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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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文的脾气泰半属炸药的,一点就着,“妈的臭丫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还没发作完,几个同学跑来,拎着张大字报,狗腿谄媚,小弟报告大哥状,“文哥文哥,你看这个。”

永恩眼前,脑袋数只凑一处仔细端详那张纸。永恩认得,那是她的道歉启示,此刻她懊悔自己的冲动,早知事情的走向是这样,她才不会写呢。静静对着好几双内容丰富,盯着她或冷或狠或惊或狰狞的眼睛,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季永恩大概已经死几千次了。

“季小姐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什么?”刚刚还在对季小姐猛放电的乔景琛,这回也光火:“重要部位?哪个重要部位?你这女人疯的吧?”

“给我扁死她拖去喂狗!”方逸文声色俱厉,冲他几个喽啰做个手势,永恩那儿已是兵临城下。

只能咬牙死磕,永恩倔脾气上来也是个死不肯服软的,跟几个男同学周旋上了,她仗着机灵小巧左挡右踹的堪堪应付住,手机响,本能去摸手机,还得对敌,手机掉地上,南极冰捡起来,瞅瞅来电显示的号码轻轻蹙眉,手机拿给两位兄弟看过,方逸文大喊,“住手。”

手机再递回到永恩手里,在对面三个人疑惑探究的眼神中,她不安接听,“永恩,我是诚伯。”方明诚声线稳定温和“听说你想转校?”

永恩喘息未平,磕磕绊绊,“我……咳咳……我在考虑。”

方明诚轻笑,“永恩,你这样会令诚伯很困扰。别人说起来,还以为我方明诚办学不是拿来作育英才,而是让儿子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他劝,“帮诚伯个忙,不要转校,好吗?”

永恩扶额,此刻的诚伯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好脾气,低身段,她无言以对。趁她犹豫一瞬,方明诚见缝插针,“好啦,就这么说,留下来,安心读书。”

只能放弃那个念头,留下来好好读书了,永恩象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孙悟空般沮丧,“对不起,诚伯,我爸妈又去打扰您,其实都是我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家里。至于阿文,哎呀,诚伯疏于管教了,不过他本质并不坏,相信我,你们以后会相处的好的,哈哈……”永恩暗忖,她还真看不出方逸文的本质哪里不坏,可这话是绝对不能提,听诚伯笑得爽朗,她只能说跟着哈哈两句,道谢收线,随后与对面三男面面相觑,各自沉默,都不肯轻易服输,可总得有个人说句算了,永恩知道应该是她先示弱,偏偏……

“算了,阿文。”是那三个人中话最少的谢韶光,他瞥眼永恩,剑眉星目,神色清冷,扯过那张道歉启示随手撕碎,淡淡道,“走吧。”率先离开,方逸文乔景琛跟上,临走前恨恨与永恩撂话,“别忘了约法三章。”

“彼此彼此。”永恩回应。待他们走远,自己慢悠悠荡回教室。

坦白讲,心情奇差,具体差哪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上课时间,神游水星中的永恩有试着分析自己,其实她是觉着,如果南极冰能跟她兴师问罪啥的,她可能会好点,可人家表现的那叫一个“高风亮节”啊有没有?一下子,她就被对比的特幼稚,特没智慧,所以她特难受,她不想他用他的冷淡镇定反衬她的鲁莽冲动和无知,她不想他表现的对她那么不在乎,但这又显得她太在乎他了,对,她在乎,这是非常不能容忍的部分,她怎么可以表现的这么在乎?所以,永恩握拳,努力振作,她得好吃好睡好学习,做个红红白白美丽可爱三好学生,千万别给人知道她是那么没用地“在乎”了。MD,她就幼稚,就冲动,就无法无天,老子高兴就行,别人爱谁谁去吧。

中午,永恩跟谁赌气般,就着份三文治灌自己两盒牛奶, 把自己撑个半死。有斯斯文文男生上前搭讪,操着口蹩脚的京腔普通话,“季永恩,你喜欢喝牛奶?这里还有,要吗?”理解永恩目光中的疑惑,搭讪者自我介绍,“我是藤木嘉一,日本来的留学生。”靠,日本鬼子,永恩想起他是哪位了,弄南极冰满头脸牛奶那天早上,回教室时候一路盯着她的男同学嘛,很是直白,“谢谢,不要……”透过餐厅大玻璃窗,她看到施施然晃过来三位宿敌,方逸文,乔景琛,谢韶光,按约定,她该绕路,按她的脾气,她应该等他们绕路,按现状,她草草冲叫藤木的道别,“再见。”

此后,永恩常绕路,也不知怎么,明明校园挺大,咖啡馆餐厅众多,休憩地也有不少,甚至永恩刻意避过那三人常出没之处,可还是会时不时碰到。每次永恩都会对自己说,躲什么躲?大大方方昂首阔步迎上去啊。可事实上,每次她都远远见到即刻避开,无他,就是害怕面对谢韶光那冷冰冰的样子。

永恩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孬成这德行,恨自己没骨气,明明大可以理直气壮招摇过市,却被她弄的那个心虚气短破帽遮颜,见鬼的毛病,丢脸透了。如此等完全违反她本性的心事,永恩自不会告与人知。嫌总绕路太烦,索性再不去凉亭树荫下休闲,也不去咖啡馆喝东西,每天更长的时间隐匿于图书馆。透过图书馆那扇窗,她仍能看到对面教学楼顶楼上独坐,偶尔手指间玩弄阳光的少年谢韶光,那一刻,永恩不停的自我催眠,他们很讨厌,方逸文很讨厌,乔景琛很讨厌,谢韶光就是很很很讨厌了。

虽说那三个人讨厌,有件事却令永恩刮目相看,就是方逸文和阿彼的爱情。听说阿彼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打零工维持生计,家世与方逸文根本天渊之别,但方逸文就是不顾家里的反对要和阿彼在一起,而乔景琛与谢韶光对此全力支持,并处处维护。

“他们是现代童话故事。”藤木嘉一同学这样告诉永恩。这段时间,季永恩与这个日本留学生之间发展出良好的友谊,穷极无聊之时,永恩愿意听藤木讲这段方帜学校的大传奇,顺便听藤木抱着木吉他给她弹一首叫《童话》的流行歌曲。

永恩从不吝给予藤木掌声,偶尔坏心眼小小挑剔,“不是我瞎了很久我开始慌了,而是我想了很久。”

藤木总是认认真真地纠正自己,“OK,不是瞎,是想,想,想……”

永恩笑眯眯拍拍藤木脑瓜以示赞许,这日本孩子谦和纯良的要命,真好。

即使再怎么遵守约法三章,尽量绕路,不小心还是会遇到。早晨进校园的那段林荫路下,实在避无可避的永恩,也会笑容满面朝气蓬勃,大声,“嗨,早上好。”

方逸文毫无绅士风度的嫌恶,“不要故做活力四射的假笑跟我打招呼。”

乔景琛照例是那个和事佬,软绵绵却极具情感和表情的声线,“阿文,好啦好啦,我们文明人来的嘛。”

谢韶光就永远是那个略有萎靡,打着哈欠,天塌了和他没关系似的颓废劲儿,一如既往,不甩永恩。

永恩挑着眉毛,忽略炸药属性的方二少与和事佬阿琛,独独针对南极冰,刻薄,“这位同学一大早就嗑鸦片啊,视死如归,精神可嘉。”非要惹得那三位面色黑黑才肯骑着单车晃走。话说永恩认命,当初她那一纸道歉启示的效果好得出奇,方帜校内流言菲菲讨论南极冰的受伤状况,版本多多,不一而足,甚嚣尘上,搞到这地步,他们肯原谅她才怪呢,横竖她和他们已闹到势不两立,想必永远不会成为朋友,所以她真不用客气。

最搞的还是在于,现在阿彼无论在哪里出现,身边都有人保驾,阿文,阿琛,阿光他们三个轮流陪着,生怕她有个闪失被人欺侮。永恩当然高兴看到方逸文和他的小女朋友唐意彼和好如初并没有真正分手,但她也从不知自己的玩笑话具备这般影响力。初始还觉着方逸文未免太大惊小怪,再后来听藤木说,曾经有一次,阿文在外面得罪了人,人家报复到阿彼头上,把阿彼掳走,差点伤到阿彼。永恩这才了解,不是她的玩笑有影响力,是方逸文这家伙天生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真是,诚伯给儿子起的名字跟个性简直差十万八千里嘛,他哪逸哪文啊。这可毁了,万一阿彼再有事,她大概会成为第一怀疑对象,非被方二少给撕零碎不可,唉,永恩自忖,我可真背。

转眼中秋,季家有客来访,永恩的师母莫莫来看她,多日来一直闷闷的永恩终于笑逐颜开。在永恩的世界里,最重要人的除了父母外公,就是师父泰哥和师母莫莫了。

永恩的师父叫江启泰,大家称呼他泰哥,现在纽约唐人街经营一家保全公司。泰哥父亲去世的早,他自小在寡母照顾下长大,考入警校,读几年出来做名帅帅的交通警。本来他应一心守着寡母,讨房媳妇,与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他平顺安宁是小日子,可惜后来因为感情上的问题,不得不避去国外。永恩认识泰哥的时候,还是在英国,他边读书,边在一家保全公司打工,收入不高,勉强维持生计,于地铁车站偶遇永恩,一见如故。是一见如故哦,不是一见钟情。

永恩记得自己把泰哥介绍给爸妈认识的时候,她家高堂误会女儿与泰哥一见钟情,却未加以阻挠。永恩将其原因归咎于,泰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有度量,讲义气有担当,负责任,还有双好温柔的眼睛和很诚恳的笑容。事实上泰哥与季远山夫妇也是一见如故,成为投缘的朋友。永恩妈妈甚至说,如果泰哥肯耐心等女儿长大的话,可以考虑把女儿嫁给他。当然,这些话是后来泰哥说与永恩听的,他们当时在咖啡馆里笑得差点死掉,风度全无,害得英国佬频频侧目,颇有损“国格”。待远山夫妇得知女儿与泰哥不是情侣关系,并且绝对不会发展到这一步时,小有失落,数度唏嘘好人难求,尤其好男人难求,错过怪可惜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也得想想当时永恩的年纪,离谱不?

泰哥在警校时候就是个全才,擅技击,刀术剑术拳术俱工,永恩缠着他学,泰哥倒也尽心教,几个月后,小有成效,什么贫血,抵抗力差,易感冒怕冷之类的毛病改善许多。永恩打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瘦瘦弱弱的,认识泰哥后个子长高不少,面色红润,精神爽利,倒有那么点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味道。但也开始惹是生非,仗着手底下三脚猫的中国功夫把老外唬得一楞一楞,自此,自信心开始严重膨胀,以为自己打遍学校无敌手,去拳击社找一雀斑男单挑。那雀斑男崇拜李小龙,岂敢小觑中国功夫?高估永恩的花拳绣腿,下了狠手,永恩被人一拳揍得鼻血长流。虽然事后拳击社的雀斑男一直向永恩道歉,永恩就是不搭理。她不反省自己咋咋呼呼行为莽撞,反埋怨学长太狠,害她顶着黑眼圈来去,做足半个多月的熊猫,出够了丑。

永恩和泰哥在一起几年的最大益处不是学会了功夫,而是学会了节俭,从前大手大脚,后来改过自新。每每控制住欲望没把看中的哪样东西拎回家,都会请求泰哥亲自下厨料理蛋炒饭请她吃,也每每自夸,“Oh, my God,我是个多好的人啊。”惹得泰哥屡屡发笑,愈加卖力,将他的秘制蛋炒饭料理的出神入化。

很多次,永恩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刻意打听泰哥的情事,师父只是浅笑不语,眼底一抹忧郁,永恩也就再没提过。有一日,泰哥欲借季家爸爸那辆古董车去机场接人,来找远山先生商量,见泰哥将自己捯饬的衣带济楚,季家三口猜多数要接的人有点来头,问泰哥,泰哥也不隐瞒,说是来这边医学院进修的女朋友,为期两三年呢,而这位朋友很有可能升格当永恩的师母。

阿泰的这个很有可能的未来,在永恩这儿就立刻转码为已成事实的现在,了不得啰,师母莅临未能第一时间亲去迎驾,以后还吃不吃师父独门秘制蛋炒饭了?非常肯定的,“师父,我和你一起去接师母。”于是,永恩就见到了莫莫。

莫莫刚下机,一头烫成大波浪的卷发随意挽在脑后,上身着件半新不旧莨绸丝棉袄,没系那繁复绵密的盘扣,里面穿着薄薄低领收腰黑色羊绒衫,一根红绳拴枚小小玉环,玉色通透,吊在她裸着的玲珑锁骨间,将她肤色衬的白腻细柔。下身是仿旧的小脚牛仔裤,脚底下踩着双黑色短靴,看上去洒脱随性,又雅致迷人。认真说,莫莫五官算不得漂亮,但气质独特。她出现在人群的时候,硬是会有种鹤立鸡群的魅力,让人无法不注意,第一眼就会看到。

话说永恩真自卑了。非美女就是这样,见到货真价实的美女难免自卑,她好恭敬的称呼莫莫师母。一顿饭后,确定美女虽是美女,但那脾气跟她同属空心菜科的,没心没肺。相处一天后,永恩随同师父一起称呼师母,“莫莫。”

其实莫莫原名莫云,早年,莫云认识的一个朋友,为图称呼上省事儿,固执,非得把莫云叫成莫莫。啧,莫,莫,永恩直觉,这么个称呼可不单纯省事儿,事实上,私下亲密时候呢喃出莫莫这个名字,那得多亲昵多感性啊。永恩断定,这个莫莫啊,就是师父曾经不得不避的情事,哇,好浪漫呢,永恩自动将师父和师母定义为那跨过情天恨海修成正果的痴男怨女,对他们不知有多尽心。想也是和泰哥莫莫相处极好,后来季家夫妻调回纽约总部工作,竟和泰哥商量,将他与莫莫一起带去了纽约。

永恩回国前,莫莫的进修课程已近结束,至现在,课程是已经全部结束,回医院报到,与家人团圆。季家三口最关心的,“几时和阿泰结婚啊?”永恩还追一句,“师父等你都快等成白发红眼睛的魔男了。”

莫莫玩笑,“白发红眼睛的不是魔男,是兔子。”

永恩坚持,“对,泰哥等你都快等成兔子了,赶紧结婚吧。”

莫莫答应,“顺利的话,春节可能会把事儿办了。”好消息,永恩大乐,是夜不肯放莫莫回家,硬留下她同床共枕,叽叽咕咕聊了整宿,没办法,这段时间永恩也憋坏了,她实在寂寞。

没完没了,永恩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讲给莫莫听,除去一个好姑娘阿彼,方逸文和谢韶光永恩都白赠一代号,象阿文叫暴君,象阿光就叫南极冰,可惜独独一个乔景琛,永恩想破头都不知该怎么代号他,感慨,“平心而论,乔景琛实在太完美了,连骂人都斯文有礼,有一次他骂我吃得象猪,明明刻薄得很,口气却优雅得象夸我,真是气死我。喂,莫莫,你相信吗?他基本上每个礼拜换女友,他的理论是,他和每个女人相处的时间就像鲜花,保鲜期最多不超过十天,七天以上,就算过期。真他妈的,这种男人应该被浸猪笼。”

莫莫似乎已近睡意迷蒙,模糊低语:“一期一会。”

“对啊,一个星期会一次,超过分的。”

莫莫笑:“不如给他个绰号叫礼拜一。”

永恩不明,“什么意思?”

“提醒他每星期一换女友。”莫莫说,“免得吃了过期的鲜花,消化不良。”

永恩捶床,“莫莫,你太绝了。”

临睡前,永恩迷迷糊糊听莫莫幽幽道:“有一种讨厌是因为太喜欢,因为怕自己太喜欢,所以来不及的讨厌。”不愧为师母,这句话也绝,不过永恩太睏,来不及细想,便去会周公。

与莫莫聊过后,永恩恢复的很快,心情好多了,精神充沛的上学放学,兴致勃勃的逛街购物,基本上,她算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这般日月已足够她快乐。有天,永恩躺在校园的草地上,一心一意享受着秋日阳光,边看漫画,边笑得乱七八糟,没注意到周围环境,自然也顾不到和某三人的约法三章,等发现乔景琛和谢韶光正居高临下看着她时,已躲不开了。听乔景琛语带讥讽:“你还真会自得其乐哪。”

永恩不及收掉笑容,没起来的打算,仍赖在草地上回他,“正确,这是我无数优点中的一项。”

乔景琛略撇嘴,似笑非笑,洵洵儒雅,“领教,领教。”携惜字如金的南极冰扬长而去。

永恩在他们身后喊:“记得绕路啊!”那两位根本不搭理她。阿光依然很南极冰,没温度,没表情,漠然视永恩为透明。

第5章 5

永恩家露台种植的秋惠应季怒放,满室幽香。偶尔,永恩剪几支绑在单车上,一路花香浪漫,树影婆娑下不紧不慢踩单车去学校,这是自得其乐的妙处,可事实上永恩心事萧索,是因为长大了的关系吗?她的自得其乐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单纯圆满了。

照例喝着茶水在图书馆厮混。

“最近来的一批书是谢董家捐赠的。”管理员介绍。永恩每日翻看。

偶尔,见到教学楼下等阿彼放学的方逸文。仲秋雨多,疏疏密密的雨帘后,方二少站在廊下,挺耐心的样子。很难想象,看上去顶暴躁的家伙,会用那样的耐心去守候什么人。后来南极冰和阿琛留给他一把伞,方逸文就用那把蓝色的大伞送阿彼回家,雨里撑一片蓝色晴天,宛如制作唯美煽情的MV,自有一番动人心处。不过永恩就担心,谢韶光和阿琛一起共用的那把伞太小了,他一定会把自己淋湿。

又一个雨天,永恩在空荡荡的音乐室乱弹钢琴,见到谢韶光拎着小提琴进来,两人都愣住,永恩还没想到该给他个什么反应,谢学长麻溜的,又拎着他的琴走掉,永恩随即明白,这段时间,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绕道,起码对谢韶光来说如此,他刻意做到在她不方便绕道的时候,他绕,而且绕的不勉强不费力,这个认知让永恩特别特别的……不知道,大概是火大吧,把钢琴一通乱砸,也没能泄掉一肚子无名火。至于为什么火,永恩不分析,妈的这年月哪来那许多为什么?

音乐室,大概是谢韶光的旧地盘吧,他兴致来时练琴的场所。象南极冰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与人共享那个地盘的,永恩识趣,再没去过音乐室玩钢琴,踏入谢韶光的地界,扰其清宁。有次路过音乐室,听到里面小提乐声悠然,不由惊叹,哇,那总是懒洋洋的颓废冰,竟玩转一手好琴艺,他可以将琴声整的如天籁般安静呢。后来永恩不得不常常路过音乐室,恰遇谢韶光流连此地,便躲于壁角听。听壁,顶没面子的事儿,不过,自打遇到这个谢韶光之后,丢脸的事情似乎一直在做,永恩倒懒得计较这一桩了。唉,她在壁角听,唐意彼可是大大方方坐在谢韶光身边听,一脸陶醉表情。这待遇吧,差距也忒大了点儿。或是在这壁角偷听的次数过多,永恩发现,她的心好象长了翅膀,展翅飞在那块冰的琴声里,停不下来。飞得好累哦,中秋吃月饼长出来的几公斤肉很快就不见了。永恩自嘲,原来偷听还有减肥的功效,真划得来。

一日在街上闲逛,某家咖啡馆内,永恩遇到穿着店员制服的阿彼,她在那儿打工。永恩第一反应是赶紧绕路,阿彼叫住正欲撤走的永恩,“干吗这样?你们的约法三章对我无效。”竟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季永恩,你贴道歉启事的劲头哪儿去了?”

永恩被激得热血沸腾,瞬间却又心灰意冷,实言相告,“阿彼啊,我懒,怕麻烦。”

阿彼皱眉头,“可是我很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你知道不知道?”

永恩的热血再次沸腾,往椅子上一坐,“菜单拿来。”

唐意彼故意反问,“不怕麻烦了?”

永恩豪气,“管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唐意彼大笑,露出两排编贝玉齿,她是个好看的姑娘,就是~~“阿彼,你怎么了?”永恩指指她的大眼袋,“睡眠不足?”

阿彼说,“没什么,我妈病了,我手头紧,所以多打了份工替人家做会计,睡不够,缺觉。”

永恩义愤,“喂,方逸文呢?他都不照顾你吗?”

阿彼叹口气:“我没告诉他。”

永恩诧异,“为什么?”

阿彼毫不讳言,“不想每次都跟他求救,向他伸手,自己就像个废物似的,什么都负担不起来的感觉真是堕落。”

阿彼的话让永恩意外,她概念里,女朋友跟男朋友求救,伸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个理所当然到阿彼这儿,怎么就成堕落了呢?想起教学楼下的雨帘后,耐心等阿彼的暴君,忍不住劝,“可是你都瞒着方逸文,他会难过的吧?”

阿彼神色里有几分倦怠,“瞒都瞒了,还是瞒下去吧,不然又得吵架。”

永恩想起第一次见阿彼和方二少吵架的情形,莞尔,“你们吵架挺带劲儿的。”

阿彼白她一眼,“或者带劲儿,但不好玩。”

永恩大喇喇凑近阿彼,“有空没?说说,怎么个带劲儿,可又不好玩儿?”

“说说啊……”阿彼的这个“说说”直让永恩等到她下班,她们一起晚饭时才有空说出来。阿彼和文少恋爱的过程,属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打不相识的版本。

一年前,刚入读方帜的阿彼看不惯文少欺侮同学,挺身而出拔刀相助,胆子大的令文少一伙跌破眼镜,以致文少忘记之前他要对付的目标,全部精神头都放在如何整阿彼这件事上。与“招待”永恩相比,文少“招待”唐意彼的手段可是要歹毒多了,毕竟永恩还有爹妈和方明诚保驾,阿彼一穷二白,啥都没有。那会儿方逸文把阿彼逼得苦不堪言,若非家里经济状况不好,经不起折腾,唐意彼同学也打了退堂鼓,想不念重考来着。可是很快,转机出现。

方二少平素骄横跋扈,自是得罪不少人,有天夜里上街落了单,遭人一通狠揍到爬不起来。附近打工下晚班的阿彼恰好路过,大喊警察来了,吓走方二少的仇家,把方逸文救下。当时方逸文差不多快晕过去了,迷迷糊糊被阿彼送进医院,待醒过来,再不找阿彼麻烦,他认她当恩人,说,若非阿彼,只怕他会横尸街头。文少有心想请唐小姐吃顿饭谢恩,阿彼不答应。二少就三番四次相请,阿彼还是不答应,嫌弃请吃饭的人没“请”的身段。文少被激怒,这三番四次相请吃饭闹得很像三番四次去找阿彼吵架,吵着吵着,一来二去,吵出了火花,接下来是水到渠成的恋爱。阿彼和文少的恋爱,横空出世,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开始。

文少虽说暴躁,倒难得深情,阿彼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孩子,他以非卿不娶之势,吵吵嚷嚷要与阿彼结婚。女朋友带回家,方夫人一见阿彼当即发作,撂仨字儿,不同意!方夫人的要求倒并非大富大贵,但一定要世家之女,有身有份地位的贵族之后来做儿媳妇,以此弥补方家被上流社会称为暴发户之憾。方家大女儿方逸华的婚姻就被方夫人策划的很好啊,没道理在方二少这里无效吧?于是,方逸文自打把女朋友带回家见过母上大人那日起,阿彼便遭百般羞辱刁难,阿彼的精神和肉体再没消停过,连带阿彼父母也受牵连。

阿彼曾有放弃这段感情的打算,可方逸文死活不放手,乔景琛和谢韶光使出浑身解数鼎力相帮,甚至把居于洛杉矶的大姐方逸华都惊动了,助弟弟一臂之力,频频电话越洋打过来,劝方夫人暂且让阿文与阿彼相处段日子,又不是结婚,做朋友而已,不要那么紧张。后来方明诚发话,“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说不定他们处着处着,自己都会觉着不合适,我们无须多做功夫。再者,多认识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人呢,应该什么样子的朋友都认识,阿文以前的社交圈子太窄了,和阿彼交往,可能会让阿文有成长……”

料不到被方明诚说着了,当面临的压力消失后,阿彼和阿文之间之间的差异呈现出来,文少那属炸药一点就着的脾气,和阿彼莫名坚持的倔强,注定他们的情路坎坷。其余不论,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这俩人就没一件能合到一起去。穿名牌特订货几乎是方逸文的习惯,阿彼在穿方面没太多要求,她可以将几十元的牛仔裤T恤穿的清新洒脱自然美丽,和动辄上千元的衣裤不遑多让,干吗非得买贵价货?吃的方面也是,文少惯于享用特供品,还特爱贪新鲜就稀罕个花样多,阿彼是一个星期吃排骨饭都不嫌腻的人。文少家大房子阿彼也欣赏,可住进去不知怎么哪儿都不对劲,尤其面对方家好几个工人,阿彼总是会想起自家父母,不止一次暗自嘀咕,她和方逸文之间的矛盾,那是“阶级矛盾”,没办法不“斗争”的。还有昂贵的跑车,阿彼觉着,没必要出门就得开车吧?其实叫出租很方便,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等等公车也不赖啊,不还省点油钱?生活习惯使然,彼最喜欢标榜她用了最少的钱,得到物超所值的消费经验,生活所需,能省则省,而方逸文自小养成的品位,爱好,一切与阿彼反之。

当方逸文遇到唐意彼,他们都倔强,都好胜,都有要强的自尊心。若双方中有一人能迁就妥协,他们都会爱得更容易一点。可事实上方逸文固执,被阿彼逼出来的逆反,你越要节省老子越要拿钱砸人。而阿彼因此也生出无数逆反,你越要拿钱砸人,老娘越是拿钱当命,越不去碰你送的奢侈品去你出入的高档场所,被惹急了还甩几句刻薄话给文少。他们不是不相爱,对方个性中倔强好胜不服输的部分将彼此深深吸引,但就像刺猬身上的刺,最被吸引的地方,也最受其害,末了,就像两颗行星相撞那样产生巨大的能量,将身边的人与事都卷进他们制造的惊天动地的漩涡中,比如乔景琛和谢韶光,跟着这两位不知操了多少心。每次,这二位吵的天地变色,都是阿琛和阿光跟着劝,跟着着急想办法,就怕这对有情人真分了造成遗憾。久而久之,阿光和阿琛也都疲了,感觉,反正阿文和阿彼的恋爱模式可能就是这种不折腾不成活型,再怎么吵,都还是会在一起的……

“可我不这么认为。”阿彼跟永恩说,“我觉得,我们早晚都会分,时间问题,等爱情耗尽,实在没力气再折腾的时候,大概就分了吧。”

永恩被阿彼脸上的疲倦和伤感闹的特不好受,安慰,“不会,有情人就该开花结果成眷属,你们最后啊,大概就是有一个人会妥协吧,阿文啰,阿文一定会向你妥协,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方逸文若会妥协,就不是方逸文了。”唐意彼摇摇头,“其实,就算我和阿文之间没问题,真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不会太顺利。日后生活在一处,我爸妈未必接受得了他的行事做派,他父母也未必待见我的出身。重点是,阿文不见得会喜欢我父母,而我对他妈也是又烦又怕心里有很多抵触。”长叹口气,阿彼幽幽道,“想起未来,一片茫然,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永恩仍然安慰,“别这么灰心嘛,只要你和阿文能勇敢坚持,说不定有一天,这些都会改变。”

阿彼强笑着将她餐盘里的菜饭吃干净,“可能性太小了,阿文妈妈想要的,是慧那样家世的女生,有气质有教养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不行。”

“慧?是哪个?”永恩没想起来

阿彼答,“阿琛的姐姐,乔景慧。”

“哦,”永恩学阿彼那样把自己那份餐盘里的饭菜也吃个干干净净,说,“可方夫人还是让你和方逸文继续交往啊,也没逼着他去追乔景琛的姐姐。”

阿彼说,“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慧早晚会和阿光结婚,慧和阿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特别投缘,阿光一直暗恋慧,两家长辈有默契的……”

永恩这晚失眠,她认为是晚餐那顿排骨饭吃多了消化不良所致,因为睡不着,她顺带想了想方逸文那一坨人之间的关系,也太他妈乱了有没有?原来谢韶光暗恋的不是唐意彼而是乔景慧?乔景慧,永恩还记得,把害阿彼和阿文吵架闹分手的那支红酒硬塞到她手里的那个女生,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很快,永恩接触到乔景慧。竟然还是女厕,永恩洗手时候,乔景慧背着书包从隔间出来,脸色不好,见永恩,笑笑,爽朗,“遇到你太好了,我一直想找你来着。”

永恩诧异,“你想找我?”目光打量乔景慧,她确实漂亮,并非那种美得炫目让人睁不开眼的靓丽,而是另一种可以细细欣赏的温润恬静,嗯,打个比方,就像古龙小说里的林诗音,清的象雪,秀的如云,但乔景慧的清秀温润里,还有种特别的干练,耐人寻味。难怪方夫人那般强势,在乔景慧这儿也不好乱点鸳鸯,想必除了人际关系方便的考量之外,这乔景慧和南极冰委实登对,都一般气质飘逸出尘,恬淡安静之人……永恩跑神了,在厕所里,和美女打个招呼的瞬间,她溜号开小差的功能一向如此出色。

美丽的慧学姐不得不大声“永恩哪,永恩?永恩??”永恩回魂,“哦,什么?”乔景慧哭笑不得,“你怎么了?就这么会儿工夫也能闪神?”她倒是好耐性,跟永恩再讲一遍,“我是说,找你想跟你道歉来着,上次真对不起,怕被阿文烦,把红酒塞给你,害得阿文和阿彼吵架,也害得你和阿文他们闹不愉快。本来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不过这两个月一直在忙出国的事情,没倒出空来。”

她要出国?那南极冰会追随吗?永恩不禁有点慌,手胡乱耙耙自己的头发,“那个,上次的事情,你,别介意,我都忘了呢。嗯,你要出国读书啊?”

“是,去加拿大,读研究生的课程。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走。”

“过几天就走?”永恩瞪大眼睛,造次,“谢韶光也会跟你去吗?”

“阿光?”乔景慧惊讶,“阿光要出国读书吗?都没听他说。谢伯父的意思好像是要等他毕业以后吧。”

哦,原来他不走,永恩的理智回来点,不由自主脸红,她这是干吗呢,努力给自己往回圆,“我随便乱猜的,也不是非得等毕业了才可以出国读书。”

乔景慧探究的眼神看看永恩,抿嘴笑,意味深长,“你……别听人乱说,也别乱想。”

慧学姐这么一讲,永恩脸更红了,可景慧的脸却随之苍白,她捂着肚子,咕哝,“哎哟,又来了。”冲永恩道句,“excuse me。”回头冲进去隔间。慧学姐多数不太舒服,WC内没什么人,永恩担心乔景慧,也没走,等在洗手池边。没一会儿,乔景慧出来,蹙着眉头,精神萎靡,永恩关切,“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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