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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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边的两人看过来,她匆匆忙忙地撤了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到门边咳了两声:“哎,这地方不隐蔽!”

走又走不了,留下来如坐针毡,陈樨索性躲进了这宅子的影音室图个耳根清净。都说有些东西是烙在基因里的,为什么桃花运这玩意儿不能遗传呢?吴思程眉目端正,身材保持得当,有艺术家的风度,却无自负狷介。听说他至今未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绯闻,怎么看都是优质之选。这样的人栽在宋女士这女版西门庆手里,陈樨不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现在复盘今晚的聚会,什么老朋友叙旧,多半是为了见宋女士特意组的局。那厢老房子着火,自己的新茅屋却还“床头屋漏无干处”,想到这里,陈樨的瓜子也不香了,莫非她继承了老陈家的孤寡命?

本章完

第106章 刚烈小奶狗2

陈樨正索然向隅,有人急哄哄推开影音室的门闪了进来。里间没有开灯,墙上播放的电影正变幻着光影。对方没料到这里有人,被一双幽幽回望的眼睛和忽明忽暗的脸惊得脚下一滞。

“喵喵!”陈樨认出来人,毫不见外地朝他招了招手,又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示意他过来坐。

男孩儿犹豫片刻,选择了与陈樨隔了个空位的沙发坐下。陈樨被他正襟危坐的模样逗乐了,暂时卸下脸上的郁郁之色,摊开手心问:“吃瓜子吗?”

“不了!”男孩儿拒绝,扭头对身边的人说:“为什么你要学猫叫?”

“你不是叫喵喵?”

“我叫苗淼。树苗的苗,三个水的淼!”

“哦……我叫陈樨。”

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封闭的空间里只有电影哀婉的配乐和陈樨嗑瓜子的声音。陈樨倒没有什么不自在。换个情景,她或许还会有逗逗小屁孩儿的心思。可眼下不知是因为被宋女士的桃花刺激了,还是因为刚才吃到的一颗坏瓜子,美色在旁,她也提不起什么劲。

这苗淼也不是个善于周旋的,腰背笔直地盯着大屏幕,眼睛也不眨。他虽坐在陈樨不远处,可浑身上下透着警觉,仿佛她稍有不妥,他就要拔腿走人。

“你躲谁啊?”陈樨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苗淼没有说话,长睫毛的阴影忽闪了几下,嘴角绷紧了。陈樨已猜到了几分,今天单身的客人不止她一个,他又是全场最鲜嫩的一根葱,不招人惦记才怪。有个画沙画的姐姐一晚上眼睛都围着他打转。陈樨从洗手间出来时,还看到某中年男士靠得极近地与他探讨今天的舞蹈。他退到了墙角,那表情仿佛站在一个月没打扫的茅厕里,四肢五感都无处安顿。

“你是跟谁来的?”

“我师哥。”苗淼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师哥在这边有演出。他们都说我性格内向,要多与人交际。”

“你师哥好像很希望你多交‘朋友’。”

“我不需要动手动脚的朋友!”

陈樨忍俊不禁,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是个刚烈小奶狗。

“舞者要打开自己!”她有样学样地戏谑道。随即她仿佛听到了某个内心封闭的舞者发出了一声冷哼。

丁恕英老师是国内顶尖的舞蹈艺术家,更是最享有盛誉的舞蹈教育家。她的舞团极少有地还保存着传统师徒制的传承模式。能够被她慧眼识中的无不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从小带在身边,衣食起居、练功学艺都在跟前,手把手地调教成才。她的弟子即使长大后前往专业的艺术院校深造,或外出闯荡历练,最后多半也会回到自家舞蹈团,那里有顶尖的团队和表演平台。这些年不少摘下大奖的舞蹈艺术家都出自丁恕英门下,也流传出很多经典的作品,业内把他们这一脉称为“丁派”。

丁恕英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她的弟子视她如师亦如母。不过丁恕英比宋明明还长一个辈分,精力已大不如前,近十几年没有再收过徒,现在剧团里的新人都是她弟子的弟子。所以苗淼这个关门弟子才称得上金贵,师兄们都不忘对他处处提携。

陈樨八、九岁的时候仰仗她外婆和丁恕英的交情,被宋明明厚着脸皮送往丁恕英舞蹈团跟练过一段时间。但是一则家人舍不得她长期在舞蹈团生活,二来丁恕英也认为陈樨欠点儿火候,所以她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暑假,算不上丁老师的学生。说起来,也正是丁恕英对宋明明直言,她认为陈樨的天赋更适合走演员的路子而不是舞蹈,宋明明这才默许陈樨放弃了学舞的路。

闲着也是闲着,陈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苗淼闲话:“你几岁入的门?朱焰是你师姐吧?”

“你认识她!”苗淼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陈樨身上,“他们说你跟我老师学过跳舞。我七岁开始跟着老师,可我没见过你。”

“那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陈樨摸了摸鼻子。她总不能说自己在丁老师那里学艺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就和朱焰混了个眼熟。后来十五六岁的时候两人重新遇上,成了吃喝玩乐的朋友。每逢陈樨到宋明明身边过寒暑假,都会和朱焰玩儿在一起,直到两年前朱焰去了英国。

“你看起来确实像她的朋友,说话的样子也像。”苗淼冷不丁冒出这一句。他脸上依旧不见笑容,语气似有几分嘲弄。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话。朱焰一身反骨,陈樨的胆大妄为跟她比起来那就是小儿科。她是极少数受丁恕英亲传,但成年后与跳舞绝缘,也断了和师门联系的人。要是在古代,她就是逆徒,要受家法伺候的那一种。

原本动了想走心思的苗淼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箭重新钉回沙发上,陈樨敏感地捕捉到了他隐隐约约的焦躁和激动。因为朱焰?同门学艺的孩子打小一处长大,情谊自是与旁人不同,她知道他们这些师兄弟姐妹们一贯关系紧密。不过朱焰比陈樨还大三岁,和苗淼更是差着岁数。更遑论朱焰家世特殊,行迹乖张,和这既淳朴又刚烈的小奶狗完全不是一个路子,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会带着他玩儿的。

“为什么现在不跳舞了?你的形体条件是很好的!”

“没你好。”

“我也不够好。学艺不精,天分一般,常常被老师批评。你刚才不该点秦王破阵乐的,场地不合适,这个舞我跳得张力不够。”

“又不是上春晚,差不多行了。总好过跟我跳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在厕所待了很久,他们说你今天不方便跳舞,你吃坏肚子了?”

“……”

陈樨看出来了,这个不久前还浑身散发着“全世界莫挨老子”的人在一板一眼,严肃生硬地跟自己套近乎!早先包裹着他的那层生冷的壳忽然不见了。陈樨转动眼珠,满怀兴味地又瞥了苗淼一眼。

本章完

第107章 观风月有感1

宋女士没猜错,苗淼是那种会让陈樨在人群中多看一眼的长相,眉目舒朗,别有一种不近人情的英俊,像话本里玉面寒枪的少年侠士。因为专业的关系,而且年纪不大,他的身形还保持着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的单薄,但并不显得柔弱,不难看出长期高强度训练练就的长线条肌肉纹理,那是男舞者特有的刚柔并济。有一瞬间,他让陈樨想起了初见时的卫嘉,也是这样长手长脚,腰背挺直,一身的少年青葱——那是她记忆中如斯美好却不复相见的马背上的小白杨。可叹当她走近,那个身影却逐渐氤氲,闭上眼只剩下让她又怜又恨的倦怠双眼。

要死了!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到他!宋女士说,放下一个人要从不迁怒、不对比、不寄望开始。

其实苗淼和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性格举止更是大相庭径。卫嘉远比苗淼圆融,即使面对陌生人,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和对方无所适从,他是春风背后的料峭。苗淼气质冷冽,却有一双狗狗那样温存真挚的眼睛,分明是裹着寒霜的可爱多。

完蛋家伙,又比上了!陈樨几乎要对自己的脑仁发火——世界上只有他这一个可供参照的活标本吗?

“你很喜欢这部电影?”

陈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屏幕,苗淼误以为她在专心看片无意与自己对话。

屏幕上在播放的是巩俐和张国荣的电影《风月》,宋女士是张国荣的忠实粉丝。陈樨刚躲进影音室时满脑子都是宋女士和吴思程的风流官司,下意识地在片单中选了这个,其实她也没仔细看上几眼。

“哦,没错。”她就坡下驴地应了一句。

好死不死,陈樨刚说完这句话,电影里巩俐扮演的女主角如意就和仰慕她的小男生端午滚在了一处,两人有商有量地调试着各种姿势。换做平时,陈樨多半要拿出十二分的观影诚意,可此时却觉得不妥,大大地不妥!她信手抓起遥控器点了快进。

“干什么?”

“小孩子家家不要看这个。”

苗淼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我成年了,你也不是我妈!”

这孩子是真不会说话!

陈樨“嘶”了一声,气道:“我不想你师姐说我带坏了你。”

苗淼说:“这有什么?我十八岁生日第一次看成人电影,就是她给我放的。”

“好,很好……请问你今年贵庚?”

“二十岁零一个月。”

陈樨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果然是朱焰,有你的!这么看来,倒是她拘泥了。苗淼说得也对,这有什么?内心光明者所见皆为光明!这是艺术,又不是色情。

苗淼认真地观摩剧情,他在极力掩饰不自在,让自己显得老练,殊不知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个愣头青。

好在那一段情节很快地过去了。陈樨刚卸下了负罪感,又听苗淼问:“如意喜欢的不是郁忠良?她为什么要跟端午睡?”

“你师姐看电影会给你解释剧情?”

“她还会让我写进周记里。”

“……”

倘若换个人对陈樨说这样的话,陈樨会认为对方在骚扰她。可是面对这副面孔,这双眼睛,她很难往狎昵的方向想。倒不是说苗淼的美色有多迷惑人,而是他严谨的态度和端正的神情,让陈樨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掏出周记本,写上——《观电影有感》。

算了,毕竟是被朱焰荼毒过的人!

陈樨耐下心来掰扯道:“咳咳,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如意认为忠良那样的情场老手看不上她,是因为她还是个雏儿……呃,反正就是她不解风情的意思。所以她才会说‘女人就是比姑娘好看’。她跟端午试过了,在自己真正的心上人面前就不怯了。”

苗淼略微睁大的眼睛里透露出思考的光芒,陈樨只恨眼前没有黑板让她敲一敲:“注意了!电影的背景在万恶的旧社会,他们的行为是道德的沦丧,是人性的扭曲!我这段话你可以写进周记里让你师姐看看。”

“你跟我师姐还有联系吗?”

“让我想想……上一次联系是她订婚的时候。我要上课走不了,我妈飞去观礼了。你去了吗?”

苗淼抿着嘴没有再说话。陈樨悟到了一点什么,顿了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也是,大老远的。也就我妈那种人爱凑热闹。我记得她还给我发了朱焰的礼服照。你等等……喏!你看,好看吗?她那么早就有了嫁人的打算,我真是没有想到……”

苗淼盯着陈樨递到他眼前的手机,那是一种既抗拒又留恋的眼神,想来他是第一次看到朱焰订婚仪式现场的照片。陈樨竟有些同情他,也恰如其分地想歪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本来我师姐才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我是师姐捡回来的。”

“这样啊!我懂了,她就像你亲妈一样。”

“我哪有这个意思……”

男孩气得话都说不下去了,伤感的情绪戛然而止。陈樨暗笑,朱焰这大尾巴狼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白兔?

从前近,这时远。在意的人才会唏嘘。把他捡回来又怎么样?朱焰还捡过一屋子的流浪猫。现在,他连她的订婚照都没有见过。

果然,苗淼把手机推回了陈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两年没见她了。”

“这么说那家伙给你放完十八岁的小电影后就拍屁股走人了?只管杀不管埋,算不得好汉。”

苗淼张嘴却无从反驳。陈樨懒懒地继续看她的《风月》,好一会儿之后,她看了看时间——木兰花香里的宋女士到现在仍没有想起她这个女儿,她才像那个捡回来的娃!

这时,仿佛要在沉默中把沙发坐穿的苗淼忽然开口了。

本章完

第108章 观风月有感2

“你喜欢我吗?”

“啊?”

这是哪儿跟哪儿?陈樨很想摘下自己耳朵看看是不是装反了。苗淼又一鼓作气地说出了进一步震碎她三观的话。

“你能跟我试试吗?”

“试什么?”她保持着发怒前的木然。

苗淼朝屏幕的方向一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樨深呼吸道:“虽然我长得像巩俐,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做如意。”

“你不像巩俐。”苗淼还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我也没说你是如意。想要做如意那样的事的人是我。”

“……”

陈樨决心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他不是什么“可爱多”,更不是“小白兔”。他是个变态!

她沉着脸在手机里翻找出朱焰的电话。

当苗淼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他慌乱中想要夺下手机的动作登时收住了,索性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听之任之。

朱焰那边是中午时分,她接电话时的语气犹带着宿醉后的昏茫。

“陈樨,干嘛?”

“我今天在一个聚会上见到了你捡的好师弟!我好心带他看电影,他问我要不要跟他睡……”

陈樨像点着了的炮仗似的朝朱焰一顿咆哮,苗淼眼神放空,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只有腮帮子咬得死紧。

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听清了陈樨极速但清晰的输出,她回应以同样的暴躁。先是一句亲切的国骂,然后是:“我是你妈还是他妈?他要破处关我屁事!你能帮就帮,不帮拉倒!对了……你自己破了没有?”

“滚你娘的蛋!”

陈樨气咻咻挂断电话,同门就是同门,都不是好东西!

苗淼扭头看了过来,电影那诡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上面是同样诡谲的平静。

“我师姐同意了。”

“我没同意,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你是不是……”

陈樨已经预感到他即将出口的危险发言,阴恻恻制止道:“不要学你师姐说话,否则她就没有师弟了!”

苗淼听话地把半截话吞了回去。就在陈樨以为他迷途知返的时候,他默默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了陈樨手边的茶几上。陈樨低头一看,只恨自己眼睛犯贱!

那是一份体检报告单,上面的指标无不显示他是个十分健康的年轻人。

“你应该去检查检查脑子。”

“我们团每年都会做精神评估的,评估报告我也有。”

这么听起来,有病的人似乎是她。因为她没有体检报告,更没有做精神评估。

苗淼依旧坐得笔直,手乖巧地搁在腿上,眼睛看上去黑白分明。他身上有一种冰冷、刻薄、认真又偏执的劲儿。陈樨的心思却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震惊、想死、无语和好笑的洗礼。

有机会她一定要问清楚,朱焰从哪里捡回来的奇葩!

跟疯子计较只会显得她更疯,陈樨找回了平静:“来,说出你的理由。”

“他们不总说要我打开我自己?”

“可他们没让你打开别人!”

苗淼想了想认真道:“你很好,我不讨厌你。你讨厌我吗?”

这倒也没有。

陈樨发现疯子的逻辑很容易把人兜进去,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假设我们睡了……注意,我说的是假设。事后你会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你是打算跟我发展一下,还是从此不再联系了?”

“你要跟我联系?”苗淼流露出些许惊讶。

好了,陈樨已经知道他的答案是后面那种。

此刻,浮现在陈樨脑海里的人竟然是她的好同学展菲。展菲正沉浸在一段大学夕阳红的恋情中,她和他男朋友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人不断地在吵架、和好、腻歪、又吵架之间反复循环。

多么庸俗,多么让人羡慕!

迄今为止,陈樨看得顺眼的男人里,那个从不跟她吵架,处处包容她,转头就和前女友相爱相杀的便宜前男友就不说了。眼前的这两个,一个似乎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唯独不肯睡她;另一个只想跟她睡一觉,却不会为她做任何事。

天知道,她只是想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体会一段庸俗的男女关系!是她不适合还是她不配?

她再度绝望地磕起了瓜子。苗淼看了她一会儿,竟也捡了几颗她摊放在茶几上的瓜子,默默磕了起来。两人嗑瓜子的动静在无言以对的氛围中被无限放大,这声音仿佛盖过了呼吸心跳,盖过了电影配乐,形成了某种共振。

要不是陈樨的手伸向茶几时摸了个空,她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种玄妙的声音里顿悟成佛。苗淼修长整洁的手在她面前摊开,掌心里卧着好些颗剥好的瓜子仁。

陈樨有瞬间的动容,他会做这样的事,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正想道谢,苗淼却合拢了手说:“你怎么连着壳放嘴里?瓜子不是这样磕的。”

陈樨缓缓比了个大拇指:“不用说,你磕瓜子的本事一定是朱焰教的!”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少不经事的日子,她没少跟这位师姐在ktv里磕瓜子瞎扯淡。她缓缓把嘴里最后一瓣瓜子壳吐在了纸巾里,心里想,如果遭遇奇葩是她的命运,那就干脆扼住命运的喉咙,再扒开它的遮羞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身边都是奇葩,大概率她自己也不正常!

有什么不可以呢?她确实不讨厌苗淼,至少他有年轻美好的肉体,还有……还有体检报告和精神评估证明!

“试就试,完事了滚蛋!”陈樨抹了把脸,柔声对苗淼说:“答应我,别把这件事写进周记里好吗?”

宋女士回到大厅,眼眸水亮,气定神闲地重新端起了她的红酒杯,一转头看见陈樨和丁恕英的弟子从地下室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朝门外走。

“哟!火烧屁股地,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她拦下人问道问。

陈樨贴着她的耳朵说:“等会儿吴老师一定会亲自会送你回去,你用不着我了,我找个地方跳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阳台会!”

本章完

第109章 火车的味道1

陈樨醒来时头昏脑涨,不知今夕何夕。她支撑身体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间装潢考究的酒店客房里,身下是白色的柔软大床。这个起身的动作耗去她不少气力,她呆滞了片刻,感到胸口寒凉,一低头,浴袍前襟松散,可不是春光大泄!

她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去遮掩,可锈住的脑袋里那点残存的意识隐隐让她觉得,这个现状是有合理性的。她做了什么?

哦!喵喵、朱焰那个混蛋、如意和巩俐、阳台会……她想起来了,她和刚烈小奶狗一起开了房间,铁了心要给人家破处。双人舞跳过,两人各自洗了澡……然后呢?

是了!苗淼那小子真的啥也不会!在陈樨的设想里,两个学跳舞的人足以挑战一切高难度步骤,想当然会有个完美的开端。可光亲吻的时候他已僵硬到不行,柔韧灵便的肢体全然不听使唤。在亲吻这件事上,陈樨算是个熟手,可惜也被他闹得十成功力施展不到二三。他们决心喝点失身酒助助兴——于是小酒一倒,天地一黑,记忆戛然而止!

莫非喝到了假酒不成?陈樨现在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很不对劲。迷迷瞪瞪中,她意识到房间的灯光被调至昏暗而柔和的程度,另一个当事人正睡在床的另一侧。

她揉着额头,声音沙哑地喊:“喂,苗淼……”

苗淼背对着她没有应声。现在几点了?陈樨心里说不来的滋味,从被子里狠狠踹出一脚,谁知还没碰到他的人,就被反手一个枕头压得下半身动弹不得。

“一醒来就踢人,你是马还是驴?”他叹了口气:“折腾大半夜了,让我眯一会行吗?”

是男人刚睡醒时的声音都相差无几,还是她听岔了?陈樨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耳熟到不对劲。她的身体早于耳朵反应了过来,先是一松,随即绷得更紧了。按在枕头的手臂有刚拆线的伤痕,看到这个,陈樨酒醒了大半,从被子和枕头的桎梏中摆脱出来,连滚带爬凑过去,扳着对方的肩膀看清了他的脸,人又坠入了新的恍惚中。

那人翻过身,头仍枕在手臂上,用清醒了的眼睛默默与她对视,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发作。

过了好一会,陈樨才梦呓般道:“火车!你身上有火车的味道。”

上午那通电话,是卫嘉刚下火车时给她打的——他坐的是通宵达旦的绿皮火车。这次回老家行程匆忙,只有卫林峰知道他跑了这一趟,返回时却无谓再赶路。就像从前无数次在荒野中纵马前行,他看到过地平线,看到过光,可太阳还是会从原处落下。卫嘉也不知道自己在世上这二十多年步履不停,究竟追上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一步,数年,半生……似乎没什么分别。

他是为了卫乐的事回去的。卫乐始终是他的牵绊,也只能牵绊住他。

五天前卫嘉从学校请假赶到冯家时,卫乐已下不来床。他不顾冯家人的阻挠把人送到镇上的医院,才发现卫乐衣服底下没几块好皮肉,不是青紫就是烫伤,新伤叠着旧伤。曾经雪团一样饱满的人瘦得像根芦柴棒,看到哥哥回来了,哭也不会,只是哆嗦着揪着他的衣袖不放,大眼睛里盈满水光不敢往下掉。医生也表示愤怒,这无疑是营养不良和长期遭受虐待的结果。可冯家人竟红口白牙地说她本来就傻,身上的伤都是自己磕磕碰碰弄出来的,消瘦也是因为“挑食”。

卫嘉衣不解带陪护卫乐,到了第三天,卫乐才肯开口,机械重复着:“嘉嘉,我不疼,我饿……”

冯诚白天会偶尔出现在病床前,身边不是跟着他父母,就是他姐姐陪着,往往换来卫乐的一阵惊恐。他对卫嘉这个小舅子还算客气,辩解说自己在外忙于生计,无暇照顾卫乐,可医院递来的住院费清单他总是假装看不到。

卫嘉没有与他废话,顾不上,也没有必要。第四天下午,冯诚到医院询问卫乐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才发现人去床空。卫嘉为情况有所好转的卫乐办了出院手续,把她安置好后再出面和冯家人谈离婚的事。

他铁了心要把卫乐带走,冯家人也不出所料地死活不同意离婚。理由是他们把卫乐娶过门时给了整整二十万的彩礼,娶的还是卫乐这个除了容貌一无用处的傻子。说来都怪冯诚被卫乐仙女似的一张脸迷得失心疯,家里人拗不过他。当时他们打着如意算盘——自家儿子瘸了条腿,找个十足健全的姑娘有点困难。卫乐是后天生病导致的智力不全,生活尚能自理。看她娘家父亲、哥哥都是拔尖的人,日后生的孩子也差不到哪去。谁知她嫁过来之后连个蛋也没下出来,越收拾她人越傻,街坊邻居都把他们家当笑话看。冯家人早受够了她。要离婚可以,先把彩礼和这些年白吃白喝的饭钱连本带利还回来!

找不到卫乐的人,他们抢先一步报了警。一边是冯家二十万真金白银的凭证,一边是卫嘉带来验伤报告,民警调解时也很是为难。街委会负责人、妇联、宗亲长辈都出面了。男方的人哭闹叫屈,女方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哥哥,死活都肯不透露妹妹的下落。其实大家都清楚,虐待是真,彩礼也是真,问题的关键出在一个“钱”字上。

卫嘉看似铁桶一般油盐不进,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很难善了。他来之前怀着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追问过那些钱的下落。卫林峰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卫嘉后悔了,他本就不该问。以至于他在派出所耗到夜深,卫林峰一通接一通电话打过来。他大概是从冯家人的兴师问罪中知悉了事情的经过,情绪也低落得很,平时能言善辩的嘴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一会悔恨当初自己胡闹无能,一会哀叹时运不济——尤清芬身体不好,这些年看病寻医用去了不少钱,他自己是个男人,不能扔下她不管,这下好了,她肚子里又揣了一个。要不是那个到工厂闹事后被气死的老头家人至今纠缠不休,他也不会让卫嘉独自去处理这些事。孙长鸣为了替他摆平烂摊子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他实在没办法再向孙家开口……

本章完

第110章 火车的味道2

多么真实而仁义的男人,多么心疼儿女的父亲。卫嘉相信卫林峰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虚伪造作,他一辈子都是这样浪荡、善感、机敏而无耻。平时卫嘉还能若无其事地当耳边风,此时此刻半句废话都不想多听。

他对卫林峰说:“省点力气去筹钱不好吗?那时你再打电话不迟。”

“我问你,你把乐乐弄哪去了?”卫林峰好像终于想起了被他忽略了二十二年的女儿,一时间说话的声音也透出了苍老和哽咽:“这傻丫头命不好。她生病后,我有时恨不得她死了算了。可是到头来听说她把日子过成这样,还进了医院的事,我的心也怪疼的。嘉嘉,你……你那里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某一刻,卫嘉露出了被逗乐的笑容。怎么会认为他还有办法呢?因为他从小是个怪人?

过年时的糖他会放进盒子里攒许久才吃,好让寻常日子也有甜的滋味。

家里为了妈妈的病耗光积蓄,出院时最后一笔费用是他不声不响填上的——那还是他十二岁那年考上市里最好的中学,春风得意的卫林峰豪爽奖励儿子的两万块。

光景好的日子,卫林峰在外一掷千金,卫嘉妈妈光顾着投入马场,支援亲友,给卫乐重金求医,每每急用时捉襟见肘,才发现只有卫嘉经手的钱总能在刀刃上及时出现。

十五岁,母病父远走,家里还有个低智的妹妹,他们放心地把偌大一个马场扔给他。一个月两个月,马和人没有饿死;一年两年,马和人居然都还在……大家都说没看错他,他果然做得到!

若他做不到,又该怎么办呢?卫嘉不洒脱,也无孤勇。只有十分话说三分,进一步留五步的谨慎,和凡事留有余地的那一点自危。

时间长了,遇到事卫乐会问:“嘉嘉在哪里?我要找嘉嘉!”

他妈妈也常说:“你还藏着糖吗?拿出来分你妹妹一颗。”

换了卫林峰就是:“儿子,这事你还有没有办法?”

他好像生出来就是主心骨、顶梁柱、定海针。是挤一挤总会有的海绵。

他为什么不能有山穷水尽的时候?

卫嘉勾起嘴角对卫林峰说:“我还有这条命,你要不要?”

清官难断家务事。民警规劝卫嘉,他是个大学生,应该明事理。他妹妹和冯诚是合法夫妻,在解除婚姻关系之前,不声不响地把人藏起来说不过去。家暴肯定不对,两家人好好商量,把问题解决了——要离婚,彩礼理应归还一部分。

冯诚则承认父母在日常照顾傻儿媳时耐心不足,偶尔动手是有的。可是只要一天没离婚,卫乐就得待在冯家。他在派出所当众写下保证书,卫乐回来后,他和他的家人绝不再对她动手。

出了派出所,卫嘉被冯诚找来的几个地痞混混堵在了巷子里。他们怕他跑了,冯家人财两空,叫嚣着要他把人带回来,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冯诚在卫嘉手里吃过亏,这时仗着人多势众,揪着他的衣领吼:“娘老子的,信不信我打断你一条腿。什么时候把钱还了,什么时候带着你的傻妹妹滚蛋。”

卫嘉笑着对他说:“你打断我两条腿好了。我人废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我那傻妹妹也没人管,正好无儿无女地和你白头到老。”

冯诚举起的手要落不落,冯家大姐匆匆赶到,把他劝走了。后来卫嘉才知道,不是他们善罢甘休,而是他们找到了卫乐。卫嘉把卫乐暂时安置在胖姐的远房亲戚家。出于谨慎,他连卫林峰都没有告诉。可是他还是小瞧了他爸。

卫林峰给杨哥打电话,他那些“顾全大局”的说辞在卫嘉这里连个屁都不如,但说服憨厚爽直,给他打了半辈子工的杨哥足够了。冯诚在派出所写保证书的时候,他姐姐带着家里的三姑六婆找上门去,把卫乐带走了。

“你别怪爸。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藏得了乐乐一时,藏得了他一世?不还钱,冯家会放过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妈妈交代?”卫林峰苦口婆心地解释。

卫嘉没有挂电话,只是任由卫林峰一直说,一直说……妈妈?他惊恐地发现,不过几年,不仅这两个字已便得生僻拗口,他都快要想不起妈妈的模样了。在记忆里拼命搜刮也只剩一个瘦削冷肃的轮廓,还有她献祭般的自我奉献。

他买了火车票,在绿皮火车的方便面味、人味和旅途倦味中摇晃着返程。下了火车,清晨的站台人潮汹涌,一个个人影看似纷杂却有序地聚散,像蚂蚁归他们的巢,像细流奔他们的海。近三十个小时不曾合眼的后遗症开始冒头,怔忡间他几乎忘了身在何处,要往哪去。

手臂上已长出新肉的伤口忽然一阵痛痒。对,该拆线了。这个念头仿佛羽毛在卫嘉心间拂了一下。他想起了陈樨的咆哮,想起她骂他是驮着碑的赑屃——也就是负重大王八。所有的感官变得强烈而清晰,愈合的伤口竟然比被划破时更疼。他的头快要裂开了,胃里酸涩,肩膀也挺不起来……他还是个人,没用的,软弱的血肉之躯,会累,会疼,会怕……也会委屈!

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巴巴地让陈樨陪他去拆线,也做好了陈樨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陈樨说:“对不起了,下午我要跟我妈去参加一个聚会。”

本章完

第111章 任盈盈大战林平之1

狗鼻子!卫嘉腹诽。他替陈樨收拾好残局之后仔细冲了个澡,想不到她竟还是闻出来了。

“操!我现在人在梦里,还是早些时候做了个和小帅哥约炮的梦?”

陈樨的口无遮拦让卫嘉沉下了脸。可陈樨为了求证自己是庄生还是蝴蝶,不惜大耳光往自己脸上招呼,眼见那张他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脸蛋上现出了几道红痕,她还想再来一个对称的巴掌印,卫嘉忍不住抓下了她的手:“别疯了,还没感觉到疼?”

“谁给我来的这一出大变活人?”陈樨一时难以消化这个邪门的事实,甩了甩头问:“那谁,苗淼呢?我说的是今晚跟我……”

“隔壁!”卫嘉见陈樨挣了一下,似乎有下床直奔隔壁房间而去的念头,不冷不热地劝止道:“别去了,他醉得比你还厉害。”

他都懒得说那个叫“喵喵”的男孩子喝多了之后搂着他,一会儿喊“师哥”,一会儿喊“师姐”,哭得像个幼儿园新生似的惨状。喝醉的人卫嘉见多了,但醉到这种程度还惦记着写周记的实属少见。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我周记本都写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好不容易睡过去,服务员清理房间之前,你不会有心情在那种环境下做任何事的。”

陈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暂时打消了投奔小情人的闪念,专注当下地跟卫嘉过不去。

“你来干嘛?谁让你坏我好事儿的?”

“你妈。”

“你妈!你大爷!我还没骂你,你先来劲儿了!”

卫嘉默默翻出自己老人手机上的信息扔到她怀里。陈樨余怒未消,迎头撞上了老长一段文字信息。当信息上的第一行大字“塞加内说过……”映入眼帘,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是她妈!

也用不着去探讨她妈是怎么弄到卫嘉手机号码的,宋女士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从陈樨懂事开始,只要宋明明愿意,随时随地可以联系上她任何一个小伙伴的家长。

“她以前也骚扰过你?”陈樨没好气地问。

卫嘉摇头,出于审慎的态度,片刻后他又补充道:“那天有人往学校送了盒杯子蛋糕,上面也附了首诗,落款是个‘宋’。我在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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