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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第十七卷 市委书记离奇失踪 作者:黄晓阳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二号首长免费全文阅读。     刚到办公室,电话响了。这部电话一直不怎么活跃,尤其这么早就有电话来,

    倒是一件奇怪的事。唐小舟接起电话,听到余开鸿在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来到余开鸿的办公室,余开鸿对他显得很客气,说,小舟,坐。

    唐小舟在坐下来之前,问道,秘书长找我有事?

    余开鸿说,正德同志另有任用,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唐小舟说,我听说了。

    余开鸿说,正德同志离开之后,我需要给德良书记重新物色秘书,想来想去,

    厅里的这些人,还是你比较适合。

    唐小舟说,那好,我和侯处把工作交接一下。

    他心里却在想,这个余开鸿,把自己当菜乌呢。什么想来想去,综合一处,

    本来就是替省委书记服务的,而综合一处的处长,就是省委书记的生活秘书。当

    初,他担任扫黑联络员,并没有说他不再担任综合一处处长,甚至没有明确他不

    再担任赵德良秘书,侯正德只不过是临时充任而已。想到侯正德得到那个位笠,

    至少花一万元,余开鸿这番动作,到底是想自己给他送钱,还是希望自己对他感

    恩戴德?

    离开余开鸿的办公室,唐小舟上楼去找侯正德。侯正德见到他,带点神秘地

    说,余找你谈过话了?

    唐小舟说,是啊。

    侯正德问,他没有暗示要你表示一下?

    唐小舟不想谈这个问题,问,你什么时候走?

    侯正德说,把这一摊子事交给你就走。

    唐小舟说,昨天说吃饭的事,我估计时间上不一定安排得过来。我给你准备

    了一点小礼物,表示一点心意。说着,他拿了一块手表,递给侯正德。

    侯正德说,唐处,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唐小舟抓住他的手,将手表塞到他的手里,说,拿着。至于吃饭,我尽量抽

    时间,万一抽不出来,相信你也不会怪我。

    侯正德说,我怎么会怪你?

    唐小舟说,谢谢你的理解。现在,我们还是工作吧。

    说着工作,可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唐小舟拿起一看,某个官场人物,以前电

    话联系挺频繁,他坐冷板凳的这段时间,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余开鸿刚刚找他谈

    话,立即电话来了。他原本不想理这种人,将手机放在一边,任由它震动。

    转而一想,人家是小人,你不能也做小人吧,虽然经历了这次波动,看清了好多东西,

    毕竟经历让你更加成熟,你的表现,也应该更加成熟才对。何况,官场就是这

    么现实,每一个官场中人,需要维护的关系实在太多,偶尔疏忽某个人,也是正常的。

    他拿起电话,很热情地和对方聊起来。无非是约吃饭,唐小舟装着很爽快地

    说,好哇,没问题。对方立即说,今天晚上怎么样?应付这类事,唐小舟很有经

    验,他说,时间不能定。不过不要紧,你们吃你们的,到时候,我如果抽得出时

    间,一定去。

    和他第一天接任这一职位的情况差不多,这个电话刚断,又有新的电话进来,

    他再次拿起来看了看,接听,仍然是那些话。

    他重新回到赵德良身边的消息,显然传开了。此前,他以为这类消息,是省

    委高层传出去的,现在他知道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省委领导们,才不屑于传

    递这样的消息,下面市里县里的领导,都会在省里发展自己的信息源,这类消息,

    肯定是信息源传出去的。官场就是这么现实,所有的关系,在于你是否有利用价值。

    有了这次经历,唐小舟甚至心存感激,毕竟,他看清了好多人好多事。

    电话再一次震动他拿起一看,是王宗平。

    唐小舟拿起电话,说,宗平,你好。

    王宗平说,我刚刚从省政府办公厅出来,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唐小舟一想,明白了。彭清源的秘书已经安排,是不是让他去给彭清源当秘书?

    他问,怎么说?

    王宗平说,他们说,暂时借用。

    唐小舟说,这没问题呀。你是市里的人,要到省里,肯定是暂时借用了。

    王宗平说,但秘书长的语气,我听明白了,他们好像并不准备长期用我,只

    是临时过渡一下。

    唐小舟说,你糊涂,临时过渡又怎么样?用还是不用,还不是彭省长一句话?

    王宗平说,那你的意思,我还是去?

    唐小舟说,当然去,这还用考虑?

    王宗平说,我怎么感觉这事有点不靠谱?

    唐小舟声音提高了一点,说,胡说八道,什么叫不靠谱?领导用人,有领导

    的想法有领导的方法,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你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

    王宗平说,那好,我听你的。

    唐小舟想了想,问侯正德,今天中午老板有什么安排?

    侯正德说,闻州在喜来登有个活动,汽车城项目的谈判,中午有一个工作餐会。

    唐小舟再问,你去吗?

    侯正德说,我要去的。

    唐不舟转而对着电话说,我给兆平打个电话,如果他有时间的话,我们中午

    就去喜来登,大家一起聚一聚。

    王宗平说,我也有这个意思,到省里以后,能聚在一起的机会,就不那么容

    易找了。

    挂断电话后准备给黎兆平打电话,可是很讨厌,他还没有翻到黎兆平的号码

    又有电话进来,一个副市长。唐小舟只好接听电话,不等对方出声,他先说了,

    对不起,在开会,然后挂了。继续翻黎兆平的号码,又被打进来的电话冲了。

    唐小舟干脆扔了电话,翻出电话号码本,用座机拨通了黎兆平的电话。

    黎兆平说,这是好事,一定要聚一聚。这样吧,我来安排,安排好了给你们

    电话。

    放下话筒,唐小舟对侯正德说,正好,你去阳通上任,王宗平来省里上任,

    我嘛,也算是胡汉三回来了,中午,你抽点时间,我们一起喝杯酒。

    侯正德觉得有点为难,他才刚刚下去,背着书记另搞动作,书记会不高兴吧?

    他说,我怕走不开。

    唐小舟说,你放心,你告诉老板,黎兆平在隔壁,你去敬一杯酒。他保证不

    会说什么,说不定对你今后还有好处。

    侯正德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评估他这句话。他很想说,你还不知道黎兆平和

    老板的关系?转而一想,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他并不认为侯正德是个适合在

    官场的人,自己之所以帮他,关键在于他交给自己的那封有关尹越的举报信,

    自己不信任他,也园于那封举报信。官场毕竟是官场,在官场交朋友,那是很幼

    稚的想法和做法。朋友是要分层级的,官场所交的朋友,只能是官场朋友,商场

    交的朋友,只能是利益朋友,酒场交的朋友,自然就是酒肉朋友。你都可以认为

    这是朋友,可你一定要明白前面的定语。那样,你也就能够时刻提醒自己,这些

    朋友的性质,不至于被这类所谓的发情所伤。

    中午,黎兆平在喜来登要了一个小厅。并不像以前那样,叫一堆美女作陪。

    黎兆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清楚,中午这餐饭,并不仅仅只是吃饭,

    毕竟还有些话要说,如果有美女在场,吃饭的性质,完全变了。

    三个人坐下来,黎兆平让服务员将其他的位子全部撤走,希望三个人坐得宽松。

    唐小舟说,留一个位子,等一下还有个人来。

    黎兆平不知道此事,便问,什么人?他显然不想自己这个三人帮夹进另一个人。

    唐小舟说,侯正德。

    黎兆平不太熟悉侯正德,却也知道,目前侯正德顶替唐小舟当赵德良的秘书。

    黎兆平说,我听说已经定了,他去阳通当副秘书长?

    唐小舟说,是的。

    王宗平问,那你回赵书记身边?

    唐小舟故作平静地说,我本来只是临时抽调,今天余丹鸿还煞有介事地找我

    谈话,说想来想去,只有我最合适。

    黎兆平点菜的间隙说,别理他,这个人有点阴阳怪调,拿鸡毛当令箭。

    黎兆平是个非常讲究生活质量的人,当然,他也有能力讲究。他点的菜非常

    高级,相对于喜欢吃辣的雍州人来说,堪称另类。他将菜单拿在手里,却不打开,

    十分熟练地将一个又一个菜名报给服务员。

    他说,一个鹤肝A鲍鱼。一个神户黑椒牛仔骨。一个香煎雪鱼。象K蚌刺生,

    芥末拿一支上来,我们自己加。海参肘子。两斤极品肥牛下火锅,另外每个人

    上一碗鱼翅。

    唐小舟和黎兆平一样,不是非常热衷于辣菜,王宗平则不同,他是无辣不欢,

    不辣的菜,在他的嘴里,统统是难吃得要死。见黎兆平报出这些菜,王宗平顿

    时叫了起来,说,一个辣菜都没有,你还让不让人活呀。

    黎兆平将菜单往他面前一放,说,你真不好侍候,我有心让你吃点好的,你

    却上不得台面。你要辣菜,自己点好了。

    王宗平也不看菜单,报了两个雍州菜,服务员却说这里没有。

    黎兆平说,老土了不是?你以为这里是街头的大排档呀2这里就算是做雍州

    菜,也要做得上档次,做得别出心裁。这样吧,再加一个极品雍南鸣舌,一个辣

    味鸡丝。

    服务员问,喝什么饮料?

    黎兆平说,饮料就不要了,我在这里存有茅台酒,拿那种小瓶的,先拿四瓶上来。

    唐小舟说,四个人,点这么多菜,是不是多了?

    黎兆平说,那两个菜是他吃的,他是天生的贱人。其实,吃辣的是一种最不

    健康的饮食习惯,倒不是辣椒有什么问题,而是雍菜的做法,不是煎就是炸,不

    光把食物的营养破坏了,而且,加进了很多食物垃圾。

    王宗平说,你们都是贵人,我是贱人。要不,你们都得人模狗样,我一个

    人混得这么差?

    黎兆平说,你怎么差了?马上就是常务副省长的秘书,和小舟平起平座,都

    是二号首长了。

    王宗平说,谁知道什么结果?我听说,他和陈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不好,两

    个人斗得很厉害。我如果成了池鱼,那就麻烦大了。

    唐小舟能够理解王宗平的忧虑,他以前服务的那位领导,就因为和市长温瑞

    隆斗得厉害,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不说,还连累了王宗平。现在的彭清4和陈运达,

    原本就处于激烈的竞争地位,二十多年来,一直是你追我赶,没有拉开距离。

    现在是陈运达领跑,可这个领跑的位笠一点都不轻松,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别

    人超越。两人明争暗斗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间的恩怨,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有数

    氏间有一种说法,因为两人禾自同一个县同一个地区,两人的官场关系,开

    始有很多交叉。那时有交叉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时他们处于中底层,需要

    彼此相互抬轿子。后来,两人差不多同时到了高层,成了竞争对手,这种交叉的

    关系,就充满了危险和变数。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清理这种关系,别说两面讨好,

    就算是某时候和对方说了一句话,喝了一餐酒,也会被打入另册。

    曾经有一个市的副市长,是陈运达的人,他需要到省里来跑一个项目的资金.

    陈运达是常务副省长,财政厅是他分管的,这笔资金,只要陈运达签字就行。

    副市长事前已经约好了陈运达,可到达省城后,才知道出现了意外,陈运达被临

    时召到了北京。巧就巧在陈运达走得匆忙,没有告诉这位副市长。副市长以为陈

    运达在办公室等他,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去了,去了之后,发现陈运达和秘书的办公室都锁了门,

    打手机又是关机。他不知道陈运达正在飞机上,以为他只是有

    事走开一会儿,随时会返来。当时是走不是,留也不是。

    副市长正不知所措,迎面见彭清源过来,无法回避,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彭清源十分热情,邀请他去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一坐。他并不想去,却又不能

    不去。人家副省长主动邀请,你还能拒绝?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坐下来就聊,说

    到跑项目资金的事,在这位副市长看来,事情是陈运达管的,彭清源应该不会插

    手。可他没料到,彭清源竟然说,运达同志临时有急事去了北京,还不知几天能

    回来,你这事又急,不如我带你直接去找龚省长吧。有彭清源出面,龚省长很爽

    快地在报告上签了字。

    几天后,陈运达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找出各种理由,卡着这笔资金,不让

    财厅转账。不仅如此,四个月后,他直接让这位副市长去了政协。

    两人一个是省长,一个是常务副省长,都是省委常委,谁如果想做出一个什

    么决定,另一个人肯定找出各种理由反对,谁如果想提拔什么人,也一定会受到

    对方的阻挠。所以,两人要干什么事,一定得斗志斗勇,将三十六计用遍,以达

    到目的。在江南省,陈运达以精通春秋战国诸侯纷争的历史和善用三十六计著称,

    又是政府一把手,官职比彭清源高一些,两人间的争斗,彭清源自然就处于弱势。

    另一方面,彭清源在江南省官场的地位也非常微妙。江南官场,最大的政治

    势力或者说派别,掌握在陈运达手里,其次是游杰。游杰有天生的优势,他是高

    干子弟,到处都是父亲的门生故旧,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只不过因

    为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影响了斗志,自己的利益受到影响的时候,他是一定不会

    袖手旁观的。现在又来了个赵德良。赵德良要想在江南省站稳脚跟,就一定得培

    植自己的政治势力。彭清源头上有三座大山。而他的后面,又有郑规华、吉戎菲

    这样一些新生代,以及陈运达大力培养的叶万昌、宗盛瑶等人。前有堵截,后有

    追兵,稍有不慎,便可能跌入深渊。

    王宗平看到的,都是这些表面现象,他没有吃透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赵德良

    是江南省官场最大的变数。

    赵德良单枪匹马闯进江南,江南官场早已经分疆裂土,诸侯割据,他想建立

    自己的政治势力,谈何容易?从中下层培养?虽然是一个办法,却太慢了。你还

    没有把自己的势力培养壮大,人家早已经将你的司令部捣毁了。他只有一条路可

    走,那就是诸葛亮当初向刘备出的主意,联吴杭魏,也是当初毛泽东对蒋介石使的绝招,

    建立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从这种意义上说,对于彭清源,赵德

    良绝对是要大加利用的。因此,彭清4的命运,和唐小舟的命运有很大的相似之

    处,与赵德良共荣共衰。

    这些话,唐小舟自然不好对王宗平直接说,只好换了种口气,对他说,我们

    是朋友,是哥们,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王宗平说,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们不

    知道,井绳比蛇可怕得多。蛇嘛,你将它打死,就万事大吉。井绳你怎么打死?

    怎么打,它还是井绳,还在那里。

    黎兆平说,我相信一句老话,事在人为。我们三个人,命运的曲线有极大的

    相似性,都走过弯路,吃过亏。正因为吃过亏,我才坚信一点,世界上的任何事,

    肯定有很多种办法去解决,但只有一种解决办法是最佳的。一个人成功与否或

    者说成就大小,与他找到多少最佳解决方案成正比。同时,我还相信一点,遇到

    事,你努力去做,总比逃避要好。哪怕做错了,你也可以获得经验和教讯,经验

    和教讯是财畜,什么都不做,却只是零。

    王宗平对黎兆平说,你也认为我应该去?

    黎兆平说,当然应该去。我刚才已经说了,做了比不做好。做,你就拥有了

    找到最佳解决方案的机会,不做,你什么都没有。你也不想想,你去了,就有机

    会,不去,就只可能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地被搁着。

    唐小舟也说,你也不想想,除了这次机会,你还会有别的机会吗?这也就是

    碰到了彭清源,如果换个人,就说换了你自己吧,你敢用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吗?

    黎兆平说,是啊,别说这个世上只有商人迷信,官员其实更迷信。能遇到一

    个不怕犯忌的人,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唐小舟暗想,你还这想那想,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我替你使了多大的劲?

    彭清源真的就是官场另类?真的不忌讳这种事?才怪。彭清源之所以肯要王宗平,

    说到底,可能还是看在赵德良的面子上。既然唐小舟出面,彭清源便很难判断,

    这到底是唐小舟本人求情,还是赵德良的作用。如果没有这样的背景,你能有

    这样的机会?

    恰好第一道菜上来了,王宗平端起酒杯,说,好,我听你们的。干。

    干了第一杯酒,黎兆平转了一个话题,说,听说祝国华出事了?

    唐小舟不好直接回答,只是说,我远离权力中心,消息闭塞。祝国华出了什么事?

    祝国华曾经是江南省官场的一个强人,军人出身,作风霸蛮,说一不二,具

    有令人震惊的执行力。当年,江南官场出现一个副省长空缺,竞争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彭清源。据当时江南官场的说法,祝国华的机会比彭清源要

    大得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彭清源和陈运达同时来自陵同,上面也担心这样两

    个人同在一个锅里是否合适,因此倾向祝国华。后来也不知彭清源动用了什么关

    系,竟然把祝国华打败了。

    祝国华竞争副省长失利,被安排去了柳泉市人大,几年后到龄退休。即使如

    此,祝国华仍然以强势控制着柳泉市的最高权力,六年之内,换了两任市委书记,

    都是被他挤走的,直到他力荐的叶万昌被提拔起来。

    王宗平说,这个人太刚了,我早就说过,他迟早会倒霉。

    黎兆平说,最好玩的是叶万昌,我听说这些天,他在雍州和北京两头跑,基

    本不回柳泉。柳泉出现了一种说法,抓了一只老虎,吓坏了一只病猫。祝国华就

    是那只老得连牙齿都掉光的虎,叶万昌就是那只病入膏育的猫。

    唐小舟想,社会上有些人就是如此,裤档里尽是屎,却以为多穿几层裤子,

    臭味就可以包住。叶万昌在柳泉卖官澎爵的事,江南省官场早有传闻,他早就应

    该知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王会庄贪污案的引爆,应该就是前奏,打响

    了清剿叶万昌的第一枪。最终虽然证实谋杀王会庄的是曹满江,表面上看,似乎

    没叶万昌什么事,可有几个人相信与王会庄其实没什么直接交往的曹满江,会去

    干这种谋杀的勾当?又有谁不怀疑,此案的背后,一定还游着一条大鱼?大概从

    那个时候开始,叶万昌便已经意识到,一场巨大的反贪风暴,正向他席卷而来。

    接着出现了卢清华案,这可以说,是清剿叶万昌的又一个战役。叶万昌显然错误

    地判断了形势,以为可以借助群体性事件,迅速扭转局面。在卢清华案中,叶万

    昌至少做错了两件事,第一,他未能正确评估那些在背后支持他围攻江南日报社

    的人。那些人将他当枪使,希望他跳出来闹一闹,把水搅浑,给赵德良施加压力,

    他毫不犹豫地干了。第二,他低估了赵德良的权力控制能力,以为赵德良真如

    江南官场传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无勇无谋只会吊书袋的书呆子。用黎兆平的话说,

    任何一件事,肯定有一种解决办法是最好的,可叶万昌不仅没有找到最好的解

    决办法,甚至连次好的都没有抓住,选择了一个最差的办法。赵德良恰恰抓住了

    叶万昌行动中存在的漏洞,开始了大举反击。尽管后来赵德良的江南大扫黑功败

    垂成,但在柳泉,却打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大胜仗。到了这一步,叶万昌建立的城

    防阵地,已经相继失守,此时他的一切努力,大概也仅仅只是困兽斗吧。

    唐小舟说,叶万昌虽然是一只病猫,但也不是一只弱猫吧?

    黎兆平说,你的意思是指省里会有人出面保他?我看不一定。叶万昌的事,

    早几年,就已经有很多传说了。官场上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猴精,听到那些传

    说之后,恐怕没有人不防一手。上面的人,之所以一定要保某个人,说到底,那

    不是为了保别人,而是为了自保。如果那些人不需要自保呢?他们还会下死力气

    保叶万昌吗?

    王宗平说,恐怕不能完全撇清关系吧?我听说,叶万昌往上送礼是很有一套

    的,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往省里跑一两趟,省里领导家里有什么事,他是必到

    的。到了过年过节,他会弄一个车队往北京跑。

    黎兆平笑了笑,说,难道真的拜的佛多,自有佛佑?官场之上,根本没有这

    回事。你见佛就拜,遇到小灾小痛,或许这些佛会帮你一把。真的遇到大事了,

    尤其是人家需要拿身家性命往上扑的时候,肯定没人理你了。

    正在这时,侯正德进来了。进来之后,先向大家赔不是。

    黎兆平指着那个空位子和桌子上那瓶茅台说,道歉要有诚意,那是你的,你

    看着办。

    侯正德已经喝过酒,此时再加一点,只要不醉,也不是问题。他爽快地说,

    好,罚酒。说着,自罚了三杯,然后倒了第四杯,向大家敬酒。

    黎兆平说,这酒虽好,但喝多了也害人的。就像美女一样,贪多不化。所以,

    你别只顾着喝酒,先还是消化一下。这神户牛仔骨还有两块,专门留给你的,

    尝一尝。

    侯正德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夹起一块牛仔骨,送进口里。

    黎兆平又说了,刚才,我们在谈抓了一只老虎,吓坏了一只病猫。你在高层,

    给我们透露点内幕消息?

    侯正德到底政治上还不够成熟,大概也是觉得唐小舟、黎兆平这几个人很强

    势,有意在他们面前卖弄一下,说,你是说祝国华案吧?事情不小。

    黎兆平问,不小是多大?

    侯正德说,好像说,已经查清的有近千万,估计可能还不到一半,继续往下

    查,搞不好有几千万。

    王宗平说,几千万?那够打靶吧?

    侯正德说,打靶?便宜了他。他的儿子祝涛更厉害,号称身家几十个亿,几

    乎全部是黑钱,还有几条人命和十几起血案。没有他这把保护伞,他儿子早在几

    年前就已经变成灰了,还敢这样猖狂?

    黎兆平说,我听人家说,祝涛是用人不当,那些坏事,全都是他的副手姚卫

    清干的啊。

    侯正德说,你说,娘和狈,哪个是大哥哪个是二哥?

    唐小舟也不知道这些内幕,但又不希望侯正德透露太多。毕竟,这都是高层

    机密,一些事情,被人们传来传去之后,到底会起到什么化学作用,谁都无法预

    料。尤其无法判断某件事是否出现对赵德良不利的变化。赵德良是他背靠的大树,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要不惜一切地保护这裸大树。他举起杯,对大家说,来

    来来,我们喝酒。

    黎兆平也举起杯,对侯正德说,侯兄,以后在阳通有什么事,还要请你多照应。

    侯正德大包大揽,已经不再是办公厅秘书的感觉,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打一个电话就行。

    重新回到赵德良身边,第一天,赵德良就给他布置了一个特别任务。

    赵德良说,双节之后,公安厅要举行一次全省公安局长会议,全省各市州县

    的公安局长和常务副局长参加,这是公安战线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泰丰同志已

    经向我汇报了几次,希望我去会上讲一讲话。开始,我考虑还是不讲了,我对公

    安业务不是太熟,怕说外行话。后来再三考虑,觉得有些事,还是需要说一说。

    说什么呢?不疼不痒的话,说了也是白说,既没有意义,也对目前江南省的治安

    形势没有用。我想谈一谈江南省的反黑工作。反黑工作怎么谈?谈什么?谈浅了,

    不疼不痒,人家当耳边风。谈深了,一是谈不透,二是涉及很多问题,三是对

    今后的工作,可能造成某些意想不到的影响。我反复想了想,是否可以从这几个

    方面去谈。一,讲一讲江南省的治安形势,可以简单地举几个例子。二,讲一讲

    反黑的必要性。三,讲一讲共产党对反黑的立场以及省委对反黑斗争的决心。如

    果我记得不错,长期以来,我们是不承认有黑社会存在的,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

    代,深圳第一次提到有黑社会组织,到了新世纪之初,国家层面,才承认存在带

    黑社会性质的犯罪集团。我还是觉得,黑恶势力这个提法,更为准确一些。黑社

    会是什么?是一个组织极其严密的与现行法律相对杭的组织结构。松散型的组织

    结构,可能存在,严密的组织结构,我估计不太可能。所以,提黑恶势力而不是

    黑社会,定义更准确。这个稿子,让别人动手,我不放心,你先拉一个初稿,给

    我看看?

    这一席话,让唐小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难道说,赵德良还想反黑?以前是说扫黑,现在说反黑,一字之差。扫黑带

    有行动性质,反黑却是一种姿态一种决心一种立场,看起来,一字之差,似乎只

    是文字游戏,认真揣摩,却可以看出赵德良强硬的态度和坚韧的决心。前一次扫

    黑,他已经连胡子眉头都给人家烧了,焦头烂额,他还不吸取教训,要继续反黑?

    这黑能反下去吗?上一次是诫勉谈话,这一次,会是什么结果?唐小舟真的不敢想。

    另一方面,唐小舟相信,赵德良做事,绝对深思熟虑,他如果没有事前运筹

    帷慢,大概也不会再提此事。这么说,他已经胸有成竹了?或者此前有人议论说,

    北京那个调查组是赵德良自己请过来的,难道真是如此?仔细想一想,这事还

    真有可能,并且韵味十足。

    怎样才能做到胸有成竹7这事如果第二次拿到常委会讨论,大概没有那么容

    易通过吧。上次毕竟有柳泉市黑势力围攻省委机关报的事情发生,那是一个突破口,

    也是一次危机处理,属于顺势而为,水到梁成。现在呢2有了北京的诫勉谈

    话之后,赵德良再将此事提交常委会,恐怕就会授人以柄,遭到强烈反对。

    既然赵德良下了这个决心,唐小舟也不好说什么。赵德良根本就不是和他商

    量,而是向他下令,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执行。他问赵德良,还有没有别的要交

    代,如果没有,我先去做一些准备。

    赵德良说,没有了,你去吧。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机开始震动了。他拿起一看,是叶万昌。

    他按下接听键,然后说,叶书记,你好。

    赵德良显然听进了这句话,眼睛瞪大了一些,望着他。

    叶万昌说,唐处,我想见赵书记一面,当面向赵书记汇报工作,请帮忙安排一下。

    唐小舟问,你主要向赵书记汇报什么内容?

    下面的人向省委书记汇报,需要提前告之汇报内容,由省委书记判断是否值

    得一听,再考虑安排。而报告的程序,并不是找唐小舟,而是呈报给省委办公厅

    综合一处,再由一处报告给余开鸿,最后由余开鸿统一安排。叶万昌不找余开鸿,

    直接将电话打给唐小舟,似乎表明,余开鸿那条路走不通,或者叶万昌不愿意走。

    唐小舟之所以有此一问,一是程序,二是想让赵德良知道。他说过此话后,

    拿眼睛望着赵德良。赵德良只是看着他,并没有丝毫表情,这似乎表明,他并不

    准备见叶万昌。

    唐小舟说,最近这段时间,赵书记很忙。你也知道,马上就是双节了,很多

    事,都需要处理。能不能过完节以后再考虑?

    叶万昌说,我已经在楼下,你能不能跟赵书记说说,十分钟就够了。

    唐小舟只好请示,他用手捂了电话,对赵德良说,是柳泉的叶书记,他已经

    在楼下,想向你汇报工作。

    唐小舟知道,赵德良今天九点要去政协出席一个会议,八点四十出发,此时

    还有二十分钟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安排。

    赵德良想了想,说,我今天争取抽时间见他,如果安排好了,你再通知他。

    唐小舟将手机贴在耳边,对叶万昌说,叶书记,我已经向赵书记汇报了。赵

    书记同意,但现在没有时间,等时间安排好,我再给你电话。

    叶万昌在千恩万谢,唐小舟已经挂断了电话,离开赵德良的办公室,回到自

    己的办公室。

    写讲话稿,对于唐小舟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写文章是他的职业,之所以

    能有今天这个位笠,与十几年兢兢业业地写文章,大有关系。问题在于,此事的

    结局太莫测了,他心里早存了一种恐俱。有了这种恐俱,心理上,便产生了一种

    杭拒。这种杭拒,会影响到他的写作状态。

    他突然想到,徐稚宫一直在跟踪江南省的扫黑工作,应该有些资料自己可以借鉴。

    最初将徐稚宫拉进来,他是想借助扫黑,让徐稚宫迅速提升名声,有了名声

    自己再向报社方面递几句话,给徐稚宫解决个级别,应该问题不大。没想到,

    徐稚宫也成了扫黑的栖牲品,宣传扫黑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报社便派徐稚宫出去

    学习了,学习归来,不是提拔,而是将她调到了子报,在记者部挂了个副组长。

    日报是厅级,子报是处级单位,部门主任才是科级,组长基本就没有级别了,何

    况还是副组长?

    徐稚宫曾对唐小舟开玩笑,说,我被你害了,现在是流放。

    尽管如此,徐稚宫为扫黑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这些东西,唐小舟反复叮嘱,

    一定要保存好。

    他给徐稚宫打了一个电话,叫她把那些材料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带到喜来登

    去,他要用。

    唐小舟最满意徐稚宫的是,她几乎从不在自己面前问为什么,他叫她做什么,

    她总是服从,并且努力做好。同样,他每次和她见面,分别时也不需要缠绵,

    他只是说一声,走了,转头便走,她既不缠他,也不问他为什么这么急。

    他们见面的地点通常都是宾馆房间,早晨他起得早,那时她还在熟睡中。更

    多的时候,他悄然起床,洗漱之后,她也没有醒来。他悄悄地离开,根本不和她

    打招呼,事后她也不会计较。当然,他有时也想,这或许因为她并不爱他,就像

    他并不爱她一样。在他看来,自己这种年纪的人,谈爱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时

    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都非常之高,实在比二十岁时随意地浪费时光更加奢侈。人和

    人何必要爱呢?正如孔思勤所说的,月饼就是月饼,即使加上再华丽的包装,也

    还是月饼。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华丽包装,整个人类的生活,将会简单方便得多。

    正胡思乱想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吓了他一大跳。他定定神,坐正身

    子接起电话,竟然是谷瑞开。

    谷瑞开不说话,只是哭。唐小舟顿起恻隐之心,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她哭着说,不好。

    他想,她或许梦想着翁秋水升副厅长,她顺利接任处长吧。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表面上,他还得敷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小舟,我们复婚,好不好?

    他一下子愣住了。她叫他,从来都是唐小舟三个字连成一体的,吵架的时候,

    便会像赵世伦一样,叫他性唐的,哪怕是两人热恋的时候,也是如此,

    今天太阳又一次从西边出来了。不过,对于她的太阳,他已经有了充分理解,不可能再

    感到那种虚妄的温暖了。

    他说,你的想象力太丰畜了,我有点跟不上。

    对于他的讥讽,她竟然没发脾气,而且极其温柔加上忏悔,说,我知道我错

    了,我改还不行吗?只要你答应复婚,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唐小舟说,是吗?那翁秋水怎么办?

    她一下子愣住了,过了片刻,气急败坏地叫道,唐小舟,你王八蛋。说着,

    便挂断了电话。

    唐小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转而一想,

    他又觉得自己很小人,因为人家曾经伤害过你,你便躲在阴暗处,抓住机会照

    准人家的脑袋一记闷棍,这不是小人行径,又是什么?这样的事,有什么可得意

    的?你应该痛恨自己才对。再说,自己和她离婚,真的就那么光明正大?谷瑞开

    是觉得他前程无望才提出离婚,而他呢?难道对于今天的变化,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说没有,钟绍基提出调他去雷州,他为什么一口回绝?说到底,对于重新

    回到这个位笠,他还是有信心的,只不过没有流露而已。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告诫

    自己,别得意忘形,可心里仍然觉得透爽。

    出发的时间到了,赵德良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对他说,好了吗?

    唐小舟吓了一大跳。都是被谷瑞开这个电话缠的,他竟然忘了给冯彪打电话。

    他匆忙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包,又接过赵德良的包和茶杯,一边跟着赵德良向

    前走,一边拨通了冯彪的电话。好在冯彪非常守时,已经等在了楼下。

    省政协这个会,主要是参政议政,赵德良出席,也只是表示一个重视的姿态。

    领导们在会议室里开会,秘书们在旁边的小房间里等待。当然,领导并不是一

    开始就进入会议室,而是事先被请进休息室,等会议正式开始,才有专人过来请

    他们。

    进入会场之前,赵德良对唐小舟说,你让叶万昌到政协来等吧,看中午吃饭

    之前,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

    唐小舟给叶万昌打了电话,叶万昌再一次千恩万谢。

    政府方面来参加会议的是彭清源,王宗平今天第一天上班,也跟了过来。

    王宗平和这个秘书圈子还不熟,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唐小舟坐在一旁和他说

    话,让他情绪稳定了许多。其他的秘书准备打牌,叫唐小舟上场,唐小舟说,你

    们玩吧,我和宗平聊聊天。

    过了半个多小时,叶万昌摸上来了。探头一看,一及子都是秘书,

    许多人都是他认识的。他跨进来,冲着这些二号首长们点头哈腰,一个一个地握手,递烟,

    问好,馅媚地笑着。

    唐小舟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上来了?

    叶万昌说,你不是让我来等吗?

    唐小舟叫他到政协来等,又没让他立即上来。他心想,这人到了关键时刻,

    脑子也不好使了,抓救命稻草呢,平常的判断力理解力,全没了。他说,你还是

    去下面等吧,安排好了,我给你电话。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市委书记,坐在

    这里影响不好。

    叶万昌说,那好那好,我去车上等。

    叶万昌一走,那伙秘书们说上了。

    政协一个副主席的秘书说.叶万昌也有今天.平常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另一个副主席的秘书立即接过话头,说,这个人,以前眼睛挂在天上,对我

    们这些小秘书,视而不见,好像我们都不是人一样。

    这个话题,就像兴奋剂一般,很能句起这些秘书们的兴头。一个没有说完,

    另一个又接过去了。

    有人说,这个人太狂妄了。我早就说过,在官场中混,狂妄的人,肯定不会

    有好下场。

    立即又有人说,你们说什么呀,人家还是市委书记呢。

    这话立即遭到了反驳,说,哼,市委书记?今天是市委书记,明天就不知道

    是什么了。是阶下囚,那是便宜的,搞不好要打靶。

    旁边立即有人接腔,这么严重吗?

    政协主席的秘书学着小品演员宋开开的调说,严重?不是简单的严重,是

    太严重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家伙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柳

    泉,也是一霸,是叶万昌的大内总管。在柳泉,只要走不通的路,找到他的这个

    女儿,送上一笔钱,立即通。他已经把小女儿送到国外去了。我听说,他的小女

    儿在国外开了一间什么公司,根本就不赚钱,只是在那里替叶万昌洗黑钱。叶万

    昌在国内贪污得来的钱,全都转移到她女儿的公司,所以,公司的架子搭得很大,

    还常常以外商的身份,回来谈项目。什么项目?其实就是回来收钱,再以项目

    的方式,把这些钱转出去。叶万昌早就有打算,再捞几笔,然后和家人一起去国外。

    有人颇有先见之明地说,看来,他这个梦是做到头了。

    唐小舟想,如今的官场,真是没有秘密可言。尤其是这些二号首长们,他们

    跟着领导,每个人都装了一肚子的秘密,凑在一起,就拿这些秘密做交换。你如

    果想了解官场的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去找官员,只要和某些秘书关系密切,什么

    事都可以打听清楚。

    当然,之所以人人都知道叶万昌要出事了,也有一个原因。纪委立案调查祝

    国华,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叶万昌这个市委书记。消息一出,叶万昌立即知道,自

    己的日子不多了。任何人临死之前,都会拼命挣扎,叶万昌自然不会例外,他一

    直都在四处活动,又跑北京又跑省里,省里各级领导,他大概找了不知多少人,

    也就间接地把他的事情,宣得天下沸沸,人尽皆知。

    这些秘书如此评价叶万昌,至少说明一点,他们服务的那些领导,对叶万昌

    其人,印象并不是太好,即使叶万昌找他们时,他们当面不好表现得冷淡,背后

    一定说过什么。秘书们知道了首长的态度,才会在此时猛珠他。这也从另一个角

    度表明,这些领导们,将不会出面替叶万昌说任何话。

    在官场混一辈子,临了也没有几个真正肝胆相照的朋友,这大概也是官场的

    一种写照。有这面镜子当前,能够令人警醒。

    十一点二十,会议结束了。比预想早一点。政协的领导们随后去餐厅,赵德

    良因为要见叶万昌,便开了一间休息室。

    进入休息室,赵德良问,叶万昌呢?他并不叫万昌同志或者什么,而是直呼

    其名。

    唐小舟说,在车里,叫他上来2

    赵德良说.让他上来吧。叶万昌很快便上来了,大概是连走带跑,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赵德良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因为没有叫叶万昌坐,他不敢

    坐下来,只好站在赵德良的左侧面,半躬着身子,轻声叫了一句,赵书记。赵德

    良将茶杯放下,问道,你有什么事?仍然没有叫他坐的意思,显然是要给他一点

    威慑。

    唐小舟知道,他现在还是市委书记,让他这么站着,肯定不是个事。赵德良

    给他脸色看,但也不至于做得太过分,这种时候,需要自己出面替赵德良解围。

    唐小舟端了一杯茶,走到叶万昌面前,说,叶书记,你请坐。

    叶万昌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唐小舟将茶水放在茶几上,转身准备离去。

    赵德良说,小舟,你坐下。

    唐小舟意识到,赵德良希望他作记录,立即掏出笔记本,并且拿出录音笔。

    叶万昌端起面前的茶杯,却没有喝,握在手上,说,我来向赵书记作检讨。

    赵德良的架子端得很大,表情冷冷的。唐小舟的印象中,赵德良还从来没有

    在哪一位下属面前,挂上这一脸严霜的表情。赵德良说,哦,检讨什么?

    叶万昌说,我没有管好自己的家人,致使家人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干了很

    多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

    赵德良说,纪律方面的事,你应该去找纪委。他们会评估的。

    如果说赵德良端着架子不请叶万昌坐,是敲打了他第一下,现在这句话,就

    是敲打了他第二下。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没有管好家人之类的屁话,这是典型

    的避重就轻嘛。你的问题,难道仅仅只是没有管好家人这么简单?如果只是这么

    简单,甚至都不需要你作检讨。这样的事,大概不少官员身上都有,每个人都需

    要检讨的话,省委领导只怕得一天十几个小时看官员们的检讨了。

    叶万昌说,祝国华被双规这件事,对我震动很大。我想到,我的女婿姚卫清

    和祝国华的儿子祝涛走得很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赵德良再次轻轻地哦了一声。

    叶万昌继续说,我知道不能再糊涂了,所以找公安局的同志侧面了解过。这

    一了解,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姚卫清竟然和祝涛一起干了那么多坏事。尤其

    令人发指的是,上次围攻省委机关报,竟然是这两个混蛋指挥人干的,这简直是

    无法无天嘛。

    赵德良说,查清楚了吗?真是他们两人干的?叶万昌说,基本事实已经清趁了。

    当然,更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是太清趁,案子是公安厅在查。赵书记,我今天来,

    是因为我心里十分不安,我一定要向组织说清趁。这些罪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

    甚至有些事,很可能是打着我的招牌干的,无论怎么说,我是难逃其责的。

    以前,我光顾着工作,疏于对家人的教育和管理,才导致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

    个人欲望膨胀,为所欲为。赵书记,这个教讯深刻呀。今天,我来到这里,

    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我有党性有原则。

    我想向省委和赵书记表明三点态度,一,坚决支持和积极配合省委查清我女婿的问题,

    该受什么样的制裁,就受什么样的制裁,决不姑息。二,在对待女婿的问题上,

    我是犯了严重错误的,所以,我一定端正态度,接受省委的审查,不讳错不满错,

    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我必须为自己对党对人民所犯下的错误,

    承担一切后果。三,鉴于我在这件事情上所犯的错误,对党和人民的事业,

    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产生了较为恶劣的后果,我正式向省委提出请辞。

    现在,我口头向赵书记请辞,回头,我会将书面请辞报告交上来。

    唐小舟在一旁记录,心中却在暗想,叶万昌这是最后的困兽之战吧2请辞,

    不知是他自己想出的点子,还是谁帮他出的主意?这一招,也确实有点意思,省

    委如果同意他请辞,说明省里已经完全放弃他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就破灭

    了。但辞职并不是一件坏事,他成了无职闲人,正可以趁此机会,以自由人的身

    份出国。反正他的财产都已经转到了国外,存在小女儿的公司里,到了国外,他

    仍然可以活得很好,还能逃过眼前的劫难。相反,省委如果不同意他请辞,那是

    否说明,省委对他还抱有希望?怎么说,这都是他抛出的一个试探性气球,为了

    测试省委尤其是赵德良的反应。此外,他这次找赵德良,把所有的罪错,全部推

    到女婿头上,对于他本人,他的两个女儿所犯的一切罪行,只字不提。这也充分

    说明,他并不是真来检讨的,而是来试探的。

    他的话说完了。赵德良自然不能不表态。

    赵德良说,你说了三点态度,那我就说三点意见吧。一,你女婿是犯了错误

    还是犯了法,我具体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司法部门在进行调查,他们工作有他

    们的程序,我不便表态。二,你刚才说,不讳错不满错,我认为这个态度很好,

    我们共产党人是襟怀坦白的,只有不讳错不满错,才能真正认识错误,才能对党

    开诚布公,实事求是。三,至于你个人是否请辞,那是你个人的行为。你是一名

    市委书记,对于一名市委书记请辞,省委肯定需要经过一定的程序,在没有经过

    程序之前,我在这里不发表意见。需要明确的是,你现在还是柳泉市市委书记,

    该你做的工作,你必须担负起来。

    叶万昌说,我一定牢记赵书记的三点意见,认真学习,深刻领会。

    赵德良没有再说话,人已经站起来。

    叶万昌知道谈话结束了,连忙站起来,向赵德良告别。他准备赵德良和自己

    握手,右手紧贴在裤缝间,随时准备伸出去。赵德良却像没看到一样,对唐小舟

    说,车子在哪里?

    唐小舟说,已经等在下面。

    叶万昌显得异常尴尬,说,赵书记,我先走了。说过之后,转身离去。他大

    概还想赵德良说一声走好之类的话,可赵德良竟然没有理他。

    唐小舟望了一眼他离去的背景,感觉他就像杠着一座山似的。

    又到了国庆节,这是唐小舟担任秘书后的第二个国庆节。前一个国庆节,他

    跟赵德良去了北京,这个国庆节,赵德良仍然回了北京,他却没去,他留在家里

    修改赵德良在全省公安局长会议上的讲话稿。

    下午,把赵德良送上火车后,唐小舟立即回了家。

    和谷瑞开离婚后,他一直住在报社的那套房子里。这套本来就是七十年代的

    旧房,面积又小,只有六十多平米,结构也不好。房子分到后,他们只在这里住

    了两年,后来,谷瑞开分了房子,面积大一些,就搬进了公安厅。最初,这套房

    子没人住,空着,后来才出租。刚离婚的时候,租客没有走,唐小舟暂时和妹妹

    妹夫挤在一起,偶尔住在酒店里。租客换了住所之后,他简单地粉刷了一下,又

    添置了一点家具电器什么的,才搬进来。

    回家后,唐小舟立即给自己了一杯茶,然后坐到了书桌前,开始修改文章

    徐稚宫在报社上班,看到了他停在院子里的车。还是那辆公安车。

    扫黑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唐小舟曾经要把车还给杨泰丰。杨泰丰说,你的工

    作不是没做完吗?

    唐小舟说,扫黑工作都结束了。

    杨泰丰说,这次结束了,还有下次吧。这辆车,是专门配给扫黑联络员的,

    好像没人说你不再是联络员吧?如果哪天定下来,你不再是联络员,再还给我。

    那时,唐小舟是半推半就,到了现在,唐小舟有些明白了,他的联络员职务

    没有取消,车子没有收回去以及有一段时间始终不给他安排工作,都是因为赵德

    良并不认为这件工作已经结束。再联系现在要他写的讲话稿,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赵德良或许不甘心,扫黑还会继续搞下去。只不过,下一步怎么走,他不是太

    清楚。

    车子虽然没还,唐小舟也并不常用,偶尔办点私事的时候,才用一用。

    看到他的车,徐稚宫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回来了。

    他说是。

    她说,那我过去?

    他说,算了,我这几天要赶一个稿子,非常急。等稿子弄好后,我给你电话

    她说,你的稿子弄好,我就不在雍州了,明天我去青岛。

    唐小舟有些心动,转而一想,还是别让她来了。她如果问自己写什么文章,

    骗她肯定不好,说实话又不行。再说,这里是报社,眼睛多得很,传出去影响不

    好。他说,那等你旅游回来吧。

    打发了这个,又一个电话来了。是孔思勤。

    孔思勤知道他没有去北京,又没见他给她电话,就主动打过来了。她说,连

    电话也不给我呀,是不是后悔了?

    他说,乱说,我这里有事。

    她说,你不是没有去北京吗?

    他说,正因为有事,才没有去北京。

    她问,事情很重要?

    他说,老板的事,你说重要不重要?

    她犹豫了片刻,似乎不十分相信,又问,那什么时候能完?

    他说,我现在说不清楚。事情做完了,我给你电话,好吗?

    有短信进来,是冷稚馨,说,国庆节我不回家,在学校过。你在干嘛?

    发短信耽误时间。南方人,普通话说得不准,用拼音打字实在太麻烦。他干

    脆拨通了她的电话,对她说,你不回去,怎么安排?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你那么忙。

    他说,忙才打电话,闲就发短信了。

    她说,今天晚上江边放焰火,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唐小舟心中一动。国庆节有七天假期呢,这稿子,已经修改两遍了,赵德良

    说,基本是这个意思,再在几个细节方面推敲一下,应该就行了。七天时间,自

    己何必这么赶?晚上陪冷稚馨去看焰火,也算是调剂一下,磨刀不误砍采工嘛。

    他说,好吧。晚一点怎么样我去接你。

    他能感觉到她那种欢呼的激情,她说,好哇,我等你电话。

    将房间稍稍清理了一下,下去吃饭。

    报社周边有很多小餐馆,做的全是报社生意。报社也有食堂,可那些人全都

    是报社子弟,拿固定工资的,饭菜做得不好且不说,态度还极差,员工都不愿在

    食堂吃饭,大部分人又吃不起大餐,只好去周边的那些小餐馆对付。那些餐厅的

    生意,便火爆起来。当然,餐厅越多,竞争就越激烈,口味不好,价格太高,还

    无法生存。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小餐厅就会大洗牌。

    唐小舟已经两年多没在这些小餐厅吃过饭了。他走进以前常去的一间餐厅,

    里面没有人,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口子坐在那里。这些餐厅,中午的生意好,晚

    上就一般。老板认识唐小舟,见了他,立即堆上满脸的笑,说,唐记者,有些日

    子没见到你了。

    唐小舟说,是啊。

    老板说,听说你高升了,给省委书记当秘书去了?

    唐小舟说,你看我这样子,像当省委书记秘书的人吗?

    老板说,你不说真话。

    唐小舟说,那你明天在这里挂个牌子,说是省委书记秘书吃过的店。

    刚刚坐下来,刘承槐从门前经过,不经意往里面望了一眼,立即跨进来。

    刘承槐原在晚报当社长,后来因为日报一连出了多次编辑错误,便将他调过

    来。刚来时,担任副总编辑,赵世伦离开后,他接任总编辑职务。丁应平担任宣

    传部长已经一段时间了,目前正着手内部调整。接下来,或许要调整一下副部长,

    据可靠消息,刘承槐去当副部长的可能性极大,总编辑一职,估计也是过渡。

    未来几年,刘承槐很可能成为江南省政坛的一个人物。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之后,唐小舟的人生态度,又有了一次转折,官场

    起跌,让他意识到,做人要有平常心,尤其在官场,更是如此。他想尽可能地过

    一种低调生活,住在日报社内,每次都尽可能回来晚一些出门早一些,避免与以

    前的老朋友老熟人相遇。这次出门吃饭,他便极其小心,有点旧帽遮颜过闹市的

    味道。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并没有碰到熟人,从刘承槐的出现可见,他的行踪,

    还是被人发现。

    刘承槐做出一副偶然经过的模样,唐小舟断定,肯定不是偶然。既然总编辑

    力邀,自己也不好拿架子,只好移步到报社对面的芙蓉大酒楼。走进包房,见里

    面已经坐了两个人,经济部主任邹古炎和政法部主任余昭,唐小舟因此知道,一

    定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发现了自己,又自信请不动唐小舟,便将刘承槐拉了出来。

    唐小舟以前在报社内受压制,除了赵世伦对他不感兴趣之外,各部门的中层干

    部,推波助澜者大有人在。故此,唐小舟虽然住回报社,平常却尽可能少与这些

    人接触。刘承槐不同,以前不在一个单位,彼此之间没有过节,甚至还有很深的

    私谊,由他出面,自然是最恰当的。

    在此之后,又陆续有些人赶来。不仅是报社里的官员们,还叫来了几个美女,

    雍城在线视频部的美女主播颜听茹,雍州都市报女记者古珊枉,江南日报副刊

    部的编辑邱琳娟,三个都是大美女。自然,还有第四个美女,徐稚宫。

    唐小舟拒绝过徐稚宫,现在又在这里见到,自然lk得解释一番。可又不能解

    释得太明显,便趁着刘承槐要上酒的机会说,今天真不能喝酒,晚上还要写材料

    刘承槐说,你是二号首长,怎么要你写材料?

    唐小舟说,这是一项特殊任务,今天是真不能喝,下次吧。

    邹古炎说,小舟,你这话恐怕是假新闻,国庆有七天假呢。

    唐小舟以前就看不来邹古炎,以前抱住赵世伦的大腿,现在赵世伦刚走,便

    又抱住刘承槐的大腿了。以他从前的脾气,肯定将邹古炎讥讽一番。今时自然非

    同往日,他不会和这些人计较,便说,邹主任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刘承槐便说,小舟不能喝,我们喝。无酒不成宴嘛,明天就过节了,难得一

    聚,气氛还是要的。

    唐小舟虽然一再申明不喝,可是,场上有四个美女呀。这些人之所以被叫来

    目的只有一个,陪唐小舟喝酒。尤其面前还有个榜样呢,徐稚宫成为唐小舟的

    徒弟,虽然随着唐小舟的起跌,坐了一段时间冷板凳,可这段日子并不长,最近

    似乎又有触底反弹迹象。这个榜样的力量太大了,另外几个美女,自然也想抓住

    机会,借壳上市。刘承槐一声令下,美女便上场了。

    最先端着酒走到唐小舟面前的是徐稚宫。徐稚宫也不蠢,她知道唐小舟不想

    喝酒,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便先将底兜了出来。她说,师傅,你虽然是我的

    师傅,可刘总是我的老总,这杯酒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请师傅谅解。

    唐小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装傻,问,说说看,怎么关系到你的终身

    大事?

    余昭说,徐美女的意思是说,你只要喝了这杯酒,她的终身大事就有着落了

    唐小舟说,我还是不明白。话不说清楚,就算是天皇老子,这酒,我也不能喝。

    徐稚宫说,刘总给我的任务,只要劝你喝下这杯酒,就调我回日报。

    唐小舟说,回不回日报,有什么重要?我还以为是提副主任呢。

    刘承槐说,提不提副主任,也要看你这杯酒。

    唐小舟借机上楼,说,如果一杯酒可以换个副主任,那我就喝。

    这自然是闹酒。无论唐小舟喝不喝,徐稚宫的事,肯定都会解决。唐小舟心

    里也清楚,提副主任,可能性不是太大,毕竟,副主任相当于副处级,徐稚宫的

    资历还太浅,到不了这个位笠,提个正科,是完全可能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不

    喝肯定不行。唐小舟只好端起酒杯,喝下了第一杯酒。

    邹古炎便说,还是美女有面子。徐大美女已经表现了,下面,就看你们三位了。

    另外三位美女,唐小舟都不熟悉,雍城在线视频部,是一年前才组建的,颜

    听茹刚刚加盟不久,古珊玉和徐稚宫是一批进来的,但都市报的地位,和日报差

    了一个等级,难得受到关注,唐小舟自然是不认识。至于邱琳娟,倒是早两年进

    来,唐小舟也只是知道而已,没有接触。当时的唐小舟,在报社完全没有地位,

    新进来几个美女,也都围着那些大佬们转了,根本轮不上唐小舟,没有交往,是

    可以想见的。

    邹古炎一煽动,另外三位美女果然开始行动了,尤其颜听茹,异常主动,喝

    了第一杯不算,还要和他喝交杯酒。这个话题一出,徐稚宫顿时瞪大了眼睛,仿

    佛要将唐小舟和颜听茹一起吃掉。

    唐小舟原本就不想喝酒,晚上还要陪冷稚馨看烟火呢,可他不希望徐稚宫摆

    出这样一副独霸天下的势头,有意要刺激一下徐稚宫,便大方地和颜听茹挽了手,

    喝下了交杯酒。

    颜听茹确实是个大美女,和巫开以及邝京萍相比,丝毫不差,尤其突出的是

    她的身体,仿佛就是一枚性感炸弹,全部性感,由内向外呈炸弹姿态。颜听茹一

    上来就向唐小舟发起攻势,既不叫唐处也不叫首长,而是叫唐哥。那声音极其特

    别,仿佛每一个音,都是一枚绿透的嫩茅,直往你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喝完

    交杯酒,颜听茹还不想松开他的手,娇滴滴地说,唐哥,我们今天喝了交杯酒,

    以后,你可要记住我慢。

    唐小舟估计,别说以后,就算今天他要将她带走,大概都不算太大问题。

    徐稚宫确实是生气了,此后竟然一句话不说,人家过来给她敬酒,她来者不

    拒。邹古炎闹着要和她喝交杯,她也大方地接受。

    唐小舟想,你一个小丫头,使脸色给谁看?做人恐怕得把自己的位笠摆正,

    最怕的就是角色扮演错了。当官如此,做女人同样如此。官场之人,如果谁将自

    己的位笠摆错了,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只不过,生活中到处都是摆错位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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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生活中,也到处都是不成功甚至是失意的人。

    颜听茹闹着要唐小舟的电话。徐稚宫再一次警惕起来,拿眼睛狠狠地刻了他

    一下,似乎在说,你如果给她电话,我和你没完。

    唐小舟有意想再刺激徐稚宫一下,便拿出手机以及颜听茹的名片,拨打了她

    的电话。

    徐稚宫显然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和邹古炎以及余昭斗酒。古

    珊u不肯落后,责怪唐小舟偏心,眼里只有美女,也向唐小舟要电话。唐小舟不

    好做得厚此薄彼,问了古珊u的手机号,拨了过去。他原想,如果邱琳娟也要,

    他会如法炮制。内心深处,他是不会喜欢邱琳娟这种文学女青年的。

    吃过饭,刘承槐提出活动,颜听茹更是热情相邀。唐小舟虽然有些心动,却

    又不得不拒绝。一来,他不能更进一步刺激徐稚宫,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当众

    发泄出来,自己就会很尴尬。何况,他还另外约了人。

    开车前,给冷稚馨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在校门口等,他很快就到。

    她回了一个字:好。

    可到了师大门口,却没有见到冷稚馨,他给她发短信,问她在哪里,没有回。

    拨打她的手机,竟然关机了。

    恰好有个电话进来,是徐稚宫。

    徐稚宫问他在哪里。他不能说在家,搞不好,她正在他家门口,那就穿帮了。

    他说,到办公室拿点材料。

    她说,没说真话吧,就算你和人肉炸弹在一起,我也不生气。

    唐小舟因此知道,颜听茹有个绰号,叫人肉炸弹。这个绰号,还真有想象力,

    而且贴切。但他不想和徐稚宫纠缠,便说,你说什么,我不懂。

    徐稚宫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你刚才和谁交杯了,是不是交完杯,接下来

    就洞房?

    唐小舟说,懒得和你说,挂了,开车呢。说过之后,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刚挂,又有电话进来,一个接一个。他的电话利用率高,幸好他不喜欢电话粥,

    否则,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能做一件事。

    不知不觉间,半个多小时过去,再给冷稚馨打电话,还是关机。

    他想,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上次送她回宿舍,虽然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个

    房间,大致方位还是记得的。他开着车子去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又

    在校园里转了几圈,也不像出了什么特别的事。再拨电话,还是关机。

    这么一耽搁,时间不知不觉指向了九点。他不想再在这里耗了,带着一丝惯

    怒,驱车返回,汽车经过大桥的时候,恰好看到国庆焰火腾空而起。桥上很拥挤,

    车行非常慢,正好可以欣赏一下被焰火映衬的江景。

    如今的中国人真是畜了,都市里,彻夜灯火辉煌,点的是钱,到了国庆等节

    庆日子,还要放焰火庆祝,一炮就是好几万,一个晚上,烧下去几百万,倒是让

    制造烟花的工厂赚了大钱。

    这一类事情,常常让唐小舟想到九十年代末他奉命到中部某省会城市采访在

    那里举办的市长论坛的经历。这么大一次盛会,竟然出了状况,全市大片区域的

    红绿灯停止了工作,道路上一片乱。他问出租车司机,这是怎么回事。司机说,

    市里搞亮灯工程,却又没有钱给供电局,欠下了一大笔钱,谈判谈不拢,供电

    局就将几个区的红绿灯和路灯停了。一个千万人口的大都市,竟然因为亮灯工程,

    闹得如此狼狈,可见市财政的状况十分不佳。这才过了几年?诸如亮灯或者放

    焰火之类的烧钱之事,遍地开花,如今不仅省会城市灯火辉煌,就是一些地级市

    或者县城,也都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总算过了大桥,原想再给冷稚馨拨一个电话,转而一想,算了。若要他再过

    一次大桥,那是太痛苦了,干脆回了家,坐下来改稿。

    一直到凌晨两点钟,才收到冷稚馨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原想不再理她,转而一想,她能够给自己发短信来道歉,说明一定有原因,

    便给她回了一个短信,说,什么都不说就消失了,你知道有人会着急吗?

    她再次回复说,对不起。

    他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对不起的原因?

    她说,一言难尽。

    他说,那就用两言,两言难尽,就用三言。

    她说,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想说。

    唐小舟关了电话,继续写稿,一直到凌晨四点才上床睡觉。

    近段时间以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想事太多,他开始有了失眠的迹象。没上床

    之前,觉得困意如山,一旦躺上床,满脑子全都是工作上的事,脑细胞活跃得令他吃惊,

    自然也就睡不着。时间长了,便成了一种习惯,一旦上了床,总是翻来

    覆去,折腾好长时间才能睡着。即使睡着,也是处于浅睡眠状态,只要有点风吹

    草动,立即就醒了。为了保证睡眠,他不得不做足准备工作,将座机电话线拔掉,

    将手机调好闹铃后关掉。将室内的门窗关好,以防外部声音的惊扰等。

    这一天不知是不是上床时间太晚的缘故,竟然上床就睡着了。

    这是一个难得睡得沉稳的晚上,岂料一大早,被大力的拯门声惊醒了。

    唐小舟从床上一跃而起,见门声大而且急,以为出了什么事,顾不得穿衣,

    穿上施鞋,立即跑去开门,将门打开一条缝,向外一看,外面站着的,竟然是

    谷瑞开,牵着女儿唐成蹊。

    唐小舟说,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谷瑞开说,我打电话给你,不是关机就是不接,我只好找上门来了。

    唐小舟问,有什么事吗?

    谷瑞开不答,而是对女儿说,你不是想见爸爸吗?叫爸爸呀。

    女儿怯怯地叫了句,爸爸。

    唐小舟说,等一下。连忙将门关上,立即进入房间,穿了衣裤,再来将门打开。

    谷瑞开进门时开玩笑地说,家里是不是有别人?

    唐小舟懒得答,待她们进来后,他将房间门关好,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看着

    她们母女。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他常常会想她。以前生活在一起,他觉得

    女儿太像她妈了,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让他生出厌烦,一旦分开,每当想起她时,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疼的。现在看到女儿,他真想把她抱进怀里。同时,他也知

    道,谷瑞开一定别有目的,之所以把女儿带在身边,恰恰是为了增加某种力量,

    他不能着了她的道。

    谷瑞开站在客厅中央,迅速看了看周围,这房间很小,大概属于最小的两房

    一厅,一间大房,让唐小舟当了书房,另一间小房是卧室,两间房和卫生间的门

    都是开着的,这就说明,里面不可能有别人。谷瑞开拉着女儿在另一只沙发上坐

    下来,有点尴尬地说,我还以为你金屋藏娇,看来你蛮洁身自爱。

    唐小舟当即反唇相讥,就算有,我也不会轻易带回家里来。我不会把家当成

    汽车旅馆。

    这是明显的含沙射影,谷瑞开有些难堪,脸色顿时红了,不是害羞的桃红,

    而是愤怒的紫红。

    唐小舟倒是奇怪了,她是个脾气说来就来,毫无预兆的人。许多时候,唐小

    舟会听到一声温柔的叫咦,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喜颠颠地跑到她的面

    前,在看到她一张微笑的脸的同时,耳边传来的是一声暴喝,接着是一顿咆哮的

    指责。她的暴喝和咆哮,让你觉得一定是天快塌下来的大事,事实上并非如此,

    引起她愤怒的,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这种搞法,就像你打开热水器准

    备洗澡,明明知道,喷头里流出的,一定是热水,却不料轰然一声,冰冷的水当

    头淋了下来。身体对温度的反应又往往迟那么几秒,等你意识过来跳开,身上早

    已经淋湿了。身体素质差一点的,可能就此患上了感冒。偶尔有一次这样的经历,

    倒也不算什么,如果你永远弄不清淋浴喷头里喷出的是热水还是冷水,那就恐怖了。

    谷瑞开就像那只难以捉摸的喷头,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你永远都得小心翼翼。

    他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她们母女,等她开口。

    她终于说了,问他,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反问,考虑什么?

    她一下于火了,说,考虑什么你不知道宁我说的话,白说了宁

    唐小舟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是谁夕还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夕他懒得理她言不发,双眼望着门发呆。

    她烦了,说,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唐成蹊立即以一种大人的语气说,我妈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唐小舟一下子火了,愤怒地说,唐成蹊,你这个没家教的东西,大人说话,

    小孩子擂什么嘴?

    他从来没有用如此严厉如此愤怒的目光对待女儿,女儿大概吓坏了,但仅仅

    只是一瞬间,她立即换了一种表情姿态,冲到他的面前,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

    对他喊道,你才没有家教,你这个乡巴佬。

    他一下子控制不住,迅速站起来,左手拉过女儿,右手掌高高地举起,就要

    照着她那张粉嫩的脸抽下去。可就在那一刻,他犹豫了,他曾告诫过自己,无论

    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动手打女人。女儿虽然是孩子,那也是女性,何况,还是自

    己的骨血?

    女儿并不因他举起的手而恐俱,挑衅地对他说,你想打我?你打呀,你打呀,

    你不打就不是男人。

    跟一个不懂事且执拗的孩子能讲清什么道理?这一切,全都是谷瑞开的功劳。

    唐小舟实在忍无可忍,却也知道,对这个才十岁的女儿,他是无能为力的。他

    猛地推了她一下,指着女儿,愤怒地说,你懂不懂什么叫家教?你懂不懂老少尊

    卑?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你的老师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的书读到屁眼里去了?

    我唐小舟也算是读尽天下书明白天下理的人,没想到,竟然养了你这么个不懂事

    的女儿。

    他推女儿的力量大了点,唐成蹊没有站稳,摔倒在地,虽然不重,却认为自

    己受到了暴力对待,顿时坐在地止,双腿乱弹,双手捂着眼睛,委屈地大哭起来

    谷瑞开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拉起地上的女儿,抱在怀里,大声地斥责唐小舟,

    你凶什么凶?她没有家教,那不是你的功劳吗?你不是她的爸爸吗?

    唐小舟忍无可忍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地说,我是她爸爸?我怎么知

    道她是性唐还是性翁?

    说过这句话,唐小舟也知道过分了。女儿姓唐,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谷瑞开和翁秋水,那是以后的事。可这些年,所有与谷瑞开有关的事,让他实在

    太压抑,太愤怒,此时,只不过找个机会发泄出来罢了。

    谷瑞开抓住了这一点,大声地说,唐小舟,你混蛋,你不信她是你的女儿,

    是吧?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做DNA唐小舟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睡眠严重缺乏,

    又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心里原本就烦跺,起来后又被这么一搅和,

    烦躁变成了狂躁。转而一想,和面前这个女人征什么?她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何必弄得自己情绪大坏?这样想过以后,他反倒是冷静下来,冷冷地说,

    对不起,我没兴趣,也没有必要。请你们出去。

    谷瑞开说,你要赶我走?你凭什么赶我走?

    他觉得好笑。他凭什么不能赶她走?以前住在她的房子里,每次吵架,她都

    会河东狮吼地指着门口大叫,你滚,你给老子滚。她的心理优势是明显的,这房

    子是我单位分的,这家是我的,我就是家长,你只不过是一个寄居者,老子有权

    让你住就让你住,让你滚你就得滚。这个滚字,就像一把刀,无数次地划割着唐

    小舟的自尊心,让他伤痕累累。今天,他原本可以扬眉吐气地大叫一声,老子让

    你滚。可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说,我希望你搞清楚,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离开我的家。

    谷瑞开不甘心,说,我和你没有关系,可她和你有关系。

    他看了女儿一眼,有些不忍,却仍然狠了狠心,说,我没有这个缺乏家教的

    女儿。如果她还想认我这个父亲,拜托,别像个小泼妇一样。他这话说得咬牙切

    齿,带着的不仅仅是再意,甚至是怨愤。

    孩子虽小,但从他的语气中,还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一瞬间,她不哭了,睁

    着一双清激的大眼睛望着他。他显然明白,唐小舟不肯认她这个女儿,却又不明

    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谷瑞开大概也意识到这一招不管用了,站在那里愣了一下,顿时换了一种方

    式,对女儿说,成蹊,快求爸爸。爸爸不要我们了。

    孩子到底是孩子,听了这话,大概是吓坏了。在孩子心里,爸爸不要她,大

    概是很严重的一件事,她顾不得以前对父亲的恶声恶气,竟然一下子扑向他,抱

    住了他的腿,大声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爸爸,求你,别不要我们。爸爸,

    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爸爸,爸爸,你要我,你要我吧。

    唐小舟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又将眼泪逼了回去。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难缠,自己如果不能将她制服,以后,她还会纠缠不休。而

    现在惟一能对付她的办法,也就是往她烈的权力欲和贪婪之上,狠狠地擂上一刀。

    他对谷瑞开说,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你把个家毁成了这样,还好意思跑

    到我这里来?我奉劝你,别玩得太过火了,别逼我出牌。你如果这样一再相逼,

    我只有一个办法,去找杨厅长和你们厅纪检组,要求他们就你和翁秋水的关系进行调查。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谷瑞开打断了。谷瑞开说,唐小舟,你怎么是这样一个

    人?那些人胡说八道,你也信?

    唐小舟说,到底是那些人胡说八道,还是确有其事,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

    你不要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我告诉你,全公安厅的人都知道。

    只有我是傻反应,只有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希望你想清楚,不要逼我出牌,

    我并不想搞得大家都鲜血淋漓。

    谷瑞开一下子愣住了。唐小舟是谁?他是省委书记秘书。她和翁秋水的关系,

    也有四五年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里,一切平安无事,并不等于那就不是事,只

    是因为没有人将此当一回事。唐小舟一旦出面,情况便完全不同,为了讨好省委

    书记秘书,他们不仅会调查,而且会非常认真仔细地调查。那样一来,为了给他

    一个说法,自己和翁秋水,肯定会受到处分。再说了,如今的干部是经不起查的,

    如果认真起来,恐怕还不是处分那么简单。

    她害怕了,却又有些不肯认输,说,你威胁我?声音已经小了好多。

    唐小舟说,不是我威胁你,是你逼我。

    谷瑞开被打败了。

    她是个高傲的女人,也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强大得有些盲目和自负。她

    从来都不肯低头认败的。他们的婚姻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一步,与她这种性格,有

    很大的关系。她不能容忍自己失败,更不能容忍丈夫失败。当初,他和她谈恋爱,

    她的家人并不同意,原囚十分简单,因为他家在穷乡僻壤,而她家在雍州,具

    有盲目的城市优越感。她坚持和他来往,那时他还非常激动和感动,以为她是在

    追求爱情。后来他才渐渐明白,她是在买股票,认定他是一只潜力股。如果仅仅

    以买股票的眼光看,当时的他,确实是一只潜力股,毕业于名牌大学,又在省委

    机关报工作,身为记者,在社会上拥有崇高的地位。种种迹象显示,他的未来可

    以前程似锦。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太要强了,不肯向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

    家人承认失败。

    她犹豫了片刻,仍然不甘心,对他说,你坚决不肯复婚?

    他说,复婚?可以呀。但你必须做好两件事,第一,把你和那个人的关系处

    理好。第二,他指着女儿说,把她教育好,别让我看到她还是一个小泼妇。请你

    们回去吧,你处理好这两件事,再来找我谈别的。

    谷瑞开显然还想说什么,同时也知道,一切都没有必要再说,便拉了唐成蹊,

    说,我们走。

    孩子到底是孩子,她显然知道父母之间出现了大问题,这个问题,很可能影

    响到自己。她不肯放弃,向唐小舟伸出一只手,哭着喊爸爸。

    唐小舟的心里发酸,他扭转头,不看她们。他一直以为,自己一点都不喜欢

    这个女儿,甚至僧恶她。现在看来,血缘这东西,真是太奇怪了。

    孔思勤说,你不断地对自己说,你爱他,结果,你就有了爱情:你不断地对

    自己说,你恨他,结果,你们的爱情就消失了。对于男女之爱,这话确实一针见

    血,但对于亲情,却全然不一样,你不断地对自己说,你恨他,结果却是越爱越

    深。他不得不扭转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冲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

    她们终于走了。他关好门后,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可经此一闹,他觉

    得心里堵得慌。所谓爱情,他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可这个亲情,就真的把他给套

    住了。他真能像以前所想,完全不管不顾这个女儿?现在看来,这恐怕是一件很

    难的事。另一方面,女儿和谷瑞开纠缠在一起,又让他痛苦不堪。更让他痛苦的

    是,这么单纯的一个孩子,不知会被谷瑞开带向何方。将来,唐成蹊会不会成为

    另一个谷瑞开?以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一点,现在才知道,他其实非常在乎.

    无论自己将来能千成多大的事业,女儿,都可能成为自己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此事令他想起来就气馁。

    躺在床上想了好长时间,越想越觉得郁闷,几乎想痛哭一场。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起床后,还是觉得郁闷,

    很想发泄,便想给孔思勤打电话。他打开手机,顿时有一堆短信排着队钻进来。

    他心里清楚,绝大多数是节日问候,却还是认真地看。里面竟然有颜听茹和古珊

    玉的短信。其他问候短信,他一律不看,单单看了这两个。

    颜听茹说,昨晚没睡好,就为了给你发这个短信问候。愿我的祝福带给你节

    日的灿烂。

    唐小舟想,这丫头倒不俗,不是群发的,而是专门为自己写的,颇有心嘛。

    再看古珊枉的短信,内容是,如果说今天是个命中注定的好日子,那么我愿

    是你的一缕阳光:如果说今天必然有一次关丽的邂追,那么我愿是你人生之路上

    那株仰慕你的小草。祝国庆节快乐。

    唐小舟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抢手货。

    他看了看其他内容,觉得没有重要的,便开始给孔思勤打电话。

    孔思勤问,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唐小舟说,想打就打了。

    孔思勤说,昨天睡得好吗?

    唐小舟不答,而是反问,你在哪里?

    孔思勤说,在家。

    唐小舟奇怪,说,今天是国庆节啊,怎么不出去玩玩?

    她说,有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人。我不喜欢凑热闹,还不如在家看看书。

    又问他,你的事做完了?

    他说,没有,但不想做。

    她问,那你想什么?

    他说,想你。

    她并没有过多的话,直接说,那你过来吧。

    洗漱过后,在下面吃了一碗粉,然后驱车去见孔思勤。

    男女间的交往就是持别,无论风花雪月还是下里巴人,都有一个极其漫长的

    过程,这一过程,会演蜂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包括卖乖、试探、挑逗、娇滇、

    闪避,当然,还有更多的,却是在煞有介事地探讨国家民族大事、人生宇宙至理,

    如果有谁将这一过程全部记录的话,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道貌岸然,其实

    无不指向一个具体而又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做·爱。只有这层面纱被揭开之后,

    人才还原成动物的人,性·爱因而上升为第一需要,彼此一见面,便投入性·爱

    的火热之中,不再需要任何过渡。

    他敲门。她开门。他进入,并且返身将门关上。她立即扑向他,双手句住了

    他的脖子。

    天气热,她穿得非常简洁,上身一件碎花的棉质背心,显得有些旧,有些松

    垮,下身一件蓝花短裤,没有戴乳·罩。

    她扑向他的时候,那两团肉,便顶在他的胸·部。他双手抱住她的后脑,扶

    正了她的头,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上,鼻子闻到的,是一股特有的肉·感的芬

    芳。她很主动地将舌伸出来,探进他的深处。他移开一只手,从她的胸前伸进去,

    抓住她的肉团。她显得很急迫,用手抓住了他的丁恤,向上猛拉,将才L在皮带

    里面的下摆拉了出来,然后向上提。

    一来他的手上有动作,嘴也接在一起,二来他比她高,一时脱不下来。他松

    开她,与她拉开距离,抓住自己的上衣,一下便脱了下来。她也没有停着,双手

    交叉,分别抓了自己的衣摆,手腕向上一翻,那件上衣便脱了。

    他先是看到眼前两团白·肉被衣服带着向上烧起,摆脱衣服的拉力后,又猛

    地向下一坠,随后弹跳了几下,形成一圈又一圈的乳白色波浪。在衣服脱到头上

    时,乌黑的头发,被拉得向上直起,随后又如一阵黑雨般披落下来,缤纷而且悠扬。

    他将自己的上衣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向前跨出半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用一只手握住她的右边奶·子。他明显感到她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向上抬了一下。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弯下头,将她的奶·头含住。

    她开始扭动身子,头向后仰,嘴里有一种特别的声音发出。瞬间后,她又将

    自己的身子移正,开始脱他的裤子。

    他将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将她放倒在床上。他弯下腰,双手抓住她的短裤

    裤腰向下拉。她十分配合地将双腿翘起来。他脱衣服的动作,立即改变了方向,

    因为她的臀部高高地烧起,不再压着短裤。他也因此半直起身子,双手向上抬,

    然后以双手握住她的双腿,搁在自己的肩上,弯下身来,将自己的头埋进了她的

    两·腿之间。

    很快,他们开始疯狂起来。

    她显得十分吃惊,对他说,你吃了药?他说,我需要吃药吗

    她说,你今天好疯狂。

    他说,这也算疯狂?真正的疯狂,你没见到。

    她说,真正的疯狂是什么?

    他说,我不说,让你自己体会。

    孔思勤所说是对的,他是真的疯狂。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身体里面

    有什么在奔突,使他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疯狂的欲望。他甚至觉得,他想在疯

    狂中令自己爆炸,让强烈的爆破力,将自己撕成碎片。他想把她抱起来,让她的

    整个身体悬空,而他自己,则站在地上。

    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配合地用双手紧紧楼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

    的腰部。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臀部,向上用力,差不多是想将她向上抛起。毕竟她

    不是一团棉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根本不可能将她抛得更高,仅仅只是向

    上托起那么一点点,随着他的抛力消失,她的身体,又随之向下坠落。她的身子

    向后仰成一个最夸张的角度,胸前的两团肉,在此时活跃起来,里面似乎有两只

    乌,飞腾着,要冲出来一般。

    这个动作,实在太耗费能量了,仅仅只是做了十几下,她已经被刺激得发狂,

    而他却也累得气喘。他用双手托着她的后背,身子向前倾抖。她整个人便向后

    倒,很快便要接触地面了。

    她突然说,别在地上,地上脏。

    可是已经晚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她的整个身子,迅速向

    地板滑去。落地的一瞬间,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双腿紧紧地句住他的身

    子,以便自己的背部先着地,而臀部始终悬空。

    既然已经着地,他也不必考虑太多,将她的双·腿搁上自己的肩。她竟然不

    再强调地板脏,很温顺地听从他的摆布。他将自己的双腿伸直,双手撑着地板,

    构成一个锐角三角形。他开始冲刺的时候,她极其突然而且尖锐地嘶叫起来。刚

    叫了一声,又似乎意识到隔壁邻居可能会听见,立即用手捂了嘴。可捂着也没用,

    那种快感太强烈,她仍然想叫。她摆了摆头,看了看周围,想找到一点东西给

    自己咬住。节气虽然已经是秋天,炎热还没有褪去,床上铺着的是凉席,没有可

    咬的东西,她只好伸出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塞进嘴里,紧紧地咬住。

    他说,别咬,我喜欢听你叫。

    她摆头,鸣鸣鸣。

    他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说,松开。

    她松开了,说,你想让整栋楼都听见?

    他说,听见就听见。

    她说,大家都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想让我羞死?

    他说,错。大家都知道你高·潮不断,一定会羡慕死。

    一场风暴席卷而过。因为她在家时没有开空调,他进来后,两人又迫不及待

    地拉响了战斗警报,根本没顾上开空调,这场古老的战争,便在常温下进行。及

    至战斗结束,彼此才意识到,两人都已经湿透了,地板上有一大滩湿渍,全都是

    两人的汗水。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她身上滚下来,躺在了地板上。

    她却翻身而起,对他说,地板脏死了,又出了那么多汗。你要躺就躺到床上

    去吧,我先去洗个澡。说着,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他侧过身,看着她赤裸的背影,看到汗珠在她的背部滚动,反射着一种迷离

    的光。他一阵激动,迅速翻身起来,追了过去,在进入卫生间前,恰好赶上她。

    他从背后将她抱住,她停下来,弯过头来吻他。

    她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他说,我们一起洗。她犹豫了一下,跨进了卫生间。

    他跟着也跨了起去,两人一起站到了淋浴喷头下。自来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流

    下,刚才的激战,令他们的身体滚烫,现在被凉水一冲,说不出的爽快。他也不

    用毛巾,只是用自己的双手,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搓动,让她全身都淋湿后,便拿

    过浴液,往她的肌肤上涂抹,浴液的香味,顿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她也在干着同样的事,将浴液往他的身上涂。涂上面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

    到了下面,却仔细起来。她用双手握着,上下搓动。他突然有了感觉。她挥起手,

    轻轻地拍了一下,说,还不老实呀。他受到了更大的刺激,难以自持,便抬

    起她的一条腿,将自己的身子贴过去。

    她说,不行,你要洗干净。

    他说,没事,正好打扫一下卧室的卫生。

    唐小舟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以前跟谷瑞开,她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说教,强调男人的精·液是男人的

    精血,不能流失过多,所以,性·生活一定要克制,不能放任。她对他有严格规

    定,每周最多两次,而每次,也都是以他结束为句号。她在床上非常沉闷,不喜

    欢换体位。她说,她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一换体·位,那感觉就跑了。因此,他

    每次都是老农推车,吭味吭味几下,没了。

    后来和邝京萍在一起,两人都很闲,不需要考虑其他,倒是很放松,却又没

    有这种急迫,晚一次早一次,很有规律,也很有章法。和徐稚宫又不同,她是他

    接触的女人中个子最大的,可不知怎么回事,他每次进入,她都叫疼。他觉得奇

    怪,怎么会疼呢?她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的口比较小。他也曾想进行第二

    次,可她的痛感更加的凌厉,使得他根本无法继续。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和孔思勤为什么有这种迫切?他能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的

    心情,就像赶班车一样,时间已经很紧迫,发车的时间就快到了,你得手忙脚乱

    地往前赶,怕的是耽误了哪怕一分一秒,这趟车就赶不上了。

    此外,他还有了一个全新的感受,那就是第二次比第一次特别得多。

    第一次是负重远行,肩上挑着千斤重担,极其迫切的一件事,就是快点到达

    目的地,迅速将这担子撂下,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可是,任重道远,目的地似

    乎就在前面伸手可及的地方,望山跑死马,你怎么努力地奔跑,目的地还在前面。

    等你终于到达,将担子扔下时,早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浑身酸软。第二次却类

    似于一次旅游,你在这里逛逛,那里瞅瞅,累了,坐下来歇一会儿,兴之所致,

    你也会离开结伴的人群或者暨定的线路,楚进旁边的小道,看一看那里潺潺的小

    溪,飞翔的蝴蝶,甚至是杂乱的茅草,无所作为的清风。不经意间,迷雾散去,

    眼前的风景,竟然层峦迭嶂,飞瀑流银,美不胜收。久久留连之后,继续前行,

    又是一路欢歌一路汗水一路畅意,轻快之中,夹着和风细雨,宁静之中,裹着雷

    暴闪电。

    唐小舟第一次体会到了外国人强调的一个做字。原来,这件事确实需要做,

    越做越有感觉,越做越有味道。这竟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竟然是一个层层

    累加快·感的过程。他不记得在一本什么书里看过一句话,说恋爱和做·爱都是技术。

    那时,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恋爱和做·爱怎么是技术难道与感情无关?

    现在他明白了,这确实是技术活,技术越娴熟,做得就越炉火纯青。就像做官

    是技术一样,世上的所有事,大概都具有特别的技术含量,做得最好的,永远是

    技术最高的。这就是境界,人和人所能达到的境界,是完全不同的。

    她被无数次推向高峰之后,终于说,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全身都快散架了。

    他于是停下来,将彼此冲洗千净。

    她说,不行,我的双腿发抖,浑身发软,一点劲都没有了,完全站不住。

    他将她抱起来,向房间里走的时候,也觉得双腿发软。可他不能说,他要表

    现男人的强大。

    在床上躺下来,她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太厉害了,你把我搞死了。

    他说,你死了,怎么还在说话?

    她说,就差一口气。

    他问,还来不?

    她说,还来?你真的想把我搞死?

    他说,我还没完呀。

    她一把抱住他,说,我怕了。我们这样躺着说说话吧,让我缓过来。

    他说,好,缓过来再战。

    她轻轻咬了一下他的鼻子,说,你真疯。又说,这次,你怎么没去北京?

    他不能说出真实的理由,只好乱说,我如果去了,你怎么会有这样持别的体验?

    她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又将脸紧紧地贴了他的脸,说,你又回去了,你怕不怕?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想了片刻,问,你是说我去当秘书?

    她说,大家都在传说,赵德良马上就要走了。

    他说,如果没有各种各样的谣言,大概官场也不叫官场了。

    她翻了下身,仰面躺着。他将自己的身子侧过,让一半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将手搭在她的双·乳上。她说,既然赵德良可能要走,你干嘛不向他提出来,

    给你安排一下?如果他就这么走了,你的处境就微妙了。

    唐小舟自然也想过这个。可是,他怎么能向赵德良提出来?且不说他刚刚被

    提拔还不到一年时间,赵德良又怎么肯承认自己在江南省败局已定?赵德良既然

    认为还需要战斗下去,肯定想不到安排后事。任何人,自己不认败,

    肯定就不曾考虑过最终是中部突围,还是沉舟折戟。因为他始终认定,最终的胜利,

    一定是属于自己的。唐小舟当然不能说这些,只得对她说,你的事情还没解决,我当然

    不能走。

    话题被征到了她的身上,她自然关心。她问,你准备怎么安排我?

    他说,你的学历和能力摆在那里,工作也一直不错,时间也到了,无论按照

    哪一条,你都应该提了。只是你们这一级干部的提拔任用,需要厅里统一安排。

    下次讨论人事的时候,我就提出来。

    说了一会儿话,可能太累的缘故,竟不约而同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唐小舟看了看时间,七点了。

    她也醒来了,仍然带着浓浓的睡意,语意含糊地问他,几点了?

    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弯下身,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说,七点了。

    起床吧,我们去吃点东西,晚上去酒店住算了。

    她看了他一眼,问,你还要?然后翻身起床,身子一扭,双腿放到了床下,

    去a施鞋。

    他已经坐到了床边,正在穿施鞋。这施鞋是她最近买的。听了她的话,他转

    过身,望着她线条流畅的背,说,是啊,你不要?一次就吃饱了,不要了?

    她说,你太厉害了,我怕。

    他问,怕什么?

    她说.怕撑死。

    她穿好了施鞋,站起来向卫生间,准备洗澡。

    他站在门口,说,算了,不洗了。吃完饭,去酒店洗吧。

    她稍稍犹豫,接受了他的建议,开始穿衣服。

    两人一起去吃了饭,见时间还早,便一起去雍江边散步,快十一点时,来到

    喜来登。这辆车比较特殊,一定不能太招摇,离喜来登还有一点距离,他让她提

    前下了。她步行进入酒店大堂,先去开房间。他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在那里等

    了一会儿,才乘电梯来到一楼,她已经等在那里。她迅速进入电梯,将门卡交给

    他。他擂进去,按下三十一楼。进入房间,第一件事肯定是洗澡,刚才在户外活

    动,出了些汗,不洗一洗不舒服。

    她问,我们一起洗?

    他说,还是你先洗吧。晚上不看《激战无名川》,要看《远山的呼咦》。

    《激战无名川》是一部没多少人能够记住的国产电影,《远山的呼咦》是日

    本影帝高仓健的一部极其著名的电影。两部电影,孔思勤都没有看过,不明白他

    的意思,问,什么《激战无名川》,什么《远山的呼咦》?

    唐小舟说.下午已经《激战无名川》啊。所以.晚上就《远山的呼唤》了。

    孔思勤大致理解了他所说的《激战无名川》是什么意思,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所说《远山的呼咦》是一种什么情景,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乖乖地去

    洗澡。洗完澡出来,见唐小舟已经打开电视,正在看一则通告。

    这则通告称,武警江南省总队决定近期举行一次全省反恐演习,参加演习的

    部队为武警省总队所属各支队,演习地点在全省各主要城市。因为此次演习是为

    了提高部队在城市遭到恐怖袭击时的快速反应,演习地点在城市内,所以,演习

    可能给市民造成一定的不便甚至是困扰,务请广大市民理解和配合。这则通告下

    面还有字幕,就演习相关问题,明晚将播出武警首长答记者问。

    唐小舟看到这则通告,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全省武警反恐演习?这个动作有点太大了。江南省是中部省份,经济不发达,

    政治地位也相对次要,虽说有各种各样的治安案件,可恐怖活动,还是比较少

    见的,国际和国内的恐怖势力,也不太可能将此当成恐怖袭击的目标。即使有类

    似活动,也是零星的,不成建制的。对付这样的活动,有必要搞一次声势浩大的

    全省演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还是别有目的?

    孔思勤没穿衣服,光着身子站在电视机前,看过这则通告,问唐小舟,有什

    么事呜?唐小舟说,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说。

    孔思勤说,虽说武警是军队建制、垂直领导,但要搞这么大的活动,不可能

    没和省委沟通吧?

    唐小舟说,这个活动,当然要通过省委,赵书记是军区第一政委嘛,省里的

    军事行动,他都是知道的。不过,第一,我不是省委,第二,我接任赵德良同志

    的秘书是最近的事,之前定下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孔思勤说,算了算了,替古人担忧,你快去洗澡吧。

    唐小舟去洗澡,脑子却在飞快地运动。

    全省武警部队反恐演习,全省公安局长会议,柳泉市扫黑工作取得重大突破,

    赵德良在全省公安局长会议上关于反黑的讲话。如果将这些点串成一根线,会

    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赵德良是不是又将掀起一次反黑高潮?

    唐小舟是上次扫黑行动的联络员,全省各市公安系统,他建立了广泛的联系,

    尤其是刊警队长们,他个个熟悉,相当一部分,和他成了朋友。平常有点什么

    事,那些人会给他打来电话。从各方面汇集的信息可知,前次扫黑的时候,逃走

    的那些人,见风头已经过去,赵德良因为扫黑被北京诫勉,估计一时之间,不太

    可能掀起更大的风暴,便又悄然返回。他们回来,或许只是试探性的,而且一定

    会采取保护性措施。一段时间后,发现并没有任何危险,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唐

    小舟听说,好几个地区,那些人不仅回来了,他们以前开展的各类经营活动,又

    一次活跃起来了。

    如果赵德良再一次反黑,那就一定要取得成功。话说回来,如果这次反黑成

    功了,那么,前面无论是诫勉或者别的什么批评,全都一笔抹掉了。

    唐小舟突然明白了,政治家并不怕跌倒,正所谓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来。只要你能够爬起来,只要你还有爬起来的机会,你就一定不能放弃。话说回

    来,如果你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爬起来的话,跌倒一次两次,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释然了。他相信赵德良,一定有办法有能力站得更稳o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洗完澡出来,见孔思勤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房间里空调很劲,她在身上盖了

    一床线毯。唐小舟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来,揭开线毯看了看,见她并没有穿衣

    服,心中一阵激动,便将毯子掀了,身子往床上一滚,侧着身子,挨着她躺下来,

    将身子的一半,压在她的身上。她将上半身向上抬了抬,句起头,吻住他。他

    的手并没有停下,在她的身上游弋。

    她喘息着,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地问,这就是你的《远山的呼唤》?

    他没有说话,抬起她的一条腿,又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使得两人的身于,

    成一个x形。他仍然半侧着身子,将自己的一条腿交叉着,搁在她的腿上,另

    一条腿,擂在她的腿下面,像剪刀一般,夹着她的左腿。她抬起的右腿,被他搁

    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对她说,《远山的呼咦》,是一种幽远绵长的呼咦,一种深沉执着的呼唤,

    整个电影,节奏极其缓慢,甚至没有持别冲突的情节,只有一种淡淡的情绪,

    却又内含浓烈的感情,和巨大的力量。

    她开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甚至顾不上回答他,只是嘴里嗯嗯地发出一种声音。

    他说,别看一种和风细雨的力量,看起来柔弱无比,但是,如果长时间作用,

    便会有一种力量的累积,最终可能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我看《远山的呼咦》,

    就有这种感觉,最初,高仓健和那个牧场女人之间,看上去一点情感的交集都

    没有,甚至彼此显得很冷淡,可这种冷淡,却是一股涓涓细流,百川归海,最后

    形成了那巨大的海,大得令人震撼。

    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问,你知道了什么?

    她说,我不说。

    他问,感觉怎么样?

    她说,远山的呼咦。

    他弯过身子,贴近她,将自己的唇向她送过去,她便将身子迎过来,接住,

    轻缓地哺动,仿佛一个游泳者游累之后轻轻划动双臂,并不疯狂,却很优稚,

    孔思勤终于是明白了,他为什么叫《远山的呼咦》,这一次呼咦,确实够远

    的,正如他所说,幽远绵长,深沉执着,缓慢淡稚,却又是一种力量的聚集,他

    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过程,完成了这次呼咦。

    整个晚上,他们几乎没有睡觉,而是用爱,将这个夜晚调成浓稠的琼浆。第

    二天白天,却又在呼呼大睡。直到下午三点,两人才先后起来。彼此洗过,唐小

    舟说,我们出去吃东西,吃完再回来战斗。

    孔思勤说,还战斗呀?你还有什么新招?

    唐小舟说,新招没有了,旧招还可以再来一次。

    孔思勤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做,压抑太久?

    他说,可能吧,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你激发了我。

    唐小舟边说,边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因为不想受打扰,他的手机是调成震动的,

    或许太累的缘故吧,手机躺在沙发上,无数次震动,竟然没将他们震醒。

    他看了手机后才知道,有几十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的短信。他看了看未接电话,

    并没有赵德良的,也没有余开鸿的。只要没有这两个人的,其他的电话,接到

    接不到,影响不大。再看短信。有一条短信出现了叶万昌的名字。短信排了很多

    条,每一条显示的仅仅只是开头几句,就像一个提纲。

    他立即打开了这条,见上面写着两排字:

    叶万昌可能失踪,市委正在全力寻找。

    唐小舟暗吃一惊,看号码,竟然不熟。他立即回拨过去,很快,对方接听了

    电话,开口便说,你是谁?

    唐小舟说,我是唐小舟,请问你是谁?

    对方的语气立即变了,热情地说,哦,是唐处,我是王增方。

    唐小舟再次暗吃了一惊。王增方是柳泉市委副书记。柳泉和别的市情况有点

    不一样,他们有两个副书记,一个是专职副书记,另一个是上面派下去挂职的副

    书记。王增方,就是由国家发改委派下来挂职的。

    唐小舟说,哦,王书记,你给我发的短信?

    王增方仅仅说了一个字,是。

    唐小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增方在电话中向唐小舟介绍了事件的经过。

    前天晚上,市委办公室有事情向叶万昌汇报,打他的手机,显示是关机。接

    着打他的秘书,秘书说,叶书记说到省里办事去了。市委办又打电话给叶万昌的

    司机,司机说,叶书记说今天不用车,所以,我没有跟叶书记在一起。

    这件事汇报给市委秘书长,秘书长觉得奇怪,按照规定,重大节假日,相关

    领导人虽然可以不在工作岗位,但一定得保持联络,手机是不能关的。此外还有

    规定,像这样的重大节假日,市委市政府的重要领导人,无论因公因私需要离开

    本市,必须向市委办公室或者市政府办公室报备,申明到达地点并且留下联络办

    法。叶万昌失去联系,等于违反了两项规定。又因为最近有些关于叶万昌的传说,

    市委秘书长觉得事态严重,便向专职副书记进行了汇报。专职副书记指示派专

    人联络,一直到联系上为止。

    昨天一整天,市委办都在与叶万昌联系。了解此事的市委领导,扩大到三位

    副书记。三个人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决定此事暂不声张,继续寻找。到了今

    天,还是没有消息,市里有些急了,由市长关泉同志牵头,将在家的常委召集起

    来开了个会。会上还是决定先不向上级通报,继续扩大寻找。

    王增方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施着不报,越施下去越麻烦。可是,市委作

    了这样的决定,他不好违背市委私自向省委汇报。同时,他又觉得,这件事一定

    要通过某种方法报告给赵书记,以便赵书记随时掌握情况。他换了一个手机卡,

    用新卡给唐小舟打电话,可唐小舟的手机一直没有接听,他才发了那条短信。

    唐小舟问,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王增方说,还没有。

    唐小舟说,好,我会马上和赵书记联络。你的这个手机别关,如果有需要,

    我会联系你。

    挂断电话,孔思勤问,什么事?

    唐小舟向她伸出一只手指头,摆了摆,又指了指面前的手机。他已经拨通了

    赵德良的电话。

    赵德良接起电话,问道,小舟,有事吗?

    唐小舟将叶万昌失踪的情况汇报了。赵德良倒显得平静,问,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唐小舟说,是王增方王书记告诉我的。

    赵德良说,好,我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孔思勤听了唐小舟在电话里介绍的情况,说,赵书记怎么说7

    唐小舟说,估计这个节又过不成了。算了,我们快去吃饭,搞不好等一下会有事。

    吃过饭,唐小舟也没有送孔思勤,让她自己回去了。他要赶回家去,抓紧时

    间修改那篇讲话稿。他怕万一赵德良有什么安排,自己没时间弄这个东西了。每

    隔几个小时,他便给王增方打个电话,了解情况。

    柳泉市显然大为紧张,能动的该动的,全都动起来了。全市划分了几个区域,

    大力寻找。有关部门将叶万昌的秘书和司机控制起来,希望他们配合,仔细回

    想一下,叶万昌在柳泉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是否还有住所之类的场所。

    反倒是省委这边,几乎没有动静,连一丁点的风声都没有。唐小舟奇怪了,

    这样大的事,省里怎么会没有动静?是不是已经有了动作,只不过是秘密进行?

    或者说,叶万昌的失踪,原本就是省里的动作?省里将他秘密双规了?不太可能。

    一个市委书记被双规,绝对会通知其市委。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造成大的

    乱。既然省里不动声色,那一定有省里的考虑。同时,唐小舟又想,既然有人

    秘密告诉了他,会不会还有人秘密告诉了别人?那么多省委常委,他们之中,有

    几个人得到了这一消息?或许,大部分已经得到了吧?既然大家都得到了这个消

    息,为什么还显得风平浪静?这就太不正常了。这种平静,是一场巨大政治风暴

    到来前的平静玛?

    如果自己是赵德良,应该怎么办?唐小舟想得最多的,还是这个问题。每遇

    到一件事,他总习惯于站在赵德良的角度想一想,然后再拿赵德良的处理手段,

    和自己设想的进行对比,找到差距,认真琢磨这种差距出现的原因,也因此从中

    学到了很多东西。

    唐小舟于是有了一种感慨,以前,人们都说,世界上最容易干的事是当官,

    其实,这种说法真是大谬,世界上最不容易干的事,就是当官。官员对于每一件

    事的处理,火候的拿捏异常重要,真所谓差不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这个毫厘之差,

    体现了人与人之间能力水平的差距。唐小舟发现,自己许多想法,和赵德良之

    间,相差的,确实只是毫厘,而恰恰是这毫厘之差,效果却截然的不同。

    他能想到的是,一个市委书记的失踪,对于赵德良来说,也许并不算一件不

    可控的恶性事件,无论结果如何,叶万昌都已经被证实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这

    个问题的查实,使得叶万昌无论进行何种困兽斗,都已经改变不了一个结局。

    赵德良此次去北京,有没有一种可能,已经就叶万昌的事,向中央有关部委

    进行了汇报?如果他已经完成了这项工作,并且得到了相关指示,那么,

    他惟一需要对叶万昌的结局承担责任的,就是他在关键时刻,越境出逃。只要叶万昌还

    在境内,事态就没有失控。假如赵德良知道局面并没有失控,那他确实没有必要

    为此惊慌失措。为此惊慌失措的,应该是别人。如此一来,赵德良便有了一个极

    佳的角度,好好地观察,在叶万昌事件中,哪些人在惊慌失措,哪些人在采取哪

    些动作。

    赵德良没动吗?肯定不可能。他一定动了,只不过,他到底做了些什么,或

    者给哪些人指派了什么任务,唐小舟一时想不到也无法了解。

    第三天,开始有谣言了。

    好几个人打电话给唐小舟,希望他证实,叶万昌是不是真的已经成功出逃。

    有一个人说,叶万昌在国庆节的前一天下午,从雍州乘飞机去了深圳,又从

    深圳罗湖过境去了香港。另有一个人说,叶万昌是从云南边境出逃的,早在两年

    前,他专程去云南考察,暗中安排了这条路。还有人说,叶万昌用了一个假护照,

    从北京乘飞机,飞往非洲一个小国。此外,还有第二种说法,说叶万昌自杀了,

    而自杀的方法,又是好几种。还有两种最为离奇的说法,一说叶万昌被谋杀了。

    他之所以被谋杀,根本原因在于,他的官是拿钱买来的,现在,祝国华的案子,

    牵出了他,而他,又很可能牵出省里的某个领导。省里的这个大领导,担心自

    己惹出麻烦,便设计将他杀害了。另一说,叶万昌在国庆节的晚上,跑去约会他

    的一个情人,两人在宾馆开了房间,正做爱的时候,叶万昌一口气没能提上来,

    死了。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吓坏了,扔下他,跑了。

    谣言传播的速度很快,而且越传越多,越传越离奇。

    那些打电话的人,分别来自各个不同的城市,也都拥有相当权力。唐小舟很

    清楚他们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一方面,想向唐小舟证实,这是不是真的,另一方

    面,借此机会,和唐小舟联络一下感情。

    对于这类电话,唐小舟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不知道这件事。赵书记派他办

    件事,他不在雍州,赵书记本人在北京没有回来。所以,具体情况,他不是太清

    廷。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用意,既然赵书记还在北京,似乎表明,这件事并不

    像传说的那般严重,否则,赵德良能在北京呆得住?其次,他本人不在雍州,就

    算有这件事,他因为远离权力中心,也不可能有确切消息。

    每天,唐小舟都十分注意新闻,电视新闻和报纸新闻,全都不漏过。他其实

    是想看到哪里发现一具无名尸体之类的消息,可实际上,这类消息并没有出现。

    大家都过节呢,谁都希望一个祥和平安的节日,不要被死人的事给搅了。如

    果不是特别重要的死人类新闻,报社电视台,通常都会非常小心的。

    倒是武警反恐演习的消息非常多,又是总队长的答记者问,又是反恐路线图,

    又是各种预案。如此声势浩大,唐小舟总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难

    道说,赵德良的第二次反黑,已经和武警总部达成了默契,由他们全力配合?让

    一个省的武警部队配合进行一次大扫黑,那就不是动用一个市支队那么简单,至

    少说明,赵德良已经和武警总部以及公安部达到了一致。最近一段时间,赵德良

    每次去北京,呆的时间都比较长,他是不是在为此做充分的政治准备?其中就有

    与武警总部以及公安部达成默契这一项吧?

    第四天上午,终于有了叶万昌的消息。

    王增方来电话的时候,唐小舟还在睡觉。昨晚,他将讲话稿又认真地修改了

    一遍,差不多凌晨三点才上床。因为记挂着叶万昌的事,他没有关机。电话将他

    吵醒,他拿起一看,正是王增方,立即问,王书记,有消息了吗?

    王增方说,已经证实,叶万昌死了。

    唐小舟暗吃了一惊,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他问,死了?怎么

    死的?

    王增方说,进一步的消息,可能还要等警方调查的结果。目前初步认定,可

    能是喝安眠药一类的药物自杀。死亡已经有两天多时间,现场发现了他的遗书。

    叶万昌并没有外逃,甚至没有到省城雍州,他一直都在柳泉。这个消息会让

    江南省官场很多人暗松一口气。叶万昌如果外逃成功,很多人,都要因此承担政

    治责任,赵德良难辞其咎,陈运达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其他常委,多多少少,

    也会受些影响。正因为如此,听到这一消息时,唐小舟确实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在柳泉市,叶万昌有一个秘密住所。这是当地一个开发商送给他的,一套很

    豪华的复式楼。这套住所之所以说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很少,除了他本人以及

    送房子给他的开发商,再就只有司机和秘书知道,就连叶万昌的家人也不知道。

    叶万昌偶尔要干点什么秘密活动,会启用这个住所,比如会某位女士之类。当然,

    也有时候,叶万昌只是想清静一下,便在这里住上一个晚上,或者休息一个下

    午。每次,都是由司机和秘书送他过来,却不进屋便离去。等他打电话,司机和

    秘书才会再次来这里接他离开。对这一类住所,唐小舟还是能理解的。到了市委

    书记一级,其实一点都不自由,尤其现在通信发达,声频视频随处可见,市委书

    记谁都认识,走到哪里,立即会围上一群人。许多领导人之所以在招待所或者宾

    馆拥有一个房间,也是希望有一个相对清静的空间。能够像叶万昌这样,拥有一

    处秘密住房,就更是他们所期望的了。

    九月三十日,叶万昌确实告诉司机和秘书,自己有事要去省城。他们大概也

    猜到叶万昌并非真的要去省城,只不过,谁都没有把这件事当真。尤其叶万昌后

    来怎么去了那个住所,两人均不知情。

    叶万昌失踪之初,市委分别找秘书和司机谈话,要求他们配合寻找。他们均

    没有尽力,有意隐瞒了叶万昌可能的去向。

    秘书和司机都是领导的心腹,他们相信,领导要失踪,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如果出卖了领导,不论这位领导是否出事,他们将来的日子都没法混了。领

    导出事了,他们自然从此失去了地位。别的领导敢用曾经出卖过领导的司机和秘

    书吗?绝对不会。领导如果不出事,又重新返回了岗位,还能再相信他们?所以,

    要求秘书和司机说出领导的行踪,其实也是给司机以及秘书出了一个最大的难

    题。换了任何人,都会选择沉默。

    直到第四天,两人觉得叶万昌可能真的出事了,才说出了这处住所。有关部

    门赶到那里一看,叶万昌已经死去几天了,他留下一份遗书,喝安眠药自杀了。

    唐小舟立即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赵德良。

    赵德良仅仅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我已经知道了。又问,讲话稿弄得怎么样了?

    唐小舟说,按照你的意思,我又改了两稿。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

    赵德良说,既然这样,那我先看看,有什么情况,再告诉你。这几天,你如

    果没什么事,可以去柳泉走一走。你自己去就好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唐小舟趁机问,这次叶万昌的事,柳泉方面,一直是王增方和我在联系。我

    去了以后,是否应该和他保持接触?

    赵德良说,你看着办吧。我的意思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刚刚放下电话,徐稚宫的电话打进来了。唐小舟接起,就听到她说,这几天,

    和人肉炸弹幸福吗?

    唐小舟说,你再这样无聊,我挂电话了。

    徐稚宫说,我怎么无聊了?我祝你和她幸福快乐还不对吗?

    唐小舟一阵心烦。原以为徐稚宫与别的女人不同,看来,天下女人都一样,

    全都喜欢吃醋。他懒得和她纠缠这件事,说,我有事,挂了。

    徐稚宫立即大叫,别别别挂,我和你说正事。

    她大概清楚,唐小舟的手机是热线,能不能打通,一要耐心二要运气,现在

    他如果挂了电话,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是否能打通,就是一件很难说的事了。

    唐小舟说,不挂可以,但我要说清楚,不准再说那些没油没盐的话。

    她开始说她的情况。国庆长假,她的旅游计划是青岛,在那里玩了几天,倒

    也开心。不想江南省出事了,有关叶万昌失踪的消息满天飞,报社意识到这一消

    息可能产生巨大的轰动,事件很可能与柳泉扫黑相关。如果仅仅只是一名市委书

    记失踪或者其他案件,宣传部肯定不准报道,但与柳泉扫黑征上了联系,性质不

    一样了。不管是否报道此事.足够的关注.是一定要的。柳泉扫黑一直都是徐雅宫在跑,

    掌握的材料最多,这件任务,只有交给她才最适合。报社给徐稚宫打电

    话,希望她迅速赶回来,继续跟踪这件事。她给唐小舟打电话,一是告诉他自己

    回来了,二是想从他那里找一点内幕。

    唐小舟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柳泉?

    徐稚宫说,我准备明天一早就去。

    唐小舟说,那恐怕晚了,你现在清理一下吧。我手上的事正好做完了,我送

    你过去。

    徐稚宫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说,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唐小舟说,你快点清理吧。我们路上再说。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我会随

    时和你联系。

    和徐稚宫一起去,唐小舟是有考虑的。他如果自己跑过去,要做到完全保密,

    那是非常难的。毕竟自己的身份太特殊了,去了之后,呆在酒店房间里不出门,

    那和留在雍州没什么两样,一旦出门,就难保让人家知道。和徐稚宫一起去,

    外面的工作,由徐稚宫去跑,自己在幕后指挥,再加上王增方的暗中配合,肯定

    能起到较好的效果。他还不能用公安厅那台车,那台车,可能全省都知道了,只

    要一出现,立即就会有人报告。甚至不能向办公厅申请一台车,办公厅的车,同

    样不具有保密性。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给黎兆平打电话,希望和他换

    一台车。陆敏公司的车多,都是商业单位,他们的车没有人关注。

    黎兆平知道唐小舟的目的,略想了想,说,你如果用我的车,也不是太好,

    我这台车,也有些人盯着的。这样吧,你找我弟黎林,如果不嫌差的话,叫他把

    他那台别克商务车给你用。

    唐小舟可不敢将这辆公安车换给黎兆林,他知道黎兆林是花瓶性格,拿到这

    辆车,肯定为所欲为,闹出什么事来不好收场。他开了自己的吉普去见黎兆林。

    黎兆林不止一台车,又根本看不中他的吉普,说,算了,这车借你用吧。

    开着别克,接上徐稚宫,向柳泉驶去。在柳泉,唐小舟完全不过问柳泉市关

    于叶万昌后事的处理。这类事,根本不需要他关心,甚至不需要省委关心,柳泉

    市委,肯定能够处理好。至少叶万昌之后,柳泉市的相关工作,省委肯定已经有

    了安排,同样不是他需要了解的。仔细想一想,赵德良将他派到柳泉来,又是如

    此神秘,到底用意何在?恐怕只一个目的,就是了解到底哪些人在关心这件事,

    哪些人在上窜下跳,他们在柳泉到底做了些什么。

    每天,徐稚宫出去采访,唐小舟无事可干,在房间里看电视。电视新闻中,

    仍然以武警反恐演习为主,与叶万昌相关的消息,一个字都见不到。对于反恐演习的事,

    唐小舟十分关注。据武警总队长陈光答记者问时说,这次演习,虽然是

    全省所有武警部队全部参加,但并不是同时进行,而是分先后两个批次。第一批

    参加演习的,主要是雍州支队、德山支队、沪源支队、岳衡支队、闻州支队以及

    武警部队直属支队中一支队、三支队和五支队,特警支队作为机动。其余市州支

    队以及直属支队的二支队、四支队和六支队,是第二批。而此次演习,主要是地

    方反恐,所以,直属支队的任务,主要是与市州支队协同。武警总队在雍警酒店

    设立演习总指挥部,每个市州设立一个演习分指挥部,省武警总队将聘请公安以

    及军分区等配合,向每一个演习地区,派出一个观察组。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王增方都来到了唐小舟所住处,他们在一起谈了很长时间。

    据王增方介绍,目前柳泉市的情况有点混乱。叶万昌的家属在闹事,他们向

    市委提出要求,第一,叶万昌死的时候,还是市委书记,叶万昌的后事,应该按

    市委书记的规格进行,应该成立治丧委员会,对叶万昌的后事作出安排。第二,

    叶万昌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且小女儿在国外,家里两个女人遭此打击,已

    经哭得死去活来,没有个男人不行,请求把他的女婿姚卫清放出来主持丧事:第

    三,要举行隆重的追悼会。此外,还有其他一些要求。

    唐小舟问,市里是什么意见?

    王增方说,市里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向省里汇报。可赵书记不在家,其他

    人好像也做不了主,把皮球又踢了回来,说,还是你们市里决定吧,省里不是已

    经指定了关泉同志主持工作吗?既然是主持工作,就是全权处理嘛。何况关泉同

    志原本就是市长,处理这件事,是他的职责所在。市里现在有好几种意见,一种

    说,不理,让他们闹去,还有一种说,既然省里没有立案,那就应该按市委书记

    待遇,答应家属的部分要求。还有一种意见说,别的都好说,放他的女婿姚卫清,

    那是肯定不行的,这件事,市里作不了主。姚卫清是省公安厅抓的,也不在市

    里关钾,一定得省里拿意见。反正就是没有个统一意见。

    唐小舟说,他的老婆五十多岁了,还能闹出个什么?恐怕主要是他的女儿在

    闹?

    王增方说,是的,主要是他的女儿领头在闹。

    唐小舟又说,他们闹的目的,恐怕不是要给叶万昌一个什么说法,而是想借

    此机会救姚卫清吧?

    王增方说,有这种可能。我仔细分析过,如果叶万昌不死,结果很可能是双

    规。叶万昌一旦双规,他的大女儿日子估计不好过,最终被证明涉案并且判刊,

    大概不是意外。惟一的悬念,只是判多少年的问题。所以,他们才希望借此机会

    闹一闹。

    唐小舟将手在茶几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她们一屁股的屎,闹什么闹?越

    闹越臭。

    王增方说,这就叫死马当作活马医。如果不闹,是这样的结果,闹得好,说

    不定能够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时候,都会闹。如果真的有人

    迫于压力,把姚卫清放出来了,他们不是获得了最大利益?

    唐小舟说,你们任他们这样闹下去?市委的意见是什么?

    王增方说,市委的意见分攻很大,无法统一。

    唐小舟明白了,叶万昌一死,遗留问题不少。最大的问题,谁接班?大概所有话事人,

    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谁还有心事去管叶万昌之后的什么事2退一步说,

    叶万昌在柳泉当书记,柳泉的官场,可能与全国其他地方不同,这是一个难得

    一见的团结的官场,之所以团结,关键在于手握重权的人,都属于同一个政治团

    体。这个团体中,两个关键人物叶万昌和祝国华都出事了,其他人,大概性性不

    可终日,正考虑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落马者,哪里还有精力管其他的?

    唐小舟说,你们干嘛不和省公安厅联系一下?如果省公安厅专案组有确凿的

    证据证实,叶万昌的女儿参与了叶万昌买官卖官,或者参与了姚卫清的黑社会活

    动,你们怕什么?抓起来就是了。

    王增方说,这恐怕需要省纪委或者省公安厅有个具体意见才行吧。

    唐小舟说,叶万昌是省管干部,他女儿又不是。既然他的女儿不是省管干部,

    也不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根本够不上省管级别,柳泉市公安局、监察局、检

    察院、纪委,这么多部门,都有权处理此事。如果一个部门处理不了,完全可以

    多个部门联合办案嘛。以前,叶万昌是市委书记,你们或许会担心什么,现在他

    已经死了,影响不存在了,为什么还不能行动?

    王增方说,柳泉市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市委市政府的干部,绝大多数都

    是祝国华提起来的,和叶万昌的渊源也非常深。现在,祝国华和叶万昌都出事了,

    这些人人人自危,个个胆寒,谁都不明白下一个是不是轮到自己,谁还敢在这

    件事情上面伸头?再说,他们谁都不希望这事继续查下去,同时又希望她们闹一

    闹吧,闹大了,上面不好收场了,不得不妥协,有些人的日子,肯定要好过得多

    唐小舟说,那这种时候,你就应该站出来。你也是市委副书记啊。

    王增方说,老弟,你逗我乐吧?我只是个挂职的,就算在别的地方,挂职也

    是实习生,有职无权,说话无用放屁不响,何况在柳泉这种地方,权力控制密不

    透风,别人别说想擂一脚,就是擂一根针进去都难。挂职干部,更是废人一个了,

    说句话,人家想听就听,不想听,和没说差不多。

    唐小舟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说的情况。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就一

    定要有非常办法。柳泉的情况已经非常严峻,同时,也可以说是一次非常机会。

    这种时候,最考验一个干部的领导力。老兄,你如果听我一句话,这时候一定要

    站出来,拼力一争。任何顾忌都不要有,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抱着必死的信念。

    王增方说,问题是我该做什么2我又能做什么2

    唐小舟说,我给你指个方法,你可以和尚玲同志联系一下,可能的话,把她请出来。她现在在省里还是在市里?

    王增方说,应该在市里。昨天,我还见到她,祝国华的案子,还在办呢。

    唐小舟说,那就最好,你亲自去拜访一下她,和她一起拿出一个方案来。她

    的办法多,而且,又是省纪委副书记和监察厅厅长,市里肯定会卖她的面子。

    王增方说,对呀,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招?

    唐小舟说,这件事,你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对尚玲同志都不要说。

    王增方说,为什么?

    唐小舟说,总之,你听我的没错,以后你就知道了。

    七号早晨,徐稚宫还要留在柳泉采访,唐小舟独自踏上了归程。

    八号赵德良要从北京回来,唐小舟既要提前做点准备工作,还要去接站。

    返程的路上,接到王增方的电话。

    据王增方说,他前一天晚上去宾馆拜访了梅尚玲。他本人和梅尚玲并不熟悉,

    只是见过一次,去拜访她,显得有些突兀。但为了眼前的事,他没有第二条路

    可走,只得到了宾馆,非常突然地给梅尚玲打了一个电话,提出见面要求。梅尚

    玲虽然感到突然,还是很热情地和他见面了。梅尚玲非常务实,也非常诚恳,他

    将来意说明,梅尚玲当即表示,这件事,可以由她出面。第二天一早,市委常委

    仍然聚在一起,商量处理办法,正当各方莫衷一是的时候,梅尚玲不请自到。这

    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场面,省委派了秘书长余开鸿前来处理问题,可余开鸿到了这

    里,却当甩手掌柜,自己住在宾馆,甚至不到市委去,有什么事,也等市委的领

    导去向他汇报。市委知道,余开鸿不想擂手这件事,想依靠他,那是痴人说梦,

    什么实际问题都解决不了。现在梅尚玲不请自到,谁都知道,她是江南省的女包

    公,如果不想切实解决问题,她大概也就不会来了。

    梅尚玲坐下后,并没有涉及叶万昌的任何话题,她说,听说你们柳泉市委在

    开常委会,我代表省纪委,来向你们通报一下与姚卫清相关的案情。

    梅尚玲通报说,现已初步查明,姚卫清涉及两大类犯罪。一类是组织黑社会

    性质组织罪,他和祝国华的儿子祝涛一起,组织了一个严密的黑社会犯罪团伙,

    在柳泉市以及周边地区,进行了疯狂的黑社会犯罪。这个案子,公安部门仍然在

    调查中,目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查清。另外,姚卫清还涉及另一类犯罪,那就是

    卖官澎爵。现已查明,姚卫清的背后,有一个卖官澎爵的利益链,他本人,只是

    这个利益链的末端。姚卫清的每一次卖官活动,都是通过他的妻子也就是叶万昌

    的大女儿叶媚来完成的。通过已经查明的事实可以得出一个判断,如果说把叶万

    昌比喻成一个帽子生产工厂的话,大女儿叶媚和大女婿姚卫清,就是这个工厂的推悄员,

    而叶万昌的小女儿叶蓉,就是这个帽子工厂的财务总理。他和他的家人,

    做成了一个帽子生产营悄产业链。

    一个小时后,市检察院反贪局正式传讯了叶万昌的大女儿叶媚。叶媚在外面

    叫得很厉害,可一进反贪局,顿时吓尿了裤子。

    常委会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有人还担心叶万昌的老婆会闹得更凶,事实上,

    反贪局传讯叶媚的时候,有意当着她的面,她当时吓得脸色苍白,身子一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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