不,你别这么看着我呐,哥心里头渗得慌!”
许无心直愣愣看了会他,只是又轻轻摇了摇头:“哥我要回家。”
许大有还正在琢磨怎么把这姑娘哄太平呢,“要不哥请你吃顿好的?别生气嘛…嘛,你说啥?哦,回家哦,”他怔了下,然后嘿嘿笑着直点头:“行,回家,咱回家哈。”
低头看了看她手,又有点犹豫:“你这手没事吧,他妈的伤了人就不管了?不行,妹子,咱好歹得把伤养好了再走,不能便宜了那王八犊子啊。”
许无心只摇头:“回家。”
“哦,好好好,回家就回家,咱还不乐意待呢这破地方整得争光瓦亮的,凉飕飕的看着。”许大有一叠声应了,扭头又瞧见一篮子水果,那是萧枭外头卖了送进来的,还没开封,许大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哎,这有水果,你饿不?哥饿了,让我先吃点,他姥姥的好歹捞点不能亏了。”
扒拉开水果外包装,里头大半都是进口水果,可许大有不识货,皱着眉头嘟囔:“什么玩意,都是屁大的,还没咱东北水果大呢,一准不好吃,瞧这破香蕉,一个个跟老鼠屁股大,妹子,这上头都是啥鸟语啊,不会是进口玩意吧,这老外就是抠门,整给咱都是屁大的玩意,有什么好的。”一边说一边剥了一根来往自己嘴里头扔,又忙剥了一根塞给许无心。
许无心倒是很乖巧的嚼了,只看许大有又一番捣鼓,摸出俩比较大的苹果:“丫的也就这俩玩意看起来还行,来妹子,不能亏了,咱带点走,你俩口袋正好一边一个。”说着便将俩苹果一边塞许无心口袋里头去一个,鼓鼓囊囊的。
许无心老实由着许大有折腾,这边许大有扒拉够了,对那些个小个头的葡萄樱桃一个没看上,自己摸出个梨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跨差跨差咬了几口解决,然后从里头领出一个大榴莲来:“这家伙大,留着。”
一边拉过许无心:“好了,妹子,咱走呗。”
这时候的许无心,乖顺的就像是一只细瘦而弱小的绵羊,被许大有一只大手包着包裹成粽子的小手乖乖得跟着走,大大的病号服两边口袋里还揣着两只苹果,后头瞧过去,几是有些忍俊。
只不过,这看起来挺温馨的一幕,落在隔间瞧得清楚的两个人眼中,却不是一回事。
萧枭正努力摁着梁瀚冬劝:“兄弟哎兄弟,可别,真没什么你忍住哈,别激动。”
看梁瀚冬依旧阴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萧枭再劝:“人家那是兄妹情分好,你看就像咱俩,哥俩好嘛,你瞧…”边说边拉过梁瀚冬手,“俗话说兄弟姐妹一家亲,你瞧这是多么…”怎么就那么恶心呐!
一把松开了手,甩甩手心,回头看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唔,怎么就那么温馨呐!
真是差别咋就那么大呐!
在许无心看来,能够回到那个黑兮兮的出租屋,才是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她无意去多想,也不想弄明白,那个长得很漂亮骨子里让她感到惧怕的男人究竟是想要她怎么样,每一回去想的时候,更多的晃动在眼前的,只有雪白的一张纸头上那两个斗大的黑红色大字。
无心!
她兴庆于自己的无心,能够无视那个给予她极大压迫感的男人,和他相处,并不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情。
现在她应该要烦恼的是赚钱,因为她手受了伤,压根没法子做事,自从许无心被梁瀚冬领走,一大早,许大有就去天堂雅阁里把工作辞了,说白了他会去那,不过是罩着妹子,无心不需要他罩着了,他也没必要去那种地方看人眼色。
而许无心显然她的工作关系还挂在天堂雅阁里,其实所谓的关系也不过是一张作假的身份证,连许无心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她就是直接不去工作,其实也是没有关系的。
可是就在许无心同许大有回到出租屋那当下,就有电话追过来问许无心的工作后续,许无心下意识直接就想要回掉这个工作,可是对方舌灿如花,而且说得很明白,以天堂雅阁的背景,他们这样打工的,无论辞职与否,也是需要正规途径的,也就是说,许无心不想做,那也必须经过辞职,批复这样的过程,以显示他们在录用人事方面的正统。
如果许无心就这么连招呼都不去打直接旷工,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个吧,其实说起来有点欺负人外行,像许无心这样黑户人口的打工,哪那么多规矩,只不过许无心本身也并不喜欢做事半途而废,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逃避的,而辞职是正大光明的事。
所以她也挺老实的就一路来到天堂雅阁,这个时候还是傍晚,饭点刚到的时候,像天堂雅阁这样的娱乐场所还没有开始它的辉煌,大厅里人很少,而门卫看到是她,立马通知了里头,出来迎接的居然是这的老板洪涛。
洪涛其实也挺古怪,从昨晚眼睁睁看着许无心同梁少那一场诡异见面起就觉着这招来的妞不是一般的人物,也不知该怎么对待人家,好在上头大早上给了句话,这姑奶奶还得把人给留在这里,不论他用什么法子,反正你就是拿佛龛给供着,那也得好生供着这尊佛。
现在这尊佛就在眼前,他倒是头回正面仔细看清楚,打量半天,实在心里头纳闷,究竟是怎么样一种纠结,让名满京城的梁少居然会对眼前这个女孩如此不同。
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梁少那是谁,满京城谁不知道,只有别人倒贴他,哪回见着他倒贴人的,可是眼前这个女孩明显是人家上赶着来想巴住,但是她却并不在意那种。
瘦高的个头,呆滞的神情,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这都和美女搭不上,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近乎颓丧的女人,却让京城名少梁瀚冬昨晚上失态了。
他也挺想和杠子爷打听的,不过这小子嘴严,跟蚌壳似的撬半天也不开,不过人倒是给了个忠告,话里话外意思,还是那一句,把眼前这位祖宗供舒服了,那比拍梁瀚冬什么马屁都灵。
所以,他这会子都已经用上哄的口吻了,无非就是想把这位姑奶奶给留下来:“我说许小姐,论理呢,咱其实也都给你说明白了对吧,咱这是大地方,规矩都是正式的,你虽然是人介绍来的,可是都签了合同,除非干满一年,不然是不出工资的,而且,违约这种事,还要倒赔,我呢,是个实在人,和你明白说,咱看你是个老实人吧,不想和你玩虚的,这种吃亏的事,我不想坑你,也是看你这大妹子人不错,昨天我们这的小姐还是多亏了你的,人才啊,是人才咱就不能让你吃亏是吧,如今工作不好找,你愿意留下,我立刻就给你转正,咱们这里正式员工和非正式员工,工资待遇是很不一样的,差这个数。”他伸出手,亮了下一根手指,想想又觉得不够,再伸出一根来:“大妹子,嗨,昨天辞职的那个是你哥啊,听口音也是东北那嘎哒来的?都是老乡,我也借个光叫你一声大妹子,哥这可看在老乡份上,不想你吃亏,多好的机会,你别错过哈。”
呼啦啦一大堆话,没几秒钟,已经从陌生到熟悉,从客套到熟稔,上升到了老乡兄妹好的境界。
要不说这都是一类人,舌灿如花,洪涛虽然比不得梁瀚冬那些人精贵,也是个能言会道的。
只是他说了一大通,眼前这个姑娘就是一脸漠然,仿佛面前山崩地裂的,都是没什么反应,洪涛一向能察言观色,可是依旧没法子从许无心那张淡漠的脸上看出来啥意思。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无奈:“我说,大妹子,你这是同意不辞职了没?这里有正式转正后的合同,一应待遇都在上头写着,你要是答应了,咱立刻就签哈,保证不会亏着你的。”姥姥舅舅您好歹给句话呗,这要闷死人呐。
许无心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的动作,低下眼帘瞥了几眼面前的合同,上头的优惠条件确实挺吸引人,可是她却只是道:“我手受伤了,不能干活。”
这确实是个问题,可对洪涛来说,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这没什么,你原本也就是在这看场子对吧,又用不着你手,等你手好了,我可以再调你去别的部门做需要用手的,总之你好歹对咱也是有功的,我呢也不想落井下石,你可以慢慢养伤嘛,我不急。”你要真走了,老子才该急了呢。
第七章 火锅
许无心最终并没有肯留在了天堂雅阁,尽管有洪涛的三寸不烂之舌,他还就真差点没想拿个佛龛真把这位给供起来,可是许无心的倔强,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翻来覆去只有一点,她的手不行。
鉴于洪涛这是奉旨要留人,却是压根不敢动人,所以那些威胁人的手段,却是一时拿不出来的。
一时,这件事,僵持了,最后洪涛只好一句话:“这样吧,大妹子,这位置我给你留着,你回去再想想,咱这也不紧缺人,你当放假好了,想好了咱再说行不?”
许无心没再多话,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那高瘦竹竿似的背影,洪涛咂巴了下嘴:“这妞,可够…倔的,这事,不好办呐。”
萧枭从他们谈话的门外走进来,站在并肩处,看着窗户外那个背影,面上淡淡的:“难,就不找你了。”
洪涛摸摸下巴,对这帮子四九城太子党里的人,算起来也就范殷达熟悉些,这个萧枭,面儿上瞧着斯文得很,却是个看不透的。
范殷达跟他透过底,这丫头反正人无论如何得留住了,他虽然不明白一个看上去这么落魄的女孩子究竟哪值得人惦记了,可是以他的精明,也明白这件事,办好了,与他是有利的。
“我没把话说死,下头你们要做什么,尽管。”
萧枭没开口,只扶了扶鼻梁上那一副金丝边。
许无心并不知道自己的四周有那么一群狼一样的眼睛,她渴慕的生活,宠其量也就是平淡的吃饱喝足,如今身边多了一个许大有,算是比较亲近的。
她这个人没什么大追求,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人是没有什么能够渴望的,她也不是不明白事理,像她这样从监狱里出来的人,也别指望能有什么样的好工作。
她很满足于现在的这份工作,尽管它有点不地道,只是人嘛,有时候也不能太较真,像她的记忆,非要去想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何苦呢。
她也不是那种不知回报的,许大有待她是真心不错的,往日打短工挣钱不多,她也是同许大有轮着花,她没什么格外爱好,偶尔看些书,可是孔翠娥那小屋子可是搁不住啥东西的,她也没心思往那小黑屋里装东西,于是她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往网吧里头跑,然后在上头看一些免费的书籍。
有时候跑书店蹲着,这个更免费。今儿个原本还想再去蹲点的,不过出了天堂雅阁就遇上了许大有,大老远就同她招呼:“嗨,妹子,怎么样?辞了?”
看她没说话,也没在意,又大声说:“今儿个手气顺,哥赢了不老少钱,昨个儿还领了份短工钱,兜里鼓了,回头把欠你的还你,走,哥刚在火锅店定了位置,咱去好好搓一顿。”
大有这个人混不吝,就是有个爱好,赌,金额不高,但是手痒,许无心多余的钱常会借给许大有,让他过过瘾,然后许大有就会用更勤快的挣钱回来还上。
总共也就几百,不见多也不见少。
难得今天手头宽裕,许大有是兜不住钱的,就招呼几个同乡一块同许无心一起下馆子来了。
大冬天的,火锅那是最实在的东西,许无心这钱都还没捂热,就在离他们几个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小馆子,点了一个鸳鸯火锅底料,扑簌簌的那汤底也不知放了啥,肥肠流油的看着挺浓,肥嫩鲜香一盘子狗肉,叫了几瓶二锅头,围着炉子就喝上了。
满座的人围着也就只有许无心一个女孩子,其他几个都和许大有差不多,三四十的大个头,有家没家的,都是差不多光杆子司令,像他们这样漂泊没有定数的人,也没什么人愿意嫁他们。
他们也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只是没人收拾,这人也就歪瓜裂枣的,不怎么有形象,这城市里像他们这样活在最底层的,兜里头揣不住倆钢镚,吃饱都成问题,拾掇自个,那也就是充其量奢侈的事。
好在物以类聚,这里头谁也没比谁干净,虽然说许无心在,几个大老爷们好歹没把臭脚丫子翘上来,不过这些人跟着许大有和许无心混的熟,许无心从来也不会嫌弃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
“来来来,妹子,别老顾着涮,你也吃啊。”那头一个叫李方的看许无心从招呼他们上锅子就忙着涮羊肉,也不怎么自个吃,闷口酒道:“妹子这羊肉我瞅着还挺新鲜的,你也尝尝呗。”
许无心弯弯嘴角,并不搭话,平日她能不说话是不常说话的,今天被许大有拉来,以她这会子嗓子眼的情况,这种火烫的玩意也是没法子下肚的,她也就来做个陪衬。
许无心平日也多是闷葫芦,几个大汉习惯了,那头许大有一口吞了一大块狗肉:“我说方块,你甭管咱妹子,今儿个你放开肚子吃哈,咱发达了,难得请一回,你就甭矫情呢。”
李方呵呵一笑:“我这不是瞅着妹子细溜麻杆的,咱大老爷们光顾着吃也不是个事,无心妹子可是个好人,懂得又多,上回亏了她给我家娘老子看那老房子拆迁的文件呢,要不咱可被那帮子坑死了。”
说起许无心好,这四五个大汉都是赞同的,许大有听人夸许无心也高兴,拿过来二锅头瓶子和李方一碰:“那是,不看是谁家的妹子,可是文化人呐,我说哥几个啊,回头我要是顾不着,你几个可都得给我罩着些我妹子啊。”
“那是那是,用说么。”大家伙回应的爽快,这一通吃吃得满嘴冒油的很是畅快,对于他们这样过一日算一日的,有一顿好吃的,就是最大的满足。
许无心陪着坐了会,出来上厕所,这种小馆子地偏,厕所还是个共用的,在馆子外头,无心披着件陈旧的军大衣袍子,这也不知是许大有哪给顺来的,别看旧,倒也挺保暖,只不过裹在无心身上把个瘦弱的个头包裹得几乎瞧不见人。
许无心在那混杂了不知什么各种怪味的厕所里方便了出来,站在数九寒天般的大冬天里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就像这头顶的天空,灰蒙蒙呆滞而寡淡,一如既往般的没什么生趣。
只是搓了搓手,看到自己手心两个大萝卜,顿了下,又往大衣兜里头揣好。
这种天气,外头冷的很,只是在许无心看来,冷暖这种东西,并无区别,在监狱的时候,虽然房间有供暖,可是她们都是要干活的,外头大冬天的也从来不断顿,而且所谓的暖气也总是时有时无,她的身体是麻木的了,对于那样的环境,你必须学会适应,埋怨和痛苦,毫无意义。
馆子的窗户里大有的大嗓门从着她招手:“干嘛呢,无心,快进来吃啊。”
许无心朝他摆摆手算是答应,缩了脖子竖起领子,又赶紧往里头走。
这会子里头的暖和,还是蛮吸引人的。
不经意间,她一错眼,倒是无意间瞧见巷子口停着辆大黑壳子。
他们这地处偏僻,往来路过的车是有,停着的却很少,货车板车也是有的,那辆车,却看上去锃光瓦亮的不像是该出现在这里的。
只不过对于许无心来说,她不认得车牌子,更无法看出来这车究竟会有多好,只是过了过眼,再没注意,就往里头进去了。
等她进去了,巷子口的车缓缓滑动了过来,巨大的车身有些艰难的在这逼仄的道口里匍匐前进,后头冒着热气滚滚喷吐着,像是一头受伤了的猛兽。
车行至馆子前,停了停,幽暗的车窗无声滑下,光泽流淌,内侧黑沉沉的看不真切,只有一双幽蓝发黑的眼,一瞬不瞬的瞧向窗户口,定定瞧着安静坐在那群大汉中间的女孩。
瘦弱而安静的坐着的女孩,像是一只无知无觉的生物,她曾经生机勃勃的脸上此刻挂着的是一种木然,枯黄的发耷拉在藏蓝色旧军大衣上,窗户的光泽反射在上头,有些苍白无力的惨淡,枯秽,荒芜。
也曾经有过一张类似的脸,类似的模样。
只不过那个时候裹在大人的军大衣里的,却是一张胖乎乎甜丝丝的笑,两个酒窝把那种笑,发酵成酒酿圆子一样甜腻,腻在心里头继续的发酵,醇厚了十几年。
却从此,成了记忆,成了一把削骨的剃刀。
残忍的岁月,削剐的不止是人面,桃花落去,物是人非,一个心如止水,另一个,却翻江倒海。
那眼神由痴迷,温柔,逐渐变得缠绵,眷恋,以及一种深深的痛,那种痛,像外面屋檐下垂挂着的冰柱,晶莹而尖锐,刺冷而冰寒,在扫过那几个喝的酩酊大醉同她大咧咧笑得勾肩搭背时,变成一种沉湎的翻涌,滚烫而灼烈。
那种力量,极具穿透力,让坐在屋子里的许无心仿佛若有所感,眼眸一动,朝窗外往来,却子看到一辆黑色庞大的车子缓缓滑上窗户,从面前的道路呼啸而过。
她仅仅只是顿了下,收回目光,又重新注视回几个已经喝高了的大汉身上,夹了块肉放在许大有面前的碗里。
第八章 再留
很快,大家伙吃饱喝足,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互相搀扶着,唱着不着调的二人转,有些东倒西歪的结了帐出来。
外头的凌厉东风也显得没有往日那么割脸,只因为内心此刻,都是火热的。
许无心默不作声的跟在这三五个大个子身后,脚下踩着冰凌子,咯吱咯吱的响,耳边时不时是那荒腔走板了的邪门调子,她也不抬头,只是望着脚底心略微打滑的地面。
偶尔仰起头,前头大个头把阳光遮挡住了,也把从西北高原吹来的风挡住,罩在对方阴影下,无心的影子显得格外瘦小,被遮挡得无影无踪的。
这群人就这么晃悠着往孔翠娥的那片子出租屋房走,才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里头呜呜咽咽的,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哭天抢地。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下,李方是个大嗓门,冲着里头嚎了一嗓子:“喂,里头嚎丧呐,出啥事了?”
里头的声音顿了下,就看到孔翠娥几个从那头顶万国旗那儿冒出头来,打眼瞧着是他们几个,孔翠娥先颤巍巍走出来,迎着许大有过来:“哎哟,不好了,大有兄弟,这可咋整呐,刚有个人来说,咱们这块已经被人收购了,要建什么高级区,我们都得搬走!”
“啥?!”许大有铜铃般大眼一瞪:“啥玩意?他姥姥的谁说的?”
有人过来也说道:“可不是咋滴,真正的呢,哎哟你说咱可怎么办哟,人家有低保的还能有个说理的,咱这可都是黑户,说让搬迁就得搬迁,连个说理的地都没呢。”
“嗨,如今这地,哪不是宝贝,这么大块地面荒废了有些日子了,肯定是块肥肉,咱又不是有户口的,人家说让搬走,那还算客气了,天要亡咱咯。”
孔翠娥抹了把风霜老脸,湿漉漉的,神情中的麻木,多少增添了些个惶恐:“这要真得搬,不是要老命了么,我老婆子能去哪啊?”
许大有喝了酒,头脑正热呢,不由大声嚷嚷:“操蛋,谁他妈缺德干的这事?还没个说理的了?不行,我找他们去,凭啥咱得搬走,咱就不搬!”
对对对,一块的几个大汉一起嚷嚷,许大有脑子一热,就要走,被一旁许无心一把拉住:“大哥。”
“哎,妹子,甭担心,咱总有说理的,要是不行,咱横竖一条命,我就不信这年头,就他娘的没法子了。”
“你上哪去找人?”许无心轻轻说了句,把个头脑发热的许大有说得一愣,挠头:“哎,对哦,谁,那谁,是谁家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只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坐着个大铁壳子来,一本正经说了几句话,意思大致就是那些,这些人都是没啥文化的,如今被这消息一棍子打蒙了,却是谁都没意识到真正要紧的地方。
许无心看了眼众人,走近孔翠娥:“大妈,你知道那是哪家的开发商吗?”
孔翠娥迷茫着眼:“我没听清,也不懂哇,哎,大妹子,你说这可咋办?咱这命,怎么就那么苦?”她微微叹着,只是一种麻木的概叹,脸上只有绝望的风霜,泪,也是浑浊的。
许无心看着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麻木,他们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生命,如蝼蚁一般的卑微,可是卑微的蝼蚁,也有偷生的欲望,谁又能明白这渺小生命的一点点祈望呢。
有一个年级稍微轻一点的女人琢磨了会,说道:“我刚才看那个车子吧,好像挺眼熟的,四个圈圈,哎,好像是挺好的车子哦,我听那个穿西装的和车子里的人说话,说什么梁少,是个大人物吧?”
许无心目光一凝,看向她:“你听得没错?他喊了梁少?”
那女人犹豫了会:“好像是吧,我看那个家伙鼻孔朝天傲气的很,可是对着里头却屁股朝天,跟孙子似的,里头那个看来是个大老板。”
许无心默然,四周的人这时候又在琢磨的琢磨,叹气的叹气,许大有看了她一眼:“妹子,你想什么了?”
许无心低着头沉吟,目光有些呆滞,很久很久以后,突然抬头:“哥,大妈,你们别急,我去一会。”
说完转身就走,许大有急了:“哎,妹子你去哪啊,别乱跑。”
许无心没搭理,撒开腿跑了起来。
她一路用腿,就这么跑过了几站路,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站在了天堂雅阁的大门前。
望着头顶这栋金碧辉煌的大楼,白日里的这栋楼,看起来与四周的,并没有什么格外不同,建筑上采用了欧式的宫廷样式,有一种大气磅礴的味道。
霓虹灯没有开,像一尊静静休憩的猛兽,立柱金碧的大门玻璃擦的铮亮,那两道大门里从外头看进去,像是一张巨大的口。
许无心站在门前愣了会,最终大踏步走了进去。
熟门熟路来到洪涛的办公室,一路来的保安似乎并无意来阻拦,她站在门口敲门,早听里头应了:“进来。”
推开门,洪涛正好抬头,一瞧见她,笑眯眯站起来:“哎哟,是大妹子?怎么,想好了回来了吧,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这绝对欢迎。”
许无心站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开口,这种安静,让洪涛徒然生出一种尴尬来,挠了挠头:“哎,大老远来,瞧我倒是忘了,快坐啊,坐,我给你去倒杯茶。”
洪涛还真准备亲自去冲一杯茶来给这位姑奶奶沏上,上好的特供,绝不含糊,可还没等他转身,许无心低哑的嗓子突然响了:“梁瀚冬呢?”
洪涛愣了下,说老实话这还没反应过来,道上这如今也没什么人敢直呼梁少的名姓,一时半会他都没醒神,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位是找得谁,暗中啧啧,得,这姑奶奶还真有种,直呼其名啊。
当然,貌似梁少,这还护着的,洪涛只当没听见,笑眯眯说:“哎,找梁少?这大白天的,他可是贵人忙,哪会这会子在啊,要不,您这坐回等等?晚上他一准过来。”
许无心沉默了会,扭头就走:“那我晚上来。”
洪涛好不容易等到人,哪敢放,不由哎了声:“哎哟,姑奶…大妹子,别走啊,得得,我知道您同他有交情,那咱也不矫情了,您坐回呗,我给你通个电话试试?”
许无心没有动,洪涛知道这她是答应了,忙掏出手机,装模作样摁了,一扭身往里头一间走,口里头招呼:“哎,董秘书啊,梁少在不,我洪涛啊,您给我通一声行不…”转身进了里间。
“梁少,你看…”梁瀚冬赫然就在里间坐着,那两个房间隔着个大玻璃,外头看,却只是一面墙。
梁瀚冬没有搭理洪涛,只是用一双幽蓝的眼死死盯住了玻璃,贪婪而又一种阴翳的目光,像一头狼,瞪住了外头的女人。
洪涛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小了下去,最后干脆不做声了。
梁瀚冬的眼珠子仿佛凝滞的冰玉,好半天才稍稍动弹了下,挥了下手,招呼他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洪涛讷讷应了,转身出了屋子。
“唉,大妹子,我问了,这会子梁少真忙,这赶过来也一时半会到不了,这样,他说了,有事你直接和我说,我暂时可以全权代表他,你要是不放心,回头他过来了你再问,也不损失啥是吧。”
许无心微微凝着眉,半晌,开口:“我只问,如果要他停止XX厂房开发计划,他要什么条件?”
洪涛呆了一下,眼角往后偏了偏,随即抹开笑:“唷,这事啊,说老实话,这开发什么的,可老费钱了,也不能说停就停,这事,还真得和他面对面的商量才行,还是那句话,要不,你就在这做着不是?你看啊,梁少呢,是个大忙人,也不可能一时半会总往这跑,你这一时半会也不定见得着,总不能见天往这跑吧,多不方便?不如就在这做着,梁少呢,不见得每天回来,可是隔三差五一定会来一趟,你做着事,也就顺便能见着,不是一举两得,你看是不是这理?”
说半天,许无心照旧没什么表示,洪涛这心里头急啊,跟猫抓似的,这里头还杵着个大神呢,背后灵一样,压得他倍有重担,只求这姑奶奶松个口,这事,他妈比请个大牌DJ来都用心,比让上头批复文件找关系把店顺当当开起来都难。
许无心似乎没有发觉洪涛掩饰在眼里的焦躁,她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我什么也不会,你真愿意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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