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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外星人。”
我眨了眨眼,道:“噢。”
无奈的人换成了TA,TA伸手在我面前一晃,“我说,许真,我能下厨,你就那么惊讶?比你听到我是外星人还吃惊?”
我很想告诉TA:TA是外星人和TA会下厨这两个概念根本不一样好吧。一个是完全没有依据的,一个就是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啊。我这样的现实主义者,才不会相信什么外星人呢。另外,我根本不是惊讶,是震撼啊。
“啊,哈,啊。”我词不达意,这才意识到我刚刚在严重的走神。今天,我实现了许多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跟TA去超市,第一次到TA家并将吃到TA亲手做出来的食物——于是我没出息的天外飞仙了。
顾持钧把抱着TA衣服的我推出了厨房,把这偌大房子的衣帽间指给我。
我走出两步,又不甘心地回了头,TA已经折回了厨房,充足的灯光剪出TA的挺拔背影。
这套大屋子真是很大,衣帽间都赶得上我的卧室了,拉开厚重的木门,衣橱贴着墙,随便打开就可以看到满柜子的衣服,西服、衬衫、领带、裤子各就其位,烫得笔直。顾持钧像大多数男士一样,偏爱深色系的衣服,还有若干异常庄重的礼服。
我拿着TA的衣服犯难,视线在那一长串的衣服里来回巡弋了几圈,最后才发现衣挂,立刻挂上,当心的离开,去了书房。
书房里则铺着厚厚的松软的地毯,吸走了一切声音。左侧是一壁书架,右侧的玻璃立柜中则放了上千张CD和DVD。我推开玻璃门,随手取下一本书,翻开,是全英文的莎士比亚,页面有点旧,折页的痕迹非常明显,夹了张书签。翻开另一本,萨特的,依然有折页的痕迹,看来TA的书,还真不是装门面的。
TA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书架上的书,架子上的CD,DVD也经过了仔细的分类。我慢慢地看出来一点门道——TA大学学的心理学,于是我看到了足足三行、各种语言的心理学著作;TA演过忧郁的摇滚青年,我看到了近二十本摇滚音乐人的传记和百来张摇滚音乐CD;TA去年得到影帝的那部电影是部传记电影,讲述了一位传奇的画家的一生,TA饰演那神经质的疯狂画家,关于这位画家的相关资料,足足有两只箱子,就放在书柜的最下方。
我垂首看着那两只打开一半的箱子,手心里都是汗。
人要成功,总是有点理由的。
TA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那么多的知识。
随后,我坐在书桌前,看到一个半打开的包裹,地址是瑞士苏黎世大学,有本书从里露出一角,纯英文的,我在心里翻译了题目,大概是《论法制的伦理性》。
我炯炯有神的看着这本书,预料到这本书对我来说和天书无异,最后还是没忍心打开。
书桌的另一头放着我爸爸的几本书,有一本里夹着书签。
书桌前还有一大叠手稿和笔,潦草地写着什么。这绝对算**范畴,我没细看,悄悄闪开了,去看TA收藏的DVD和书。
这一看就入了迷,只能感慨一句:真是收藏家。
等到回过神,准备去厨房看这顿晚饭的准备程度时,TA已经端着一钵浓浓的汤出来了。
晚饭是三菜一汤。
顾持钧蒸了很香的米饭,煎了一大块排骨,淋上了看着很美味的汤汁,清蒸了一条鱼,还做了玉米汤,颜色美丽,香气扑鼻。我今天已经震惊很多次了,但这一幕依然让我觉得梦幻,顾持钧极为绅士的帮我拉开椅子,我晃晃悠悠在餐厅里坐下。
“你尝尝。”
我拼命点着头,夹了一筷子鱼送到嘴里,浑身僵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我听到了海洋的呼吸,我感受到了天空的气息,我简直看到了上帝和佛陀……
顾持钧看着我:“不好吃?”
我的回答是四个字:“人间美味!”
懂得厨艺的男人永远都那么让人仰慕,光这个做菜的水平就足以让我奉TA为偶像了。
TA眸子里的光闪了闪,表情愉快得要命,笑着拿起了了筷子。
“这是我的拿手菜,练了很多年了。”
“很多年?你哪里练的厨艺?”
“很小的时候开始,”TA笑起来,“我们家的女性,从祖母到我妈妈,姐姐,每个都是女权主义者,在家里从来不做饭,甚至厨房都不进。所以,我家做饭的都是男人,起初是我爸,然后是我哥,最后是我。”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我完全不觉得TA当了明星后还有(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练习厨艺,那必然是在此之前了。不过TA竟然还有哥哥姐姐,让人觉得意外。我阅TA的相关八卦挺多,似乎没看到哪里有爆料说TA有兄弟姐妹。
“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哥哥比我大了十几岁。”顾持钧说。
今天顾持钧让我意外太多次了,我连惊讶的表情都用光了,故作镇定地问。
“唔,TA们都是干什么的?”
我好容易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顾持钧给我倒了杯橙汁,那是TA刚刚打出来的,香甜得要命。
“我爸研究历史,我妈主攻人类学和社会学,大哥是语言学家,大嫂是法学专家,姐姐是法医。”
“你们一家都是学者?”我睁大眼睛。
“是的,除了我。”TA镇定自若。
枉我自认为是顾持钧的热情粉丝,对TA的情况也算了解,但是真的第一次了解到TA的家庭背景。一瞬间颇有大跌眼镜之感,只好扶着额头消化这种震惊。但同时,也觉得醍醐灌顶。原来,TA的彬彬有礼并不是在娱乐圈里侵染出来的;而TA没有沾染什么娱乐圈中的恶习,则是由家庭环境培养出来的。
“真是家学渊源,”我自觉发现了新大陆,心中的成就感汹涌而出,“难怪我之前觉得你只要一戴上那副黑框眼镜就变成了学者,并不是我的错觉。”
TA笑着垂下视线,用刀把鱼切开。
“看得多了,自然也能模仿出来了。”
我支着下巴看TA,试探着问:“如果你不拍电影不当演员的话,会不会成为你父母、大哥那样的学者啊?唔,心理学家?”
“很有可能。”TA颔首。
TA大学时研习心理学,这事儿并不是秘密。在电视台的一次访谈中,主办方请来了TA的大学老师,老师带来TA的成绩单和TA当年的关于行为心理学的论文。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TA和很多年纪轻轻就在娱乐圈沉浮的明星绝不一样,成绩相当优异——优异到了每个家长都心甘情愿得让孩子把TA当成偶像的程度。
“好了,吃饭吧。”顾持钧把切好的羊排递给我。
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实在太多,没二十次也有十次,不用顾忌,我飞快地点了点头,开始风卷残云。
席间跟顾持钧聊起了电影,才知道《约法三章》正在加快进度,(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太紧迫,所以我母亲才会累到昏厥,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实在太长,比一般的电影长得多。
说起电影的时候,TA有些轻微的疲惫,“这部戏结束后,我一年内都不想再拍任何戏了。”
TA自入行以来每年都有至少一部作品,最多的时候有五部。而以我刚刚在书房所见,TA对每个角色都那么用心,觉得累也是人之常情。忙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有了,自然也可以休个长假。这日夜颠倒的演员工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应该休假的,”我随口说,“找个美丽安静的地方住上两个月。”
“我正是这么想,不过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地方。”顾持钧说。
我想了想,“可以去国外,国内……认识你的人太多了,国外总要好点。”
“你去过的地方多,不如给我推荐一下?”
“啊,这可不好说了……”我想着自己走过的什么地方,“要说美丽的,就太多了。你看你的偏好。”
“你的偏好呢?”
我边想边说:“我最喜欢雪景。小时候跟着爸爸去米勒尔的高原,山下还是六月,高原上却是冬天,皑皑白雪覆盖,远处只有牧民的白墙红瓦小屋。真是童话里的景色。”
TA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一幅完全采纳我的意见的样子。
吃了饭,我主动去收拾了碗筷,顾持钧倒没拦着我,跟我一起收拾了厨房。两个人做事比一个人快得多,我洗了洗手,跟TA告辞回学校。这个晚上已经非常美好,我可实在没有在TA家留宿的打算。虽然TA的屋子那么大,并不缺乏我的容身之处。
TA关掉水龙头,说要送我。
鉴于(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不早了,而TA的开车技术实在不值得信任,我拒绝了TA的要求,直接打电话叫了出租车。
顾持钧拿着我的书包,送我到了电梯门口。我一路都在絮絮叨叨跟TA说话。
“顾先生,记住明天叫助理去修车,以后,你也别自己开车,多看点前头后头,你的开车水平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迟迟没得到回音,诧异地回头一看,安静的走廊里,灯光极亮,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声音,顾持钧一身象牙色的居家常服,看上去闲逸洒脱,站在我身后,对我微笑。
而且TA只是微笑,眼角微微上挑,有着温柔的弧度,只是,并不开口。
我拿过包,“那我走啦。”
电梯“叮”地一声爬上来,我走进去,正要摁下楼层,TA忽然伸手挡开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探身过来,双手捧住了我的脸。我下意识别过头,可TA虽然看起来温柔,但手腕上的力气远比温柔大得多。我被TA挑起了下颚,微仰着头,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TA的脸上。
TA轻轻吻上我的额头。
浑身的血液“嗤”一下燃了起来,耳朵也随即失聪。我无意识地瞪着TA,大脑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的念头都是“顾持钧吻我”这个惊人的事实,有种变身电影女主角的错觉,完全无法消化。
“小真。晚安。”
醇酒一样的声音和吻,彻底灌醉了我。
我就像负荷过大的机器人,彻底进入了死机状态。
逃窜一样返回宿舍。
枉我自诩为心理素质极好,可这事却让我晕乎了很长(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韦珊还没回来,我开了窗,冬夜的风透过窗户吹来,我脑子也清晰了大半,看到自己的脸在镜子里一会白一会红,只好抱着头蜷缩在书桌前。
我忽然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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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搅乱一池春水,就是顾持钧这种行为。TA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还对防线薄弱的我做这种暧昧的行为,直接逼近我的底线。就算不提我是TA的粉丝,任何一个年轻姑娘也被个大明星这么对待,都会飘飘乎做梦。稍微把持不住,就会陷进去。某种程度上说,TA比林晋修还有杀伤力。
林晋修固然有千百种不好,但TA对我的态度一向清清楚楚,这么多年下来,TA从来不留给我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门倒是开了。
韦珊提着书包走进来,扑上来掐我的脖子,“你这一天都去哪了?联系不上!林学长在找你呢。”
我这才想起手机没电这事,忙忙掏出手机充电,又顺便开了机。
“TA找我干嘛?”
她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你们俩的事儿,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TA的样子,像是你欠TA好多钱不还。”
真是欠钱倒还好办了。林晋修不常找我,一旦找我,从来没好事儿,这点我非常清楚。我开了机,发现手机里若干条短信,比如沈钦言问我中午急匆匆离开小剧场的后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回复了一条“不要紧”;然后是同事舒冰的,说帮我代班了;最后一条则是顾持钧十分钟前发来的,问我到学校了没有。
我看着TA的信息,微微出神,在回复和不回复之间纠结不下。
韦珊推了推我,“我刚刚跟林学长说了你回来了,TA让你去TA宿舍找TA。”
我匪夷所思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啥时候告诉林晋修我回来了,她动作真是忒麻利了。我叹了口气,心情无比沉重地拍了拍韦珊的肩膀,“我说啊,韦珊,如果你不这么多事儿的话,一定更加可爱的。”
她瞪我,“最后问一句,你知道林学长在哪里住?”
我胡乱地点头,重新抓起外套出门。
推门而出的时候听到她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还说没□,连林学长住哪里都知道,我都不知道呢”。
出门后我摸着鼻子苦笑,能不知道么,就算不知道也听人说过。林晋修平时并不在学校里住,TA的房子实在太多,我起码知道其中两套。不过,在TA很忙的时候,例如通宵赶论文,忙活动时,就会回学校的单人公寓住。TA毕竟还是个学生。
暑假的时候,林晋修带我去过TA的单人宿舍,粗粗打量了一眼,比我们本科生的普通公寓是好了很多;谈不上多么豪华,倒是很舒适。作为临时的休憩站,倒是不错。
住这套公寓的学生不多,但还是给我遇到了肖菲学姐。我对上她视线的一瞬,她正从林晋修的房间出来,垂着头,咬着下唇,一脸的情绪不佳。
肖菲看到了我,露出了在雷雨天气摔倒在滑腻道路上的表情。她算是大学里和林晋修走得最近的女性之一了,所以对我怨念颇深,好像我是她的情敌一般。
我向来不跟肖菲正面接触,防她比林晋修更甚。大一入学时被误认为小偷的惨痛的经历后,这三四年来,我和她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我也不打算理她,迎着她针扎般的视线,从她身边绕过,推开了林晋修的房门。
房间里鬼哭狼嚎。地上是玻璃和瓷器的碎片,沙发翻了一只,垫子滚在墙角,茶几上有重物砸出的若干裂纹,完全就是被人抢劫后的模样。
而这屋子的主人林晋修对这一切熟视无睹。TA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前,手指中夹着一支烟,却没抽,烟雾寥寥地从TA指尖升腾而起,模糊了TA的背影。
我清楚地记得,林晋修极少抽烟的,至少我之前从未见过。
“林学长,我来了。”
林晋修没回头,“把屋子收拾一下。”
冷峻、干脆利落的吩咐,仿佛我是TA的女仆一般。
更离奇的是,我竟然也想不起反驳TA,乖乖应了一声,又去阳台拿来了打扫的工具和吸尘器,拖下外套,重新绑一绑头发,开始干活。心里也不是不自暴自弃的,这几个月在餐厅打工,彻底被包括林晋修在内的客人们使唤惯了,柔顺地像只兔子。可怜我这样一个被诸多教授夸奖为“全能型人才”的得意门生,沦落成了林公子的钟点工了。
我埋头清理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看着TA凝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背影,谨慎地问,“呃……学长,你找我,就是让我来打扫屋子的?”
TA这下子终于回了头,背靠着窗,眼睛里的黑色以缓慢的速度凝聚起来。
TA面无表情,“你说呢?”
TA眼底的光让我脊背一凉。大概是从小受到的家教所致,TA外表看来温文尔雅,TA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流露出这种神情——看上去是笑,只是眼睛里一点暖意都看不到。就像舔着嘴角,对猎物虎视眈眈的豹子。
我没做声。虽然这乱糟糟的景象很像抢劫现场,但是,谁敢抢劫林晋修呢?且不说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进进出出的人群……退一万步说,真要是被抢了,TA绝不会钉子一样扎在窗前不挪窝了,而已经在想法子抓获处置嫌疑人了。这场景,除了TA本人搞出来的,不做第二人想。
“你的反应一向很快。”
林晋修扫我一眼,这么说。
我俩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这事儿说起来似乎很浪漫,实则是在我和TA的漫长的斗争过程中形成的,每一点默契都代表着一段针锋相对的历史。
TA欠身把烟头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整个人倒在沙发里,伸手盖上眼睛。
“把门带上。”
此时绝不是多嘴的时候,我照做。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也完全不觉得林晋修对我有什么企图。我们毕竟认识太久了,恩恩怨怨、爱爱恨恨的事儿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现在都过期了。
我扫着地上的碎片,把陶瓷花瓶扶起来,默默感慨这花瓶真结实。花是不能要了,扔进垃圾袋里,再把乱七八糟的家具按照记忆力挪回原位。
“你下午没在曼罗,去哪里了?”
看来林晋修从下午起就在找我了,我含糊回答,“有点事。”
我有一种很微妙的直觉,宁可被TA误会,也别告诉TA我还有个妈。TA一直以为我和TA一样,都没有母亲。
我想起很久前一件事情。
那时我和林晋修刚刚开始针锋相对,我怀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雄赳赳气昂昂笑傲江湖,结果一下课就撞了鬼,被TA的随从们堵在教学楼旁的小巷子里。
我有种古怪的硬脾气,不愿意把自己遇到的大麻烦事告诉校长和爸爸,第一TA们太忙,第二就算说了也未必管用。
我记得那是游泳池事件后的第二周,我被人泼了半桶水,冰冷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漫过脖子,浸湿了羊毛衫,贴着皮肤往下流,整个背心都湿透了。
这群人还不善罢甘休,TA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从小就没有妈,围在一起取笑我,言语之恶毒我至今想来都能气得发抖。
有一个高我一级男生骂得骂得最凶,得意之时指着我的鼻子哈哈大笑,“你妈妈宁可死了都不要你和你那个古董爹”,我刚一变色,忽然看到TA没了声音,眼神惊恐,仿佛我忽然变成了一条霸王龙。我冷得瑟瑟发抖,而TA的手指居然比我抖得还厉害。
我不觉得自己能把TA吓成这样。回过头,果然看到了“罪魁祸首”林晋修。TA没看我,盯着那群找茬的男生,脸色铁青,怒气凝结在眼眸和每一个踏步的动作,气势仿佛泰山压顶。
茫然地回头,在场所有人一瞬间脸色全变了,瞬间噤声,战战兢兢。比一百个老师一百个小时严加管教的效果都好。
虽然我现在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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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晋修绕过我,走到还指着我鼻子的男生面前,我看不到TA的表情,只觉得TA像一座大山挡在了我的面前;那个男生一声不吭,低下头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真的很狠,比TA欺负我的时候用的力气还大。
那时候的我才十五六岁,多多少少怀了些罗曼蒂克的心思。心里某个角落怀着一点幻想:难道林晋修是来救我?很快,幻想就破裂了。
那群人很快散得干干净净,林晋修领着我去了社团办公室,扔给我一条毛巾,又问了我一句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话:你没有妈妈?
我沉默地点头。太冷太冷了,浑身麻木不堪,不想跟TA斗嘴斗气。心里感觉很复杂,虽然TA帮了我一次,但追根溯源,我被欺负是因TA而起,一笔难算的烂帐。
我东想西想,却听到TA的声音:什么时候?
我不解其意,愣了好一会才想起TA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回答,我从来没妈,我爸说她生下我就走了。
TA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分辨错的话,我想我在TA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叫同情的情绪。TA不是那种会流露出多余同情的人,而且我们也没熟悉到那个程度。除非TA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TA没再说什么,挥手让我走。
走到门口TA轻描淡写道:跟我认个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违背原则、违背良心的事情绝对不要做。哪怕我被欺负得比现在更厉害也不可能跟TA认错。因为我根本没错。
我一记冷笑,摔门就走。
在TA眼底,我肯定不识好歹;所以消停了没两天,对我的欺负又卷土重来。
后来跟林晋修争斗的过程中,我逐渐知道,林晋修**岁时,TA的母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过世了,而我被TA撞见惨状的那天,恰好是TA母亲的忌日。
——换言之,也就是今天。
“能让你请假的事情,应该是大事儿了。”
林晋修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往日的笑意和调子,说明TA的心情正在变好。我收回飘忽在过去的思绪,也放松下来。
TA今天情绪异常,只可能和TA过世的母亲有关。
“跟人约会去了。”我这么回答TA。
“约会?”
“曼罗的一位同事。”
“哦,那个谁——”TA因为想不起名字而顿了顿,“沈什么的?”
我不觉得林晋修会关心我的私事到这个份上,大概是餐厅的谁跟TA提过我和沈钦言最近走得近,但这事儿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这么回事。”
我头也不抬的回答,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清理到了茶几附近,林晋修干脆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我跪在地毯上,清理着玻璃渣,一点点用软抹布吸干毯子上的水渍。抬起头,看到旁边的TA胸腔低低震动,进屋后我第一次听到TA笑出了声。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小男生也有兴趣。”
“TA是比我小了一岁多,但年龄不是问题,”我随口说,“我可从来没否认自己是颜控。”
“标准太低了。”林晋修不咸不淡开口。
“标准又不是活物,适合自己就好。”我瞥TA一眼,回答。
“看来你的审美水平下降得厉害,”TA低低笑起来,身子前倾,伸出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给我倒杯水。”
我直起身子,摘了塑料手套,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出来。
TA颇满意地接过杯子,饶有兴趣,“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跟林晋修谈谈别人的话题总是保险的,我也乐得找件事儿说。
“一般情况下,我帮TA补课。我建议TA考我们学校的戏剧学院,现在还在准备入学考试。”
“那今天的约会也是这样?”
“这倒不是,TA和一些(看经典小说来——>书农在线书库)朋友组了一个小剧团,自己筹备了一个舞台剧,我去看TA们演戏了。”
林晋修“噢”了一声,示意我说下去。
“很有活力的剧团,”我说,“排演的是乔伊斯的《死者》,大家都非常有热情,虽然只有我一个观众但还是很认真的表演。尤其是沈钦言,我没想到TA真的有天赋——”
我的声音嘎然而止。右侧的手臂无声无息地逼近,手指“唰”地擒住我的下巴,强行带着我抬起头。我险些咬到舌头,因为打扫的缘故,我半跪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能动的余地极少,愤怒又大惑不解地看着沙发上优哉游哉的林公子。枉我从进门开始,一直顺着TA的脾气。
“你听安露说了什么?”林晋修微微俯下身子,盯着我的眼睛,“有求于我的话就直说。我不希望你跟我拐弯抹角。”
我完全茫然,“啊?”
林晋修一怔,随即笑起来,“也是,是我一时多心。你确实从来没求过我什么。”
求TA?我在心里冷笑,除非脑子被驴踢了。TA的手指擒着我的下巴,我不乐意这样被TA控制,皱着眉头拧了拧身子。只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林晋修这边,我不但没能从TA手指中挣脱,整个左脸颊都落在TA的手心。
这一幕像足了三四年前的某一幕,我清晰地听到心里“咯噔”一声。
“许真,”林晋修的指尖插入我鬓角的头发,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唇,缓缓开口,“要是你每个时候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我面无表情放下手里的打扫工具,用手肘挡开TA停在我脸颊上的右手。我们都很清楚,要是我每个时候都这么听话,此时站在这个屋子的就绝对不是我了。
于是TA笑着撒手,感慨道:“还是不要改变吧。你的傲气算是我平生仅见了。”
忙得腰酸背痛,总算在十一点之前把屋子打扫完毕,又费力的把两个的大垃圾袋扔到了走廊墙角。回屋的时候撞见两位上楼的师兄,TA们对我笑得暧昧。
回了屋把工具都归位,开始清理自己的东西。林晋修一直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长腿上搁着一台笔电,我跟TA打了个招呼,准备走人。
TA叫住我,“新年前,曼罗你可以不用去了。”
我一愣,“为什么?我做得不好?”我自认为没有严重的过错,做事也算认真,绝没有因为自己有“后台”而趾高气昂。
林晋修嘴角带出一抹轻笑,“女仆装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了。”
我说不出话,手有点抖。这工作是TA给的,自然随时可以收回去。无能为力的感觉占领了身体,连话都不想说了。
TA慢慢支起下巴,“你其实不喜欢服务生的工作。”
TA没说错,我的确不喜欢服务生的工作,但还是觉得舍不得。这份工作薪水不错,客人也很慷慨,小费十分可观,以前我也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我需要自己养活自己,这份工作能给我一点安全感。而且,在这里我认识了沈钦言,这是最大的收获。
“你当服务生大材小用了,过来帮我。我新接手了一家公司,需要人手做商业策划,你假期可以来实习,”林晋修言简意赅道来,“我知道你缺钱,所以,待遇肯定比曼罗好得多,”TA直视我,“这是邀请。”
我瞪着TA,大脑里发空,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在脑子里翻了两个跟斗,大吼“这算怎么回事啊”。林晋修身边从来也不缺干活的人,跟着TA的随从实在太多,确实犯不着来找我。垂下头看着鞋尖,感觉TA的视线依然停在我身上,像针一样扎着我。
但我知道TA没开玩笑,这的确是个邀请。
“林学长,谢谢你的邀请。但是,容我考虑一下。”
我垂着头,不敢看TA,慢慢退到了门口,才听到TA低沉的声音。
“三年前的事情——”
瞬间冻结在原地,五脏六腑好像被人从胸口扯了出来又塞了回去。我想不通TA现在提起这事是为了什么,但矗立一分钟后,我依然没听到下文。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第十章话语
林晋修的条件十分诱人,我不是圣人,要说一点不动心绝不可能。可惨痛的记忆还在脑海,我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跟TA牵绊太多,不论什么时候和TA对峙,最后吃亏的总是我。
要知道TA所谓“提供一份工作”,和TA介绍我到曼罗工作不同,在曼罗的时候我不用天天看到TA,也不是TA的属下。成为TA的属下,就意味着TA有更多的牵扯,到时再脱身就难了。
那个晚上我没睡太好,默默寻思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拒绝林晋修是肯定的,但在拒绝的情况下不得罪TA就是个技术活了。
巧的是,早上的战略投资选修课结束后,教授也找到了我,让我帮TA做一个市场调查分析。我大喜,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我到处寻找林晋修。TA现在在学校内(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不多,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总算给我在TA的办公室外找到了人,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客套的语言回绝了TA。
TA听完不露情绪,玩味地扫了我一眼。
“我尊重你的决定,”TA微妙地笑,“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你可不要后悔”,TA当年也这么跟我说过,而我后来也的确有些轻微的悔意。
心里打了一个突,谨慎地看着TA。
“学长,你看,我们都不是高中生了……再说这种话,很没意思的。”
我发自肺腑、诚挚的建议,希望我们之间的默契还在,也希望TA懂我的意思。高中磨练下来,那些痛苦经历使我变得当心谨慎,所以说年纪大了胆子就越小,我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毕竟,勇气常常是盲目的,因为它没有看见隐伏在暗中的危险与困难。
林晋修笑了一笑,把手中的书卷起来,在我脑袋上轻轻一拍。
我于是知道,这事情就此揭过。
我随后去了医院。
我原以为母亲住院这事捂得很严密,但出去买了份报纸才知道这事已经传传开,“导演为拍戏呕心沥血”的字样看得人触目惊心。记者潜伏在各处,还有人上来跟我搭话,简直不堪其扰。我只好把自己伪装成不明真相的路人甲,潜伏进医院。
母亲的病并无大碍,照顾她的人很多,轮不到我。我不想空手出现,又买了束鲜花。
纪小蕊看着我直叹息:百合,又是百合。康乃馨多好。
我尴尬地赔笑,进退两难。
母亲扫了我们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纪小蕊,“这花插在瓶里,其TA花都拿出去扔了。”
纪小蕊抿嘴一笑,依言而行。
就在我们说话的几分钟,又有人送了花来。我大致扫了一眼,这些其TA花大都是影视圈的人送来的,剧组的成员,其TA导演,跟我母亲合作过的演员……这病房里鲜花礼物太多了,我那束花似乎有点不成体统,但她更愿意把我送来的花放在醒目的位置。所以我猜,母亲对我也不是不重视的。
她在生病的时候依然是导演,也不可能真正闲下来,电话来往很多,她不高兴就蹙起眉心。人在病时脾气往往比平时更尖锐,虽然我看得出她努力在抑制情绪。但被控制在医院让她情绪比平时更暴躁。
纪小蕊就很能察觉她的细微情绪,往往在她开口之前就能察觉心意。这个圈子里,随便一个小明星都有好几个助理,导演的助理三五个都不奇怪,但我母亲身边,一直都是纪小蕊一个人。
我存心打趣,“小蕊姐你干脆给我妈当女儿好了。我靠边站比较好……”
纪小蕊脸色一变,“小真你开什么玩笑?”声音有点变调,仿佛我说了什么可怕的事。
母亲斜靠着床头,伸手关了电视的遥控,说话时声音没什么热度。
“不一样。我每个月都会付小蕊工资。”
我心道,也差不多一样,她给纪小蕊工资,给我钱交学费了。
说起学费我又想起另一件事,磨磨蹭蹭坐到了床沿。纪小蕊察言观色,知趣退了出去。
单独跟母亲相处总是让我紧张,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跟她说起那笔钱的事情。
“妈妈,你给我交学费的那笔钱实在太多了,”我说,“我拿着真的很不安,也想很久了……打算还给你……”
原以为她会(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生气,结果她只是用精疲力竭的眼神扫我一眼。刚刚打电话吩咐剧组的精神头不翼而飞。她真的太累了,连平时的肃然表情都不愿意或者说无力表现出来。
“许真,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我知道。”
我倒是从没怀疑过这件事情。她当然是我生母,这点不需要DNA来证明,只需要看我们这两张脸就有答案了——基因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
“我当年抛下你,是不得已的。”母亲说,声音低得近乎沙哑。
我面带微笑表示理解。
每个人都以为,我是因为自己被母亲抛下而心怀怨恨,但我本人却不这么想。
说实话我很庆幸她扔下我。她是个事业心这么强的女人,如果我跟着她生活,恐怕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她几次,接触的大都也是娱乐圈的浮华,性格也绝不会是今天这样,大抵已经变成骄傲又不知好歹的人了。
但跟着我爸就不一样了,我爸教给我太多知识,带我去了世界上的每个角落,TA教给我怎么为人处世,教给我认真谨慎的学习精神,TA塑造了我的性格,别的不说,只是TA那么狂热的爱着自己的研究,却从来没有抛下我一天。
我帮她紧了紧被子,又握住她的手。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意气用事,做过许多蠢事,”母亲停了一会,“但生下你,大概是所有事中最不后悔的。”
我心里一个哆嗦,她那么虚弱的跟我说她多么重视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当心眼,说错话了。
我想了想,找了个折中的法子,“妈妈,我用你的那笔钱去投资,怎么样?如果赚了的话,我就把本金还给你。”
她叹了口气,“嗯”了一声,脸上有依稀的倦色。以为她要休息,结果她吩咐我把剧本拿来,真是一有(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都在想着她的电影。
剧本就搁在床头的柜子里,我扫了一眼,当即一愣。不论是装帧还是封面上的名字,和我在母亲的酒店房间、片场看到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啊,这是……”
我眼睛炯炯有神地睁圆了,表情也扭曲了。手指戳戳点点着封面上的“顾持钧”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想戳这几个字还是因为震惊得手发抖,
“我之前看到的剧本,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啊!怎么这个是顾持钧的名字?”
“你之前看到的,是导演剧本,上面写导演的名字,”母亲说,“现在拿着的,是电影的文学剧本,写编剧的名字。”
我大脑使劲的转啊转,“这么说,TA是《约法三章》的编剧?”
母亲表示了同意。
我醍醐灌顶。想起昨天我跟TA坐在这栋楼的屋顶上,我们都靠着长椅,TA说“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写剧本”这事儿。我以为TA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的谈资讲给我听,没想到TA就是真的深藏不露。
“妈妈,TA跟我说,最初找到您是希望你拍TA的剧本?但你说对TA的剧本没兴趣啊……”
母亲神色不明地看一眼我,还是回答了,“开始的确没有兴趣,夹带私货太多,不切实际。但这几年,有些进步。”
我“噗哧”一笑。心中暗道,等我跟顾持钧熟了之后,一定要把这话说给TA听,TA的剧本被嫌弃成这个样子,也当真好笑。
母亲说:“不过,TA会告诉你这件事情,说明你们的关系不错。”
这试探得还真是毫无保留。我平静地笑了笑,把手中的剧本递给她,平视她的眼睛,认真开口。
“妈妈,我跟TA亲近,只是因为我是TA的粉丝。您知道粉丝对偶像是什么心情吧,我以前为了见TA,还兴奋地去参加见面会呢……”看着她的神色略有松动,我继续道来,“TA这样的明星,什么世面没见过,多美的女人都见过。我在TA面前,大概就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罢了。TA有大把大把的人可以去喜欢,没可能看上我,而我,也从来没有把TA当成可以恋爱的对象。”
我第一次单独跟她说这么多话,母女间中断二十多年早已变得不存在的牵绊似乎在这席话里慢慢的牵连,并且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
母亲很满意我的话,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了医院,我又去了曼罗。到了才知道,林晋修已经跟经理交代过我新年前辞职一事。我暗自磨牙,TA动作还真快,居然不跟我商量一下。不过转念一想,TA怎么会跟我商量?横行霸道惯了的人。
沈钦言安慰我:“也好,就不用跑来跑去。”
我笑:“就是不能经常见到你了。”
TA沉默了一会,“我们平时一直都在见面。”
“哈,这倒是,我还要去看你们的戏呢。”
沈钦言点了点头,给餐桌中的花瓶插上玫瑰,“有什么意见吗?”
我忍住笑,随口道,“我哪有什么意见,就觉得你们挺不错。如果我——”声音嘎然而止。
沈钦言停下布置餐台的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嗯?”
TA比我高,此时微微弓着身子,直接落在我的视线里。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我们这个装修风格也很暖色调的餐厅里,照在TA的脸上,别有一种温情脉脉。TA真的很年轻,年轻的肌肤上有玉般的光泽。工作之外,TA笑得不多,可一旦展颜,别有一种孩子气,清澈耀眼。
我呆了一呆。那么一瞬间,我想,如果TA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一定更漂亮。无声地盯着TA的脸好半晌,“你有没有想过当电影演员?”
TA听完一愣,嘴角一扬起来,低着头笑,仿佛我说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我追问:“你怎么这么笑?”
“那太难了。”TA这么回答我。
“这么说,你有这个意思?”我追问。
“绝大多数人都走不通。”沈钦言垂下眼睫。
我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的某一句话——电影明星,这是多么耀眼的头衔。大量的、众多的其TA人苦苦追寻它直至死亡,其中一些人,死于不能找到它。
“虽说如此……那你想过没有?”
“就算想过,也死心了。”
沈钦言的语气有点无奈有点挫败,但我不觉得TA真的死心。那句“死心”与其是说给我听,不如说给TA自己听。要是真没有梦想了,TA也不会跟(看经典小说来——>书农在线书库)朋友一起组成剧团,排演爱尔兰作家那晦涩的小说;也不会被我呼来唤去,熬夜做大学入学考试模拟题做到深夜。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那卧床的母亲。如果是她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提携沈钦言一把。就像她当年提携顾持钧一样。沈钦言外表、身材在男生中相当出色,我想不会比当年的顾持钧差到哪里去,连安露初见时都说“很像顾持钧”。
只有一个问题——
我跟我妈的关系没好到那个份上啊。
我的话一出口,母女之间那微弱的关系肯定会染上别样的色彩。没准我的话一出口,她就跟我翻脸,或者让纪小蕊把我赶出去。她对我是心怀歉疚,但她对电影、对演员则是个公事公办的女皇陛下。她看得上什么人,看不上什么人,绝对不会因我的意志为转移。
“沈钦言。”
我连名带姓叫TA的名字,这是我从顾持钧那里学来,直呼人家的名字会显得正式而严肃。
“你知道古生物学中,怎么寻找化石么?收集大量资料,寻找当地老乡,确定地层的年代,把土地打上格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搜寻。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在下个格子里发现什么,有时候寻找几平方千米发现不了任何东西,但有时候只需要跨出一步,就能发现珍贵的哺乳动物的骨骼。走一步看一步,我永远支持你。”
TA握住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我抿嘴笑,“首先,就是把舞台剧做到底。”
TA长长的睫毛在日光下一跳一跳,笑了,表示同意。
我对待有兴趣的事情,向来热心到底。几天后,我抽了半天(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去小剧场看沈钦言TA们的戏的又一场排练。
和上次的匆匆告别不一样,我这次和TA们在一起呆了大半天,中午还一起吃了个饭。很快跟TA们打成一片,大郭爽朗,言谈中颇有江湖义气;小简很可爱,其TA人对我和和气气;虽然身为女主角的李安宁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太愉悦的表情,但我并不在乎。我很喜欢TA们这个小剧团,跟她并无关系。
十几个人分成两桌,围在一起吃烧烤,听着TA们的闲聊,才知道剧团的问题也不少。道具少,宣传上也面临各种问题。TA们的上一幕戏的宣传全在网络上,大概不太到位,观者寥寥无几。当然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到一个点上——经费不足。
这群人本来就是戏剧爱好者,目前已经有的投资都是自己掏腰包。拍一出舞台剧非常花钱,已经有些入不敷出。而TA们没有谁是有钱人,都是怀揣着美好的梦想从外地漂到静海,期盼着在这个大都市寻找到新的机会。至于投资,则是梦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但幸好大郭比较万能,豪迈的表示:夹麦克、无线麦克、有线麦克、调音台……所有东西都可以借到,大家只要能做好本质工作。
经历了最初的疙瘩和结巴之后,大部分人至少已经能完整熟练的记住台词。纠结点就凝聚在宣传和舞台后的巨幅背景上。
我始终认为,网上宣传这事不够可靠,最好的主意是制作大量的宣传单发放,同时花一点(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小说免费阅读)时间和金钱把剧场彻底清扫和翻新一遍。
还有舞台背景,如果找广告公司绘制大幅背景画,耗资不菲。我豪情万丈地卷起袖子,连烧烤都不吃了,拍拍大郭的肩膀,“给我颜料,背景我来画吧。”
大伙都看着我。
我说:“放心吧,我是熟练工。”
沈钦言递过纸巾给我擦手。
“不用小看我,我在学校也做过一两年的宣传,组织过商学院的的几项大型的活动,不是全无经验的。”
李安宁坐在我对面,不以为然,“这事不是你说得那么容易的。”
她之前对我虽不乐意,但碍于沈钦言的面子,没直接给我难看。这么直接的表露意见,还是第一次。
我心平气和,“安宁姐,你的怀疑可以先放一放。”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我不是个闲人,平时的事情已经够多够繁杂了,但还是揽下来了这种麻烦的活。韦珊曾经给我取了个非常长的外号——“有事请找许真”,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那种一刻都闲不下来,心肠热得过头的人。
那顿烧烤吃到最后,大家都有点醉,剧组的各位都是有梦想的人,为了梦想而努力,总之那么激情万丈。我心情很好,吃得太多。后果就是肚子不舒服,冲着奔向卫生间。
那群人——主要是男人为首,还在划拳吆喝,我听到大郭笑哈哈地问沈钦言:“输了吧。我知道你小子酒量不行,我也不要你喝酒。老实交代,你和许真是什么关系?”
此问一出,其TA几个男人也在附和。
这句话把我完完全全钉在了原地。
“(看经典小说来——>书农在线书库)朋友。”沈钦言捏着一罐啤酒,说了这句。
从我所在的角度,恰好看到TA的背影。听TA的语气,似乎更喜欢喝酒而不是说话。
“我们什么关系,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TA重重拍了拍沈钦言的胳膊,“那姑娘长得那么美,啧啧,大眼睛白瓷皮肤,还是名校生,看上去是个大小姐,但举止洒脱得很,说一不二,能干又聪明……”
我摸了摸下巴,沾沾自喜地想难道我看上去很像大小姐么?大郭你太抬举我了。
“……她不是大小姐,我去过她家,”沈钦言澄清了真相,“她父亲是名学者。”
“噢,难怪气质也不错啊。兄弟有眼光。”另一个叫王宁的随声附和。
而显得不愉快的则是女人们。小简和李安宁阴沉着脸交谈了几句后忽然站起来,高声说:“安宁姐,你忍得了我可不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钦言,“她不但辅导你学习,连我们都一块帮了,这是(看经典小说来——>书农在线书库)朋友关系吗?沈钦言,你别粘糊了,老实说,把安宁姐当成了什么?”
我有点吃惊,以前倒是不知道小简对我意见这么大。她还真是个急性子。
这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交流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没有人觉得惊讶。显然,沈钦言和李安宁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又是舞台剧的男女主角,是TA们这个小圈子内共有的秘密。而我,是一个尖锐的外来者。幸好我此时不在餐桌旁,不然一定会尴尬到死。
我看到沈钦言的背影笔直,纹丝不动,声音不高但是异常清晰,“安宁姐,谢谢你两个月前租房子给我,我很感激。”
李安宁扫了一眼小简,声音里缺乏热情但很清晰,“我们除了在戏中演夫妻,再没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假戏真做。再说,TA好几天前已经从我那里搬出来了,”说罢昂着头站起来,“我先走了。”
她走了之后,小简也跟着走了。烧烤桌上方的热气眨眼之间不翼而飞,仿佛被冷空气冻住了一般。
几秒之后,大郭拍了拍桌子:继续吃。
这群人的复原能力堪称一流,纷纷笑起来,拎啤酒的拎啤酒,叫上菜的上菜。TA们并不介意李安宁的忽然离开。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那种同甘共苦的情谊值得珍视。
我深呼吸了好长一口气,走回餐桌旁,在沈钦言身边落座。低下头去,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我的碗里堆了一大堆烤好的肉片、土豆、青椒……都是我不在的时候TA为我烤的,并且还在继续为我夹菜,就怕我吃不饱。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沈钦言。TA对我露出微笑的、明亮的、年轻的脸,开心得好像世界上在没有任何烦心的事情。我吃了口烤肉,想,TA没有告诉我,TA搬家了。
那天回了学校,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美术、建筑和室内装饰史的书仔细研读。小说的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的北欧,风格十分明显,我很快确定好了风格,设计了几张宣传海报,也确定好了剧中客厅的背景。
第二天拿草稿给大郭看,大郭一激动,差点没把我打趴在地上。我们讨论了半个小时,确定好方案,隔天就开工了。
大郭找来了颜料和可以作为素材的大幅广告画,又指挥大伙把几张零号绘图纸黏在一起,贴成一块可以完全覆盖舞墙壁、占地十来平方米的大幕布。铺在打扫后的舞台地面上,我跪在纸上,开始打格子铺线,在大郭的叙述下,勾勒出故事里“阮家”的客厅,如墙上的壁画、挂毯……
我埋首于纸上,能画的画,能贴的贴,竭力做到风格统一;忽然一抬头,小剧场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瞬间有昨日重现的感觉。那是高中的周年庆,我们需要做一副巨幅的欢迎图,当年被林晋修欺负的时候,没人愿意帮我的忙,我不得不一个人进行这个庞大的设计。虽然痛苦,但我还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画出来了,虽然偶有瑕疵,但并不要紧。最后看着成品,欣慰得好像看到了钻石一样。
食物香气飘了过来。
抬起头,沈钦言小狗一样蹲在我面前,递过来一盒烫得要死人的烧卖。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昨天说的。”
TA带着些微笑意说出这句,眼神明亮得过了头——此时的TA倒更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了,我真想摸摸TA的头。但我很快抑制了这种怪姐姐的可怕心思。TA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我都想TA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TA在舞台上铺了好几张报纸,我们对坐在报纸上,中间是TA买的外卖,地板虽然冰凉,颇有幕天席地地感觉。我们俩一口一个抢着烧卖吃。
TA是男生,可是抢东西吃却不如我,我指着TA笑得东倒西歪,“太秀气了。”
TA微笑着看我,没有开口,只把外卖盒朝我面前推了推。
吃了饭,我继续画画;沈钦言则在旁边陪着我,看书。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说:“我最近也要期末考试了,可能顾不到你太多了。等放假的时候,再系统地复习。”
“好。”
“你不去曼罗么?”
“请了假。”
“我听说,你新租了房子?”
TA安静了一会才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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