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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风想起了古墓里同乘一剑的风光,不由面红心跳,冲口而出:“站前面还是后面?”
依依一呆,妩媚笑道:“你想站前面还是后面呀?”声音又娇又媚,透出十足的诱.惑。
岳风话一出口,就很后悔,忙说:“站后面,站后面。”纵身跳上细柳,装腔作势地给自己壮胆,“这把剑怎么这样短,如果再长一尺就好了,这样挤在一起,咳,似乎不太好……”
“少废话。”依依又好气又好笑,“快点抱紧我,要不然,待会儿飞起来,你不掉下去才怪。”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搂住少女,娇躯火热滚烫,光滑的肌肤似有电流潜伏,蹭得岳风浑身发麻,心跳加快。幽幽的体香透过丰美的秀发送来,心醉神迷之外,岳风又觉有些自责,刚想后退一点儿,嗖的一声,飞剑腾空而起。岳风脚下一滑,几乎掉下剑去,慌忙双臂一紧,牢牢抱住依依的细腰。
小狐女见他欲拒还迎,假装正经,心里暗暗恼火,故意忽快忽慢,偶尔一个急刹,跟着又是一个俯冲,闹得岳风惊心动魄,全身赖在依依身上,压根儿不敢稍稍放松。
正飞着,身边忽地传来拍翅声响,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叫道:“哎哟哟,破石头,我可算找着你了。”
岳风高空惊魂,本就气闷不已,忽听这声叫唤,好似挨了一个焦雷,险些从细柳剑上掉了下来。
回头看去,金如意拍着翅膀,卖力地跟在一边,呱呱地叫道:“破石头,你居然活着出来了?可喜可贺呀,哟,这小妞儿是谁呀?长得还不赖,破石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不过比我可差远了,就在这两天,我真是花团锦簇,身边的小妞儿多得数也数不清,我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唉,人帅了招桃花,鸟帅了也不好过啊。”
“你只管吹吧。”岳风怒气冲冲,“像你这样的大帅鸟,只会招来霉花,倒霉的霉。金如意,你干吗还要来找我,呆在林子里当你的土霸王不好吗?”
“唉,没办法,因为你可怜的妈妈……”
“死鹦鹉,不许你再提我妈!”
“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妖奴,我必须对你负责,像你这种傻小子,没有我管着罩着,迟早被人连皮带骨地吃了。”
“我倒想把你吃了,红烧鹦鹉肉一定很不错。”
“别这么绝情嘛。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尽管你不算什么好汉,但作为一块破石头,要想滚来滚去,也得我这做家长的踢两脚吧?”
“死鹦鹉,你什么时候成家长了?你豆子吃多吧,放屁放出烟来了。”岳风心生狂怒,不顾身在何处,使出“木生”,飞脚去踢金如意,老鹦鹉飞来飞去,一边尽力躲闪来脚,一边阴阳怪气地继续挖苦。
依依一边听着,几乎快要笑岔了气,脚下的飞剑忽起忽落,忽高忽低,几次差点儿撞上了山峰,挂上了树枝。
闹了一会儿,金如意嫌飞得太累,收起翅膀,落在细柳剑的前端,盯着依依看了又看,尖声说:“我要是没看错,你是狐神蓬尾的子孙吧。”
“我叫胡依依。”依依略微躬身,伸出如雪纤手,“岳风新任的未婚妻。”
“喂!”岳风失声大叫,“小七,你说什么……”
“我叫金如意,岳风他妈的妖奴。”老鹦鹉大模大样地伸出翅膀,两个妖族热情地握手,“说句公道话,你比云若长得漂亮,我要是破石头,当然果断换人。但话又说回来,像你这么美貌的小妞儿,找一块破石头,真是大大的浪费。”
依依听鸟妖说自己比云若漂亮,登时心花怒放,感觉跟金如意妖气相投,不顾岳风气恼,拍了拍老鹦鹉的脑袋:“金如意,你很会说话,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只顶呱呱的好鸟儿。”
“不愧是狐神后裔,真是独具慧眼,不像某些人,不,某些石头,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还要镶玉?”岳风呸了一声,“你镶一坨鸟屎还差不多。”
“尽管你出言不逊,可是我打算原谅你。”金如意摊开翅膀,一副悲天悯人恨铁不成钢的神气,“没有把你教好,全都是我的错……”它闪身让过岳风一脚,冲着依依肃然说,“家教不严,让您见笑了。”
“金如意,我杀了你,啊,啊……”岳风一脚踏空,掉下了飞剑,幸好依依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扯了回来。飞了一会儿,依依有些疲惫,说道:“前面有个云青小栈,那儿的老板我认识,我们去吃吃饭,喝喝茶。”
说完转身飞向一座山峰,远远看去,青山翠嶂,掩映着一座玲珑别致的小院,整座房舍由青白两色玉石堆砌,横躺在半山腰上,十分赏心悦目。
依依飞入院子,收起细柳剑。两人走进大厅,岳风转眼看去,大厅里几张桌子,寥寥坐了几个道者,正在那儿饮酒,空气中飘浮一股浓烈的酒香。
“小七。”有人娇声叫唤,岳风应声看去,只见远处的柜台后面,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
“路老板。”依依笑嘻嘻走上去,“几天不见,生意好么?”
“还过得去。”路老板年过四十,看容貌当年也是美人,可惜岁月催迫,一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如丝的细纹,她打量依依一眼,笑着说,“你不是要去玉京吗?怎么又上这儿来了?”
“我要去天雷谷。”依依皱了皱眉,“上次你告诉我,那儿似乎不太平。”
“你去哪儿干吗?”路老板一愣,脸色严肃起来,“那里妖怪盘踞,道力不够,去了只会送死。”
“雷鬼么?”依依问道。
“不止是雷鬼。”路老板压低嗓音,“照我看,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依依心头一动,问道:“什么?”
“我也说不清。”路老板摇头说:“那边的气机很怪,像是妖气,可又不全是,一股云气冲天直上,搅得日月无光。总之那边十分凶险,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去那儿。”
依依面露忧色,看了岳风一眼,岳风也是心中忐忑,但听阳太昊的口气,自己想要开窍,除了去天雷谷,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小七。”路老板凑近依依,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昨天中午,你六姐来过这儿。”
依依心子一跳,脸色发白,忙问:“她提到我吗?”
“怎么没有?”路老板说,“她向我打听你,我只说不知道,看她的样子有点儿着急。小七,你还是回家去吧,你六姐的手段你也知道?你要从她手里逃脱,恐怕不太容易。”
依依微微皱眉,沉默不语,路老板见岳风站在她身后,迟疑说:“小七,这是你的朋友?”
“忘了说。”依依展眉一笑,“这是岳风,我的未婚夫。”又指路老板,“这是路小青,云青小栈的老板。”
“未婚夫?”路小青盯着岳风,满脸惊疑。岳风又气又急,恨不得按住依依,揍她一顿屁股。
路小青稍一错愕,掩口笑道:“小七,你真是的,骗人么?”
“才不骗人。”依依回过头,伸手挽住岳风的手臂,笑嘻嘻说道,“路老板,你看我们两个般配不?”岳风面红耳赤,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想要否认,可又害怕伤了小狐女的脸面,若不否认,想一想云若,又觉得十分惭愧。
路小青笑盈盈打量二人,说道:“看上去不错,小七,你这个未婚夫,你妈妈见过么?”
“我喜欢就行,要她见什么?”依依嘻嘻一笑,拉着岳风,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路小青不觉摇头苦笑。
两人刚刚坐下,忽听有人冷笑一声,说道:“真有意思,这年头,好肉喂了狗,美女配石头,老天爷想是瞎了眼,尽干这种恶心事儿。”
依依脸色一沉,转眼看去,只见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四个年轻男子,都是一身短装,喝得面红耳赤,眼里透出一股醉意。
“岳风。”依依轻声说,“别理他们,三个酒鬼罢了。”
“谁是酒鬼?”其中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听声音正是挑衅的那位。他年纪不大,体格强壮,长了一张长长的驴脸,下巴上还有一颗黑痣,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色迷迷笑道,“小妞儿,你说话当心一点儿,你知不知道哥哥我是谁?”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抚摸桌子边缘,眼里透出一股冷意。
那人见她默不作声,更加放肆,公然走上前来,坐在两人对面,笑着说:“小妞儿,听说过玄都市的古家么?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我……”他大拇指一跷,点着鼻尖说道,“古海龙,你去玄都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妞儿,女怕嫁错郎,你年纪太小,还不懂事,要找未婚夫,也得找个有家世、有前途的,这块破石头,扔到粪坑里都不会响,哪儿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儿呢?”
他说得正带劲,忽听岳风冷冷说:“古海脓,脓包的脓么?”“你说什么?”古海龙勃然大怒,伸手一拍,一声巨响,桌子粉身碎骨。
“哦。”岳风笑着站起身来,“原来你不是脓包,是个聋子。”
“或者说,又是脓包,又是聋子……”金如意一边补充。
“我是你祖宗。”古海龙一拳送来,拳头没到,一股寒风刮面生痛,几乎将人的血液活活冻住。
水意,岳风进入水的相态,身子软软一扭,古海龙的拳头掠身而过。金切,岳风腰身一拧,左脚横踢,这时间,他已经可以控制力量,不必每一次都锋利如刀,这一脚势如凌厉的铁棍,扫向古海龙的腰间。
可是,脚尖扫空了,对手的敏捷超乎想象,古海龙一拳落空,立刻纵身后退,退却的速度,超过了岳风的腿速。
“木生,抽枝!”岳风脚尖一空,立刻变扫为踹,腿脚嗖地变长,古海龙压根儿没有想到,“破石头”没有元气,也能练成了“五轮心经”,这变化突如其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金切的力量加上岳风的怪力,仿佛攻城巨锤,撞得他向后飞去。
哗啦啦,古海龙压垮了三张桌子,埋进了一堆木屑中间。
与他同桌的三个男子腾地站了起来,纷纷抽出符笔。
“撒手。”一束青光闪电飞出,三人的符笔一起脱手,跟着全身一紧,动弹不得,身上像是绑了无数绳索,冉冉升到空中,三人盯着远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儿可是云青小栈。”路小青一手扬起符笔,一手拨打算珠,漫不经意地说,“你们来这儿撒野,可是嫩了一点儿。”
“喝!”古海龙一声怒吼,弹身跳了起来,身上嘁哩喀喳,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铠甲,双拳捏得啪啪作响,两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岳风。
“古海龙。”路小青冷冷说道,“你真是聋子吗?我说了,不许在这儿撒野。”
“去ni妈的……”古海龙话没说完,嗓子忽地堵住了。路小青的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徐徐展开双翼,扬起华丽的长尾。
这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青鸾,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有紫色的流电,两只凤眼有如高悬的明镜,迸射出耀眼的强光。
“紫电青鸾。”大厅里的道者们发出一片惊呼。
“我再说最后一次。”路小青头也不抬,“不许在这儿撒野。”
“我可是玄都市古家的子孙。”古海龙怒冲冲叫道,“路小青,你要跟古家作对吗?”
“古家又怎样。”路小青抬起头来,笑了一笑,“古天仇见了我,也不敢这么放肆。你这小玩闹也敢跟我叫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古海龙盯着路小青身后的“紫电青鸾”,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幻身威名赫赫,当年不知多少厉害的道者在青鸾的利爪下死无全尸。更何况,路小青在这个荒山野岭开店,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这座云青小栈,早就片瓦无存了。
一刹那,古海龙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气焰无形中消减了不少,他一指岳风,咬牙道:“这小子打了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路小青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依依忽地叫了声:“老板。”跑上前去,拉住路小青的手,岳风见这情形,心里微微一动。
路小青脸色变化几次,眼珠一转,忽地笑道:“这样吧,古海龙,你要不服气,可以去外面的院子里跟岳风较量。”
“好。”古海龙恶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有种的出来,我在外面院子里等你。”
“慢着,我还没说完呢。”路小青慢吞吞说道,“我这儿不许使用道术,你们如果要比,只许比试体术。另外还有一点,古海龙,对付一块石头,你不会还要披着神形甲吧?”
“他会‘五轮心经’,算什么狗屁石头?”古海龙怒气冲天。
“你喝多了吧。”路小青笑道,“大伙儿评评理,岳风到底是不是石头?”客栈里的道者听了这话,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当然是石头,他一点儿元气都没有……是啊,在他身上,我一点儿元气也感受不到……他要不是石头,我找块石头碰死……”
刚才两个人一触即分,古海龙又有几分醉意,虽然有些猜测,可也不是十分断定。听了众人一说,他的心里也犹豫起来,仔细查探岳风,果然没有感知到任何元气,难道说,刚才的“木生”,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路小青说道,“古海龙,不敢打了吗?如果不打架,那就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喝酒。”
“屁。”古海龙指着岳风的鼻尖,厉声说道,“臭石头,我不用道术,也不用神形甲,照样把你揍得屎尿齐流。”
岳风知道依依用心语跟路小青说过话,自己的情形女老板必然已经知道,所以才会提出这个条件。如果只比体术,自己并不是全无机会,想到这儿,微微笑道:“好吧,古海龙,我们去外面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古海龙收起神形甲,亮出银白遒劲的短装,两眼盯着岳风,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笼的猛虎。
“小子,别大意。”老不死开口说道,“玄都市的古家是甲士世家,出过不少厉害的甲士,‘冰河洗剑术’威震北方,这个古海龙是圣道六品,看他刚才的拳风,应该不算是弱者。”
不用阳太昊提醒,岳风也能感受得到,他踢中古海龙的一刻,脚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反弹力。金切加上怪力,岳风全力一击,古海龙竟能安然无事。看来,论体术,甲士远远胜过同品级的羽士,这个古海龙出身甲士世家,修为更是不同一般。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能打败他?”
“‘冰河洗剑’刚猛十足,所以,你得充分利用‘水意’,躲避他的锋芒;古家的元气融合水、金二气,又叫‘冰河剑气’,奇寒奇锐,无坚不摧,所以,你又必须利用‘火势’,化解他拳脚上的寒流。”
“你是说,我必须同时驾驭‘水意’和‘火势’。”岳风悻悻说道,“这也太他妈的难了吧?”
“五轮心经,为什么叫‘轮’?轮,代表变化与圆融。水火不容,可是水火也有相济的时候,烈火烹水,可使水势沸腾,从而升华成水气。水气的流动比流水更快,遇到周天寒流,还能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如果你能同时驾驭两轮,那么火势的气势,将会大大助长水意的威力。我那个时代,有一种厉害的体术,叫做‘火印神雨’,要旨就在于融合了水、火两轮,如果用得好,就能破解古家的‘冰河洗剑’。”
岳风气急败坏:“你现在说有用吗?干吗不早点儿教我?”
“唉!”老不死叫屈,“我哪儿知道你会招惹上玄都古家。但也没什么,你已经通晓了‘五轮’,天下任何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围。‘火印神雨’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技,咱们现炒现卖,又热辣,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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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古海龙等得大不耐烦,“臭小子,磨蹭什么?快滚出来。”
“我系鞋带。”岳风赖在店门后面不出来,弯腰低头,假装摆弄鞋带,他的新鞋是依依亲手缝制的软缎面布鞋,轻便舒服,式样飘逸,鞋面有六条白色的缎带,岳风把缎带拆了又拴,尽力拖延时间。
“老不死,快教我。”岳风怒道,“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儿吗?说个话跟便秘似的,八棍子揍不出一坨来。”
“我有义务教你吗?我只是不得已……”
“禁!快说。”岳风快要急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连依依眼里,也透出一丝深切的担忧。
“这么个?”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招法我没法演练,我只能教你心法。”
“行了,行了,快说,快说……”岳风把左脚的鞋带系了两遍,又开始系右边的鞋带。
“心法很简单,只有四句,‘烈火煎水水随风,风狂雨暴不由人,心火印入玄水中,化身千百火雨生’?”
“完了?”
“完了。”
“去死,这些话乱七八糟,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句的意思是说,要用火势带动水意,让水意的速度变快,最好快到风一样。第二句是说,出手要像狂风暴雨一样,不过,出拳出脚要顺应形势,不能一心靠自己来控制,如果用心太过,很难发挥拳脚的威力,第三、四句要联系起来理解,是要你把火一样狂暴的气势融入水一样柔软多变的攻势里面,像是燃烧的雨点一样击打对手的身体。”
“就这些?”岳风傻了眼,他已经把右边的鞋带也系了两遍,可是所谓的‘心法’仍是一窍不通。
“是啊。”阳太昊说,“你的元气如果可以外流,我可以借你的元气具象化,一招一式地演练给你看,可现在,只能说一说心法,如何运用,还得你自己在实战中领悟。”岳风的心里发出一串呻吟。该死的老头儿,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算阳太昊可以具象化,也不可能当众现形,给自己演练一番,如果是那样,古海龙看见了,马上就可以随机应变。
“不过,我也有优势。”岳风暗中寻思,“古海龙并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却知道他的底细,实在不行,我可以借用石匣里的怪力,用速度决胜,就算胜不了,还可以逃跑。”
他存了打不过就逃的心思,登时镇定了不少。古海龙早就等得不耐烦,怒气冲冲地叫道:“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妈的,如果怕死,给老子跪下来磕三百个响头,把老子撒的臭尿舔干净。”
岳风慢慢直起身来,笑着说:“脓包兄,急什么?你的尿留着自己喝吧。”
“臭石头。”古海龙盯着他,咬着牙冷笑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他分开双脚,一指胯下,“从老子裤裆下爬过去,我留你一个全尸。”
“脓包兄你真慷慨。”岳风笑了笑,“说句实话,就你那副脓包样儿,连从本人裤裆下爬过去的资格也没有,本大爷拉一坨屎,也比你干净一百倍。”
跟岳风比骂人,古海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忽听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来,转眼看去,依依素白的小手掩着口角,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双妙目盯着岳风,眼里的柔情蜜意遮掩不住,泉水似的流淌出来。
古海龙只觉一股酸气直冲卤门,愤怒加上嫉妒,搅得他胸中气血翻腾,禁不住一声大喝,一摇身,晃过一丈多远,刷的一掌,劈向岳风的面门。
掌还没到,掌风如实质一般扫来,奇寒彻骨,带着一股锋锐之气,若是换了一个人,光是这一记掌风,也能将其劈成两半。
岳风谨记阳太昊的话,使出水意,避其锋芒,全身进入流水状态,轻轻一扭,仿佛一缕弱水,平平滑开数尺,软软让过掌风。
还没来得及站稳,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寒金斩!”腰胯以夸张的角度随意扭转,一腿如电,扫向岳风。
岳风正要抵挡,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叫道:“不能挡。”岳风一愣,慌忙低头后退,只见古海龙的脚端喷出一股白茫茫的弧光,嗤的一声,岳风衣裳破裂,小腹一凉,多了一道深深血痕。
岳风惊出一声冷汗,若非他退得快,这一脚,非得将他斩成两段不可。
耳边传来依依的惊叫声,对面的古海龙面带狞笑,冲了上来,腾空跳起,大喝一声:“凝血枪!”双腿凌空拉成一个一字,左脚一扬,射出一道冷锐的白气,挑向岳风的咽喉。岳风吃过一次亏,知道那白气可以伤人于无形,不敢硬当,用“水意”扭转身躯,腰身向后下压,“凝血枪”的白色锐气贴面而过,岳风身如离弦之箭,向后射出老远。
“飞雪轮!”古海龙身在半空,居然以腰身为轴,双腿为扇叶,风车一样急速旋转起来,脚尖寒气汹涌,道道半月形的雪白光气飞洒而出,飘零如飞雪乱舞,所过叮叮当当,地上墙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痕。
周围的旁观者瞧得胆战心惊,纷纷向后倒退。依依更是担足了心事,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气中忽隐忽现的岳风,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压根儿没法抵挡,只能仗着“水意”拼命躲闪,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几乎无处不在,古海龙的双脚化为一团白光光的刀轮,刀气纵情挥洒,越来越盛,渐渐充满了整个小院,周围的气温急速下降,众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院子里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时间,岳风几乎生出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忽地头顶一冷,寒气刺骨,一丛头发断成两截,发丝飘飘洒洒,从他眼前落下。
紧跟着,岳风左胸又是一痛,鲜血迸溅,慌忙贴地滚出,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不容把握,如果任由古海龙把“飞雪轮”使用到极致,岳风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金切,岳风拧转腰身,飞腿上踢,出腿时有心无心,带了上“水意”,腿脚如一缕弱水,穿过凛冽如冰的寒金之气。
叮,好似锐物相击,飞转的白轮略略停滞,岳风弹出三丈多远,右腿失去知觉,一股寒气在血脉里流动,里面的血水几乎凝结成冰。他大喝一声,运劲弹腿,腿脚慢慢有了知觉,麻木感消失,疼痛感涌起,岳风低头一看,大腿处一道清晰的血痕,慢慢渗出鲜血,染红了苏媚烟绣制的花衣。
“飞雪轮”也停了下来,古海龙翻身落地,眼里透出一丝惊讶,左腿膝盖被岳风的“金切”扫中,裤管破裂,肌肤上多了一丝青紫色的瘀痕。古海龙心中暗凛,对手这一腿,几乎击破了他的“冰河剑气”。
“好快。”岳风心里叫苦,古海龙不愧名门世家,出手之快,几乎超过了之前遇上的任何对手。
“快个屁。”阳太昊冷冷说,“你应该可以比他更快。他妈的,让你用‘火势’,你偏偏不用,结果使个‘金切’出来,那小子修炼的‘冰河剑气’,身如寒铁宝剑,刀枪不入,锋芒外露,你破不了他体内的寒金之气,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
“闭嘴。”岳风心烦意乱,他始终把握不住“水意”融合“火势”的诀窍,刚才全靠水意躲闪,金切反击,仗着怪力加身,速度惊人,勉勉强强逃过一劫,不过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古海龙内外兼修,速度并不比他慢,力量也不弱于他,加上招式奇妙,岳风挺过这一轮攻势,未必能活着挺过下一轮。
“水、火,水,火……”岳风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字,一时之间,急得几乎发狂。
依依看出他的处境不妙,暗暗后悔促成这一场比试,想要开口阻止,可又知道岳风自尊心很强、宁死不辱,一定不会乖乖罢手认输,再说这个古海龙可恶万分,若不狠狠教训,实在叫人咽不下这一口气。
胡思乱想间,古海龙疾喝一声,冲向岳风,对峙的均势瓦解,两人再次陷入激战。依依慌忙收起杂念,凝目注视战场。
“冰莲断!”古海龙一掌横扫,五根指尖喷出五道剑气,忽聚忽散,飘渺不定。
“嗤。”岳风胁下血光迸现,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竭力使出水意,好容易闪到一边,古海龙的“寒金斩”又呼啸而来,岳风吃过大亏,使出吃奶的力气,身子如水波起伏,滴溜溜旋躲开呼啸而过的白气。
“冷月钩!”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腿脚略略弯曲,白气突然拐了一个弯儿,闪电般追上了岳风的身形。
“快用火势!”阳太昊在他的心里大叫。岳风使出全副心神,想把“水”变成“火”,但这一转念,“冷月钩”的白气已经到了面前,岳风躲闪不开,咬牙举手,使出金切。
叮的一声,岳风的左臂疼痛如割,身子不由自主,平平地向后飞出。
“凝血枪。”古海龙神出鬼没,身子凌空一闪,越过两丈多远,脚尖势如尖枪,穿过了岳风两臂间的间隙,岳风的心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剧痛,那一瞬间,他十分肯定,自己被这一脚刺穿了。
噗,岳风吐出一口血箭,身子好似陨石,画了一个弧线,狠狠砸在了青白间杂的围墙上,轰隆一声,坚硬的巨石,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呀!”依依尖叫一声,想要冲上前去,不防路小青一把将她拉住,依依浑身一软,登时失去了力气,她脸色苍白,怒视女老板:“你干什么?”
路小青轻轻摇头,说道:“这是两人决斗,除非死了输了,旁人不可插手。”
“路老板。”依依一跺脚,双目泛出泪光。
“这是规矩。”路小青盯着她,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七,我很抱歉。”
“死了吗……好像是的……挨了‘凝血枪’不死,那真是神仙了……到底是块石头,挑战圣道六品的甲士,简直就是找死……”道者们的议论声传入依依的耳中,少女只觉心也碎了,泪水包含不住,忽地夺眶而出。
“废物。”古海龙趾高气扬,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一动不动的岳风,狠狠啐了一口。说心里话,打败一块石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他有意无意,扫了依依一眼,只觉小腹滚热,口干舌燥,心想:“这小妞儿真他妈美,无论用上什么法子,老子都要把她弄到手……”
“谁是废物……”一个声音飘入他的耳朵,轻细,可是清晰,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坚定。场上忽地鸦雀无声,古海龙但觉气氛不对,把目光从依依身上挪开,扫向远处的墙角,岳风躺在那儿,仍是一动不动。
“见了鬼么?”古海龙小声咕哝。
“谁是鬼?”轻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古海龙听得清楚,正是来自墙角的岳风。
“他妈的……”古海龙心中惊奇,忍不住念出了三字经,“狗杂种还没死?”
“死?”坐在墙角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胸口有碗口大的一个血印,脸色苍白如纸,眼白布满血丝,双眼之中,似有红光流动。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血迹,轻声说,“味道不错,古海龙,你尽力了。”
“你说什么?”古海龙又惊又怒,凝血枪没有杀死对方,实在让他百思不解,“老子的本事还多的是,你要不要一样一样地尝尝。”
“岳风!”依依又惊又喜,激动得泪如雨落。
岳风仿佛没有听见,他单膝跪地,慢慢站起,冷冷说道:“老不死,我有点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阳太昊在他心里问道。
“心火印入玄水中,这里的‘心火’,是不是指代愤怒。”岳风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
“这样说有点儿绝对。”阳太昊哼哼两声,“不过时下来看,也算你说得不错。”
“只要我把愤怒融入身法,就能使出‘火印神雨’吗?”
“也许可以!”
“很好。”岳风盯着古海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点儿愤怒了。”
众人听他自言自语,仿佛跟看不见的人对话,心里都很奇怪,只有依依心里明白,岳风正在跟“老不死”对话。古海龙一边听着,也有点儿困惑,他分明听见了“火印神雨”四个字,伯父古天仇似乎说过,这一种体术,如果修炼得法,某种情形下,可以克制“冰河洗剑”。
想到这儿,古海龙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火印神雨”是很厉害的体术,据古海龙所知,世上会这种体术的人几乎没有,古天仇甚至怀疑,这一种上古的强力体术已经失传了。道理很简单,水火不容,无论是元气还是意念,水相与火相很难融入同一种体术。
“冰河洗剑”则不同,金生水,两种相态原本相生,所以循环如阴阳,不绝如江河,可以生发出各式各样的厉害招式。放在体术里面,“冰河洗剑”属于五行相生术,“火印神雨”属于五行相克术,前者是正道,后者是邪术,只有某些特定的人物可以练成,就算练成,也会造成人格分裂、心志大乱。
“他妈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古海龙自嘲自笑。这样的体术,一块石头岂能练成?他一挺胸,嘎嘎笑道:“愤怒了又怎么样?弱者的愤怒,一钱不值。”
“说得好。”岳风木无表情,轻轻拍手,“脓包兄,你尽管笑吧,你能笑的时候不多了。”
“哈哈哈哈……”古海龙张开嘴巴,发出一串夸张的干笑,他忽地收起笑容,瞪眼怒喝,“老子爱笑就笑,爱笑多久笑多久,去ni妈的大话精,一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两次,一百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一百零一次,臭石头,你听清楚了,你必须得死,我要把你揍成灰。”
“来呀。”岳风的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伸出右手,轻轻招了招,“脓包兄。”
他这副神情,足以激怒任何对手。
“寒金斩!”古海龙发出一声怒吼,腾地跳出一丈,拧转腰身,运脚横踢,一股弯月似的白光呼啸而出,扫向背靠墙壁的岳风。
这一踢,古海龙使出了全力,脚尖发出的“冰河剑气”,封死了所有的方位,岳风除了后退,别无他选,可是,后面是高耸的石壁,天青石、精白玉,这两样石材,比钢铁还硬。
“去死吧!”古海龙的念头刚刚闪过,岳风就动了,他的身子柔软如水,飘忽如风,一起一伏,似乎将所有的力量传到了拳头。
“叮!”岳风一拳迎上了“冰河剑气”,出乎古海龙的意料,对手的拳头没有一分为二,他甚至于生出一种错觉,拳头不止是拳头,因为身法的变化,岳风所有的力量都被送到了拳头上。
只因速度太快,力量太猛,出拳的一瞬间,岳风整条手臂,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旋转,这旋转带起了一股炽热的气浪,有如一个凌厉的钻头,冲入了雪白的光气。
叮呤当啷,无坚不摧的“冰河剑气”,被岳风的拳风撕开了一个缺口。
“出现了。”阳太昊发出一声兴奋的狂叫,“火漩涡。”
剑气被破,古海龙有点儿错愕,这时间,岳风身子一扭,忽地消失了。
甲士的灵觉四面蔓延,很快感觉岳风到了左侧,不由大喝一声:“冰莲断!”出掌出电,扫向岳风。
“呵!”岳风一拧身,再次出拳,这一次,拳头的旋转更加明显,转势轻盈柔和,像是脉脉流动的水波,拳头上的热度更高,仿佛一块煅烧已久的熔铁,水火从此交融,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和谐。
“叮。”雪白的剑气在拳头下消失,仿佛被急速的旋转抽入了岳风的拳头。拳头与手刀相撞,一股灼热的劲气钻进了古海龙的手掌,热度之高,简直就像刚刚喷出的岩浆,更要命的是,这一股热气如流水一般缠绵,拳掌分开以后,古海龙仍然感觉热流汹涌冲入,所过之处,“冰河剑气”纷纷瓦解。
一连串变故,闹得甲士心烦意乱,他怒吼一声,左脚翻转踢出,脚尖带起扭曲的白气。
这一招“冷月钩”,刚刚重创过岳风。少年冷冷看着白气逼近,忽也抬脚,身子柔若春水,踢出的腿脚却是滚烫如火。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火漩涡”的呼啸声,岳风的长腿踢出的一刹那,仿佛化为了一段急速旋转的熔岩。
冰河剑气在“火漩涡”的冲击下瓦解,两人的腿脚撞在了一起,冷与热,柔与刚,相互撞击激发,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旋风。
“啊!”狂风送出了古海龙的怒叫,他向后跳出,左脚地上画圆,一条左腿簌簌发抖。
岳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腿裤管破裂,渗出一丝丝鲜血。
两股力量交锋,“冰河剑气”依然占了上风。“幼稚!”阳太昊冷笑说,“跟强者硬碰硬,那是傻瓜的作为。”
“老不死,闭嘴。”岳风深深吸一口气。
“你说什么?”古海龙以为他在辱骂自己,左腿的剧痛仍未缓解,侵入的热气顽固异常,久久也不能驱散。
“急什么?”岳风古怪一笑,赤红的眼里血光流动,“脓包兄,现在才刚刚开始。”
“凝血枪!”古海龙发出一声怪叫,闪电窜出,跳到空中,右脚如长枪挺刺,直奔岳风的咽喉。
“破绽来了。”阳太昊轻声说道,其实不用他说,岳风也看清楚了,古海龙的左脚似乎还没康复,如果右脚没有踢中,左脚的防守一定会出现延迟。
岳风一拧身,消失了。
古海龙踢了个空,心中一凛,强行拧腰,大喝一声:“飞雪轮!”可是,左脚的痛与热没有完全消失,双腿的旋转,左腿慢了一分。
这一分足以致命,叮,岳风冒了出来,一腿扫开了“冰河剑气”,身子斜斜向下,钻进了古海龙的下方,古海龙惊骇欲绝。可是,收腿已经来不及了。
灼热的剧痛从下身贯入,那一种痛苦足以让诸神流泪。
“哇呀呀呀……”古海龙带着悲惨的长叫,飞出了三丈多远。
他落在地上,双手一撑,强忍非凡痛苦,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一合,大叫一声:“甲来。”
可是晚了,身前人影一闪,岳风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拳带着呼啸的螺旋,狠狠钻入了他的胸腹之间。剧烈的疼痛冲击全身,古海龙好容易聚起来的一口元气,被这一拳生生打散,已经出现的铠甲,从他的身上慢慢地褪去。
“现在……”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开始下雨!”
这一句话以后,古海龙真的看见了雨,那是一场横扫一切、狂暴无边的火雨。
“火、印、神、雨……”四个字一个一个,从岳风的口中迸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所有的旁观者永生难忘。
岳风的身影仿佛消失了,化为了飘渺的云雾,无形的水气,偶尔闪现一下,也如惊鸿一瞥。
唯一没有消失的,就是他的拳脚,每一拳都带着旋转的热浪,每一脚都像是呼啸而出的钻子,拳脚以诡异的角度出手,绕过“冰河剑气”,雨点一般落在了古海龙的身上,钻入,搅动,将他体内的冰寒之气打得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凝聚。
古海龙徒劳地反抗,使出了一切的解数,可是,对手像是一只鬼魂儿,看不见,摸不着,唯一可以感知的,就是落在身上的拳脚。对手的拳劲炽热无比,古海龙甚至于产生了幻觉,岳风的拳脚正在燃烧,发红发亮,光焰万丈。
他身上的骨骼一根根折断,先是腿,再是手,接着是肋骨、锁骨,最要命的一击来自于身后,岳风的脚尖带着可怕的旋转,钻入了他的背脊,将他的脊骨踢成了两段。这一击,结束了古海龙的抵挡,也将他的意志撕得粉碎。他瞪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呼啸而下的火雨。
“行了。”路小青发出一声大喝,“住手。”
虚空中出现青紫光芒,紫电青鸾一跃而出,横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岳风现出了身形,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眼似要滴出血来,他双手握拳,身子一阵阵痉挛,口鼻呼呼喘着粗气。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火焰,可是所有的人都生出了错觉:这个少年,就是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别出人命。”路小青也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古海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甲士躺在那儿,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虫豸,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染红,脸骨一团稀烂,鼻梁陷进了脑袋,即使他的亲生爹妈赶来,也一定认不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古海龙早已昏过去了,很可能再也不能醒来。
“带他走!”路小青扫视古海龙的三个同伙,“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医馆。”
三人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抱起面目全非的同伴,正要出门,路小青忽道:“慢着,要走,先赔损失。”
那三人一呆,路小青拨起算珠:“四张桌子二十点金,七张椅子十点金,两块天青石一百点金……”其中一个人听到这儿,忍不住叫嚷起来:“什么,天青石是破石头砸烂的。”
“少废话。”路小青白他一眼,“老规矩,输家买单。这个钱,你们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那三人对望一眼,眼神十分凄惨,他们摘下古海龙的钱袋,凑足了金额,送到路小青手里。
“去吧。”女老板拿到赔偿,眉开眼笑,“记得代我向古天仇问好。”
三人头也不回,拔腿就走,三道剑光掠过长空,消失在了东南方向。
岳风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依依慌忙赶上前去,将他扶住,问道:“岳风,你没事么?”
“没事。”岳风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血色,眼里的血丝也少了很多,他扶着依依,慢慢地走向路小青,女老板两眼瞪着他,神色颇为惊疑。
岳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忽地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路小青话没说完,岳风两眼上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岳风在虚无中游荡,许多人脸从眼前掠过,父亲、母亲,云若,还有天陨村的许多乡亲,他试图抓住其中的人问个明白,可是无论如何用力,总是触摸不到。
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口唇,灌入他的喉咙,过了好一会儿,空虚感慢慢消退,他的身子充实起来,渐渐有了知觉。
他张开了眼睛,钻入鼻孔的是一缕柔和的馨香,头顶绣帐如盖,身下是温暖的锦茵绣被。突然间,他感觉怀里有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儿呻吟起来。
怀里的正是依依,少女只穿了粉白色的亵衣,细腰长腿光光溜溜,嫩白诱人,酥胸半遮半掩,峰峦起伏,其中一条深沟,能把任何男人的魂儿吸进去。一条柔软光白的手臂,轻轻环绕在岳风的腰腹上,乌黑的长发乱蓬蓬的,几缕发丝,散落在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嫩红的小嘴微微上翘,越发显得慵懒可爱,娇憨动人。
岳风的身心有了微妙的变化,慌忙双手一撑,挣扎起来。
依依受了惊动,张开双眼,迷迷瞪瞪看着岳风,忽地惊喜叫道:“哎哟,你醒了吗?”
岳风面红耳赤,忙说:“小七,你、你把衣服穿上啊。”依依低头一看,笑着说:“昨晚洗了澡,忘了穿外套。”跳下床来,不顾岳风鼻血狂喷,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边穿边说,“你知道么,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是么?”岳风一呆,但觉浑身精力饱满,并没有之前空虚乏力的感觉,摸了摸伤口,居然全部愈合,就连胸口的血印也是无影无踪,他心中纳闷,问道,“小七,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青小栈啊。”依依系上腰带,抿嘴冲他微笑,“这儿不但吃饭,也包住宿,路老板心肠好,让我们住的上房。”
岳风见她容色憔悴,眉眼透出倦意,心头一动,轻声说:“小七,这两天,你、你一直陪着我吗?”
“是呀,你昏迷不醒,身上到处是伤,唉,真是吓死我了。”
岳风的心里暖乎乎的,盯着依依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气干吗?”依依傍他坐下,拉住他手,在自己光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岳风如同触电,慌忙把手缩回,低下头,轻声说:“小七,你,唉,你以后别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好啊。”依依一笑,“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好了。”
岳风脸色苍白,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蚊蚋似的声音说:“我的未婚妻是云若。”
客房里一时沉寂下来,岳风始终低着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小狐女的脸色。过了许久,依依才轻轻吐了口气,放开岳风的手,笑着说:“不打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不过,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两个不妨叫着玩儿,反正又不是真的,说一说也不打紧。”
岳风哭笑不得,“未婚妻”、“未婚夫”也能叫着玩儿,这小狐女要不是装疯卖傻,就一定是不通人情世故。不过,狐神后裔,本来就是半人半妖,也许对于人情伦理的看法,不同于普通的道者。
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小栈的女侍送来了饭菜,眼看岳风苏醒,忙又添了一份儿。两人吃罢饭,并肩出门,来到大厅,见过路小青,女老板正忙着算账,见了两人,不禁莞尔。
“路老板。”依依笑着说,“这两天承蒙关照,多谢多谢。”
“谢是不用了,把房钱饭钱结了就行了。”路小青不动声色,随手拨打算珠,“一共是三点金,房钱两点,饭钱一点,洗澡费算我送你的。”
“喂!”依依气得连拍桌子,“路小青,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什么破房间,一天一夜要两点金?再说了,我四姐跟你什么交情,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的钱?”
“一码归一码。”路小青笑眯眯说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亲姐妹还明算账呢,我跟你四姐好是好,可还没好到一个亲妈的份儿上。”她顿了顿,把手一摊,“小七,你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吝啬鬼,死奸商。”依依咕哝着掏出钱来,狠狠砸在路小青手心,恶狠狠说道,“记清楚,不管是我妈来,还是我姐来,你都不许说我来过这儿。”
“封口费,十点金。”女老板眼也不眨。
“喂,路小青,你这个扒皮鬼。”
“算了,算了。”路小青笑着挥了挥手,“看你照顾生意的份儿上,我不说就是了。下次记得再来光顾哟?”
“没有下次。”依依气呼呼叫道,“我永远不会来这儿了。”
“喔。”路小青眼里光亮一闪,“那我可保不住说漏嘴哟,比方说你妈来了,我就说你跟着男人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行了,行了。”依依垂头丧气,嘀咕说道,“我下次一定来。”
“我可没逼你哟。”
“路小青,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路小青笑了笑,掉头看向岳风,后者面红耳赤,两手搓来搓去,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小子。”路小青盯着岳风上下打量,“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昨天为什么要谢谢我?”
岳风一转念头,才想了起来,不觉微微苦笑,说道:“我谢你,是因为你阻止了我。”
“阻止你杀人?”路小青眯起双眼,眼里精光闪烁。
岳风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团杀气,如果没有人阻止,我一定会把古海龙活活打死。”
“他那样子,活着未必就是好事。”路小青淡淡说道,“不过你这人也真奇怪,换了古海龙,他能杀你十次还多,如果我阻止他杀你,他也一定不会谢我。”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杀人……”岳风声音变小,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石匣怪物的事情。
路小青深深看他一眼,忽地低头说:“二位走好,不送了。”
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拽着岳风,走出大门,细柳剑冲天而起,带着两人穿空而去。这时间,路小青抬起头来,望着碧绿的剑光,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狐女就是狐女,眼光又准又狠。呵,我用一万点金打赌,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成为大器的。”“哟哟哟,石头你好了么?”岳风刚刚上天,耳边就传来金如意的聒噪声。他半晌不见此鸟,满心以为老鹦鹉已经远走高飞,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金如意不顾岳风脸色难看,大剌剌落在剑尖,东张西望地问:“狐神后裔,我们这是往哪儿去了?”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依依笑着说道。
过了两个时辰,飞过一座高山,轰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岳风心中一凛,极目望去,前方风云突变,一座乌黑色的云峰,压住了一片起伏的山峦,云中闪电纵横,好似亿万金蛇,咔啦啦向山间飞去。
“哎呀。”金如意尖声大叫,“那不是天雷谷吗?快,别过去,绕着走。”
说完这话,忽见两个少年男女默不作声,呆呆盯着那里,鸟妖心里咯噔一下,冲口叫道:“不会吧,你们真的要去天雷谷?”
“老鹦鹉你猜对了。”岳风语调阴沉,“你快走远一点儿,要不然,那边的雷电会打烂你的狗头。”
“我又不是狗。”金如意转动眼珠,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儿,忽地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妈妈的嘱托,我只好豁出去了,作为一个家长,我必须负责孩子的安全。”
“谁是你孩子?我要拔光你的毛,金如意,你有种不要跑,啊,啊……”岳风又一次失足掉下了飞剑。
“唉,石头啊……”老鹦鹉拍着翅膀摇头,“飞得再高,也会掉下去的。”
在依依的帮助下,岳风总算爬上了细柳剑。依依按下剑光,飞近云峰笼罩的地方,停在了一个山头上。
岳风极目望去,更加吃惊,前方一带山峦,围绕着一大片辽阔的谷地,头顶浓云遮蔽,凄厉的电光闪烁不停,将一整片山谷映照成了阴森可怕的灰蓝色。
山谷里溪流干涸,寸草不生,唯一残留的,只是一大片废墟。亭台阁楼,依稀还可看出当年的繁华,巨大的石条和石柱上面,刻满了精美细腻的花纹。许多巨大的石块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飞到空中,七拼八凑地悬浮在那里,闪电呼啸着从乱石中穿过,仿佛穿越了一片杂乱无章的空中都市。
灰蓝色的山崖上,一左一右,雕刻着两尊巨大的石像,左面是一个男子,长得尖嘴勾鼻,活是一头巨大的老鹰,他环眼圆睁,满头怒发飘举如旗,手握一枚尖槌,对准一面巨大的石鼓。右边是一个女子,姿容美丽,体态婀娜,双目注视前方,双手握住一条双头怪蛇,蛇身曲曲折折,十分狰狞可怕。
两尊巨像遥遥相对,二者的中间,耸立起一座巨大的高塔,塔身已经支离残破,许多地方根本一分为二,可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力量,整座高塔以破碎的姿态悬浮在半空。蓝白色的电光像是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钻入塔尖,经过巨大的塔身,一直注入了天雷谷的地面。
“那是雷公和电母。”依依指着一男一女两尊石像,“远古时代的天道者,天雷谷的旧主人。说到对雷电的运用,自古以来的道者,没有人比得上他们。”
“那是什么?”岳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在悬浮的巨石中间,有许多灰白发青的东西,光光溜溜,圆圆乎乎,像是某种大鸟产下的巨卵,数以千百,静静地漂浮在乱石丛中。更可怪的是,巨卵里不时涌出一股黑气,飞逝如电,漫天游走,在巨卵中进进出出,看上去诡异极了。
“那是雷鬼的巢穴。”金如意插嘴说,“这里的雷鬼多得要命,如果我是你们,就该马上离开这儿,要不然,它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用雷电烤熟了一片一片地吃掉。”
“你如果愿意走,我宁可被雷鬼烤着吃。”岳风冷冷说道。
“我可以在谷外等你。”老鹦鹉殷切地注视岳风,“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妖奴,是不会丢下主人独自离开的。”它顿了顿,又说,“但作为一只聪明的鸟儿,跟着主人一起胡闹,那也是很不明智的。”
“你明智得要死。”岳风讥讽道,“你是逃跑界的冠军。”
“退却也是一种策略。”金如意说,“这是某位了不起的天道者说的。”
“谁?”
“你听说过阳太昊吗?”金如意得意洋洋,“上古时代的煞星,所向无敌的屠妖者。”
岳风和依依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信。阳太昊居然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完全不符合他狂妄自大的个性。岳风决定印证一下,暗暗叫了声:“苏!”依依看出他的念头,也伸出手来,与他紧紧相握。
“他妈的臭鸟妖。”阳太昊一冒头就破口大骂,“如果老子还活着,一定拔光它的毛烤着吃。”
这个提议岳风双手赞成,他明知故问:“老不死,你真的说过退却的话吗?”
“放它娘的鸟屁。”阳太昊怒气冲天,“小子,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当然不是。”岳风跟依依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本来如此的样子。
“怎么?没听说吗?”金如意压根儿不知道牛皮穿帮,还在那儿跳来跳去地瞎嚷嚷,“阳太昊可是道者里面的大人物,别人叫他屠妖者,那都是不靠谱的偏见。阳太昊并不是见妖就杀,他跟鸟妖的关系一向很好,见了我们鸟妖,他都是毕恭毕敬,连一根毛儿也不敢碰。他为了听我的一位祖先唱歌,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替我们捉虫吃。我的那位祖先,跟他的交情没得说,他们形影不离,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她的大名你们一定知道,那就是羽山上鼎鼎大名的白鹦鹉玉莲花……”
“唉。”岳风的肠子已经笑得打结,他苦苦忍住笑意,向阳太昊问道,“老不死,你有个老婆一样的鸟妖朋友叫玉莲花吗?”
“少放屁了。”阳太昊语调阴沉,“我不认识什么玉莲花,白莲藕,就算是有,那也一定在我的肚皮里面。”
“你不会真的一根鸟毛都不碰吧?”依依问道。
“你吃鸟会吃鸟毛吗?”阳太昊尖刻地反问。
“鹦鹉唱歌好听吗?”岳风继续戏弄老不死。
“唱得比鸭子还好听。”老不死气得快要发疯了。
“你不会真的帮鸟妖捉虫吃吧?”依依接着装傻。
“如果老子活着,一定把这臭鹦鹉撕成八块去喂蛆。”
金如意吹了一会儿,忽见其他两个人笑弯了腰,一时莫名其妙,闷闷地问道:“怎么回事?我的故事很好笑吗?”
“没有。”岳风笑嘻嘻说道,“你的故事非常有趣,请继续讲下去。”
“好吧,话说阳太昊跟玉莲花……”金如意没脸没皮地继续瞎吹,呱呱的鸟语声跟岳风心里面阳太昊的骂声相映成趣。
阳太昊骂了几句,无可奈何,停下来问:“岳风,这只臭鸟真是你家的吗?”
“是啊,我妈的妖奴。”
“它多大年纪?”
“这个……”岳风一愣,他从没想过金如意的年纪,反正自从他记事起,这只鸟妖就在他家里,他根本不用眼看,就能把金如意的声音和其他的鹦鹉分辨开来,“这个,我也不知道。”
“奇怪了。”阳太昊沉吟说,“这只鹦鹉的妖气我有点儿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当然了。”依依掩口直笑,“它毕竟是玉莲花的子孙嘛,没准儿它还有你的血脉……”
“臭狐狸找死。”阳太昊勃然大怒,“我撕烂你的嘴,敲掉你的牙。”
“来呀,不来就是鹦鹉养的。”
“哇呀呀。”阳太昊咆哮如雷,“如果我还活着……”
“行了。”岳风威胁说,“别逼我用‘寂字咒’。”
阳太昊气哼哼住了口,说道:“小子,天雷谷到了,你打算怎么进去?”
“当然是飞进去。”
阳太昊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岳风心里疑惑,问道:“小七,难道说天雷谷也有飞行禁制吗?”
“那倒没有,只不过……”说到这儿,依依忽地轻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里的云层中,冲出来四团白光光的东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后面拖着长长的光尾。
流星去势很快,一眨眼冲进了黑云笼罩的山谷,刹那间,天上雷声大作,电光离合,无数道闪电从天上落下,就像是突然生长出了一片电光交织的密林。
白流星忽左忽右,在电光中飞快的穿梭,突然,一道电光击中了一朵流星,白光晃动一下,登时飞快下坠。紧跟着,雷鬼的巢穴中冲出数百道黑气,速度不比闪电慢上多少,一眨眼,就将下坠的流星团团围住。其他三颗流星,纷纷冲了上去,一时间,流星中迸射出许多光芒,剧烈的爆炸声远远传来。
岳风恍然大悟,这些白色的光团不是流星,而是驾驭飞行法器的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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