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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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他不行,张小千又急又羞恼,列队走过的民壮们听到了大声哄笑,街上紧张忧伤悲愤的气氛被冲淡。

“他爹,你别怕,你到时厉害点,你越怕越打不过人家。”原先想要留下亲人的民众已经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依依不舍的叮嘱。

队伍里的民壮声音响亮:“放心吧,我不怕。”

一队队民壮穿过街道城门,在外城墙那边平坦的空地上随着令旗列出了方队。

李明楼再次回到城墙上,这一次主簿大人也走了上来。

“多谢大人了。”李明楼对他施礼。

虽然她掌控了窦县,但论起安定民心,还是这位土地爷最有效。

自从被围城以后,李明楼没有再关着县衙里的主簿等人,但他们也没有出来,依旧在县衙里喝茶下棋看书,接到消息说主簿大人带着那几个官员走出来时,元吉还有些担心他们要趁机煽动什么。

没想到是来鼓舞安定人心的。

那几个官员没有跟着来城墙,已经散开混入县衙里,跟其他官吏一样忙碌去了,其他官吏也没有丝毫的疑问和多看两眼,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一般。

主簿扶着城墙眯眼看向远处,越过矮围墙可以看到跪地的民众,那个被砍死的老者尸首无人理会,哭声喊声求救声不绝,在他们后边的兵马列队充耳不闻,手中的弓弩对准这些民众。

“没想到,真如武少夫人你所说的,世道乱了。”他说道,“我活了这么久了,竟然在大夏看到了这般场景。”

李明楼道:“我倒是想这些不如我所说,只是,我说了也不算,主簿大人,你将来看到的,只会比这个更惨。”

内城门打开的时候,外围墙这边的安德忠兵马已经察觉到,一阵骚动揣测后,看到一队兵马越过围墙走出来。

一开始看到这些兵马齐大用嗤声,他可没有被他们身上穿的兵服吓到,这些都是民壮而已。

这是害怕终于出城认罪了吧,但兵马越来越多,还行进成阵,他的脸色变得不可置信。

这些民壮难道是要跟他对战吗?

他们是不是疯了?

天光已经放亮,越过围墙走出来的民壮越来越多,随着令旗,走出来的民壮合拢散开拉长,站在对面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一个外方内圆的阵型,这种阵型,进可攻退可守,正是野外对战的阵型。

齐大用忽的爆发出大笑,将身边举着盾牌相护的卫兵一把推开,举起适才被箭矢击中的大刀。

“他们要死,便让他们如愿!”他厉声高呼,再看向窦县的城池,愤怒激动让他的脸变得扭曲,“踏着他们的死尸,将窦县鸡犬不留!”

伴着他的一声号令,兵马齐动,地面震动,丝毫没有给窦县民壮们说话或者喘息的机会。

“射。”方阵内的一声号令。

手握弓弩的民壮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射出了箭矢,箭矢如雨扑向来人,让最前方的乱兵跌下马。

“快逃。”民壮们齐声高喊。

这箭矢不是要阻止对面的袭来,而是为那些被抓的百姓求的生机,百姓们纷纷向两边逃去,能不能逃掉就看各自的运气了,努力是已经努力过了,余下的就只能看命了。

一波箭矢过后,双方的距离已经不适合弓弩了,距离越来越近三十步二十步.....

“长枪!进攻!”指挥的大旗发出号令。

外围的盾兵闪开蹲下,手握长枪的民壮冲了出来,在冲出来的那一刻,先前的紧张畏惧全都没有了,只余下木然,脚不是自己的,是跟随旁边的同伴一起走,手不是自己的,是跟随旁边的同伴一起挥动。

同进同退!

同进同退!

不死不惧!

.......

.......

前方的城池隐隐可见,大路上一队官兵迎来。

“站住!你们什么人!”他们厉声高呼。“无令不得前进。”

喊声被对面的马蹄声盖过,裹着兵服的人马没有丝毫的放慢速度,越来越近,可以看清为首的是个年轻人,寒风让他的脸更白唇更红。

“振武军,奉旨进京。”武鸦儿喊道。

前方的将官露出震惊的神情:“荒唐!振武军远在漠北,怎么会来这里。”

武鸦儿身后一个兵士刷拉将军旗举起来,黑旗红纹振武二字龙飞凤舞,的确是振武军的旗帜,将官的脸色震惊又变幻,将手中的刀挥动:“旗帜不能说明什么,拿你们的令牌来,无令不得......”

他的话没有说完,越来越近的武鸦儿抬手一扬,手中的刀飞过来,正中这将官的面门,将官一声惨叫跌下马。

这一变故太突然,对面的官兵们躁动,武鸦儿已经到了跟前,马上俯身长手一探将长刀从那将官身上拔出来,再起身刀横扫,这里的官兵顿时如稻谷倒下一片.....

在他身后紧随的数百兵士恍若饿狼,他们从出现到近前再到过去速度没有半点减缓,一眨眼就冲过这群拦路的兵马,如狂风扫过冬日的枯树,叶落一片光秃秃。

“乌鸦,我们要一直这样吗?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老韩喊道。

京城天子脚下规矩大,他们真的要这样谁拦就杀谁吗?这可不是在漠北啊。

武鸦儿视线看着前方:“皇帝已经有圣旨命十二卫军护驾,所以只要是询问索要命令查问的都是叛贼,当然要杀。”

皇命最大,谁拦他谁就是叛贼,叛贼皆可杀,谁也别想拦住他,谁也休想拦住他。

他将染血的刀插回背后的刀鞘,溢出的血染红了兵服,道:“振武军,杀贼。”

身后随众齐声高呼,他们的声调拉长如同狼嚎,又低沉沙哑恍若鸦鸣。

“杀贼!”

“杀贼!”

......

.......

(三千八,今天没有二更,不要等哦)

第三十五章 踏京城待赏花

正月末二月初的京城寒意森森,没有雪的风刀子一般割的人脸生疼,街上人烟寥寥,只有店家的各色旗帜飘荡,反而更显得冷清。

“京城从来不缺热闹。”城墙上身穿紫色官袍悬挂金鱼带的吴章俯瞰内城感叹,“我记得二月初在大兴寺有个赏花节,虽然真花开的不多,寺内的树上绢花栩栩如生,我少年时进京去看过一次。”

城墙上侍立兵士眼角的余光看这位新上任的领河南道兵马的宣武节度使,进京前他的身份是徐州刺史,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几十年没有来过京城吗?

吴章并不在意兵士的鄙夷,他当然不是几十年没有来过京城,他几乎每年都来,只是再没有少年心去逛寺庙看绢花。

他带着妻子以岳母的名义走进罗氏的家门,等候见到罗贵妃的兄长们,或者如愿,或者失望,但不管是如愿还是失望,他进了罗氏的家门就要用心的攀谈坐卧举止,一年一年从不起眼的吏员变成了刺史。

“吴章!”街上传来喊声。

吴章俯瞰,见一队兵马押着几人正从街上走过,被押着的男人们身上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了打斗,此时一边走还一边被凶恶的兵士摔打。

这几人他认得,以往去罗氏家门见的最多喝酒说笑也最多的几个家奴。

吴章并没有视而不见还喊出了他们的名字:“这是怎么了?”

兵士们立刻停步,放下手里的刀枪:“吴都督,他们无视封门要闯出来,还打伤了我们。”

全海被围在皇宫里,作为宣武道兵乱同被指认有罪的罗氏则被禁锢在家中。

那几个门客也开始大喊。

“大人的家门被围了,你快想办法放大人出来。”

“全海作乱,与大人何干!”

“吴章,你让他们退开。”

吴章面色为难:“这事我不做主啊,还是等解救了陛下再定夺吧。”又安慰,“现在罗大人还是在家里最安全。”

说罢摆摆手。

被他一声问立刻停步的兵士,看到他一摆手便立刻迈步,手中的刀棍重重的落在那几人身上。

几人被打的趔趄,发出痛呼以及大骂。

“吴癞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以往来京城蹲在罗家门前赶都赶不走,这一次进京过门不入。”

“你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你这个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狗东西。”

他们骂的厉害,落在身上的棍棒也越重,直到被打的喊不出来,像死狗一样被拖行,平整的街道上留下一道血迹。

“以往罗氏出门所过之处都会掉下珍宝,大家都会挤在后边抢。”吴章似乎没有听到这些骂声,对身边的随从感叹,“谁会想到有一日掉落的不是珍宝,而是血。”

当然,现在只是罗氏的下人,不过打狗看主,狗已经被打了,主人也不远了。

随从道:“罗氏罪有应得,大人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上达天听让大家知道罗氏的罪孽了。”又压低声音,“我去让他们闭嘴,免得辱了大人的声名。”

吴章笑了笑:“让他们骂啊,我是条狗,我这条狗在他们罗氏门前蹲了几十年换来了什么?”他轻轻抚了抚自己的新官袍,节度使可是能穿紫袍的二品官员,“我是条狗,别人扔了更好的骨头肉,我吃了不是理所当然。”

随从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有人来解围,这是一个身穿官袍的男人,与吴章互相见礼。

“崔相爷问,什么时候可以攻城?”来人面色忧虑,“陛下年长,全海又疯了,被困太久唯恐熬不住啊。”

其实是这些官员们熬不住了,吴章心里很明白,全海携皇帝关闭了宫门,又下旨召天下十二卫军护驾,便是告诉天下人宰相和朝官们逼宫谋反。

崔征便率百官在宫门前静坐,以示清正。

当然两边都有兵马才能形成现在的对峙僵持,近卫以及京营被全海调入皇城,崔征调入了吴章和河南道兵马。

“皇城易守难攻,且陛下在全海手中,唯恐不慎伤到陛下。”吴章肃容说道,“宣武道兵马正在进京途中,还请大人再等几日。”

前边都是废话,最后才是关键,来人心里撇嘴,兵马不够打不赢。

“我们当然等的,但陛下等不得。”他加重语气,“陛下如果因此有损伤,也是我等的罪孽。”

所以攻城陛下受伤的话,就是全海的罪孽,也就是说皇帝的死活可以不管了。

当皇帝也怪可怜的,大臣们也真无情啊,吴章感叹,接管了京城的防卫,他知道崔宰相派出了使者去接分封在外的昭王。

等皇帝死了或者伤了,罪名全海罗氏承担,昭王登基,大夏涤荡了污泥浊水,又是一片新天地。

吴章挺直了腰背,这新天地里有他一席之地。

“我知道怎么做了,请相爷放心。”他说道。

来人满意的离开了,吴章再次走到城墙上俯瞰京城,此一举定成败,要考虑的要做的事很多啊.....

“大兴寺的赏花节应该还能继续办,到时候我们吴家包一棵树。”他对随从吩咐。

随从有些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又转回去了,懵懵懂懂的应声是。

吴章低头看身上的官袍,还是有些遗憾,穿的太匆忙,如果通过全海拿到了宣武道节度使,跟兵马熟悉些时日,掌控更流畅些,现在应该皇宫里已经开始重新开朝会了。

他刷拉将官袍解开:“取我的披挂来。”

这句话随从一听就明白,将一直带着铠甲器械的取来,就在城墙上伺候吴章披甲。

“大人!”

正穿戴着,城墙上有卫兵大喊,伸手指着前方。

“城外有兵马来。”

兵马来有什么奇怪的,京城四周巡逻的兵马时刻不断,吴章嗯了声。

“不像是我们的人。”那卫兵又喊,因为奔来的兵马更近了,旗帜是陌生的。

不是河南道的兵马?

京城附近府道的兵马也都下了命令,除了宣武道的兵马,其他兵马不得放行。

外边巡逻的兵马没有汇报,所以是宣武道的兵马终于到了吗?

吴章转过头看到奔来的兵马,大约有数百人,荡起的烟尘还是别的什么,乌压压的恍若铺天盖地。

他们都穿着兵服,衣服脸上都是尘土,还有什么看不清的污迹,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的一群乞丐,但乞丐的气势强悍,不容小觑。

不过就算是宣武道兵马,卫兵们验证过了身份,也该先报一声才对,吴章站在城墙上没有贸然:“问他们是哪一路兵马?”

卫兵们高声喝问。

那群兵马在城门前放慢了速度,为首的令兵将身后被吹的卷在一起的旗帜展开挥动:“振武军奉命进京护驾。”

声音响彻城头,震惊了城头的人们。

振武军是什么?有人一时被喊懵了,怎么会突然来到京城?

吴章的脸色变了变,想到就在事发前被离开京城的梁振,难道是这老东西做的?但不管是谁做的,这京城的卫军已经姓吴了,不容他人。

不过既然有皇帝圣旨召集,表面文章要做好。

“你们先到京郊大营等候调令。”吴章上前一步高声道,“暂且不许进城。”

那令兵没有说话,手中的旗帜飞扬落下,展露出身后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是谁?”他抬起头问,手抚开垂在眼前的乱发,似乎要看清说话的是谁。

这个年轻男人长得还挺好看,跟他的乱发糙衣很不相配,吴章俯瞰闪过一个无聊的念头。

“我是新任宣武道节度使,兼徐州刺史,河南道观察使,吴章。”他说道,“你们远道而来,先去京营歇息。”

武鸦儿道:“陛下危难,天下谁敢歇息?”

这年轻人长得秀美,说话也文绉绉,吴章神情淡淡:“陛下危难,你们不要抗命不遵,乱....”

他的话没说完,眼睛瞪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放慢了,他看到那年轻人放下了分开乱发的手,举起了一把弓弩,硬弓铁箭,嗡的一声,一切又变得飞快,那箭竟然飞到了他的面前。

吴章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声喊,也仅仅是一声喊。

噗的一声,铁箭穿透了他的咽喉,飞了出去,在身后还捧着长刀准备给大人挂上的随从啊的一声,穿透吴章的箭刺中他的脑门,两人一起向后倒去。

还没看到佛前绢花开呢,他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啊,吴章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血花飞溅在城头上。

卫兵们都惊呆了旋即躁动大喊纷纷举起弓弩对准城门下。

武鸦儿将弓弩收起:“攻城。”

兵马齐动,前方的举起了盾甲,后方的弓弩向城头乱箭如雨,两边的甩着长绳,拿出一架架短梯向城墙奔去。

厮杀声不止在一个城门响起,京城四面城门震乱。

第三十六章 望宫门能解衣

京城有很多热闹,不管是白天黑夜,但那都是繁花似锦欢声笑语。

惨叫厮杀,马蹄震动,马儿嘶鸣。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豪商权贵都躲在家宅里瑟瑟发抖,脚下似乎在地动,下一刻天翻地覆。

这是京城啊,大夏的京城,怎么会突然就天翻了?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一间宅院门后墙上屋顶上都有人趴伏,紧张激动又眼睛亮亮的盯着街上奔驰过的兵马,对战的兵马。

就好像闻到了血腥的猛兽,身子绷紧,爪子探出在瓦片上门板上抓出咯吱咯吱声。

“厚爷,我们动不动手?”有人实在忍不住低声问。

蹲在门后恨不得把头挤出去看的中厚舔了舔嘴唇:“轮不到我们啊,只能看看过瘾了。”

“咱们人手是不多,但分一杯羹不成问题。”那人不甘心。

中厚盯着一个嗷嗷叫着一脚踢碎一人头颅的官兵,啧啧:“这些漠北来的兵真是跟野兽打交道太久了,不把人当人看啊。”

中厚想着在梁振家门外见过的那几个男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当初青天白日天下太平不能打架,现在可是能奉旨打架呢。

“不能动,大小姐提前说过,让我们在京城不要动,发生什么事都不动。”他咬牙按下满心的痒痒。

有一个看起来有点阴柔的男人从房上探身半悬:“大小姐为什么会这样叮嘱呢?她提前知道京城会发生什么事吗?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否则现在在京城出风头就不是这群漠北傻狼了。”

就该是他们剑南道。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过好像中五说过一句什么,中厚努力的想了想:“大小姐说真正的风光不在京城。”

京城从来没有过这种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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