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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预计到以上这些战况发展的佐菲,为了把短时间内的优势——敌方保卫网内的猛攻这种决定火雾战士兵团命运的状况尽量长久地维持下来,已经派出小批部队向南方——也就是她们的后方挺进。
他们的职责,就是对急行军中的敌方援军进行各种各样的妨碍作战,尽可能延缓其行军的速度,也就是所谓的迟滞防御了。既然是派少数部队逗留在敌方势力范围内,那么接受这个任务的人都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了。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志愿参加,毅然投入了这场与其说是危险倒不如说是决死的战斗中。
现在,佐菲要求弗兰索瓦确认的“背后的敌人”,就是指这批从南方逼近此地的援军。现在依然很平静,也没有跟派遣出的小部队发生战斗的迹象。
“本山地警戒范围内并没有敌军的影子!”
“空中,也完全没有迎着风雪向这边接近的敌人。实在是干净得让人害怕。就只看到舞台上的演员啦!”
听了古洛戈赫的补充说明——
“很好。”
佐菲点了点头,在沉思一瞬间后下达了命令。
“首先,向在‘神门’空域交战中的部队派出半数的预备兵力作为增援,这批增援只需要发动具备牵制作用的攻势就可以了,目的是令敌方的战斗力一分为二。”
令德卡拉比亚率领的“星黎殿”直卫军陷入不利局面的最大因素之一,就是“必须死守的对象有两个”这一点。
本来隐藏在“星黎殿”中与其合二为一的“神门”……不光是盟主和三柱神,甚至连创造神的本体也在那里面。几乎可以说是御命本身的存在,在经历了一场混战之后,结果还是暴露在空中了。它跟坠落的“星黎殿”之间自然也拉开了一段距离,这就必然导致了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来守护这两者。
在这种状况下,对于这种以分割战力为目的的作战策略,德卡拉比亚也只能够选择乖乖配合。这跟彼此的指挥能力并没有关系,纯粹是战场的状况迫使他们必须这样做。
而佐菲继续下达了对她来说最核心的指令:
“地面部队就请继续维持从刚开开始的猛烈攻势。我会看准时机发起突击,所以就请扎姆艾尔你率领剩下的半数预备兵力,指挥全军发动总攻击吧。这一次攻势,我们将以击溃敌军、或是占领‘星黎殿’为目标。”
“噢……占领目标不是‘神门’而是‘星黎殿’吗。”
在对方还没领命之前,建御雷之神就插嘴问道。通过提出说明的要求,提前解消接令者内心的必然疑问,这正是他身为第二总司令官的心得。
这种做法并不是针对眼前基本上都会严格遵从命令的扎姆艾尔,以及从来不会提出异议的弗兰索瓦(作为旁观者的辛塔希尔自然也排除在对象之外了)。而是当实际接到命令的士兵们怀抱疑问的时候,如果传达者没有充分把握到总司令官的意图,或者对其意图有所误解的话,那就成问题了。所以现在必须做出尽可能详细的说明。
佐菲当然也理解搭档的这种想法。
“没错。首先,‘神门’跟两界夹缝相连接,也就是一种扭曲的集合体了。我们当然还是尽量避免对其施加不必要的刺激。而且作为占领的对象来说,要守住也是相当困难的。”
说完,她仿佛催促着众人似的抬头向上方看去。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只见位于吹雪中的“神门”周边,有着照明规模稍微小于地面的闪烁灯光。敌我军双方都还没有进入真正的你死我活般的激战。正如佐菲所说,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物体,对守护方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负担,而且是无法像火雾战士方这样采取保留实力的牵制性战略的死守对象。
因此,只要向这边投入一队大规模的援军,德卡拉比亚自然也不得不分派出大量兵力进行防卫了。
“不擅长空中战的人,在两军中也存在着相当的比例,那么必须挑选出大多数适任者前往应战这个防卫方的不利条件,我们就推到‘使徒’们的头上吧。”
佐菲若无其事地说出口的这番话,如果被德卡拉比亚听到的话恐怕会气得连吐十几个气泡吧。然后,就好像在说刚才那番话都只是开场白似的,佐菲又补充说道:
“更重要的是,‘她们’已经去了。与其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而将其破坏,倒不如借机获取一些内部情报,到时候在敌方盟主背后捅一刀更为现实吧。”
“……原来如此。那么以占领‘星黎殿’为目标的理由是?”
建御雷之神估计周围人已经理解了之前的话,就继续推进话题道。
佐菲听了这个问题,马上转过身来说道:
“这个的话非常简单。既然那座城是他们的根据地,而且正处于因大意而遭敌人侵的混乱状况下,那些有关事态核心的设备和器材很有可能还被完整地保留在里面。通过掌握他们要塞的控制中枢,我们甚至还可以利用它作为脱离敌方援军包围网的乘载物。”
就算是为了振作士气,这个计划也似乎显得过于理想化了。然而众人在听了这个计划之后,还是受了她那充满稚气的笑容的感染——扎姆艾尔显得有点困惑,弗兰索瓦抽搐着脸颊,辛塔希尔则有点开朗——每人都以各自的方式笑了起来。
“好了!”
佐菲做出了重新总结的动作,拍了拍修女服说道:
“她们不仅通过让‘星黎殿’坠落对我们的作战提供了支援,还告诉了我们创造神的代用体,三柱臣不在本战场上的事实。她们已经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可绝对不能输喔!”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这是千年里也不知能不能遇上一次的‘逆理之裁者’贝露佩欧露的大误算。至今我们所蒙受的损伤,就好好在这次加倍奉还给他们吧。”
这一次,她们还是看错了。
不,是小看了。
她们小看了眼前的敌人。
小看了对方的觉悟。
隆隆——
最初,在战场上的人们,都以为这是爆炸引起的地响。
响声听起来之所以又沉又深,是由于距离很近的缘故。
隆隆——
可是,经历了第二次的震动,就已经没有人那么认为了。
凡是脚踏地面的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地上蹦了起来。
隆隆——
接着又迎来了第三次的震动……或者说,震源正在移动。
同时也感觉到,这种振动其实正在不停地持续着。
隆隆——
到了第四次震动,所有人都已经从其预兆中理解到……
接下来的震动将会超越极限,发生极其惊人的事态。
隆隆————隆隆————!!
首先,出现了地裂。
接着,从里面冒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带着斑点的巨大物体。
然后,出现的那些东西开始动起来了。
有许多个,就在那里,同时。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然后在战栗的同时明白到——
这些东西不是各自独立的。
在战场一带的地面上蠢蠢欲动的那些东西,是同一个生物。
有着一身无光泽鳞片和水藻般斑点的长大鱼身。
那个生物撞碎了乱战中的雪原,四处游弋。
仿佛在吃海藻似的,向四周挥洒着“铁色的火粉”。
就像蛇一样游走在两军交混的雪原各处,简直是肆无忌惮。
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这种力量显现的情景。
无论是身为自己人的直卫军的兵卒们,还是身为敌人的火雾战士兵团,都一样。
兵团的指导部成员们,从分城的城壁上确认到充满整个战场的巨大气息,以及在永无停息的吹雪间四处蠢动的异样姿态,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谁,看到过那样的姿态?”
佐菲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然而被问到的众人都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当然,这个问题的用意只是想得到有关这种显现形态的详细解说,了解其中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而已。至于“那是什么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取而代之的是,扎姆艾尔根据目前战况催促佐菲作出决断。
“先不说这个,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的话,那家伙马上就会向我军发起攻击,协助敌军势力脱离困局。首先我们应该立即采取行动来应付这个变故。”
“竟然在这个决定性时刻……唔,就是‘正因为如此’吗。”
从他胸前的银杯中,传出了吉尔尼托拉仿佛嚼碎了苦虫般的苦涩声音。
正因为敌方理解到战局的决定性关键时刻即将来临,才采取了这样的手段。毕竟是过去曾经多次交手过的敌人,他才会有这样的确信。
佐菲想起刚才自己得意忘形的样子,笑了起来:
“……呼~”
她在一瞬间内结束了对这件事的反省,然后在笑意中灌注了一点无畏的气概。佐菲迅速在空中划了个十字,在胸前合拢起双掌。这是她出阵前必做的仪式。
“‘他’也是的,到了现在才站出来打冲锋,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就是啊。所谓的战争就是无法如人所愿的东西,恐怕彼此都会有如此痛切的感受吧。”
就在建御雷之神带着叹息说出这句话的期间,佐菲的身体周围已经出现了游走的紫电火花。就这样,身为总司令官的女性,向幕僚长下达了追加命令。
“至少在混乱平息之前由我来压阵吧。关于预备兵力的投入时机就全交给你来判断了。虽说敌人变得有点难缠,但毕竟现在是最佳进攻时机这一点是没有变化的。”
“明白了。”
听了扎姆艾尔的回答,佐菲就把锐利的目光转向了面对异样的情景震惊得全身打颤的弗兰索瓦。为了让他身上背的坛子也认识到接下来这些话的重要性,佐菲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千万不可以怠慢对敌军的警戒。从现在开始的短短几分钟内,将会决出敌我的生死。我现在把全军的性命都交给你了。”
“是、是的!”
“交给我吧。”
弗兰索瓦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而紧张得有点口吃,古洛戈赫则以响亮的声音简洁地作出回答。
最后,佐菲又转向旁观者说道:
“看来还是没办法让你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观战呢。”
“没关系,危战苦战也在我‘看’的范围之内,请你不必介怀。”
“就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如果能让我们看到胜利就最好不过了。”
辛塔希尔和托拉洛克各自以温和而爽朗的口吻回答道。
佐菲再一次环视众人,然后猛然转过身去。
连平常的习惯台词也没有唱诵,她就带着雷鸣飞走了。一边在空中制造出在吹雪加闪电雷鸣的异样奇景,一边寻找着降落的地点。
(乍眼看去,到处出现的都只是它的长身,似乎没看到脑袋。)
(既然如此,就从能见到的地方下手吧。)
在对话的期间,佐菲把目标锁定在两军中央像小山般蠢动着的其中一体,同时束紧了修女服的衣摆。
佐菲扭转飞行体势,进入了降落的轨道。
“——来吧,我来当你的对手——‘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伴随着闪电的光辉和雷鸣的轰响,以双脚使出飞踢的姿势向下落去。
“——嗨啊——喝——!!”
时间稍微倒退一下。
除直卫军之外连要塞守备队也动员起来,才总算填补上几乎要被突破的战线漏洞的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就连透一口气的工夫也没有,就开始着手下一步的安排了。
把本体鱼身潜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深渊中的他,在地面只显现出他的独有自在法——在人身大小的圆圈里有一个五芒星,其中央为一只半闭的眼睛。
现在,他面前正坐着一个“红世魔王”。
看起来像是带着人形面具的巨大猎豹的他,乃是“翻移之面纱”奥瑟,也就是被坠落的“星黎殿”压溃的部队指挥宫。现在他正好刚刚把残存兵力清点整理完毕。
德卡拉比亚从来不会粉饰话语,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集中到几成兵力了?”
“啊,这个,实在是令人汗颜……”
相对的,奥瑟弯曲着巨大的豹身,摆出了谢罪的姿势。
“只有总兵力的……三成以下……而已。”
就算是因为发生了“星黎殿”坠落这种超乎想像的意外事故,自己白白损失了手下的近七成以上兵力毕竟是事实。而且自己所统领的部队对直卫军来说是一张王牌,本来应该是为扭转战局而投入战场的精锐部队。正因为如此,他作为指挥官的自责和屈辱之念就更强烈了。
虽说他为了贯彻自身职责而召集起残存兵力,也勉强让这支部队恢复了应有的统制力,但他还是怀着受处罚的觉悟前来报告。
相对的,德卡拉比亚还是丝毫没有粉饰自己的话语:
“很少啊。就算用来迎击敌人的突出部队,也不够。”
“……是。在如此重大的战役中犯下了无可弥补的大失误,我已经做好了以性命赎罪的觉悟。不管您给我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没有怨言。”
然而,听了他满怀觉悟的回答——
“现在的战况,根本不允许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
德卡拉比亚以再明白不过的理由作出了否定。
实际上,现在就连要塞守备队也投入了战场,他们的兵力早就见底了。在这样的战况下,让一个身为部队指挥宫——而且还是准备在决定性时刻投入战场的那个部队的指挥官——的“魔王”不参加战斗,反而对他进行处罚,这种事根本是无法想像的。至少身为总司令官的他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战场上,赎罪吧!”
“遵令!”
奥瑟对那“没有丝毫温情的声音”感到无比兴奋和激动,再次摆出了平伏的姿势。因为能获得在战场上奋斗来挽回名誉的机会,对一名指挥官来说,实在是最难得最可贵的。
德卡拉比亚的这种过度率直的性格,以及仅以事实与效果作为裁定标准的习惯,虽然时不时也会引起各种摩擦,但是在困局状况下反而是值得尊重的做法。因此,在三柱臣不在的期间由他来担当全军总司令官的这个决定,也没有任何人提出过异议。
“那么,您批准我参加前线的战斗吗?”
“稍微、等一会儿。”
德卡拉比亚以简短的话语制止了奥瑟,在无人知晓的深深水底,注视着,估算着,思考着。当然,结论的话早已在几刻钟前的“星黎殿”坠落之后得出了。不管怎么说——
(兵力,严重不足。)
火雾战士兵团方面,似乎已经放开了之前有所限制的各人特殊能力的使用。由全员都是跟“魔王”订立契约,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其力量的讨伐者组成的精锐部队发起的总攻势,简直就只能用压倒性来形容。
直卫军和要塞守备兵虽然同样也是有资格称为精锐的部队,但那并不是按照“使徒”个人力量为标准作出的评价,而是因为他们通过训练熟习了集团战技能的使用而获得的称号。三柱臣的参谋“逆理之裁者”所提倡的“集团力量”——换句话说就是作为军势的强大,才是他们的强处所在。
然而本应以集团力量来对抗个人力量的[化装舞会],如今却由于遭遇多桩奇祸而造成了士气及兵力的大幅损耗,而且这些损耗恰好就是削弱集团力量的主要原因。要使其恢复过来,就需要有专门针对集团的特效药。
(也就是说,援军。)
提高士气,齐集兵力。
等待这单纯而唯一的特效药送来这里的时间,实在不够。
(只有出手了吗。)
从刚才开始,他就以对待各将领一样的过分率直的想法,考虑着是否该由自己亲自出马来打开困局。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形状的、无比复杂的巨大拼图……在这幅名为战争的绘图上,如果嵌入这块解围策略的组片的话,是不是就能完成呢?围绕着这个问题,德卡拉比亚进行着冷静的思考。
(南北防卫线的援军,已经赶不上了。)
他通过自己特有的自在法——永久生效且效果距离远及全世界的输入输出器官的鳞片“神谕”,首先把握了近邻的援军进军状况。
双方要到达这里都需要相当一段时间。
北方的援军单纯只是因为彼此距离太远而耗时较长,而南方的部队则是由于不久前遭到了前后双方的少数部队的攻击。挡在前面的集团,是由空降的火雾战士兵团作为弃卒派出的部队,至于后方——也就是本来他们应该面向的防卫线正面——的部队,恐怕是预先就布置好的吧。
(看到防卫网的部队出现后退倾向的话,就通过前后夹攻来封锁其行动吗……这应该是“震威之结手”……不,是“孤儿”的手段吧。)
很容易可以想像到,在不远处的北部,以及东西两方面也同样向撤退中的[化装舞会]各军发起攻击等于对主战场上孤军奋战的主力兵团的援护——敌方依照这个战略的行动将要开始,或者已经开始了。火雾战士阵营当然不可能光挨打而不反击,现在恐怕是在准备着发动由主力奇袭为中核的反攻策略。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把“翠翔”斯托拉斯配置在西部方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为了支撑随时都会崩溃的战线,远近都是没有关系的。问题只在于有还是没有。佐菲·萨伯莉淑和扎姆艾尔·德曼提乌斯绝对不可能放过现在这个好机会。在战场上看不见那长长的紫电光辉,也正是决定性攻势已经逼近的最好证明。
即使是现在这段思考的期间,火雾战士们也可能会发起进一步的猛攻。
(已经不能等了吗……无法实现当面直接移让虽然是违反惯例,但也没有办法了。)
在下定决心的同时,自在法“神谕”也通过各方面军的所有鳞片发动了——并不是消耗较大的双向通信,而是单方面的通达布告。
〈通达——现在我将向各方面军以及移动中的[化装舞会]全军下达紧急通告,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必须优先处理。〉
东方,在日本东京整顿好全军,开始沿着关东平原北上的“蓦地祲”利扎贝尔——
〈我是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西方,在小亚细亚的安纳托利亚半岛率领着殿军东进的“狞暴之鞍”欧罗巴斯——
〈现在,我正率领“星黎殿”直卫军及要塞守备队与敌军交战中。〉
极近处,在中国西南部高速移动中的“炀煽”哈勃利姆和“翠翔”斯托拉斯——
〈敌军的攻势很猛烈,援军至今仍未到达,我方正处于失利局面。〉
其他,从东西南北方飞速奔往“星黎殿”的[化装舞会]所有将帅——
〈因此,为了防止可能即将来临的战线崩溃,我决定亲自投入战斗。〉
都听到了他们总司令官所发出的不含任何辩解,仅由事实构成的布告。
〈现在我作为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向诸位将领下达最后的命令。〉
他的参战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从这一连串报告和指令来判断——
〈马上集中到我们的“神门”、我们的“星黎殿”脚下,歼灭敌军吧。〉
都理解到他已经怀着决死的觉悟,感受到同等强烈的冲击。
〈另外,从我参战的瞬间开始,我将把所总司令的所有权限,移让给西部方面主力军司令官“炀煽”哈勃利姆。同时,由于我将全力以赴投入战线,必须立即回收所有“神谕”。〉
然后,就像平时一样——
〈以上。〉
以极其简短的一句话终止了通信。
同一瞬间,他配置在全世界的鳞片——作为自在法“神谕”媒体的鳞片,都立即化作铁色火粉,消失了。在对它大喊的人、沉默的人、答礼的人、哀悼的人、以及其他大多数人的面前,鳞片消失了。就像他的通信一样,非常干脆。
然后,到了主战场。
巨大的身体,从无人知晓的深深水底附上了地面。
在战场上各处不停扭动的大鱼长身……瞄准其中一段胴体——
“——嗨啊——喝——!!”
伴随着雷鸣和紫电自天而降的一记落雷蹴轰然而至。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
踢击变成了自下而上向天飞起,飞踢的冲势没有减弱,集中的紫电也没有炸开,只是唐突地向着吹雪弥漫的天空踢去。
(究竟…怎么回事?)
佐菲在惊讶的同时迅速转身向下望去,发现目标跟刚才瞄准的部位不一样。
再环视周围一带,只见在战场各处扭动的巨大身体正在不断向周围撒出大量五颜六色的火焰弹。如果是来自德卡拉比亚自身的攻击的话,那火焰弹应该全是铁色才对。也就是说——
“把转移的自在法用在身体表面?”
“即使是远距离也能随心所欲地发挥能力,这就是那家伙的绝活了吧。”
两人的推测基本上是正确的。
每次遇到他都是呈现为自在法的形态,从没见过德卡拉比亚本体的佐菲她们当然是无从得知。在战场一带蠢动着的巨大身体上,覆盖于其表面的所有鳞片,都是自在法“神谕”的终端媒介。
连缩小自在法(通常外观是地面上的涟漪)也没有使用,主动从异空间的水底浮上来现出真身的他,把分散在世界各处的“能贯穿一切的力量”作为无敌铠甲披在身上,将其用作自军的防壁。
可是,虽说是敌人,但佐菲还是替对方捏了一把汗。
“竟然持续对如此庞大的巨大身体施加自在法……”
“是应该后悔把他逼得太过分,还是该为把他逼到这个地步感到高兴呢?实在是有点为难呢。”
听了建御雷之神这句不知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话,佐菲笑着说道:
“只要气愤地喊一句‘算你厉害!’不就行了吗?”
“唔嗯……虽然的确是一句应景的文句,不过可惜的是,这句话恐怕是没办法传进他的耳中了。”
佐菲也理解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就算降落到至近距离,在战场各处击碎地面扭来扭去的都是身体部分,根本找不到应该是其要害的头部。是为了集中精神控制规模巨大的自在法而藏身于某处吗?先不说攻击奏不奏效,如果不先正面硬碰一次的话,实在很难勘破其机关弱点所在——佐菲以战士的思维思索着。
另外,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那不知道哪里跟哪里相连的长大鱼身,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最初的位置。大概是由于对自身施加的大规模自在法的特性吧,他似乎不会通过摆动身体来发动攻击。
“真的仅仅是作为一道防壁出现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可以采用其他的方式——唔?”
在感应到杀气放射的“震威之结手”周围,紫电球体的防护壁忽然闪亮了一下。
数个命中球体表面,绽射出大量火焰的炎弹,颜色并不是铁色。原来是几个“使徒”在下面发现敌方将领就在上空,于是躲在巨身后面向她发射火焰弹。
在阻挡火焰弹的耀眼障壁中,用手托着下巴的佐菲仿佛觉得它们很妨碍思考似的,用另一只手掌向下方挥了一下。跟这个动作相呼应,障壁的一端发生了变形,瞬时化作了闪电风暴般的放电攻击。
“嘎啊啊啊!”
“噢!?”
“呀啊啊!”
地面上顿时爆发出几乎让耳朵感到刺痛的炸裂巨响和混入其中的悲鸣。
根本不用多看就知道“使徒”已经被消灭了——两人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可恶,快攻击快攻击!”
“难道没有擅长空中战的人吗!?”
然而他们的估计又落空了。
捂着伤口的怒号和反击的火焰弹,依然在刚才攻击的范围内传来。
(……?)
对自己竟然会在杀敌操控上判断错误感到讶异的佐菲,马上解除障壁向正下方飞舞而下。或者应该说,化作一缕轰雷落在地上。
在伴随着强大的声光效应的破坏力中,又有几人被炸成灰烬,同时也有几人存活了下来。
(有点奇怪。)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三名残存者分别从三个方向把她团团围住了。
“嘿!”
佐菲朝着从正面扑来的一只张牙舞爪的狐狸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在手指的前方马上延伸出看似紫电之枪的光辉,在贯穿对方脑门的同时将其化作一块焦炭。
“呀啊!”
紧接着,那没有实体的紫电之枪,随着轻描淡写的手指动作向右方横扫,瞬间将举剑劈来的第二个看似要塞守备兵的铠甲骑士击得粉身碎骨。
“喝啊!!”
最后,她又以加快先前挥手动作的回身踢所带起的强力紫电,贯穿了从背后猛撞过来的那个猪男的侧脸,将其烧成一堆炭灰。
就在发出吆喝声的一息之间,来自三个方向的三人都被彻底消灭了。
然而,佐菲并没有在意这小小的战果,反而是对刚才三次攻击中都出现过的现象——也就是从刚才开始敌人显得分外皮硬的理由——进行着思索。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她才特意实行了原本没有意义的近身战。
在攻击的瞬间,她看到了出现在命中部位上的自在法。
正确来说,是看到了那里浮现出一个铁色的自在法。
仿佛感到难以置信似的,佐菲沉吟道:
“原来是向全军施加了防御自在法呢。”
“那明明不是集团用的特殊类型……把对象单一的单纯防御自在法,使用在这个军势中的每个士兵身上?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建御雷之神并非以佩服的口吻,而是带着无奈作出了回答。
现世中的“红世使徒”,以及跟“魔王”订立契约的火雾战士们所拥有的自在法,在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跟各自的本质相对应的具有特殊效果的类型,另一类则是作为共通技能广泛传播的类型。要举出具体例子的话,前者就是德卡拉比亚的“神谕”以及佐菲的紫电,而后者则是火焰弹和封绝。
其中的后者——不具备“对集团作用”的特殊效果的单纯防御自在法。如果要将其使用在大规模集团之上,那么在操作、威力、精度和力量消耗上的效率比就会变得非常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对方身为一个卓越的自在师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依然强行采取了这样的做法……对于他这种不顾三七二十一的鲁莽做法,两人实在感到很无奈。
佐菲到现在才领悟到,德卡拉比亚以扎根于战场全域的方式显现出本体,以及以自在式固守体表不作移动的意义所在。
“他之所以特意显露出本体,就是为了在战场这种错综复杂的地方运用无数的自在法吗。”
“如果通过平常的那种远隔操作,就无法识别出每一个自军的士兵;也无法在战场全域区分敌我,从而对己方施加防御自在法。既然如此,就干脆把自己投入战场,在近距离内援护士兵。就是这样一种硬来的想法吧。可是……”
建御雷之神并没有说到最后。
两人都同时察觉到德卡拉比亚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就算他是多么强大的“魔王”,让巨大的身体显现在整个战场上,同时在整个身体表面覆盖上转移的力量,并且对军团规模的每一个士兵施展单独的防御自在法……在这些消耗同时进行的状态下,他也绝不可能坚持很长的时间。
(不,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坚持的打算。)
(自灭……不,是一招舍身的战术吗。)
两人都没有把这种感伤的无声之声传达给对方,只是交换着代表自身立场的声音。
“在这个必须马上突破敌阵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来个全军巩固防御呢。”
“就因为他理解了这一点,才选择这种方式来阻止的吧。”
更重要的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之中。
曾经跟她们多次交手过的敌将·德卡拉比亚,绝对不是一个会盲目地轻易采用自我牺牲的手法,或者妄顾一切为突击献身的自我陶醉型使徒。
“那这么说来,有可能的是……建御雷之神氏。”
“我也跟你想到了同一件事啊,佐菲·萨伯利淑君。”
疑念开始在两人心中卷起了漩涡。
他采取了这种非常手段,虽然的确是他判断出现存战力不足以维持战线的有力证明,但是实际上恐怕并非仅仅如此。也就是说,在这种应该只能维持很短时间的消耗接近极限的时刻,[化装舞会]的援军应该能够到达——他应该是有了这样的判断。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拼了自己的性命来拖延时间吧。
(真没想到!)
虽然毫无确证,但是佐菲还是怀着焦急的心情化作闪电飞了起来。
如防壁般耸立于战场各处的德卡拉比亚的巨身——在其中持续着交战状态的两军中,佐菲正在寻找着敌方部队的薄弱环节。看准了其中一点——
“——嘿呀啊——!!”
带着比之前还要巨大得多的紫电,佐菲的落雷蹴瞬间炸裂于敌方部队的正中央。
被施加了防御自在法的多个“使徒”都被击飞,其作为部队的统制性已经遭到了物理和精神两方面的重大损伤。
“咕哇啊啊啊!?”“可、可恶!”“队长,你在哪里!!”“呜哇啊啊!?”
“好嘞!”“跟着大胆妈妈上啊~!”“快上,快上!”“呜噢噢噢噢噢!!”
叫唤与悲鸣,痛苦与快感,火焰与鲜血,生与死……仿佛要把这一切都混入其中似的,火雾战士们纷纷朝着崩溃的“使徒”阵容发起突击,向前挺进。
制造了突破口的佐菲没有停留在地面上,又再次飞上了空中。她的视线所投向的地方,是镇座于吹雪光景深处的那个巨大影子……坠落在战场后方的“星黎殿”。
(能不能一口气冲进去呢。)
(就算单枪匹马闯了进去,也会陷入没有后续军势支援的状况。不过大多数守备兵都在战场上,里面就等于是个空壳……的确是很难马上作出决断啊。)
另外,在战场的正上方,有一个火焰与火焰互相纠缠的空域——虽然人数比地面少,但却以数倍的速度急速运转着。漂浮在空中战的两军背后的黑色镜子,就是位于空中的“神门”。
(差不多到需要援护的时候了——)
(唔,一说曹操就到。)
实在是分秒不差,看准了这个最恰当的时机,事前计划中的预备兵力——其半数的“神门”牵制部队已经开始向空中进发了。
有的牵引着各色火焰、有的翻飞着大衣和斗篷、有的则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当他们在身旁飞过的时候,都以各自的形式向身在前线的总司令官致以交战前的敬礼。最后尾的一人则在敬礼之后向下方指了一指。
佐菲自然也不会找错地方。
“果然世间最可贵的还是好的同伴呢。”
“在如此场合下,这句话大概应该算是金玉良言了。”
火雾战士兵团总司令部幕僚长——“犀渠守护者”扎姆艾尔·德曼提乌斯,如今正带领着剩下的半数预备兵力出现在最前线。
身经百战的勇士特有的泰然举止,刚硬笔直的腰板——充分展现出其卓越指挥官形象的年近半百的男人,先让部队在身后排成一列,然后以毫无多余动作的敏捷步伐登上了一块崩塌的岩石。
跟他厚重的脚步相呼应,脚下的岩石逐渐转化为一道横长形的阶梯。
他站到顶端,以只剩一只的眼睛,眺望着逐渐被敌军推向均衡的战况。
“我们将采取一点突破的战略。立即建起桥梁,一路向上。可以吗,吉尔尼托拉?”
“建起桥梁,一路向上,我认可。开始作战行动吧,德曼提乌斯。”
扎姆艾尔没有点头,只是用右手食指弹了一下用绳子挂在胸前的银杯——吉尔尼托拉的神器“塔勃尔”。在余韵响起的瞬间握紧了一下银杯后,扎姆艾尔迅速单膝跪下以手击地——
“扰乱、投掷、建筑——其名字为荣誉、‘吉修卡之丘’——”
以低沉而流畅的声音宣告道。
瞬间,以方形构成的自在式穿越了被踩得满是污垢的雪原,随即遍及四周。
最初是一块,
接着变成大量,
之后更变成无数——
从战场一带的大地中,喷出了无数块几乎有人身大小的石材,陆续在他面前整整齐齐地堆叠了起来。就好像把破坏过程倒着播放似的,石块纷纷被吸向既定的位置,建造在顷刻间已告完成。
那是一条朝着敌阵彼方延伸的笔直桥梁。
在桥桁之间,甚至在附近蠢动的德卡拉比亚的巨身周围,也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石板,并作为妨碍其活动的障壁发挥功效。通过随心所欲地即时建造出城池和桥梁等建筑而使己方占据地形优势,这就是“犀渠守护者”的自在法“吉修卡之丘”了。
其延伸的目的地——从分城看只有豆粒大小,甚至会混入吹雪难以辨清的东西……现在却是一个比山还要大,扎根于地平线上的庞然大物。
敌人的根据地“星黎殿”。
在延伸于自己面前的大桥人口处向前踏出一步的扎姆艾尔——
“全军——组成战列!!”
满怀自信的发出了号令。
听到号令的那半数预备兵力——为了给敌人最后一击而留下来的火雾战士兵团的必杀之刃,以盖过战场噪音的齐声呐喊整列于他的身后。
由于派往飘浮空中的死守对象“神门”的半数预备兵力的牵制作用,地面的[化装舞会]战力也不得不抽调一部分派往空中(而且在高空中展开的乱战中,只有地面上的近距离内才能实现
的防御自在法也无法加以援护)。德卡拉比亚通过舍身自在法才能勉强维持住的战线,在这轮最终攻势下终于快要崩溃了。
桥上,走在前头的扎姆艾尔——
“统一步调——突击!!”
发出了第二次号令,火雾战士兵团立即以全速向“星黎殿”发起突击。
来自周围的攻击,跳上桥上进行妨碍等等,都是非常零散的现象,根本不可能阻止一支精锐部队的步伐。而且桥本身也经过扎姆艾尔的力量强化,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破坏掉的。简直是一次如入无人之境的突击。
前往“星黎殿”的攻略之路终于被打通了。
事已至此,理解了事态恶化的德卡拉比亚——
〈各部队队长——注意。我是直卫军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下达了在本战场上的最后命令。
〈部队队长“匣迅驾”伯丁,空中部队请维持现状,死守“神门”。〉
“包在我身上,司令官阁下!!”
〈部队队长“化转之藩障”巴尔马,带领地面部队,在“星黎殿”前构筑防线。〉
“明白!!”
〈部队队长“翻移之面纱”奥瑟,埋伏在桥的末端,压住敌军的突击部队。〉
“是,誓死守护!”
得到了全员的忠诚回答后——
〈以上。〉
恢复为一个“红世魔王”的他,将意识收回到深潜于水底的自身头部中。
然后,对于整个战场的情景——
(吹雪——已经停了吗。)
对于用肉眼看到的这个久违的世界——
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无关重要的事情……然后马上又回到自己的本分职责上。(视野变良好的话,目标也容易暴露。)
跟战场的身体相连的头部,稍远的地方——也就是东边的山影中浮现了出来。
在吹雪过后的静谧山间,只剩下清晰的战斗噪音。
在吹雪消失后的夜幕下,只剩下刀枪和火焰的光亮。
对准了其中最大的声音和光源——在桥上发起突击的部队,德卡拉比亚张开了足足有十米的巨大嘴巴。留下勉强足够守护巨身的分量,开始集中力量。
(只能争取到……使出一击的时间。)
在他的头顶上,一股巨大的亮光正带着轰响自天而降。
大概是从上空一直监视着作为要害的头部的出现吧。
既然她没有参与突击,那么这一点就毫无疑问了。
(因此,我要在一击之中灌注全力。)
为了释放出这一击,他必须解除头部的防御自在法。
然而,如果潜伏起来的话,就辜负了自己被赋予的职责。
直到最后的最后,也一直想着完成自己任务的他——
(打中吧——!!)
直到死的刹那,都在默默祈求着。
佐菲发现了在山间膨胀起来的巨大力量,立即集中全身力量使出了落雷蹴。
紫电的火花之所以显得比平常更华丽,并不是为了显示出自己讨伐敌将的决心。一旦确认到闪电的末端被毫无抵抗地吸收过去的话……也就是发动攻击的头部也被施加了转移自在法的话,佐菲就会马上解放飞踢的能量,以极近处的爆炸挫弱即将发动的攻击威力,如果顺利的话还能扭转其方向。
然而——
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
第一次见到的德卡拉比亚的本体……与其长大鱼身相连的巨大头部瞬时溅出了火花——
“——喝!”
以其平滑尖突的脑袋,抵受着灌注全力的落雷蹴的威力。
“嗨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释放出的攻击,由于来自头顶的踢击而错开了方向。一团巨大的铁色光芒——就像是临死前的哀嚎似的力量凝聚物,把桥梁的一角轰飞了。
在粉碎的同一瞬间——
蠢动于全战场的巨大鱼身,猛然引发了一次铁色的大爆炸,全部化作了碎片。在两军中唤起两种截然相反的反应,这是一场战斗终结——“淼渺吏”德卡拉比亚——的情景。
飞驰疾奔中的,如同欢呼般的奋勇进军。
守护潜伏中的,如同惨叫般的沉默气氛。
这两者支配着地面,就连空中舞动着的两军的光芒,也出现了外观和举动上的差异。
这一刻,胜负已经分出了。
就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死去的德卡拉比亚所预期的事情,在战场上发生了。
变故是从弗兰索瓦和古洛戈赫的尖叫声开始的。
〈萨、萨伯莉淑总司令官!战场西侧极近处,突然间出现巨大的气息!!〉
〈明明一直都没有放松监视——果然,还是单体啊!?〉
气息微弱到连他们也要注视才能发现的地步。那原先被认为是战场外的逃兵,或者是回不来的“使徒”气息,突然间发生了剧烈的膨胀。
完全没有时间沉浸在打倒敌将的余韵中,佐菲向吹雪已停的西边天空看去,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的确,在空中飞来。可以看得见,光点的数量非常多。
“这个火焰是……”
“……”
建御雷之神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们也认得这种光。
稍微有点泛白的紫色——楝色。
她们也同样认得远处传来的歌声。
“祈求幸运,歌颂勇战。”
飞在正中央的,是一个大大展开双翼的异形鸟人。
位于其周围的,则是大大小小的鸟群。
其中的每一只鸟,都燃烧着楝色的火焰。
“前进吧,直到打倒敌人。奔跑吧,直到燃尽力量。”
在响彻四周的歌声中,鸟儿们的轮廓正逐渐发生改变。
身上缠绕着从异形鸟人嘴里吐出的、大量看似铁砂的奇怪粉末。
膨胀到了某种程度大小之后,那些鸟突然间亮出明确的轮廓,落在了地面上。
那就是鸟人——布告官“翠翔”斯托拉斯的高速输送自在法“行列(Procession)”。
通过这种自在法被鸟运送过来的人,正一个接一个降落到地面上。
在滔滔不绝的响亮歌声中,一个又一个。
“踏着战友的火焰而活,踏着敌人的火焰而死。”
燃烧着楝色火焰,整齐排列在那里的,全都是“使徒”的军势。
然后,斯托拉斯就跟最后的一人——唱歌的歌者,踏上了战场。
“不剩一粒尘埃的我身,至少也要留下爪牙的印记,留下吧——留下吧——”
戴着沉重的双头防毒面具,披着破烂斗篷,令人联想到稻草人的异形人物。
那正是接受了德卡拉比亚移让的[化装舞会]全军指挥权的“红世魔王”。
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炀煽”哈勃利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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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几天前的事其二
坐在玛琼琳枕边的佐藤,准备向捧在手里的神器“格利摩尔”——马可西亚斯,报告有关自己初次任务中发生的事,以及自己获得的各种情报和战利品。他刚想开口——
“哎哟哟,先别说那个。”
却马上被制止了。
“你先带我到酒吧那边看看吧。”
一下子被挫了锐气,佐藤不禁丧气地垂下了肩膀。
“别说那个……”
佐藤那表现在脸上的,很想把自己这次任务的事说出来的心情,以及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女性身边的心情,马可西亚斯都非常清楚。然而,他还是继续催促道:
“好啦好啦,快去。”
“……知道了。”
虽然稍微抵抗了一会儿,但佐藤还是遵从了。
以在火雾战士的情报交换·支援设施外界宿就职为目标的他,同样也把跟玛琼琳订立契约的“魔王”马可西亚斯视为师父,或者是教官之一。
提着沉重的脚步,他带着马可西亚斯来到了设置在自家内的室内酒吧——平时的话,这里本来是玛琼琳作为寄居房间使用的地方,然后打开了这个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的电灯。
“…………”
面对眼前房间的全景,佐藤不禁产生了某种不祥的空白感。
她在的时候总是弄得凌乱不堪的室内,随着她的离开,如今已经被清洁工们收拾整理得干干净净了。她唯一的私人物品,也就是那些洋服——全部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放不进衣柜的那部分,则以从其他房间拿来的洋服衣架并排挂在那里——没有留在房间角落里的话,甚至会让人产生她已经消失的错觉。
“哟。”
“……啊,啊啊。”
佐藤仿佛要赶走内心涌起的不祥感似的甩了甩脑袋,然后把马可西亚斯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正当他想也没想就准备坐下来的时候——
“喂喂,连你也坐下来怎么行啊。”
“啊?”
又被阻止了。
面对一脸讶异的这个不成熟的年轻人,马可西亚斯不禁半带叹息地说道:
“快回房间吧。”
“咦?”
先作出了跟刚才同样的反应,然后经过几秒钟的沉默——
“——啊!?”
才终于领悟到马可西亚斯的行动是对“两人”的关照。无论是内心还是外表,佐藤都出现了极大的动摇。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掌在自己不知露出什么表情的脸上使劲拍了一下,顺便把嘴巴也遮掩了起来。接着连耳根也变得一片通红,只好狼狈地用手支在沙发的靠背上。
“但、但是。”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吗?”
要让他绷紧的双腿动起来,一次——
“啊,嗯。”
“你也从荣太和小姑娘那里听说了详细情况吧?”
两次——
“也差不多吧。”
“既然这样,你就快去啦。别让我说这么多次。”
三次——
“不,那个……”
“快去。”
“……是的。”
总共需要四次的催促。
佐藤在刚开始和田中联络的时候,已经听他绕着圈子提到过——玛琼琳是不是能醒过来,完全要看自己的行动。作为来自好友的坏心眼的玩笑话,也作为蕴含醋意的前跟班少年的建议——
〈不是有那个吗?唉,就是让睡公主醒过来的方法啊。〉
提到了“自己该做的行动”。
当然,作为妄想的话,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那种“美妙的事”……不,虽然是想过,但是说到要真的实行的话,还是需要相当大的胆量。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思慕对象的话,就更是如此了。而且还要附上一个“身边的人全都知道”的条件。
即使如此——
(这一次,毕竟是玛琼琳小姐第一次需要我啊。)
在年轻人特有的自我陶醉的力量推动下,拼命将胆量提升到极限。
好——他特意说出声音,转身就要离开房间。这时候,从他的背后——
“启作。”
传来了马可西亚斯最后的助言。
“要是你还摆出刚才走进来那时的傻呆呆的样子,本来会醒过来的她也变得不会醒了啊。还有,那些需要装帅的场面,也没有必要做得太过火啦。加油哦。”
“谢谢你,马可西亚斯。”
“嘿,等你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再跟我说吧。”
把那开玩笑般的声音留在门的另一侧,佐藤迈出了步子。
不可思议的是,在刚走出酒吧的瞬间,刚才的动摇就像错觉一样不复存在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马可西亚斯的助言而下定了决心,还是单纯因为是在他人的催促下采取的行动。
(到了要做事的时候会变得冷静……这个,似乎不是我的特点吧。)
不管理由为何,现在的脚步已经变得迅速而踏实,而且是大步大步地走。在回家之前出现的紧迫和烦躁的感觉,都已经消失了。
(马可西亚斯,是为了让我变成“这样”才跟我说那些话的吗?)
取而代之的,如今在他心中的感情——令他加快脚步的原因,是一种紧紧勒住心胸的痛切感。表面上似乎很冷淡很沉静,实际上却是比焦躁感更激烈。
佐藤走进房间,在沉睡的玛琼琳床边坐下,开始确认自己的思念。
“——玛琼琳小姐。”
自然而然地,仿佛为了把声音传递给沉睡于梦境中的她听到一般,佐藤把手放在她穿着睡衣的肩上,开始说了起来。
“我已经听说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从她手里抢走了象征着她存在意义的复仇,令她变成一个空壳的那只怪物。
那原来就是她自己的镜像,只不过是替她执行了复仇而已。
她这几百年来的彷徨,对她自己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
“但是,对我们来说,那毫无疑问是有意义的啊。”
按照马可西亚斯的建议,在自己可能的范围内说一些帅气的话,在话语中灌注对女性的思慕之情而并非对强者的憧憬,继续说道。
“田中、夏娜、吉田同学还有小绪……是啊,就算对坂井来说,对于御崎市的所有人来说,都是这样。即使对你自己没有意义,即使手段有点粗暴,即使发生过许多误会,每当你打倒一个‘使徒’,就一定会有因此而得救的人……更重要的是——”
佐藤稍微加大了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的握力。
“对我来说,有着绝对性的意义。”
注视着那双没有睁开的眼睛,祈求着她尽快睁开,继续说道:
“作为火雾战士守护世界;作为人类为我们做些什么之类的,不管是不是有那样的理由,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待你,不管你如何看待你自己……对我来说,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在这里,就有着绝对性的意义。”
声音显得热切无比。
“为了让你活下来,我已经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因为对我来说,我存在的理由就是你啊。”
露出了极其温和的微笑。
“当初我听说你正在等我回来,你现在正需要着我,我实在非常高兴。我,就是为了你而生存的……你对我来说是拥有绝对性意义的存在……正因为感受到这份喜悦,我才领悟了这些事实。”
在说话的同时,佐藤慢慢把脸凑近过去。
“等你醒过来之后……首先,我希望你说这些话。”
然后,嘴唇和嘴唇互相重合在一起。
柔软的感觉,还有接吻的余韵。
在佐藤感觉麻痹的期间,从互相重合的嘴唇中——
“……——”
传出了似乎蕴含着一丝安心,又像是感情火花般的微弱吐息。
“玛琼…呜哇!?”
正当他离开嘴唇想要确认她有没有醒来的时候,搭在玛琼琳肩上的手,如今正被另一只手贴在上面,紧紧压住。佐藤由于失去平衡而倒了下去,两人脸颊的距离又再次被拉近。随着轻微的气息发出的细小声音,从凑近的脸颊传进了耳中。
“我听到了啊……刚才也是,那时候也是。”
毫无疑问,那正是“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的声音。
佐藤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热流,也感觉到这股热流化作眼泪填满了眼眶。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模样,佐藤也同样向对方的脸颊和耳朵,轻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哪个、时候?”
“在知道了一切,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我听到了荣太和一美的声音。”
仿佛不愿意放开似的,玛琼琳向贴在佐藤手上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量。
“他们说,你现在什么都还没有为我做,叫我体会一下被你恋上的感觉……所以我不能死。那时候,我的确是想到了你,察觉到了发自自己内心的感情。”
“发自自己内心的……发自玛琼琳小姐内心的、感情。”
那正是佐藤由于“隐藏在心底深处,决不要求回报”的誓言一直刻意无视的东西。现在这句话竟然从玛琼琳的口中说了出来,佐藤不禁又惊又喜,马上紧张起来。
玛琼琳没有移开紧贴的脸颊,以稍带自嘲的口吻说道:
“我对‘那个’的存在感到惊讶……也有点怀疑……一时间变得莫名其妙……所以,才睡着了啊。”
“为什么?”
仿佛有所犹豫似的,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传出了回答的声音:
“如果‘那个’确实存在的话,那么或许就能通过‘刚才的那个’来感觉到……为了等待那一刻的到来,稍微延缓一下消灭的时间也不要紧吧……我当时是那么想的啦。”
佐藤接受了现在的结果,重新确认道:
“……你感觉到了,对吧?”
“至少是能让我不至于消灭的程度……啦。”
佐藤感觉到,当初立誓的心,在巨大的感动和沉重的事实面前已经彻底崩溃了。
“已经足够了……嗯,足够了,对我来说……!”
以浑身的力量——虽然对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即使如此,佐藤还是挤出自己浑身的力量,紧紧抱住了躺在床上跟自己脸颊相贴的女性。她的身体柔软得令人吃惊,也纤细得仿佛会被轻易弄坏似的。
玛琼琳再次贴近脸颊,享受着如今这个地方——自己现在的容身之所的安宁。
“谢谢你。这么说会不会有点侮辱你呢,启作。”
“什么都不要紧,我……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虽然有点笨拙,但佐藤还是把去掉了一切多余成分的纯粹感情表达了出来。
在安宁的感觉中,闭上眼睛的玛琼琳问道:
“光是‘这样’的话,是不行的。我作为一个‘女人’,向身为‘男人’的你提问……启作,不要说让我活下去,赌上一切什么的,你喜欢我吗?”
“是的,我喜欢你。”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顾虑,完全是一个坚定的回答。
玛琼琳挪开了紧贴的脸——
“你,还记得吗。”
在露出神秘微笑的同时,跟同样躺在床上的年轻人互相对视。
“我以前说过,火雾战士因为过于强大,就连使劲拥抱这种事也做不到。”
“啊,嗯。”
在半带疑惑地作出回答的佐藤胸前,玛琼琳轻轻伸出了食指。
瞬间,自在式在那里伸展开来,他的身体立即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强大力量。
“这个……是?”
表面上就像淘气小孩子一样,同时把沉重的心意隐藏在深处,玛琼琳笑着说道:
“如果是短时间的话,这种程度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要是不先说明那个做好预防的话,就很容易在无意中发生接近吧?那个时候,无论对‘哪一个’都要这么做。”
佐藤事到如今才感觉到内心的悸动,触碰着跟自己对视的女性的脸颊。
“现在呢……?”
“你可以……确认一下哦?”
两人的嘴唇再次重合在一起。
第三章神
两界夹缝中,在已经完全确定实体化的“诣道”最深处。
连火雾战士残骸的淡色影子也无法进入,对沿路走来的人们来说相当于终点的这个地方,也存在着途中出现的不可思议光景——而且是至今为止最壮观的光景。
呈现在眼前的,是从管状的大地向空中突出的无数林立的高楼大厦。
无论是环视四周还是抬头仰望都只能看到一大片混凝土和玻璃的构造物。看不见云和天空的这个世界,就像是向上延伸的迷宫,或者是逐渐合上嘴巴的巨大生物的獠牙一样。
在这样一个世界的最尽头,有一道跟周围的高楼群不搭配、挡住去路的墙壁。
那并不是垂直地竖起在弯曲形的大地上遮挡去路的形式,而是管道的口径在这里开始急速收窄,那道壁垒就像是封着管道的圆形盖子一样,的确是一种跟世界尽头相配的归结形态。
在墙壁的中央,敞开着这一个宽阔的四方形人口。
周围并没有可以从地面走上去的阶梯,那完全是以飞空者为前提的人口——[化装舞会]的指导部成员们都从这个入口进入了里面。
其内部构造虽然只是“列柱排列于两侧并向深部延伸的一条宽敞走廊”这种单纯结构,但是组成这条走廊的构造物却都是发黑的青铜块,就像精致的木造工艺品一般彼此缠绕牵连在一起。在总体上呈现出单纯形态的同时,其每一个组成部件都显得棱角分明凹凸有致,表面上还雕刻着无数四方形的漩涡。悬挂在各处的类似祭旗般的漆黑布幕,也进一步衬托出现场的庄严肃穆的气氛。
在弥漫着暗淡清澈空气的走廊上迈步前行的众人最前方——
“啊啊——!!”
有一个边发出感叹的声音,边踩着利落的脚步往前走的存在。
身上披着绯红色的铠甲和衣裳,后脑上伸出一条漆黑龙尾的少年……正是[化装舞会]盟主的代用体“祭礼之蛇”坂井悠二。他抬头向上仰望,双脚却并没有停下步伐。
“啊啊,啊啊,终于来到这里了吗!来到这座‘祭殿’了吗——!!”
就像在迎接谁似的,也像是在在接受谁的迎接似的,他大大张开了双臂。那虽小却强大无比的身体,已经充满了数千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深渊之神的无上喜悦。
挂在他胸前的黑色宝石上,交叉环绕着两个金环的吊坠——
“……”
以神器“克库特斯”表达自身意志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自从进入“祭殿”以来,都一直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身为与创造神“祭礼之蛇”同格存在的天罚神,跟“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订立契约并赋予其异能力量的他,在这个终于迎来的重大时刻,却仅仅是一个只能单方面接受眼前状况的存在。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推翻这个局面。除了把所有发生的事作为情报带回去之外,他根本没有其他可做的事。
相反,同行者们的脚步就像在嘲笑他的内心似的,显得格外轻松。
“看来,已经开始行动了。”
跟随在后方,头戴白色大帽,身披纯白色披风的少女……三柱臣的巫女“顶之座”黑卡蒂,感受到萌主那种仿佛随时会爆发似的激昂感情,稍微红起脸颊轻声说道。
在她右侧,在一身灰色的紧身礼裙上挂着许多装饰品的妙龄美女……三柱臣的参谋“逆理之裁者”贝露佩欧露,以缺了右眼的左边和额头上两只眼睛凝视着前路说道:
“因为对谁来说时间都很宝贵啊,至少也该做好登御座的准备。”
“的确,毕竟在这里也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最好还是赶快把事情解决早点赶回去。”
在左侧,一个全身黑色西装加墨镜的装扮,将一头白金色头发梳成大背头的高大男人……三柱臣的将军“干变”修德南,叼着没有点火的香烟笑着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好~不容易才钻~进了这—么Exciting的宝~藏之山,竟然说马~上就回~去,真是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到极~点了啊~!?”
在三人的身后,戴着厚厚的眼镜、以皮带束着头发、身穿白衣的高瘦男人……“探耽求究”丹塔里奥——别名“教授”,一边摆弄着自己背着的奇特机械一边大声叫道。
“不过,采样作业也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拿到解放和崩溃的数据就哇好痛好痛好痛-”
在教授身旁,有着膨胀发条般的头部和煤气罐似的圆形身体的“磷子”——“我学之结晶ExceUent28—勘塔特·多米诺”,脸颊正被教授那变成钳子的手捏得大喊大叫。
在最后头摇摇摆摆地跟着走来的,是一个戴着盖过眼睛的三角帽、身穿竖起衣领的燕尾服的奇特乐师……“笑谑之聘”洛弗卡雷,正一边弹着手里的琵琶,一边慢慢唱起歌来:
“梦里寻光,敷设大道,得以其道粉碎命运……”
每人都各自说着各自的话,
然而步伐却丝毫没有放慢,
在广阔的“祭殿”最深处一
“梦——”
终于见到了他们不惜花费庞大的时间和劳力苦苦追求的“那个”。
“对,也许是梦。当我走在这里的时候,也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在说话的过程中,不同于少年的声音,其比重显得越来越大——
“也许一旦醒来就会消失,只是在数千年的沉睡中隐约看到的、刹那间的幻影而已……当时是这么想的。”
以完全改变的声音发出感慨,然后抬头仰望着“那个”。
众人也跟着抬起头来。
在视线集中的地方,有一道如同封闭的世界尽头似的,以发黑的青铜做成的绝壁。
刻印在其表面的是——仿如巨大星空图一般、几百重彼此相连的同心环。
在其表面各处,则可以看到有如阴影般的黑色火焰,以及扭曲着长身的生物的图纹。
“但是——这并不是梦幻。”
在环的中心还镶着一个并非雕刻上去的存在,而是活生生的眼球。另外还有盖过部分圆环向外伸展的头和尾,以及隐约能看到部分胴体的巨大黑色蛇骨,就像雕像一样固定在那里。
看起来——
“所有一切——确确实实的、都在这里。”
仿佛在天空捣乱,四处肆虐。也像是被天压倒却仍在不断挣扎的“那个”,正是自太古时代从“红世”来到现世,被火雾战士们以不归之密法“久远陷阱”放逐到两界夹缝中的创造神……“祭礼之蛇”。
“实在是,久等了。”
并非代用体的“祭礼之蛇”向自己说道。要说是感慨也显得过于巨大,要说是感动也显得过于深沉——他正用心地体味着来到此地的这一幕光景。只觉得有一股难以操控的感情,正在心胸中不断膨胀起来。
“不过,那个在这一刻已经结束了。”
在来访和被放逐后的数千年里,他一直游离于两界夹缝中,同时创造出“诣道”,编制出“御命诗篇”,跟巫女通信,建立起代用体,使其意识实现同步,打开“神门”,最后来到“祭殿”。所有的成果,现在——都将在这里得到证实。光是想到这一点,他的精神就变得无比亢奋,身体也激动得喀啦作响,表情也远远超越了欢笑。
“不,是开始。”
在紧握双掌的期间,仿佛受到不断涌上心头的激情的推动一般,他缓缓地让自己的身体升了起来。一直上升到蛇的头盖骨的正面位置,然后向下方的眷属放声喊道:
“——让我、从沉眠中醒过来吧——”
“……是。”
贝露佩欧露怀着无限感触作出回答,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在同心圆的中心,至今也依然在注视着她的眼球——这正是她在过去“久远陷阱”发动时托付给“祭礼之蛇”的右眼,本来应该存在于眼罩之下的东西。
其名字称为“旗标”。
把不断尝试不断改进的“御命诗篇”正确地传递到身为接受者的巫女·黑卡蒂手里,在两界夹缝这个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将罪孽和苦难编织成长长的“诣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旗标”这个永远注视着“她所在的地方”的磁针才能实现的伟业。
在本来无法分辨方向也没有位置概念的两界夹缝中,作为一线光明引导着“祭礼之蛇”的小小眼球……这正是从根本上颠覆了不归秘法“久远陷阱”的元凶。
向前踏出一步的贝露佩欧露,把视线投向那值得自豪的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并将其转动起来。
在这座“祭殿”中,“旗标”也被赋予了对“祭礼之蛇”本体进行统括管理这一次要的职责。现在她们所在的神社,同时也是让除“御命诗篇”的构筑以及“诣道”的创造等精神活动之外不需要用到的部分——也就是其作为神的身体在归还之前先休眠起来的、属于“祭礼之蛇”的一张巨大的神床。
贝露佩欧露在进入“祭殿”后,马上就让“旗标”开始进行将本体从这张神床中解放出来的准备。其标志就是在黑色蛇骨的周围各处都冒出了火焰。
在历经数千年时间后响起的一个声音,宣告着这一切的职责都已经结束。
“辛苦了。”
发出宣告的贝露佩欧露和“旗标”——当同样的三只眼睛对上视线的时候——霎那间,她的眼罩立即消失,原本嵌在环中央的眼睛,已经化作金色的火花回到了她的眼中。
“……来吧。”
以睁开的三只眼睛为信号,以催促的话语作为号令,开始了。
在留下空白的环中心位置,取而代之地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停顿了数秒钟后——
原本嵌着眼球的中心圆环开始转动起来。仿佛制动终于被解除一般,无比迅速,无比剧烈。圆环仿佛溅射出摩擦火花似的挥洒着黑色火焰,在转了几圈之后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位于其外侧的另一圆环则向着相反方向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然后,其外侧的圆环也同样向相反方向转动,停下来后又轮到更外侧的圆环……这种互相交错的旋转和静止,逐步从内环向外环扩散开来。
溅出的黑色火焰,也随着旋转圆环的扩大而不断增大分量,压着巨大蛇骨的整个大圆盘都开始发出倾轧声微微颤抖起来。不知不觉间,那微弱的颤抖已经波及到整座“祭殿”。以发黑青铜构成的地板、列柱、天花板、漆黑布幕……就连暗淡清澈的空气,也不增强着作为前兆的颤抖,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完全解放的瞬间。
悲愿、期待、成就等等词语,如今正在向现实转化。
代用体“祭礼之蛇”坂井悠二漂浮在空中,面对残留在自身蛇骨上的眼睛——失去光明的暗淡水晶球,仿佛在企求、也仿佛在等待着时机到来似的伏下身子,稍微低下了头。
位于他胸前的亚拉斯特尔,面对眼前这个本应讨伐的敌方首领——决不应该让他重新觉醒的神,却只能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神器之身痛恨得咬牙切齿,默默地注视着仪式的进行。
下方,以陶醉般半眯着恢复原状的三只眼睛的贝露佩欧露为中心,脸泛红潮等待着时机的黑卡蒂在右,露出凶暴的笑容眺望着眼前情景的修德南在左——三柱臣各自摆出奉侍的姿势。
后面,在贝露佩欧露不知何时以宝具“达尔塔洛斯”构筑的遮断声音的圆轮内,教授和多米诺一边操纵机器一边大嚷大叫,洛弗卡雷则悠哉游哉地弹着琵琶。
然后——
圆盘的边缘……最后的旋转,一直没有停止。
之前总是很快就停下来的旋转,如今正以猛烈的势头不断加速。随着加速的进行,其构造所能支撑的极限点正在逐步逼近。没过多久,旋转出现了扭曲,外周的圆环跟周围发生摩擦。扭曲的圆环马上向内部传播开来,由于内部跟外周高速旋转的落差,圆盘一下子就崩塌了。
位于代用体“祭礼之蛇”面前的——眼睛。
那失去光明的暗淡水晶球……位于其深处的银色,开始复苏、发亮、发光、闪烁——
创造神,已经觉醒了。
冲破了缠绕着黑色火焰逐渐崩塌的同心圆封印,巨重的蛇骨终于现出全貌。
广阔的“祭殿”之内就像遭遇了洪水袭击一般,被神的身体所填满。
黑色的肋骨撞碎了地板,黑色的尾骨扫断了列柱,黑色的头盖骨顶破了天花板。
伸展过身体之后,创造神抬起头来,吸人了一口胸廓附近的空气。
吸完之后,在瞬间释放出来的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经历了数千年之后的喜悦咆哮。
这股伴随着地响声的、人类听了恐怕会震破耳膜和肺部的爆
发般的声音,轻而易举地从内侧把“祭殿”整个轰飞了。在余波的影响下,附近高层大厦的上层部分也被震碎,玻璃和混凝土顿时化作一阵伴随着亮光和重量感的猛烈暴雨,向周围一带倾盆洒落。紧接着,大量黑色火团和青铜块又向周围发起袭击,狭窄的世界顿时化作一片烟幕弥漫的混沌之地。
这时候——
“多~么壮观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新·怪·奇·超常!说~白了就是各~种现象的博~览会~!实~在让我心~血沸腾,Exciting~!!多~米~诺~!你有~没有好~好地给我收~集数据啊~!?”
“是是、是的,教授!各观测仪器都在正常运作中~!”
“噢……”
从“达尔塔洛斯”的圆轮中解放出来的三人,被轻而易举地抛飞了出去。
身为眷属的三人,则静静地凝视着他们的创造主一时被埋没的粉尘之中。
“像这样子站在远处迎接,也已经很久没试过了。”
“还有最后的步骤没有完成啊。毕竟请盟主亲自从庞大的‘御命诗篇’中找出下一步骤的自在式也很费精神,在这种时候能帮上忙的就是这位眷属啦。黑卡蒂。”
“明白了。”
在粉尘飞舞的深处——那黑色火焰和银色阴影交错闪烁着的中央,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应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就是抬起蛇头的黑色蛇骨,以及静止在蛇骨前面的代用体。
仿佛在互相确认似的,闪烁着银光的眼睛和漆黑的眼睛,彼此都在凝视着对方。
在远处注视着这一幕,然而却毫无表情——巫女黑卡蒂,开始履行她的本分职责……接受神的旨意,协助神的显现,发挥巫女所特有的力量。只见她利落地挥舞起手中的大杖“TRIGON”,嵌套在三角形锡杖头上的游环响起了“锵啷”的清脆音色。
接受了巫女意志的“御命诗篇”开始启动,黑色蛇骨和代用体周围马上出现了变化。
“——‘顶之座’黑卡蒂在此向御身祈告——”
无数大大小小的明亮水蓝色三角形开始在周围飞舞,就好像在祝福他们的落花吹雪一般。三角形不断碰撞不断碎散,在碎散后又形成多个新的三角形,为耸立于仍未消散的粉尘之中、瓦砾堆之上的黑色蛇骨点缀出幻想般的气氛。
“——尊请于此大杖‘TRIGON’之上,委以御身结装——”
那些已经碎裂成沙粒大小的三角形,并非只是在空中飞舞,而是像雪花一样不断落在瓦砾堆上随即溶化。唯独是落在“祭殿”的青铜块上的时候,化作了涟漪向外扩散。
“——委以御身结装——”
跟重复的声音相呼应,无数的青铜块同时浮了起来。浮起来之后,就向着高高耸立的蛇骨飞去。这些东西,都是在休眠时切离身体化作神床的力量结晶。
“——委以御身结装——”
不断飞起的青铜块,在猛烈地撞上蛇骨的同时化作泡沫,并转化为黑色火焰逐渐笼罩着蛇骨的全身。在那熊熊燃烧的力量中,骨骼上逐渐出现了皮肉,血液也开始在皮肉中流通。
“——委以御身结装——”
在巫女“顶之座”黑卡蒂的催促下,沉睡之神正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着过去的庞大力量和豪壮的身体——不断重复进行着凝缩火焰、燃起新的火焰这种类似于心跳的活动过程。
“——”
跟过去一样,目睹了他的存在,黑卡蒂露出了笑容——并不是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贝露佩欧露、甚至连修德南也一样,都以各自的方式表露出了同样的笑意。
至于本人——
没有理会交错飞行的青铜块,面对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毫不动摇——代用体依然漂浮在同一个地方。既没有因为神的复活出现变貌,更没有表现出任何消灭的迹象,只是从一个第三者的视角,默默地看着自己那逐渐恢复为完整存在的身躯。
在两眼和阴影的银光中浮现出来的纯黑体表,以具备多个锐角构造的细小头部作为头盔,以密不透风地覆盖在粗长蛇身上的鳞片作为铠甲——那伴随着地响巍然矗立的全貌,其全身各处都缠绕着旺盛燃烧的黑色火焰,在这狭窄的大地上层现出“红世”真正之神的威容。
先是深深点头,接着又大笑起来的“祭礼之蛇”,以创造神的声音说道:
“干得很好。眷属‘三柱臣’——我的骄傲啊。”
说完,他就大大张开了双手。
相应的,蛇身也抬起脖子,发出了蕴含着同样意义的咆哮。
位于空中的三人面带喜色地从正面接受了盟主的赞赏,另外的三人则翻滚着身体向下坠落。
这时候,从他的胸前——
“既是我同胞也是同列的一柱、创造神‘祭礼之蛇’啊。”
在场的另外一人——亚拉斯特尔发话道。
“我现在马上就要归还到‘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身边。
那完全是目睹了一切,理解到不会再获得更多情报后的诀别之言。然后,他又向着至今为止跟自己相处了最长时间的少年本体说道:
“坂井悠二——这将会是今生的永别吗。”
“!”
这是在本体复活的现状下进行的正式确认。
虽然从以前开始,无论是从“祭礼之蛇”本人口中,还是从其他的枢要人物口中,都听到过“代用体有利用价值,不会将其消灭”的意向,但是一旦获得本体后,对方改变主意的可能性也是非常高的。
而且彼此间也没有立下任何维持现状的约定,也没有那个打算。现在有的只是对方单方面的宣言。因此,亚拉斯特尔这一问纯粹只是确认而已。
这纯粹的确认,是“红世”魔神所能表现出的最大限度的温情——对这一点非常清楚的少年,马上笑了起来,并且在笑意均等地混入了喜悦和其他感情。
“谢谢你。不过,你不用担心的,亚拉斯特尔。”
这句听起来像是强作安慰般的话语——
“当然了。我们——将一路同行。”
被创造神那仿佛起誓般的声音接了下去。
然后,他又以少年的声音,以少年的表情宣告了暂时的别离。
“很快,我们又会在‘星黎殿’见面的。”
“……再见了。”
毫不粉饰话语的亚拉斯特尔,绽射出炽红的火花离开了。
身为代用体的少年在融合为一的心中,却产生了跟话语相反的、又一次近在眼前的重逢的预感。在道理上来说,他虽然不觉得被囚禁的少女能逃得出去,但是在另外的层面上,却想着相反的事。那是完全想像不出手段,连推测也说不上的预感。
(不管如何。)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想法,通过紧握着亚拉斯特尔留下的炽红色火粉这一举动,他下定了决心。在重新转换心情后,马上回到了身为[化装舞会]盟主的立场。
(在这个地方该做的事已经完成了。)
外面的情况,在这个世界的夹缝里完全无法知道。虽然战况的有利局面应该不会改变,但是在这里长期逗留的话无论对哪一个成员来说都是一种怠慢,甚至是有害的行为。
(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利落地把手一挥,转过身来的代用体“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就降落到本体蛇身的鼻尖上。然后,面向跟随他一起降落在后方的眷属三柱臣和同行者们,以盟主的声音发出了早已梦见过干百遍的一声号令:
“此刻,正是归还之时。”
仿佛是行动的预兆一般,他的本体猛然颤动了一下。
伴随着震耳的地响,粗长的蛇身立即向空中浮起。散落于周围的瓦砾也好像被带动了似的向上飘起,甚至连构成“诣道”的整个地层都仿佛被他吸引过去似的出现了扭曲。
“很多人在等着我,很多事也在等着我。”
他向身后跳落在蛇头与脖子的连接位置上的众人环视了一遍——
“出发。”
话音刚落,创造神“祭礼之蛇”就开始沿着他们先前走过的“诣道”往回迈进了。
目标是“神门”——以及展开于其外侧的世界。
在蛇身已经离开的后方,“祭殿”所在的大地尽头在震耳巨响中粉碎崩塌了。
其碎片化作齑粉掉落在世界夹缝中,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其外侧,正敞开着一片无边无际的领域——连明亮和暗淡也无法判别,只是随着大地崩溃的举动,让人感觉到既像是卷起了猛烈漩涡的大海,也像是剧烈摇曳的阳炎——那就是不可思议的空间“两界夹缝”。
创造神“祭礼之蛇”所构筑起的“诣道”,是把来到这个世界的罪孽、苦难和不可能等等“状况”通过神的刚力重组编织而构成的临时性存在。如今,既然作为支撑其存在的创造神已经实现悲愿离开的话,这些对他没有意义的“身后物”,丧失了存在意义的“道路”就理所当然的只有随之消亡了。
这时候,眺望着那破灭光景的——
“唔唔~呵呵呵呵~!一个世~界发生崩~溃的光景!不~仅如~此,这还是无~需借助扭~曲的自~然形态!简直是超—级纯度百~分百的!两~界夹缝!竟~然能让我进行持~续性的观~测!这是多—么Excellent~的状~况!!‘我学之结晶Excellent252546~‘论议之笈’马—上启动!!开~始全~方位观~测!!”
是一边叫嚷一边将腰部以上的身体骨碌碌地转了起来的教授——
“教授,装置本身就附带有旋转式天线啊呜好痛好痛好痛!?”
还有被教授的钳子手捏着脸颊的多米诺两人。
洛弗卡雷则以三角帽遮掩着视线弹着他的琵琶——
“向前狂奔吧,向前飞翔吧,朝着自己该做的事前进——”
剩下的三人,只是静静地伫立着。
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值得以行动来表示,或者以谈话来谋划的事情了。完全就像洛弗卡雷所唱的歌词一样,现在只需要跟随着造物主一起去做该做的事。需要他们采取行动或者谈论谋划的,应该是在目前状况发生改变的时候。
林立的高层建筑群间,“诣道”最深部的中心地带,创造神正在向前迈进。,
不断向四周溅射而出的黑色火焰,沿着前行的轨道留下一道道火烧的焦痕。
具有惊人质量的巨大身体在飞行时带起的风压,把周围的玻璃都纷纷压碎。
巨大蛇身擦掠而过带来的强烈冲击,轻而易举地摞倒了一座座的高楼大厦。
压倒性的存在横扫着整个世界,把所有障碍物都尽数撞开,不断想前持之疾驰,
管状的“诣搭”,仅由大地构成的世界,如今又通过造物之手归于虚无。
在如此状况激烈的高速风暴中——
“——”
首先察觉到的人,是修德南。
“——噢,还真皮硬嘛。”
“怎么了吗?”
在贝露佩欧露提问的时候,他已经在热切地注视着前路的黑卡蒂身边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时挥舞起手中的刚枪“神铁如意”。
“哼!!”
枪尖从腹部把沿着蛇身盘曲处冲上来的两个人影切成四块,并将其抛落在后方敞开着的两界夹缝之中——途中还刚好擦过了教授那古怪仪器的天线。
“NOOOOO——!!”
没有理会教授的喊叫,贝露佩欧露以三只眼睛注视着那几块碎片——
“这些家伙,为什么能到达这样的深部……不,原来如此吗。”
在“诣道”上已经交手过无数次的淡色人影,那都是被卷入了秘法“久远陷阱”的太古时代火雾战士们的残骸。
她们所在的“诣道”,是通过把作为大地的管道内侧转化为确定性存在才得以构筑起来的。这样也就等同于把“存在于夹缝
中的其他物体”排除在外。因此作为夹杂物的他们在通道内出现的时候就无法保持自身的实体,只能显现为缥缈茫漠的淡色人影了。
本来的话,由于“祭礼之蛇”的“诣道”实体化作业的熟练度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提升,在排除比率最高的深部,他们是根本不可能存在于里面的。
然而,现在的“诣道”已经向他们身后的两界夹缝敞开了一个大口。所以他们就怀着执着的怨念闯进崩溃产生的大口,发起了作为火雾战士的最后一轮攻击。
这些已经漂流了几千年,就连作为人类的意识都丧失殆尽的人们——对于其履行使命的斗志,以及根本不可能造成决定性变化的妨碍行动这两方面的徒劳之举,贝露佩欧露取笑道:
“的确是够皮硬的……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放弃。真是的,契约者和讨伐者明明已经没剩下多少思考能力了吧,还真是
辛苦他们啦。”
“力量就是力量。你可别用从背后摔下去的丢脸样来给我们盟主大人的出门之旅添光彩啊。”
向她叮嘱了一句最受不了的话,修德南又向身旁的小眷属看了一眼。
黑卡蒂跟先前一样,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蛇身前行的方向。迎来了完成巫女本份职责的激昂感,给她的脸颊添上了平常绝对无法想像的喜悦之色。
明白她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内的男人不禁面露苦笑,随即把视线投往跟她相同的方向。然后,鉴于自身的职责所在,他又向着面对看不见终点的广阔“诣道”,把视线固定在蛇身前进方向上的少年发话道:
“我们的盟主大人,如果您还爱惜‘那个宝具’的话,就请小心注意吧。”
稍微把头转过来的“祭礼之蛇”坂井悠二——
“当然,我很爱惜。”
刚以少年的声音说完,就立刻不知从哪里拔出了单手用的大剑“吸血鬼”。
这时候,也许是看准了他转过头去的时机吧,一个新的人影持长枪从他的正面猛力刺来。
“!”
悠二没有回头,在维持脖子朝向的同时甩动起后脑的龙尾。那看起来既像是粗鞭也像是棍棒的漆黑龙尾,轻而易举地挡开了对方的长枪。然后,悠二顺着甩动龙尾的惯性加快了速度,让身体转过一圈后,就顺势以大剑使出一记横劈向人影扫去——随着枪的方向伸展的两臂,位于其中间的脑袋,这三部分都像开玩笑似的被轻轻松松地砍飞了。
对于这种如同舞蹈一般的华丽剑技,修德南吹了一下口哨表示赞赏,同时一脚把落在地上的那个没了脑袋和双手的人影踢到了后方。接着,他又顺便向不怕死继续进行观测的教授和多米诺,还有慌张地跑来跑去的洛弗卡雷发出警告:
“你们几个,要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掉进夹缝里当幽魂野鬼的话就给我趴下!现在跟来的时候不一样,那些家伙可是会随时发动袭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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