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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旧事
“求夫人给我们这些人一个出路。”宋世泽咚咚咚地给窦昭连磕了三个头,对从前的事也不再讳莫如深,“蒋夫人当家的时候,喜欢用定国公府的人;国公爷当家,我等更是如同他老人家的肉中刺,眼中钉;世子爷如今又走了蒋夫人的老路,我们这些枉有拳拳之心,却报效无门,求夫人成全我等的一片忠心,重新将我等的后人归于门下效力。”
他的反应,在窦昭的预料之中。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心思,他们又何必在自己放出话去要重用宋家世仆的时候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让陈曲水找了去。
不过,有些话却得说清楚。
她笑道:“宋掌柜是明白人,那你可知道世子爷为何走了蒋夫人的老路?”
宋世泽犹豫片刻,低声道:“世子和国公爷罅隙时,我等这些留在府里的老人袖手旁观,看着世子爷罹难,世子爷心中有气,不想再用我等之人…”他说着,猛地抬起头来,高声道,“夫人,世子爷可曾留意过,侍卫处的胡护卫,回事处李管事,账房陈管事、王管事等人,在蒋夫人的丧礼之前已不知道了去向?”
窦昭心中微愕。
她还真没有留意过。
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着怎样让宋墨从宋宜春手中逃脱,光明正大地回到英国公府去,哪里留意英国公府这些管事的变故。而且在那种情况之下,就算她想留意,也顾不上,也没有人手。
她沉吟道:“这几个人是老国公爷留给蒋夫人的人还是留给世子的人?”
宋世泽闻言顿时对窦昭忌惮起来。
她虽然出身官宦世家,却对勋贵之家的规矩作派十分的熟悉了解,而她和世子爷的婚事是临时起意定下来的,她嫁到英国公府没多久。直到年前才开始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们,却能着眼关键,可见是个极不寻常的女子。
他再看窦昭,目光主显得有凝重:“这几个人是老国公爷留给世子的人。”
这个答案,让窦昭心中一震。
老国公爷已去世多年,那时候宋墨还只是咦咦学语的孩童,英国公府的中馈和庶务都已交给蒋夫人打理,而老国公爷还特意留下了几个人给宋墨使唤,可见老国公爷对蒋夫人还是有所保留的。
火石电光中,一个念头闪进了窦昭的脑海。
她不收失声道:“这些人蒋夫人并不知道。而是在老国公爷临终的时候交到了国公爷手里…可是如此?”
宋世泽再也无法掩饰对窦昭的震惊,深深地望着窦昭,徐徐地点了点头。
窦昭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宋墨出事的时候。英国公府才会没有一个人出声。
培养一个忠心耿耿的仆妇,是多么的不容易,宋宜春就这样像收拾白菜萝卜似的把胡护卫,李管事等人给收拾了。
她想想都觉得可惜,心痛。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前世宋墨才会独身一人狼狈地逃出京都!
宋宜春,得有多恨宋墨,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啊!
窦昭神色渐肃,道:“当年出了什么事让老国爷不得不把英国公府交给蒋夫人打理?”
宋世泽神色晦涩难明,半晌,他才看了陈曲水一眼。示意事关重大,请窦昭让陈曲水回避。
“陈先生负责打理我所有的事务,”窦昭却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事他不能知道的,你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了。”
陈曲水听着,身微欠身,朝着窦昭感激地揖了揖。
宋世泽错愕。
他原以为陈曲水是世子爷宋砚堂的人,不过是拨给了窦昭差遣。没想他竟然是世子夫人窦氏的人。
宋世泽想到这一路上陈曲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手段…
能把这样一个人收于麾下,窦夫人。又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他的神色比起刚才,恭敬中又多了几分郑重。
宋世泽说着从前的旧事:“…陆夫人自第一胎小立之后,就坐不住胎,等怀国公爷的时候,已年近四旬,在床上足足躺了七个月,才有惊无险地生下了国公爷。老国公爷和陆夫人非常的高兴,爱若珍宝。待到启蒙的年纪,又是个读书的种子,老国公爷不知道有多宽慰。也许正因如此,国公爷的性子有些散慢,待人待物也不怎么上心。
“当时的广恩伯世子爷,现在的广恩伯和国公爷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非常的好。
“广恩伯府和英国公府不同,自怀淑公主的驸马董麟被泛为庶民之后,董家每代都为世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广恩伯府也渐渐落魄下去。
“定国公被授于福建总兵,广恩伯就起了心思,想和福建那边的大户人家联手做海上生意。国公爷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广恩伯找来的时候,国公爷就给定国公写了封信,请定国公对广恩伯的事多多照应。
“来福建的那些大户人家做海上生意是人皆尽知,心照不宣的事。多广恩伯一个不多,少广恩伯一个不少。定国公收了收函,只说让广恩伯自己小心,别站在风口浪尖,让他不好做人就是。
“广恩伯为此还曾写了封信来感谢国公爷。
“可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过了两三年,有人举报福建一大户和倭寇做生意,还为上岸的倭寇提供庇护。
“定国公当时已升至福建巡抚,正在整顿福建吏治,怎能容得下这种事?自然是当成大案要案重点的查。
“谁知道查来查去,却查出了广恩伯。
“定国公想到广恩伯和国公爷的关系,心中甚是不安,连夜派了心腹的幕僚来见老国公爷,并带话给老国公爷,这件事他最多能拖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不管查出什么事来,都只能上报朝廷,请圣意裁决。
“老国公爷震怒,亲自带人抄了国公爷的书房的内室,不仅查出了广恩伯写给国公爷的信,还查出了广恩伯夹在信中的巨额的银票。
“老国公爷气得当场就给了国公爷一耳光。
“国公爷却跪在我老国公爷面前又是诅咒,又是发誓,说自己没有染指福建那边的生意,广恩伯送给他银票,他也不知情。
“蒋夫人也给国公爷求情。说国公爷不是那样的人。还说。等闲人得了这么多的银票,怎么也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怎么会这样大大咧咧地夹在书信里。可见这全是广恩伯的主意。
“老国公连声骂国公爷孽障。找了幕僚和大总管为国公爷善后。
“蒋夫人扶着国公爷回了屋。
“谁知道走到半路,国公爷突然挣脱了蒋夫人的手跑到外院,带着几个护卫去找广恩伯对质。
“广恩伯自然不会承认。
“不仅如此,还算是给广恩伯报了个信,让广恩伯把自己的首尾给收拾干净了。等到定国公那边正式上报朝廷的时候。受牵连的只有福建那边的几家大户,京都这边,却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关系。
“从此广恩伯和国公爷就再也没有了往来。
“老国公爷则开始手把手的教国公爷庶务。
“只是国公爷当时一心想读圣贤书,对这些琐事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进展缓慢,反倒是蒋夫人。帮着国公爷出主意,暂露头角,让老国公爷感叹不己。
“来这种事也稀松平常。谁年轻的时候不贪玩。等年纪渐长,也就好了。
“可老国公爷却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染了风寒之后就卧病不起。
“老国公爷眼看着时日不多,国公爷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国公爷没有办法,这才把家业托付给蒋夫人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老国公爷见定国公如日中天,怕蒋夫人向着娘家,国公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怕到时候英国公府为定国公府所用,这才留了一手,指望着世子爷长大以后支应门庭,和定国公府分庭抗礼。”
宋世泽说到这里,语气开始哽咽。
“那几个人,都是老国公爷看了又看,试了又试,当时府里最拔尖的人,是托孤之人,就这样没了…”
也就是说,老国公爷从来不曾看好宋宜春,早早就打算好了跳过宋宜春把家业交给宋墨?
窦昭道:“国公爷应该不止做了一件这样的事吧?”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国公爷不可能轻易的死心。
宋世泽的的哽咽噎在了喉咙里。
窦昭静静地喝着茶,耐心地等他开口。
宋世泽长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轻声道:“国公爷被惯坏了,蒋夫人又是个十分有手腕的女子,国公爷根不是蒋夫人的对手,老国公爷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算是间接地承认了窦昭的猜想。
她不禁奇道:“老国公爷难道就没有想到世子爷会受蒋夫人的影响,亲近蒋家的人吗?”
“怎么没有想到。”宋世泽苦笑道,“可国公爷没有能力挑起英国公府的重任,总不能让国公爷把世子爷也给教得不懂稼穑吧?只要世子爷被教导成了个能支撑起家业的男子,英国公府就不可能事事以定国公府为尊,与其留下什么话让定国公忌讳,还不如就这样让世子爷受定国公的教导。不管怎么说,世子爷也是蒋夫人十月怀孕,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人可因为男人向着娘家,却会为了儿子和娘家翻脸。自古以来,这个道理就没有颠破过!”
第三百九十一章旧闻
所以老国公爷算准了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还是自己的孙子,不管定国公待宋墨怎样的好,最终宋墨还是会一心一意维护英国公府。
窦昭不由在心里冷笑。
前世,宋墨就亲手斩断了英国公府的传承!
如果老国公爷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日的决定?
宋世泽见窦昭脸上闪过的冷意,想到窦昭同样是做人媳妇的,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为老国公爷辩护:“老国公爷这么做,实际上是有原因的…”他犹豫道,“国公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养过一个外室…”
外室?
窦昭大吃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在宋墨的描述中,她觉得宋宜春和蒋夫人虽然算不上琴瑟和鸣,却也相敬如宾,怎么突然冒出个外室来?
而且自从宋宜春和宋墨反目之后,宋宜春的事全都被宋墨扒拉出来,宋宜春如果曾经养过外室,宋墨不可能一无所知。蒋夫人的死,最有可能是和宋宜春感情有了纠葛,可宋墨在分析蒋夫人的死因时却从来没有朝这方面想,可见宋墨也不曾听说过这件事。
事情如此隐密,定然不简单。
她脸色一凝。
宋世泽忙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自从老国公爷亲手杀了那女子之后,国公爷就没有再犯。定国公家的人性情刚烈,老国公爷防着蒋夫人,也是怕蒋夫人掌权之后做大,和国公爷秋后算账,坏了英国公府的前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窦昭哪里还听得下他的解释,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仔细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家里却从来无人谈起?知道这件事的。还有哪些人?”
宋世泽踌躇道:“这件事除了老国公爷、陆老夫人、国公爷、蒋夫人、我和两个已经去世的老管事,就是当年的蒋家也不十分清楚。
“这件事要说,还得从国公爷和蒋夫人的婚事说起。
“当初老国公爷瞧中了蒋夫人,主要是因为蒋家的女人善生养,其次是因为蒋夫人小小年纪,已帮着梅夫人主持中馈,处理起定国公府的事来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在京都的勋贵圈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贤淑。可国公爷却不怎么满意。他一心想娶个读书人家的女子为妻,觉得蒋夫人出身将门之家,肯定没有读过多少书。还是陆老夫人想办法让国公爷见了蒋夫人一面,国公爷这才欣然同意了婚事。
“国公爷和蒋夫人成亲之后,一开始两人的感情还很好。但蒋夫人常常把兄长怎样怎样挂在嘴边,国公爷看夫人就越来越不顺眼,有一次甚至发生了口角,国公爷将一盅热茶朝蒋夫人泼过去,气得蒋夫人脸色发白,小半年都没有理睬国公爷,要不是陆老夫人从中劝和。两人恐怕还会接着闹腾下去。
“就是在这个期间,国公爷去万明寺散心,遇到了一位小娘子,父亲早逝。和寡母哥哥过活,不知怎么,国公爷就和这女子走到一块去了,还在万明寺后置下了个小小的宅院。不时和这小娘子幽会。
“这件事被国公爷身边的小厮悄悄地报给了老国公爷知晓。
“来蒋家就素来有广纳姬妾的习惯,老国公爷并不担心蒋家。只是觉得这小娘子未出阁就国公爷勾勾搭搭的。只怕品行有些不端,就派了已经去世的陈管事去打听。
“陈管事打听出那小娘子早年曾订下一门亲事,因传出与自己表哥有些首尾,被退了亲。
“国公爷哪里能让这种女子进门?
“让陈管事去了结此事。
“谁知道陈管事回来却说,那女子怀了身孕,已经有三个月了,是国公爷的骨肉。
“老国公爷一听就傻了眼。
“英国公府子嗣单薄,老国公爷不免有些舍不得。
“正在此时,又传出蒋夫人诊出喜脉。
“老国公爷患得患失,既担心外面的那位生下庶长子,蒋夫人生下嫡长子,两个孩子隔得太近,对国公府不利;又怕外面那个生下的是庶长女,蒋夫人诞下嫡长子,白白惹得蒋夫人心里膈应;最担心的还是外面那位生下庶长子,家里生下的却是嫡长女,给英国公府留下后患。
“这件事被陆老夫人知道了。
“还是陆老夫人的主意正。
“说不管外面那位生下的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庶孽,都留不得。
“孙子以后有的是,就算将来蒋夫人没有儿子,也可以正经地纳了良家女进门,为英国公府开枝散叶。
“老国公爷听了,派李总管带着陆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去给那小娘子灌药。
“那小娘子却是个心里有城府的,李管事走后,她就躲了起来。
“老国公爷大怒,更加觉得这小娘子心术不正,把老奴从保定叫回来,和李总管一起把人找了出来。
“老奴刚领了命,国公爷就跑过来向老国公爷求情,还说,是他把那小娘子藏起来的,老国公爷要责罚,就责罚他。还说,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看在那小娘子有了他的骨血的份上,这才继续养着她的,并不是要把她纳进门。并向老国公爷保证,只等那小娘子生下了孩子,他就会和那小娘子断得一干二净,再无瓜葛。不管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会抱给个好人家收养,以后男婚女嫁,与宋家绝对没有关系。
“自己的女人可以不认,自己的孩子却绝对没有不认的道理。
“老国公爷怎会答应?
“国公爷就去求蒋夫人。
“蒋夫人是个明理的,说若是国公爷喜欢,把这女子纳进门也无妨,可这孩子却留不得,两个孩子的岁数相差太近。如果那小娘子同意,只要她打了孩子。蒋夫人就立刻做主,让她进宋家的门。
“老国爷的脸色有些不好。
“陆老夫人却觉得这样极好。”
说到这里,宋世泽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黯然。
“国公爷听了,高兴得直打转,拉着蒋夫人的手谢了又谢,揽着陆老夫人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喊着‘娘亲’,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老国公爷随后就知道那小娘子原来就躲在万明寺。
“而且小娘子愿意打下孩子,只求能进宋家的门。
“老国公爷当场就踹了国公爷一脚。红着眼睛瞪着国公爷道:这样的女子,你还要纳进门?你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想找点事做?
“国公爷傻傻地捂着被老国公爷踹过的地方,不解地问老国公爷:‘不是你们说的吗?只要她愿意打了孩子,就让她进门。怎么她愿意打了孩子。你们又反悔了?’
“说着,国公爷像想到什么似的,拔腿就往外跑。一面跑,还一面嚷着:‘我就知道,你们是骗我的!把窕娘的藏身之处骗出来之后,就要对付我们,你们根就没准备让她进门…’
“老国公爷气得半死。让身边的小厮按住了国公爷,把国公爷交给了我看管,带着李管事,亲自去了万明寺。
“没多久。老国公爷就回来了。
“满脸疲惫地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一直在屋里像困兽般狂躁的国公爷突然推开了老国公爷就跑了出去。
“我很担心,在得老国公爷的默许之后,跟了过去。
“炕上的被褥上全是血,那小娘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地瘫在炕上。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国公爷抱着那小娘子嚎啕大哭。
“我上前试了试鼻息,好像已经没有气了。就退了出去。
“没多久,那小娘子身边的一个丫鬟领着那小娘子的兄长来了。
“他呆呆地推开了门,进了屋。
“不一会,就传来悲恸的哭声。
“再后来,小娘子的兄长和国公爷打了起来。
“我看着国公爷毫不抵抗地挨打,就把国公爷给拉了出来,陪着国公爷在万明寺旁边的一个小酒馆里喝了两盅酒,看他迷迷糊糊地醉了过去,这才把他带回府。
“老国公爷又派了我去处理后事。
“那小娘子的兄长倒是个硬朗的人,把老国公爷赏的银子全都给丢了出来,他那寡母却是个有意思的,等小娘子的兄长一转身,她就出来把老国公爷赏的银子全都捡了起来,还和我讨价还价,多要了二千两银票。
“事后我回了保定,李管事被派在了国公爷身边当差。
“我听李管事说,国公爷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乱来过。
“又因为是老国公爷看不上那小娘子的人品,不让那小娘子进府的,蒋夫人从此更加理直气壮,反倒是国公爷,好像对这件事有些心虚,在蒋夫人面前做小伏低,特别是生下世子爷之后,国公爷被广恩伯拖累的时候,蒋夫人当时正怀着二爷,挺着大肚子给国公爷求情,国公爷对蒋夫人就更是百依百顺了。
“老国公爷看着直摇头。
“可劝了几次都没用,没有办法,这才只好把英国公府托给了蒋夫人,又留了几个人给世子爷。”
窦昭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宋宜春年轻的时候还曾做过这种事?
可这又与宋宜春和宋墨之间的罅隙有什么关系呢?
宋宜春总不会为了一桩陈年旧事就把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发妻和传承家业的嫡长子都杀了吧?
他有这样深情吗?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就算如此,前世的宋墨也不可能因为宋宜春害死了蒋夫人就弑父杀弟,断了英国公府的传承吧?
窦昭想到了樨香院里的那几个丫鬟。
难道说宋宜春质就是个好色淫徒?因为蒋夫人的原因,一直苦苦地压抑,时间长了,心理发生了变化?
也不对啊!
正常如老国公爷判断的那样,蒋家素来有广纳姬妾的习惯,蒋夫人对这种事应该不会太在意才是,宋宜春想纳个把美人为妾,蒋夫人不会阻拦才是,宋宜春有什么必要装模作样的?
或者是蒋夫人与众不同,因为看多了妻妾之争,所以特别反感别人纳妾?
窦昭有些头痛。
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知道了,反而在往事中陷得更深了,变得更迷茫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女色
窦昭把宋世泽安顿在了陈曲水的小院,并对宋世泽道:“若是有谁问起,就说是陈先生的朋友,来探望陈先生的。”
宋世泽迟疑道:“如果有人认出我来?”
“那也没什么关系。”窦昭笑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又做走南闯北,做过英国公府的大掌柜,见识不凡,你看着对方来意灵活机变就行了。我相信宋掌柜的能应付得来。”
宋世泽不由在心里嘀咕。
敢情自己急巴巴地跑到英国公府来,还有个功能是做诱饵啊!
可事已至此,他已在英国公和世子爷之间做了选择,容不得他三心二意,他如今只有一心一意地跟着颐志堂走下去了,如果能因此解了世子爷的心结,纵然是个诱饵,他也认了。
拿定了主意,宋世泽也就没有了怨气。
他恭敬地给窦昭行礼,随陈曲水退了下去。
窦昭立刻出门去找宋墨。
金吾卫的衙门设在五军都督府,但在内宫有个值房。宋墨今天当值,在值房坐营。她就在五军都督府旁的一个小茶馆里等。
或许是因为周围都是六部衙门的缘故,这个小茶馆门脸不大,进去却曲径通曲,别有洞天。要不是廖碧峰跟着,她们根本不可能找到这样一个地界。
督促茶馆里的博士给窦昭上了茶点之后,廖碧峰就带着武夷几个退到了外面的庑廊下。
窦昭坐在幽静的雅间,这才感觉到自己来得有些冒失。
宋墨和宋宜春反目之前,宋墨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亲,自然对宋宜春的事停留在表面,可父子对立之后,宋墨没有少查宋宜春,宋宜春也没有少查宋墨,如果宋家春在那位窕娘之后还首尾,宋宜春不可能没有留下痕迹。可见宋宜春真如宋世泽所说,从此以后没有再犯。
十几年前的旧事,而且是宋墨出身之前的事了,自己这样急巴巴地抓着不放干什么?
窦昭失笑。
可也不能否定,她很好奇那位窕娘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能勾得宋宜春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来。
她吩咐若朱给自己续了杯茶。
宋墨匆匆地赶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宋世泽悄悄进府,他是知道的,窦昭这样突然找来。他很是担心,甚至连是董其和他一起当值也顾不上了,托董其看着点,自己急急地出了宫,“有什么事你让人带信给我就是,怎么自己跑来了?你这个样子,可轻不起车马的颠簸。”
窦昭笑着摸了摸肚子,道:“你别担心,我是坐轿子来的。”又见他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知道他赶得急。吩咐若彤打了水进来给宋墨梳洗,扭头道。“我和宋世泽见了面,他说了些陈年往事,我听说有十分感慨,就来找你了。”
她坐到了宋墨的身边,把和宋世泽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宋墨。
宋墨的眼睛越瞪越大,窦昭讲完之后,他半晌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神色有些呆愣。
任谁听到自己的父亲当年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心情都不可能很好。
窦昭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本来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小娘子也去世了,与我们没有了关系。只是觉得婆婆正怀着你,发生了这样的事,婆婆的心情肯定很复杂,所以还是想告诉你,至少让你知道婆婆曾经的难处…”
也许在她的潜意思里,宋墨对宋宜春的感觉越淡薄,父子交锋之时,宋墨就会越安全,所以她才会把这些告诉他吧?
宋墨的听了,情绪果然有些低落,道:“也就是说,父亲把祖父留给我的人全都清除了?”
他跳过了外室的事,说起了那几个管事。
“嗯!”话传到既然可,再多说,不亚于在宋墨的伤口上撒盐,窦昭道,“听宋世泽话里的意思,正是因为如此,国公爷对你不利的时候,才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宋墨沉默了一会,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恢复了一惯的冷静从容。
窦昭既放心又心疼,笑道:“这茶馆是谁开的?心思到巧。全做成了一个个小小的亭院不说,除了供应茶点,还供应饭菜,我难得出来一趟,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用晚膳吧?”
她进门的时候看见影璧上挂着写了菜名的木牌,知道这家茶馆还供应酒菜。
宋墨偶尔也借这里应酬朋友,和属下说事,知道这茶馆里茶水还可以,吃食却不敢恭维,但见窦昭兴致勃勃,也就凑着趣儿让廖碧峰去茶博士那里取了菜单来,点了几个这里做得比较好的菜肴。
等茶的时候,窦昭就和宋墨说起她在真定和窦启俊几个去法源寺吃斋菜的事来。
宋墨听得津津有味。
窦昭却想起了邬善。
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被宋墨那少有的爽朗笑容所吸引,把邬善抛在了脑后。
邬善站在石榴树前,看着那个仪容雍容矜贵的男子笑意温柔地扶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了马车,有半晌的呆滞。
窦启俊轻轻地摇了摇头。
邬善回过神来。
他朝着窦政昌、窦德昌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们快进去吧?免得又遇到什么熟人,又得打半天的招呼?”
邬善听说窦启俊中了进士,特意请了窦启俊吃饭,选来选去,没想到选中了和窦昭同一家茶馆,见到了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窦家叔侄也没有想到窦昭会出现在这里。
大家相视一笑,也就把这茬给揭了过去。
窦德昌就提起邬善的亲事来:“你和你表妹都订亲三年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邬善赧然,道:“等九月乡试之后就办喜事。”
“如此甚好。”窦政昌道,“今年我们也要下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家喝喜酒!”
邬善笑着应“好”。
这几天他读书有些不用心,上次乡试落了第,这次自己用心功课,如果能考中了举人。又听母亲的话娶了表妹,母亲也不会再反对自己和窦家的人来往吧?
他笑着请窦家叔侄进了雅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充满了莫名的悲伤。
倒是窦昭,回到颐志堂后有些睡不着,她找了若朱说话:“你想办法查查樨院香的丫鬟们为什么辄扎得那么厉害?”
从前她以为是争风吃醋,有些膈应,听都不想听。现在却很想知道缘由。
若朱恭声应“是”,窦昭这才安心歇下。
过了两天,若朱来给她回话。
“夫人,国公爷耳根子软,谁服侍的好,就抬举谁,可没两天,又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责罚那些身边服侍的。”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樨香院的丫鬟为了能在国公爷面前出头,就千万百计地讨好国公爷。诬告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偏偏国公爷一味的只听得进好话,听不进歹话,时间一长,你踩我一脚,我捅你一刀的,樨香院的丫鬟们也就个个变得像仇人似的了。据说当初白芷就是踩着钏儿上的位,没想到钏儿能拨到二爷院里去。结果钏儿临走前还给白芷下绊,白芷差点儿被国公爷给撵到田庄里去,白芷这才不服气。要给钏儿一个教训…”
窦昭看着心中一动,道,“白芷和钏儿都是国公爷身边近身服侍的,她俩人可被国公爷收在房里?”
若朱的脸涨得通红,低声道:“没有!樨香院里的人都知道,国公爷从来不沾染丫鬟的,白芷和钏儿最多也不过是人长得漂亮些,嘴甜些,讨国公爷喜欢些,可说到收房,自蒋夫人去世之后,也就收了一个叫杜若的在屋里。”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落雁的口气,那个叫杜若的丫鬟好像有些不简单,除了服侍国公爷,她平时哪里也不走,一个人呆在厢房里做针线能一做就是一整天,头都不抬一下,也不到国公爷面前去凑热闹,丫鬟们的冷言冷语也不放在心上…”
窦昭让人带信给杜唯查杜若的来历。
原来杜若是犯官之后,被贬为奴籍。
她又让杜唯去查宋宜春从前的通房。
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入府为奴的,就是父兄是府上有体面的管事…没有一个出身卑贱的,而他对这些丫鬟们都很不错,在府里的时候温柔体贴不说,放出去的时候,都给了大笔的妆奁,走得心无怨怼。
真是有意思!
窦昭捧着茶盅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藤萝轻轻地呷了一口。
据宋世泽说,那窕娘姓黎,祖上也曾出过翰林,到了她父亲那辈虽然败落,可家中一年也有三百两银子的出息,不仅能供得起一个哥哥读书,还能给她攒下一笔嫁妆。
看来,宋宜春很看重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那种看着女色就昏头的人,他对服侍自己的女人还是有个基本要求的。
这样有好也有坏。
好处是这些女子通常都受过比较好的教育,其次是这样的女子比较容易抬姨娘。
可这么多年来,宋宜春都没有妾室。
是他觉得这些女孩子都不足以给他当妾室呢?还是蒋夫人不同意呢?
窦昭想了想,直接去问宋墨。
“你在想些什么呢?”宋墨这些日子有些忙,没顾得上窦昭,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干些什么,失笑地拧了拧窦昭的鼻子,道,“母亲生下天恩之后,身体不好,也曾提出给父亲纳个妾室,父亲挑来挑去,不是不满意人家的出身,就是人家不愿意做妾,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起意
窦昭笑道:“婆婆出身将门,身体应该很好才是,怎么生了二爷之后会身体变得很差呢?”
宋墨的神色黯了下去,他低声道:“我娘和我二舅的关系最好,含珠表姐是二舅的遗腹女,我娘怀天恩的时候,含珠表姐突然出水痘,高热不退,我娘急得不得了,曾专程进宫向太后娘娘求药,又连着几天和二舅母衣不解带地照顾含珠表姐,后来就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
“之后又遇到祖父去世,虽然宫中派了太监和女官出帮着操办葬礼,但母亲也不能撒手不管,又动了一次胎气。
“等到生天恩的时候结果大出血,差点就丢了性命。天恩也因此生下来十分的虚弱,落地三天还不吸不动乳水,外祖母当时全副的心思都放在母亲身上,也顾不上天恩,就把天恩交给父亲,父亲哪里知道带孩子,只好把大伯母请来照顾了天恩两、三个月。
“母亲也因为觉得亏欠天恩良多,对天恩特别的纵容,只求他能身体健壮,平安清泰地长大,不敢求别的,”他说着,苦笑,“矫枉过正般,天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开国立朝百余年,功勋之家的大多数子弟都像宋翰林这样,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窦昭觉得有宋翰这样的一个小叔子也不错,可她深信宋墨不会无缘无故地弒父杀弟,宋宜春和宋翰就肯定有问题。
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
窦昭因此言不衷地安慰着宋墨:“十个指头还有长短,你总不能要求二爷和你一样吧?他从小的底子就没有你好,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已经是老天眷顾了,你不能得陇望蜀,惹了天愿。”
宋墨揽了她的肩膀笑,亲了亲她的面颊。
窦昭就转移了话题,道:“你说,翰林院的事。交给伯彦如何?”
“伯彦?”宋墨非常的意外,迟疑道,“这样好吗?”
“我觉得他比较合适。”窦昭道,“一来是他这些年游历了不少地方,为人稳沉持重不失正直侠义又机敏多变,由他这个新科进士出面和赵杰培、陈宋明打交道,不那么起眼,也能让赵、陈两人不那么警觉。”她说着。帮宋墨整了整衣襟,笑道,“二来我也有点私心——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口才,比较容易打动五伯父做出正确的选择,免得把窦家也给拖了下去。”
窦启俊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人。
宋墨自然更愿意用自己人。
他思忖道:“那我找个机会和伯彦说说,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离辽王宫变只有三年了,时间越来越紧迫。
窦昭不由催宋墨:“那你早点跟他说。”
宋墨心有所触,道:“也不知道辽王到底有什么打算?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真是让人心焦。”
窦昭提醒他:“他想成事。总得有个机会吧?皇上只要身体一日健康,他就一日没有借口进京。”
宋墨听着眼睛一亮。
第二天就邀了窦启俊在醉仙楼用晚膳。随后宋墨进宫当值,窦启俊脸色苍白地跑来见窦昭,却坐在她的花厅里欲言又止,满脸的不安。
窦昭叹气,索性和他开门见山:“这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却怕万一是事实,两边都是一大家子人。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一点。”
窦启俊点头,神色还有点恍惚。
窦昭让陈曲水送窦启俊回家。
马车走了一半。窦启俊才回过神来,抬头却看见晃动的灯光下陈曲水沉静如水的面容,他不由一愣,撩了车帘,马车外是段公义和陈晓风矫健的身姿。
他徒然间意识到,他的这个四姑奶奶,很是不平凡,好像很早以前,就为今天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念头闪过,他不禁失笑。
那时候四姑奶才大多太,辽王还没有开府,事情怎会像自己想像的那样。
自己今天真是被吓着了,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他笑着向陈曲水道了谢,跳下了马车,洒脱地朝陈曲水挥了挥手,大步进了家门。
陈曲水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起来,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窦昭却蒋夫人,宋宜春从前的旧事越来越感兴趣。
过了佛生日,窦启俊考中了庶吉士,宫中又赏下了五毒香囊和碇子药,窦昭趁着窦世英休沐语,回了趟静安寺胡同,除了给父亲送端午节的节礼,还把宫中赏的碇子药给父亲带了两瓶。
闺女回来看他,窦世英自然是喜出望外,留了她在家里用了午膳,又在书房里检查了一下窦昭的字,赏了她两块上好的寿山石印料。
窦昭笑道:“爹爹倒记得清楚,每次都送我同样的东西。”
窦世英得意洋洋地道:“你从小就喜欢这个,我怎么不记得。”
窦昭望着窦世英鬓角的银丝,想了想,道:“父亲和七太太难道就就准备这样拖着不成?您就没有想过找个人在身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被女儿问及自己的私事,窦世英显得有些狼狈。
他猛咳了几声,左顾右盼地道:“砚堂去做什么了?怎么也不来接你?”
窦昭也不好往深里说,笑道:“他被马友明拉到神机营去了,掌灯时分才回来,我跟他说会早点回去,让他别来接我。”
窦世英就想起窦明来。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和窦昭说话的兴致锐减。
窦昭以为父亲是累了,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窦世英没有强留,道:“既然砚堂不来接你,你早点回去也好。”把她的轿子送到了大门口。
因快到端午节了,静安寺香客如织,英国公府的轿夫怕冲撞了窦昭,因而拐了个弯,从静安寺后面的石碑胡同走。谁知道石碑胡同有家娶媳妇,爆竹声不绝于耳,轿夫只得绕过石碑胡同。从阜城街走宣武街穿玉桥街。
轿子晃晃悠的闷着头往前走。
窦昭无聊中撩了帘子朝外望,却一眼看见了万明寺高高的塔尖。
她心中一动,对轿旁的段公义道:“我想去万明寺上炷香。”
“这可不行!”段公义笑呵呵地道,“今天到处都是上香的人,您现在可挤不得。您要是实在想去看看,等我晚上回去和严先生商量了,等我们跟万明寺的主持打过招呼了,再陪您过来上香。”又道。“不是我现在到了京都进了英国公府人变得讲究了,而是您今时不同往昔,受不得这累。”
窦昭微微地笑,道:“要不,我们就在万明寺旁边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吧!我正好有事让你去打听。”
段公义就吩咐轿夫把轿子停在了路边,派了个人去打前站,寻了个离万明寺还有两条街的小茶馆,把窦昭安置在了小茶馆的雅间。
窦昭道:“有户姓黎的人家,一个寡母带着个儿子闺女住在这附近的二条胡同,十七年前搬走了。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老邻居知道他们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远亲来投靠,切莫引起别人的注意。”
黎家自前朝就在这里居住,就算是搬走了,那些老邻居也不可能断得那么干净。当初风声紧,他们可能不好联系老邻居,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说不定有些老邻居知道他们的去向也不一定。
段公义有狐疑。但什么也没有问,应声而去。
窦昭就坐在茶馆的二楼竹帘后面打量四周的人群。
难怪当年宋宜春会把金屋设在这万明寺附近,这里有条专卖胭脂花粉的夹街。人来人往,而且以女人居多,加上万明寺常有女香客来拜佛,离黎家也近,不管是宋宜春还是黎窕娘在这里进出都不会太惹人注意。
她坐下来喝了两盅茶,段公义折了回来。
他的表情有些讪然,道:“邻居说自从黎家的女儿暴病身亡之后,黎家就卖了祖屋搬走了。我问搬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倒是现在住在黎家祖屋的那户人家,对黎家好像很了解似的,问了我很多话,我眼看着要漏馅了,只好落荒而逃。”他红着脸道,“夫人,对不住,没把你交待的事办好。”
窦昭有些惊讶,道:“你可打听清楚现在住在黎家祖屋的是什么人?”
“问了。”段公义道,“说是黎家多年的老邻居,见他们家卖得便宜,就买了下来。还说,头两年也有人上门打听黎家来着,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又有人上门打听黎家。”
窦昭一愣,道:“那你可曾问是什么人上门打听黎家?”
“我问了。”段公义不好意地道,“可那户人家对我起了疑心,说黎母就是京城人士,哪里有远在河北的亲戚…我没敢继续往下问。”
看样子这种事还得专业的人士来干!
窦昭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有些失望地打道回府。
只是好刚踏进门,就有小厮来禀:“锦衣卫的陈大人派了媳妇子来给您送端午节礼,那媳妇子正等着门外,想进来给您问个安,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人家好歹给自己找了两个身手不俗的丫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窦昭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小厮笑着称“是”,转身领了人进来。
也不过是代陈嘉给她磕两个头,说几句喜庆的话。
窦昭见那媳妇子相貌周正,举止进退有度,说话有礼有节,是个十分稳妥之人,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让人打赏了那媳妇子两个上等的封红。
第三百九十四章端午
陈嘉新买进来的这个媳妇子当家的叫姚二,夫妻俩都是南边人,原在一大户人家的世仆,后来那大户人家犯了事,这些妇仆受了牵连被发卖,正巧陈嘉托了锦衣卫的同僚帮着寻几个可靠的仆妇,那边的锦衣卫为了巴结他,就买了这一家子孝敬他。他见这妇人办事很有章法又稳当,就让她管了自己内院的事,陶二则在大门当值,两个儿子一个跟着父亲做事,一个在外院扫院子,倒是最小的女儿跟着母亲在内院做了个管花草的小丫鬟。
陶二家的是第一次到英国公府走动,来前陈嘉曾反复地叮嘱过她,让她知道了英国公府对陈嘉的重要性,一路上她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待见了英国公府门前一溜送节礼的黑漆平头马车,心里就更是打鼓了,没想到陈嘉在英国公府有这样的体面,英国公世子夫人不仅亲自见了她,还赏了她上等的封红,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回去的时候跟陈嘉说起,不由得就带了三分喜色。
陈嘉也有些意外。
英国公府可不是你来送礼就放你进去的,没有三品的官身,门房看都不看你一眼,他如今不过是个正四品,要不是走了世子夫人这条路子,哪有他站的地方?派去的妇怎么可能得见得到窦夫人!
他想着这走动还要再密切些才好。
第二天就提了两缸上好的雄黄酒去看段公义。
段公义心里明镜似的。
可没有陈嘉还有王嘉,何况陈嘉还对他脾气,他有什么好介怀的?
他当既整了几个下酒菜留陈嘉在家里喝酒。
陈嘉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自然是欣然应允,建议把陈先生出请过来小酌两杯。
段公义摆了摆手,道:“陈先生这两天有事,抽不出空来,等下次你来,我们再请陈先生过来喝两盅。”
陈嘉忙问是什么事。
段公义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脸色一红。道:“我能有今天,全依仗窦夫人,一直想报答夫人,偏偏夫人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送个东西,也送不到点子上去,就想着能不能给夫人出把力,所以才这么一问。”
陈嘉说得有意。段公义听着有心。送走陈嘉后,他立刻去见了窦昭。
窦昭正在应酬陆家两位来送节礼的少奶奶,段公义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窦昭。
“夫人,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我不是打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吗?”他给窦昭出主意,“你看能不能让陈嘉陈大人帮着打听打听?他手下是专干这个的,我们可比不了!”
窦昭心里一直好奇黎家搬走后的最初两年是谁在打听黎家的事,闻言也有些动心,但还是道:“毕竟是府里从前的旧事,让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段公义嘿嘿笑道:“我看那陈嘉通透得很。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就算他知道是为什么。也会装聋作哑的。”
窦昭思忖道:“这件事我先和世子爷商量了再说。”
毕竟关系到宋宜春的名誉,当年的事被人捅了出来,宋墨这个做儿子的脸上也无光。
谁知道宋墨根本不在乎宋宜春会影响取自己,笑道:“那个陈嘉巴不得能给你办两件事,你有什么事只管交给他去办好了!”
窦昭道:“万一他知道的太多了怎么办?”
宋墨失笑道:“他靠着我上位,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也贴上了我的标签。想改弦易辙,他也就别想在官场上混了。”
窦昭想想,还就真是这个道理。
宋墨笑着摇头。道:“你们这些女子,就是喜欢琢磨着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这都过我多久,还想知道黎家怎样了?”
窦昭嘻嘻笑,道:“这不是闲着无事吗?”
宋墨想到窦昭有事的时候特精神,没事的时候就像蔫了似的,不由微微地一笑。
她要是觉得这些事有意思,就随她去吧!
宋墨就和她说起这段时间他的打算来:“…太医院那边,得让人盯着才行。不过太院院的那些御医大多是几代人都在太医院里当值,想讨个口讯不容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总嚷着头痛吗?我让严朝卿这几想办法和几位进京送节礼封疆大吏的幕僚搭上话,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纷纷推荐擅长医治头痛的名医入值太医院的。事情会好办很多。”
太医院关系到皇上的安危,因而管束最为严格。
窦昭叮嘱他:“你要小心,别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嗯!”宋墨笑着握了握窦昭的手,这才叫了小丫鬟进来更衣。
段公义则去了陈嘉位于玉桥胡同的宅子。
两人在上房内室的炕上喝酒。
段公义半真半假向陈嘉抱怨:“…我去了二条胡同好几趟,也没问出个东南西北来。倒是去的次数多了,竟然被人给认出来了。可见这探密之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陈嘉听着来了精神,笑吟吟地道:“若是事情没有什么忌讳,我派几个人帮你打听打听。”
“那敢情好。”段公义笑道,“你是世子爷的人,就算有什么忌讳,那也不对你。”
陈嘉就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问了一遍。
段公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半是当年英国公留下来的风流债,现在世子爷和国公爷斗法,要重提旧事。
他只要把黎家的人找到,这件事就算是全活了。
这可不是他最擅长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英国公府的旧事,段公义能把这件事交给他,不是世子爷点了头,就是窦夫人点了头,而这两位能点多,多半是段公义给他说了项。
陈嘉笑眯眯地给段公义斟酒,喝完酒,塞了个荷包给段公义,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口。
打听黎家的事。就算是交给了陈嘉。
窦昭松了口气,在家里等消息。
结果湖广那边来信,说赵璋如诊出了喜脉。
窦昭自然是喜出望外,吃食药材金银饰物绫罗绸缎,张罗了整整一车,派人送去了湖广,她则和宋墨开始准备端午节进宫给皇太后,皇后等贵祝贺之事。
在慈宁宫。窦昭遇到了窦明。
她比出嫁前瘦了很多,显得下巴尖尖,眼睛大大,更显楚楚动人。
窦明也看见了了窦昭。
她的目光顿时变成了刀子。
窦昭穿了件大红色的朝服,和长兴侯夫人、兴国公夫人、东平伯夫人等朝中一等一的功勋之家的当家主母一起低声说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年轻的面庞在一群三、四十岁的妇人中间特别的打眼。
而她们刚一踏进慈宁宫的宫门,皇太后身边最体面的苗姑姑就带着一群宫女迎了上来,笑盈盈地和窦昭等人打着招呼,态度恭谦地领着她们往皇太后的寝宫走去,不像她们这些因为早就没有了实权而渐渐落没的二、三等功勋之家的夫人们,得站在影壁前等。皇太后宣召,才能觐见…
好看着窦昭目不斜视跟着那群夫人绕过影壁。
窦明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还有人在她的耳边抱怨:“真是同人不同命。三十年前我随着我婆婆进宫的时候。不过通禀一声就能见到宫里的贵人了,哪像现在,还要外面等着…”
窦明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热。
有人低声道:“那个年轻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吧?听说和太子妃的产期是前后几天?可真是好命。若是生下了一个和皇孙同一天生辰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恐怕太子妃心里都记得,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又有人道:“你以为人家英国公府和你一样眼皮子浅!世国公世子生下来没几天就封了个世袭的四品佥事。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参加秋围,满朝谁家有这样的体面?他们家的嫡长孙,就算是七月半出生的。也一样前程似锦,你帮着操个什么心?”
窦昭的预产期是六月中旬。
被反驳的人不悦,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说不定英国公府的嫡长孙还真就等到七月半出生呢?”
“胡说些什么!”就有人喝道,“这可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那位夫人还想说什么,两个宫女从影壁后面绕了出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其中就有一个宫女笑道:“不知道哪位是济宁侯夫人?”
窦明一愣。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
她忙上前回答。
宫女笑道:“老祖宗听说您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妹妹,想见见您呢!”
那宫女话音刚落,窦明仿佛听到了一片艳羡的感叹。
她的拳手握得更紧了。
可当宫里的贵人,她不敢流露半分。
窦明笑盈盈地向两位宫女道谢,跟着她们往太后的寝宫去,在绕过了影壁之后,她还塞了两个红包给两位宫女。
两个宫女很大方地笑着收了下了,还道:“人人都说窦大人把家财都给了两个女儿做陪嫁,窦夫人进宫也是这样的大方,可传言不假,我们就不客气了。”
窦明气得咬牙。
窦昭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什么时候得了父亲一半的财产?
想到这里,她心头就像油蒙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等给皇太后磕过头请过安后,她差点倒仰——皇太后把她招到面前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竟然抬头对身边的皇后娘娘和一群内外命妇道:“还是砚堂的媳妇长得好看些,济宁侯的夫人,太单薄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大殿
单薄,在面相上通常是指一个人没有福气。
皇太后在众人之前把窦明招去,却让窦明得了这样一个名声,那还不如不提交招见。
窦明怨念众生,可说她的是皇太后,就算是这样说皇上,皇上也只能笑吟吟地听着,她还敢露出不耐烦不成?
她只好恭顺地低下头。
偏偏皇太后在内宫纵横惯了,什么话都敢说,小小的一个外命妇,在她老人家看来,说你,那是抬举你。
所以在见过窦明之后,她开始和皇后说起这面相来:“…历代美人图为何是瓜子脸,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都养在深阁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人看不见,只好拿了那些下作的女子做样子,瓜子脸有什么好的?”皇太后说着,摸了摸自己人腮帮子,“这天圆地方,额头主了福禄寿禧,从上自下越来越尖,没个能托住的地方,也就留不住这好运道。可你再看奉先殿里供着的历代皇后太后像,哪一个不到了这里是圆的,整个脸像满月似的,看着就福泰,福禄寿禧都跑不了。所以这女子还是养得圆润些好。”
这都是些什么理论!
可这大殿里有谁敢说皇太后不对吗?
没人!
不仅如此,长兴侯夫人立刻把脸凑了过去,满脸堆笑地道:“没想到太后娘娘懂这些,您看看我,算不算得上是面如满月?”
年过四旬的人了,就是从前中个瓜子脸桃子脸也松垮成了圆脸了。
皇太后笑着一指就点在了长兴侯夫人的额间,道:“你少在这里给了我撒泼,你刚嫁进来长兴侯府来给我请安的时候,我可没少和石太妃说起你,都觉得你长得好,特别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就透着股精神。你别以为我老了,就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石太妃进宫后就没生育过,因而和皇太后的关系特别的好。
和外命妇在一起时常一声不吭的兴国公夫人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笑盈盈地接了腔道:“这宫里宫外的,谁不知道您记忆好!上次我进宫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还问我怎么没把腾哥儿带来,还说要是我觉得孩子沉,就把乳娘也一起带着。我回去后说给我们家国公爷听,我们家国公爷还笑话了我一顿。说你当年主持六宫的时候。他领旨跟着老英国公出征的时候,您还曾顺手赏过他两匣子碇子药,他打开一看。竟然还有两碇紫金丸。说我们这些进府晚得,根本不知道您有多贤明。”
腾哥儿,是兴国公世子的长子,今年才三岁,生下来的时候有九重九两。能吃能睡,是个大胖小子。
兴国公因有上火的老毛病,紫金丸是败火的良药,兴国公病一年四季都备着。
皇太后呵呵地笑,招了窦昭过去,让宫女端了个小杌子放在了自己的榻前。拉了窦昭的手和众人说着话:“你们是不知道啊,先帝爷一心要学那汉武帝,扬我汉人威名。对西边的贼子可一点也不手软,在位十二年,就打了九年的仗,打得国库空虚不说,就是自己的私房银子。也全都贴了进去,就是赏大臣们的东西。也拿不出来。我这也是没办法,东拼西凑地给先帝爷解难。要不怎么先帝爷和皇上都念着老英国公的好滴,先帝爷前脚把东西赐了下去,老英国公后脚就把东西给孝敬进来,这孝敬的东西比赐的东西还要丰厚,最后把英国公府也给拖下了水。”说以这里,皇太后的神色显显端凝起来,“等皇上登基,天下太平,把英国公府的东西还了回去,竟然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说皇上等老英国公圣眷太隆。他也不想想,英国公府是什么地界?那可是太祖皇帝的养子,皇上的族弟!”
突然说起这么严肃的事来,大殿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窦昭觉得事态照着这么发挥下去,好好的一个端午节的朝贺就变成了秋后算账,英国公府这样无端端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还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
“还有这样的事?”窦昭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平时世子爷在家里从不曾跟我说起过这些。我只是在娘家听祖父感叹,说那几年朝廷虽然艰难,可君臣一心,不知道多了多少忠臣义士,若是要修史,可称得上是‘中治之兴’,祖父还后悔,不应该那么早致仕的。”
兴国公夫人不由暗暗赞许。
英国公是个糊涂的,他选的这个儿媳妇倒是个心时有事的。
聪明人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她也不例。听窦昭这么说,就起了帮窦昭一把的念头,笑道:“可不是,我公公还在世的时候,也常和小辈们说起先帝爷的文功武略,不然我们家那小子怎么年轻轻轻,非要去西北大营不可!”
兴国公世子,在西北大营,如今已是坐营官。
皇后娘娘也回过神来。
这殿上的功勋,有几家忠君保国子弟战死沙场的,就有几家贪生怕生不要兵权的,战死沙场的固然得了厚赏,可那些贪生怕死却也不是全都被抄家流放了,皇太后想起来就有气,趁机要磋磨那几家一番心里才痛快,再说下去,只怕又变成了秋后算账了。
她笑着对皇太后道:“说来说去,还是您英明——要不是您下了旨,让平氏去侍疾,哪里有腾哥儿!”
兴国公世子因常年守边,妻子留在京都,成亲十年都没有诞下嫡子,有次兴国公夫人进宫给皇太后请安,说起儿子得了风寒,皇太后就笑着下旨让平氏去西北侍疾,兴国公夫人长房这才诞下了嫡子。
兴国公夫人立刻接过话茬,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太后娘娘贤明呢,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能跟臣妾们想得周到,要不是我怕扰了太后娘娘的清修,就每天都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了。”
长兴侯夫人怎么能让兴国公夫人出这个风头!
提到了陪太后娘娘说话,她笑道:“前几日太妃还带信给我。让我去大相国寺瞧瞧,看他们寺后的那株千年的银杏怎样了,等到结果子的时候,别忘了向大相国寺讨一份。”
长兴侯府每年都会派人去大相国寺摘些银杏果孝敬皇太后。
皇太后听长兴侯夫人说起这些,就想起石太妃来。
本来这个场合,她一个太妃出现不应该,可皇太后若开了口,不应该事也就变成了恩宠。
她吩咐宫女:“把石太妃也叫过来热闹热闹。平时里都是她和我作伴,没有这个时候把她丢下的。”
长兴侯夫人听了忙磕头谢恩。
皇太后笑道:“你磕哪门子头,快起来!”
长兴侯夫人彩衣娱亲似地笑道:“我这不是替太妃高兴吗?”
说说笑笑间。宁德长公主和三公主过来了。
皇太后和宁德长公主关系也很好,忙让宫女宣了进来,契阔起来。
不一会。石太妃了过来了。
她本是凑趣的好手,身份又摆在那里,大殿的气氛很快翻起了个小小的高潮。
接着太子妃和几个皇子妃地过来了。
大殿就更热闹了。
窦昭把话题转移了,自然也就安安静静地由皇太后拉着听几位老人家寒暄。
和窦昭一样的,还有兴国公夫人。
两人就不由地对视着笑了笑。
窦明早被人遗忘。
她先前回话的时候站在大殿的中间;侍到长兴侯夫人凑过去的时候。挡在了她的面前;等宁德长公和三公主进来,她忙让到了一旁;随着长兴侯夫人,东平伯夫人纷纷上前和宁德长公主、三公主见礼时,她被挤到了一旁的帷幕边。
但她还得身姿笔直,头微垂地保持着恭谦的姿态。
皇太后,皇后看不到。这大殿上还有数不清的内侍宫女,自己一个疏忽,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禁朝窦昭望去。
德宁长公主正把要起身给她行礼的窦昭按住在了锦杌上。低声和皇太后说着什么。
皇太后的目光就落在了窦昭的肚子上,满脸含笑地点着头,又招了太子妃过去,赐了座,和两人说着话。
那些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的夫人此时却个个小心翼翼地面带几分恭谨地簇拥在窦昭和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太子妃的表情。
可窦昭正对着她。
窦昭红润的面庞,灿烂的笑容。那在名声赫赫的夫人面前如鱼得水般的潇洒自如,像夏日正午的阳光,几似在刺瞎了她的又眼。
凭什么?
窦明面如寒霜。
凭什么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被丢在这里没有人理会,她却倍受关注地站在睽睽众目之下,接受众人那艳羡的目光。
她窦昭不是常常自夸是好姐姐吗?
好姐姐就是这样待她的吗?
自己享受着众人抬举的时候却忘了还有个妹妹站在无人的角落里连靠着歇口气都不行的妹妹!
窦明狠狠地瞪着窦明。
站在窦明身边的小内侍看着却打了个寒颤。
难怪汪爷爷常说,越是好看的花越毒,越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心肠越狠。
济宁侯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夫人可是两姐妹啊!
难怪别人说这济宁侯夫夫人人品不好的…自己等会要不要跟汪爷爷说一声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黎家
窦昭自然不知道窦明有这么多的小心思,窦明对她的态度在那里,她不想热脸贴冷脸,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当然,就算她知道窦明的小心思,一样也不会太在意,她还有大把人的人要应酬,这些人,才是她以后生活的重点。
从宫里出来,已过酉时,夕阳照得满世界一片金灿灿。
宋墨陪窦昭坐着轿子,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府。
严朝卿正在书房里等宋墨。
窦昭和宋墨都有些惊讶。
严朝卿笑道:“是濠州的大舅太太来信,说十二表小姐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月二十二,到时候四舅太太、十三表小姐,十四表小姐会陪着十二表小姐一起到京都来,让您给安排个宅子十二表小姐出阁。”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宋墨。
窦昭完全不明白。
宋墨没有立刻看到信,而是对她解释道:“十二表妹是三舅的长女,在我大舅出事之前就许配给了旗手卫同知吴良的长子吴子介为妻,大舅出事后,蒋家很快被贬回了濠州,一时半会也没顾得上几位表妹的婚事。没想十二表妹孝期过后,吴家就派了人去商量婚事。这次应该是来遣嫁。”
窦昭不由得对吴家肃然起敬:“那这件事你是得好好帮衬一把。”
蒋家虽然落魄了,但毕竟还有英国公府这门强有力的亲戚,出嫁的时候蒋家十二小姐也能体面点。
严朝卿笑道:“只怕要让夫人失望了——大舅太太说了,吴家有义,他们不能无情,所以这次十二小姐出阁,不管是蒋家还是吴家,都不会张扬,让世子爷给找个清静点的宅子就行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舅太太还说,她也给国公爷送了封信。只是说四舅太太进京的事,一切都仰仗世子爷,让国公爷不必操心。”
宋墨和宋宜春闹翻的时候,梅夫人还在世,宋墨就一直瞒着濠州那边,后来梅夫人去世了,宋墨虽然没有对濠州那边的人说什么,但他们多多少少听说了点。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联系宋墨之后,再给宋宜春打个招呼,冷淡而不失礼数。
宋墨也道:“还是依大舅母的意思,给四舅母和几位表妹安排个清静的宅子好了。”他吩咐严朝卿,“这件事就交给廖碧峰吧!”
这段时间严朝卿帮宋墨忙着太医院的事,他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就道:“明天你叫了银楼的人来,打几套赤金头面给十二表妹添箱。”
蒋家如今这样,吴良不嫌弃,吴家的人未必全都一样。有些明晃晃的东西陪嫁,直接又干脆。有急事的时候还可以兑成银子。
窦昭知道宋墨对蒋家的感情,除在银楼帮着蒋家十二小姐打了四套赤金的头面之外,还陪了一对翡翠镯子,一对和田玉的噤步,一套南珠头面,二十匹各色的绫罗绸缎。
金桂和银桂看着咋舌。
甘露却嫌她们眼皮子浅,问窦昭:“要不要准备些古玩字画?免得显得浅薄。”
窦昭笑道:“蒋家既然年年翻修濠州的老宅。老宅肯定还留了些好东西,与其给十二小姐准备古玩字画,不如准备些新式的东西。”
甘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嘉求见。
他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窦昭很是高兴。在小花厅里见了陈嘉。
“黎家不管怎么搬,也不可能不要籍贯。”陈嘉细细地向窦昭说着经过,“我先去顺天府尹查了黎家的籍贯,发现黎家的籍贯还在顺天府,税赋之类的均由现在买下他们祖宅的老邻居帮着代缴,可见两家是有来往的。依我们锦衣卫的习惯,把人抓来考问一番,自然能问出那么黎家的下落,因夫人只是想知道黎家的现在的情况,这手段反而使不得,就派了我贴身的随从在他们家盯着。”
窦昭听着不由莞尔。
可见这件事交给陈嘉来办交对了。
普通的人就是想得到这招,也没办法去顺天府查正。
“因之前段师傅说,那黎窕娘的哥哥黎亮是个读书人,我就去顺天府学查了黎亮的学籍,他自戊申年开始下场,连场四科,都没有过院试,直到五年前,才放弃科考。顺天府学的教谕对他印象颇深,知道我是他的远房亲戚,就叫了个曾和黎亮一起下过场的人秀才过来。”陈嘉道,“听那秀才说,黎亮为人郁沉,话很少,不太与人交际,手面又小,黎亮的情况,他并不太熟悉,只知道他虽然是京都人,但并不住在京都,而是住在京都附近,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就去顺天府查了当年黎家的田产地亩。
“黎家的田产在廊坊,由黎家的一个老仆打理,每到腊月初六,黎亮就会来收租子议,其他的时候,连那老仆也找不到人。
“只是黎家这几年情况不太好,二百亩良田,渐渐变得只剩下十来亩了,而且黎亮这两年都没有来收租。”
窦昭不由眉头微蹙。
黎家,好像在躲什么似的。
她想起段公义说的“头两年还有人来打听黎家去了哪里”的话,越发想知道黎家现在的情况了。
“也就是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窦昭思忖道,“我们唯有等黎亮自己出现了?”
陈嘉闻言就笑了起来,平凡的五官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盎发:“正如夫人所言。我当时心里也打着鼓,觉得这样太被动,就想了个法子,”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窦昭一眼,轻声道,“我让人假扮英国公府的管事,去田庄问黎家的下落,那老仆当时表现的很镇定,口口声声称不知道,等我的人走后的三天,我们藏在他家附近三天两夜没吃没喝的人才发现那老仆骑着个毛驴出了门。
“我派了七、八拨人跟着他。
“他左弯右拐的,到第五天,上了去京都的驿路,直奔京都而来。
“到了京都,那还不是我们锦衣卫的地盘。
“我的人跟着他,很快就发现了黎亮。”
窦昭精神一震,忙道:“黎家现在住在哪里?”
陈嘉笑道:“原来黎家现在就住在离万明寺不远的梳子胡同。”
窦昭挑了挑眉。
那个地方她知道。
因一条街都是卖梳子,它背面的那条胡同就叫了梳子胡同,赵璋如在京都的时候,她还曾和赵璋如一起去买了很多梳子。
“我也没有想到。”陈嘉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可他见窦昭有些错愕,为了顾及窦昭的情绪,他也就对些表现出讶然来,“梳子胡同离黎家的老宅二条胡同虽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却只隔了两条大街,黎亮竟然会住在那里。”
“可能是因为那个地方对他来说最有感情。”窦昭道,“要不怎么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呢!”
“正是夫人说得这个理。”陈嘉笑道,“黎家这几年搬了好几个地方,可能是举业无望,五年前黎家才搬回的京都。”
窦昭微微颔道,道:“如今黎家是怎样一个状况?黎母可还活着?黎家的田地都卖得差不多了,黎家现在靠什么过活?”
陈嘉道:“黎母四年前已经去世了,黎亮如今靠给一个南北货行的做账房过活,改名字叫黎旬,每年过了正月就随货行的二掌柜南下,到了腊月才回来。妻儿跟着他在南边生活,家里只有个早年间投靠他,死了丈夫无处可去的表妹带着个女儿在梳子胡同给他看家。”
死了丈夫的表妹?
窦昭心中一跳,道:“你可查过这表妹的来历?”
陈嘉闻言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了一声,道:“据邻居们说,他那孀居的表妹,首尾有些不干净…邻居们都猜测,黎亮家住的这个所谓的表妹,不是黎亮的妾室,就是和黎亮有私情——自黎母去世之后,黎亮的妻儿就随着黎亮去了江南再也没有露面,黎亮平时根本不在家,那孀居的小娘子开始还有些忌惮,这两年却越来越胆子,曾留了个西北的行商在家时住过一些日子。今年开春,那行商又来了。可能黎亮听说了什么,那行商前脚进门,黎亮后脚就回来了,要不那行商跑得快,就被黎亮逮了个正着。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大吵了一架,黎亮好像还动了手,把那寡妇打得不轻,曾买了跌打药酒回来。
“我派的人在他们家屋顶上趴了一夜,发现两有虽然没有同房,但黎亮进出那寡妇屋里却没有什么忌讳,随意的很,不像是正常孀居的表妹和表哥。”
窦昭直皱眉,道:“黎亮的表妹难就不顾忌一个自己的女儿?”
陈嘉道:“黎亮表妹的女儿去年秋天的时候就远嫁到了保定。据说是从小就定下来的亲事,是黎家的一个远房侄儿,黎亮亲自去送的嫁。黎亮的表妹之所以越来越肆无忌惮,也与女儿已经出嫁了有关。”
听上去一切都很正常,可窦昭心里隐隐却有些不安。
她道:“陈嘉的这个表妹有多大的年纪?她表妹带过来的女儿有多大?”
陈嘉道:“黎亮的表妹长得倒是十分艳丽,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她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我想她怎么也有二十八、九岁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送嫁
窦昭心中一跳。
黎亮的表妹最少也有二十七、八,十年前,她不过十来岁,不可能与宋家的事扯上什么关系,可黎亮表妹的女儿,却有和宋翰同年…
她想到上一世宋墨提到的妹妹。
那这个妹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要劳烦他兴师动众悄悄祭拜!
她心里顿时像含了颗盐津杏子,酸酸的。
窦昭托会陈嘉:“一事不烦二主。还请陈大人帮我查查黎亮这表妹。”
陈嘉笑着应是。
窦昭客气地说了几句“您辛苦了”之类的话,端了茶。
陈嘉从英国公府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知道了黎家和宋家有旧,他考虑良久,才决定亲自来给窦昭回来。
走进英国公府的那一瞬间,他真怕自己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看样子窦夫人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自己帮她做事,倒也舒服。
陈嘉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窦昭却琢磨着蒋家的几位表小姐。
定国公在揣摩上意这块不行,看人却很准。蒋家出事后,蒋家几位曾过亲的小姐没有一个人被退亲的,目前还没有订亲的有除了这次来送嫁的十三小姐和十四小姐,还有十五小姐,十六小姐和十七小姐。
十二小姐今年十七,比宋墨小月份,叫骊珠,十三小姐今年十六,叫撷秀,十四小姐今年十五,叫撷英,其她的几位小姐都比宋墨小十来岁,蒋家出事的时候,还是牙牙学语的幼童,窦昭没有多问。所以见到蒋家四太太的时候。窦昭忍不住打量了三位表小姐一眼。
三位蒋小姐都长得皮肤雪白,中等身材,蒋骊珠婉约,蒋撷秀英气,蒋撷英温和,但三姐妹眉宇间都带着淡淡的浅悉,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样活泼,朝气。
经过抄家丧母。任谁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天真无邪。
窦昭心中不由暗暗地替她们可惜。
蒋家四太太对她却很热情,见她怀着身孕,没等她行礼就上前几步携了她的手:“你身子要紧,这些虚礼就罢了。”又夸宋墨这院子找得好,“在外城,靠近夕照寺,清近。”
宋墨特意请了一天假,在朝阳门外迎了蒋家女眷,窦昭则提前在这临时租来的宅子里等。
听蒋家四太太这么说,宋墨表情显得有些愧疚。对蒋骊珠道:“委屈十二妹妹了,既然嫁到了京都。以后没事就到家里来坐坐,陪你表嫂说说话。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让妹夫来找我。”
蒋骊珠笑着说“好”,回答得十分干脆,却让窦昭觉得,她不过是不想和宋墨多啰嗦,敷衍他罢了。有什么事,她决不会找来的。
窦昭就瞥了一眼蒋撷秀的身上。
从进门到现在,蒋撷秀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宋墨身上。宋墨有时候和她的目光碰到一起,会很大方地朝着她笑笑。蒋撷英则一直扶着蒋家四太太,沉默而体贴地帮蒋家四太太调整着坐椅的迎枕,悄声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照顾着堂屋里的众人。
大家也没有避嫌,一起用了午膳。
膳后,宋墨和窦昭告辞。
吴子介陪着母亲来拜访蒋家四太太。
走到门口宋墨和窦昭只得又折了回来。
蒋家的三位小姐回避。
宋墨陪吴子介堂屋里喝茶,窦昭陪着蒋家四太太招待吴太太。
吴太太微胖,看上去一团和气,说起话来也率直,看得出来,是个颇好相处的人。
窦昭不由暗暗点头。
抬头却看见蒋四太太望着她欣慰地微笑。
窦昭一愣。
送走了吴氏母子,蒋四太太才道:“大姑姑姑生前曾说你有侠义之心,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宋墨有你在身边,真是他的福气。”
窦昭愕然。
蒋四太太笑道:“你给蒋家示警的事,大姑奶奶都告诉我们了,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可惜当年走得急,没有机会。如今在了一家人,再说谢谢,倒显得矫情…我们蒋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感激你当年的大义。”她说着,朝着窦昭微微曲膝,吓了窦昭一跳,忙上前去扶窦家四太太,窦家四太太也坚持,顺势站了起来,笑道,“只此一只,以后再不会为难你了。”
满是笑容的脸上已是落如雨泪。
窦昭想到死去的蒋氏兄弟,想到如今乱糟糟的沿海,情绪激动,跟着泪盈于睫。
宋墨忙掏了帕子给窦昭擦脸,低声道:“快别哭了,仔细眼睛。”又对蒋四太太道,“您也真是的,从前的旧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凭白说了让人伤心,想起从前的事来。”
毕竟是当着宋墨的长辈,窦昭有些不好意思,拿过帕子自己擦着眼泪。
“是我的错!”蒋四太太却是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对着两人笑,“天赐长大了,也知道心痛人了,你舅舅和外祖母若是知道,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宋墨赧然。
辞了蒋家的女眷,扶着窦昭上了马车,回了英国公府。
隔天,窦昭早上处理了府里的琐事,下午去了蒋四太太那里给蒋骊珠添箱。
看见她的大手笔,蒋四太太显得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让人送到蒋骊珠的屋里。
出来答谢的蒋骊珠欲言又止。
蒋四太太笑道:“自我们家出事,受到的恩惠何其多,岂是言语能表述的?我们只要记在心里,有能力的时候不要忘记了报恩就是最好的谢答。”
蒋骊珠几个恭敬地给蒋四太太行礼,正色地道:“四婶婶,我记下了。”
蒋四太太点头。
蒋骊珠再坐下来和窦昭说话的时,已没有了刚才的拘谨,温柔大方中又带着几分亲昵。
窦昭不由暗赞蒋家好家教。
之后又断断续续有人给来蒋骊珠添箱,都是些中低品阶的武官家眷。
蒋四太太就吩咐蒋撷秀和蒋撷英陪着窦昭去俩人居住的西厢房坐。
英气的蒋撷秀话不多,反倒是温和的蒋撷英问窦昭孩子什么时候生,平时都做些什么,很得体地应酬着她。
窦昭也乐得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
两个人倒是越说越投机。想到宋墨今天要在宫里值夜,不会回来,她在蒋四太太那里用了晚膳才回府。
留在家里的若彤带着小丫鬟服侍她更衣,告诉她:“您刚走,陈大人就来了,一直在小花厅里等你等到现在。”
窦昭对镜抿发的手一顿,随即站了起来,道:“去小花厅。”
若彤忙吩咐小丫鬟掌灯。扶着窦昭去了小花厅。
陈嘉正神色焦急地在花厅来回走着,听到动静,他急急地迎了上来,拱手道:“夫人,您回来了!”
窦昭的心不由砰砰乱跳。
她吩咐若彤:“你们都退到小花厅的院子里,我有话和陈大人说。”
若彤应喏,吩咐粗使的婆子点了灯笼挂在小花厅的四周,又领了小花厅服侍的人退到了院子的中央。
窦昭这才道:“你查出了什么?”
大红灯笼下,陈嘉的面孔显得有些阴郁。
他压低了嗓子道:“黎亮的表妹今年有三十六岁了!”
窦昭面色一紧。
也就是说,十七年前。她有十九岁。
她朝陈嘉望去。
陈嘉朝着她无声地点头,低声道:“我们没有查到黎亮表妹的户藉。她的女儿,是记在黎亮的名下,闺名叫遗贵。我们盯梢的人说,那黎亮有好几次都喊她的表妹做‘窕娘’。”
去你的!
窦昭忍不住抚额。
老国公爷是什么眼神?宋宜春在捣什么鬼?
她叫了宋世泽过来。
“当时跟着老国公爷去处理黎家之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宋世泽望了眼陈嘉。
窦昭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你不用望着他,我既然当着他问你。他就是信得过的人。你只怕回答我的话就是了。”
陈嘉听着,朝窦昭弯腰拱手。
窦昭却懒得和宋世泽绕圈了,道:“我们刚刚发现黎窕娘还活着。还生了个女儿,你却告诉我她早就死了!”
“这不可行!”宋世泽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试过黎窕娘的鼻息…”他说到这里,身子一震,眼睛瞪得更大了,“当时国公爷很激动,一下子就把我拨到了一边,我怕继续试探下去,引起国公爷的反感…”
窦昭冷笑。
宋世泽低下了头,喃喃地辩道:“不管怎么说,国公爷也是我们的主子,那女子就算是活过来,国公爷也不可能再和她有什么关系,国公爷怎么也得顾着蒋家的面子…”
所以你们就一个个掉以轻心,看着差不多了,就想当然地以为人死了?
窦昭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那遗贵又是和谁生的?
念头闪过,窦昭不由得神色大变。
遗贵?
黎亮怎么会给黎窕娘的女儿取这样一个名字?
难怪遗贵是宋宜春的女儿?
她望向陈嘉。
陈嘉也正向她望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急迫地道:“夫人,据我潜伏在黎家的人说,黎亮打黎窕娘,好像是因为遗贵出了什么事…”
所以前世宋墨用了“祭拜”这个词。
窦昭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快去趟保定!”觉得这样也不保险,又强调,“你亲自去趟保定府,找到遗贵。”
陈嘉匆匆地给窦昭行礼,抬脚就朝外走:“我这就启程。”
窦昭心头一松,又升起股怪异来。
就算是遗贵是宋宜春的女儿,宋墨对她的感情也应该很淡薄才是,怎么会提起来那么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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