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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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由心神激荡,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参见大将军!”

苏定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嘶哑:“都起来吧。”

这声音里似乎有种不祥的东西,将众人心头刚刚燃气的兴奋欢喜浇熄了大半。好几个人抬头去看那老军医,这才发现,他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如何,一双手却分明正在用力托着苏定方的胳膊,几人心头都是一跳,一时竟不敢开口。

一片寂静中,苏定方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让诸位久等了。苏某今日只有一言……如今吐蕃娼獗,数月来在剑南道,在西疆,都是屡屡得手,我 陇西道虽是军情稍缓,却也不可掉以轻心,强敌当前,尔等须得齐心协力, 这凉州大营,日后就要靠诸位同胞了!”

人群中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低声问:“大将军是要回京了么?”也有 人叫道:“大将军放心!我等定不会辜负将军期望! ”

苏定方摇了摇头:“是我有负诸位的期望。五年苦战,诸位袍泽随我出生入死,我却没能给大伙儿带来富贵前程,时常抱愧在心,苏烈在此向诸位 赔罪了!”

他用力撑着老军医的手臂,单膝跪了下去,深深地低下了头,那微微颤 动的白发在暮色里几乎能刺得人眼睛生疼。

众人都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跪倒还礼。副总管反应最快,上前几步将 苏定方扶了起来,握着那只冰凉干枯的手掌,眼眶却不由一阵酸胀。旁人 不知,他却是心里有数的,苏大将军的病情远比大伙儿知道的严重,立秋后 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昨曰向几个副总管布置军务时已是无法起身,今曰又 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忍不住道:“大将军何出此言!这些年里,若无将军神威,我等只怕 早已马革裹尸,更莫说什么富贵前程,我等便是为将军战死,也是心甘。还 请大将军静心休养,营中之事自有我等代劳。大将军早日康复,方是我凉 州将士之福。”

不少人也立刻跟着叫道:“正是,我等便是为将军战死,也是心甘情 愿! ”这几年里,朝廷对军中封赏日减,几次大挫之后,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封 了些不值钱的空头勋官下来。若说大伙儿没有怨言,自然是假的。但若论 受的冷落不公,谁还能比得过苏大将军?他以古稀之龄,带兵镇守苦寒之地整整五年,破阵数场,杀敌无数,令吐蕃人闻风丧胆,却没得过朝廷的一钱封赏、一纸表彰,整个大唐朝廷,似乎都忘了西北边关还有这么一位战功 彪炳的老将军……苏定方挺直腰杆,长长地吐了口气:“多谢各位体谅。只是诸位都说错 了,这几年里,那些吐蕃贼子被咱们赶了又赶,杀了又杀,都不肯死心,诸位 又岂能轻言战死?自然是要将那些胆敢觊觎我大唐疆土的贼子杀光杀尽, 衣锦还乡,这才算得上是大好男儿!不然,岂不是白白娶了漂亮媳妇?” 他平日里原是嬉笑怒骂惯了的,最后一句说出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 笑容。

苏定方的目光缓缓掠过这些熟悉的笑脸,突然提高了声音:“诸位,这 些年来,苏烈能与大伙儿并肩作战,此生无憾!也望诸位日后奋勇杀敌,牢 守疆土,莫要忘记,你我背后,便是大唐! ”

他苍老嘶哑的声音在空地上回荡,一个个字仿佛重锤般敲在了每个人 的心上,众人不由自主都单膝跪地,抱手高声应道:“诺! ”

“来人,带马!”

老军医手上一颤,终于抬起了头:“大将军……”他双眼早已通红,声 音也有点发抖。

苏定方笑着拍拍他的手,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坐骑。大约几日没见 到主人,雄健的黑马欢快地仰起了头颅,苏定方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带 缰,踩镫,搬鞍……原本该一气呵成的上马动作,这一次却是仿佛被拉成 了好几个静止的画面。黑马不耐烦地刨了刨前蹄,老军医抹了把眼睛, 忙往前凑了几步,正要帮忙搭手,苏定方却突然一用力,终于顺利翻上 马背。

他抬头望着长安的方向,久久地不言不动,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雕 塑。直到天空终于变成了一片浓黑,苏定方才突然抖了抖缰绳,靴子轻磕 马腹。战马一声长嘶,按照往日的巡营路线轻快地小跑下去。

斜晖巳逝,新月未升,灰蒙蒙的夜幕渐渐笼罩住了整个营地。马背上,那个一身戎装的身影在无数低垂的战旗和众人凝视的目光中渐行渐远,终于彻底融入了深沉的暮色。

第九章炎凉世态冷暧人心

夜色阑珊,篷莱宫里一片寂静,白日里巍峨高华的宫殿楼阁只剩下一个个深黑的肃穆轮廓。在寒意初起的夜风里,报时的钟声似乎也显得格外冰冷悠长。

玉柳提着一盏小小的铜灯,加快脚步走进了含凉殿的大门。眼前的主 殿灯火通明,两边长廊下挂着的数十个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洒下一片跳跃的光影。她轻轻吐了口气,随手将铜灯交给看门的宫女,提裙上了长廊, 沿着廊庑往正殿而去。

廊庑内侧是宫女所住的小屋,宫女们多已熄灯就寝,一长排窗口都是黑漆漆的,只有离正殿最近的那间屋子不但灯火格外明亮,门窗也是大开, 馥郁的浓香与低声笑语一阵阵地飘荡出来。

玉柳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麝香、苏合香、沉水香和白檀香的熟悉味道顿时盈满胸臆,她的脚步不由一缓。

小屋里的两个小宫女正说笑着将熏笼上的紫色禧衣抬到了屋子正中 那张巨大的案几上,熏笼下的水盘已是半干,蜜合的香丸犹自在微火中升; 腾着淡淡的青烟。案几旁,圆底阔口的龙首铜熨斗里木炭烧得正红,另一 位宫女展平礼衣,将一块干净的素色厚布铺在礼服的下摆上,端起熨斗的 木柄,来回熨压起来。

玉柳看了几眼,暗暗摇头,挑帘走了进去:“今日是哪位当班?”

三个小宫女都唬了一跳,看见是玉柳,忙上前问好,年纪略大点的一个,便笑着解释韦姊姊今日脾胃有些不和,才出去一会儿,稍后便回来。”

玉柳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刚当差的么?典衣们也没好好教过你们如 何熨衣? ”她上前几步,将擅衣的下摆翻转过来,铺上双层垫布,拿起熨斗细 细地熨了两回,嘴里轻声解释:“这衣角的包边都绣有纹路,不可重压,只能 顺着纹路多熨几回,正反两面都要熨一遍,不然便平整不了。你们急着办 完差事,这般毛毛躁躁地便上手熨衣,明日可是中秋大宴,礼衣若是有什么 不妥,皇后纵然宽仁,旁人岂能视而不见?”

几个小宫女都变了脸色:“婢子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玉柳把铜熨斗放到一旁,微笑道:“记得就好。时辰的确不早了,你们 几个把大面上先熨一熨,这些领角蔽膝还是等阿韦回来再动手。”

小宫女自是感激不迭。玉柳摆了摆手,转身出门,刚刚走上台阶,就听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叹快看,好齐整的抱角!看着比韦姊姊熨得还 好,玉宫正真真是好本事,连熨衣都会! ”

玉柳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如今这宫里只怕没几个人知道 她原是尚服局出身了。这夜里挑灯熨衣熏衣的苦差,她曾足足做了三年。 但凡圣人有个朝会宴席,都要熬到四更之后才能歇息。她自知没有根基,小心翼翼的半丝差错也不敢出,只盼着熬足了资历能换个差事。结果那一、次当值的大宫女不小心熨坏了太子的束带,却毫不犹豫地推到了自己身上,若不是当时还是先帝才人的皇后开口求情,自己这条小命只怕早就完了!

在衣襟上犹自沾染的细润香氛里,那些在她心底尘封已久的往事一时都翻腾了上来,直到走进东边的暖阁,对上武后诧异的眼神,玉柳才一个激灵间过神来,讷讷地笑了笑:“适才看见她们在熨殿下的衣裳。”

武后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感慨之色:“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 ”瞧着烛台摇曳的烛光,她的眼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

玉柳忙低低地咳了一声:“启禀皇后,蒋奉御已从少阳院回来了,说是太子殿下的嗽疾虽略有反复,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会好转,还说太子殿下 近日保养得宜,身子比往年要强。”

武后长出了一口气,展颜而笑:“这就好!看来弘儿果然是晓事了,不 会一味蛮干,知道保养身子才最要紧! ”

玉柳笑着跟了一句:“太子殿下最是孝顺,自然不会让皇后再为他忧心。”

武后微笑摇头:“他今年也十六了,难不成事事还让我来操心?想当 初,陛下在他这个年纪都巳做了父亲,他倒好,身边还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 有,也不知怎么那般左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皇后手伸得太长,管得 太严!”

玉柳忙道:“太子淳厚严谨,原是出自天性,便是太傅们也惊叹过的。” 武后来回走了几步,眉目间一片舒展:“他这嗽疾最怕秋冬,今年既然 不要紧了,明年多半能大好,这两日我便与陛下去说说,如今也该给他定下 太子妃了!”

玉柳微笑点头,她自然猜得出来,此事武后早已有了打算,正想再凑趣 两句,武后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对了,阿窦回来了么?”

玉柳回道:“宫里有些日子没办宴会了,窦内侍还在那边布置,只怕要忙到三更。奴婢适才特意去看过了一遍,他回报说,今日几位相公向圣人回禀的乃是高丽战事,说是前锋已入辽东,不出半月,大军便会与泉氏长子里应外合。只是……相公们依旧未对圣人提及刑国公去世的消息。”

武后怔了怔,慢慢笑了起来:“我大唐宰相们的胸怀,果然都宽广得很!”

玉柳点头:“可不是!”她虽然身在深宫,对刑国公苏定方的名字却着实不陌生,显庆年间,这位大将军三次出征皆生擒敌国国主到长安献俘,当时的风光热闹仿佛还在眼前,可转眼之间……她的声音里不由也带上了几分叹息:“宫外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刑国公夫人今日依旧卧床不起,苏府发丧后,头一日还有些人登门,之后便愈来愈少,今日门庭愈发冷清了。”

武后笑容含讽,“这几年里,朝堂上原是无人提起苏定方,如今刑国公府发丧都过了四日!朝廷莫说追赠,连吊唁使都没遣出一个,谁能想到是因为圣人至今还不知此事?这样下去,只怕那边明日便无人敢再登门!”

玉柳忍不住轻声问:“皇后您看,要不要寻个机会召库狄夫人进宫一回?”圣人这几个月身子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大好,一时半会儿只怕还不会临朝,如今处置朝政多是靠着那几位相公,而他们,看样子是不打算与圣人提及此事了。

武后秀眉微挑,瞅了她一眼:“喔?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召她进宫?”

玉柳轻声道:“婢子是想着,圣人这几年里虽然也没怎么提过邢国公,但未必不记得他的功绩,更不会乐意被蒙在鼓里。邢国公的后事如此凄凉,不但失了朝廷的体统,也有损陛下的任君之名。几位相公近来行事越来跋扈,许相备受排挤不说,如今连陛下都敢欺瞒了,谁知日后还会如何?此事殿下若是不方便直接进谏,不如召狄库夫人进宫叙话,略做些安排,让她向陛下进言,岂不是正好能让陛下看清那几位相公的面目?”

“再说,邢国公毕竟早年曾备受许相推崇,库狄夫人又是他的义女,那河东公府的事情还没过去几日,若是朝廷的待遇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人见了,也难免不会嘀咕。殿下先前的安排岂不是有些……可惜?”

武后微笑着叹了口气:“你说得原是不错,可惜正是因为上回的事情才过去,如今却是不好再安排库狄夫人进宫了,一旦落下痕迹,只怕弄巧成拙。”

“你想想看,相公们为何不肯提苏定方?不就是疑心他是我的人吗!他们或是与许敬宗、李义府颇有新仇旧恨,不远提及苏定方;或是畏惧被人视为后党,不敢提及;或是想着此事自有我或许敬宗开口,不屑提及。殊不知许敬宗与苏定方原无深交,当年锦上添花也就罢了,如今怎肯雪中送炭为他出头?而我么,一个深宫妇人,圣人都不知晓的事情,我又是从何得知的?与其让陛下再添疑心,倒不如任由他们议论褒贬几日!何况……”

她沉吟片刻,语气变得决断:“玉柳,明日一早,你便让人去给母亲传话,让她在家称病,不必见客。还有内谒者监那边,这几日停见外命妇!”

玉柳愣了愣:“殿下,难不成就让相公们这般一手遮天?”

武后摇头笑了起来,细长的凤目李隐隐有光芒闪动:“遮天?这种事情岂是他们能遮得住的?迟早都有揭开的时候。眼下么,确是揭得越晚越好,到时就看谁会来顶这个缸了!咱们何必着急?横竖这最该着急的,又不是咱们!”

她抬头望着窗外,语气愈发愉悦:“虽说琉璃是邢国公的义女,可谁不知道,那位裴行俭与苏定方才真正是情同父子,我倒想看看,如今这般情形下,这位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窗外一片寂静,唯有那轮穿行薄云间的圆月,将夜色浸染得一片朦胧。

到了第二日晨间,天色更是彻底阴沉了下来,西风萧瑟,满地槐荚,似乎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都染上几分深秋的气息。而永平坊的邢国公府内外,更是一片隆冬景象。无数白色灯笼和白色帘帷将整座府邸布置得宛如冰天雪地,从大门口到堂屋,一路上素帘飘摇,香烛氤氲,却清冷得让人不敢直视——这一日,从清晨直到日上三竿,还没有一个吊唁者进门。

琉璃站在院门口,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只觉得全身冰冷,秋风一阵阵吹过空荡荡的院子,仿佛比腊月里从天山吹过的北风更加令人寒意彻骨。

她并不是不知世态炎凉,不是不知官场的趋炎附势与翻脸无情,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这个院落一日日地冷清下来直到变成眼前的景象,那种滋味,就是她这样骨子里从不在乎世俗礼仪的人也无法忍受,更别说旁人! 尤其是对比着半个月前河东公府的人流如潮,这一切更是让人冷彻心肺。

堂屋里似乎有声音传来,琉璃转头看了一眼,西屋高卷的门帘之后,苏庆节父子依然静穆地跪坐在灵座之前,明明是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此刻的背影看上去竟是萧瑟无比。琉璃默默转回头来,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庆幸:义母这样病着其实也有好处吧?至少不用看见眼前这一幕!

她这一口气还未吐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满是惊慌的声音:“库狄夫人,库狄夫人!老夫人不肯躺着了,说是要来这边看看将军的灵座,娘子也劝不住她!”

琉璃吃了一惊,忙转身跟着婢女走向后院,刚上台阶,就听里面传来了罗氏哽咽的声音:“阿家你慢些起,大郎他已经在前面了,阿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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