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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第八章 盈花馆 作者:乔靖夫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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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离「麟门客栈」只有三街之隔,是一家小得多的「迎风客栈」,多为一般客商入住的平凡旅店。

    武当派驻在西安府的「首蛇道」弟子方济杰,走到那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前,以预定的暗号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脸皮晒成棕色,脸颊皮肤粗糙,正是武当「兵鸦道」弟子焦红叶。方济杰点点头,匆匆而入,并把门带上。

    桂丹雷本在房内闭目静坐,此刻早就睁开眼。旁边的锡晓岩,左手在空中比划着招式,神情焦躁,好像恨不得快点打一架。

    「怎么样?」桂丹雷那头枯发,包藏在头巾之下,以免惹人注目。

    方济杰摇摇头。

    「『麟门客栈』那些人还没有调动。看来他们还没找到。」

    桂丹雷略松了一口气。但一天没有找到掌门,他一刻还是不能安心。

    「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各门各派的人前来。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桂丹雷疑惑。「本来应该只有我们这群人知道……」

    同来的武当弟子,「镇龟道」的陈岱秀和另外四名「兵鸦道」门人,分别住在另两个房间。他们不想太多人聚在一起,以免引人怀疑。

    锡晓岩这时停下手来。他垂头说:「桂师兄,对不起……我收拾行装时,跟过几个同门说……」

    「鲁莽!」桂丹雷斥骂一声,但见锡晓岩满脸愧疚,又不好再责备他。「算了……你也不会想到,武当山也会有奸细……」

    武当弟子,人人都接受刻苦非常的锻炼,非有极坚定意志,是不可能长留在武当山的。很难想象当中会有人接受外人收买。

    ——除非是一开始入门时,已经怀着目的……

    「桂师兄,我想提出一些想法。」方济杰久处江湖,自然思虑比较周密:「这些人来自各省各地,也就是说,掌门入关中的消息,是同时很快向四面八方传播的。天下间具有这样能耐的,恐怕只有……」

    「是朝廷的人。」桂丹雷拍一拍膝盖。

    「我们武当派,难道在朝廷里树敌了吗?」焦红叶问。

    桂丹雷叹息摇头:「这可得要等师副掌门从京师回来,我们才会知道……这不是眼前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先他们一步找到掌门。」他皱着眉又说:「这么多敌人……早知如此,我至少要带三十人来。」

    「敌人多又如何?」锡晓岩自豪地冷笑:「我才不相信,他们的武功制得了掌门!」

    「我怕的,不是他们的武功。」桂丹雷脸容忧心:「就算是猛虎,遇着看不见的陷阱,也有被擒的时候。」

    ◇◇◇◇

    殷小妍想过很多次,但还是想不透:这个已经在这儿住了十几天的奇怪客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只知道两件事情:一是这客人拿出来的金子,足够长期包下那个厢房,也包下了这儿最红的书荞姑娘;二是他从不喝酒,却喝比什么酒都要昂贵的茶叶。

    在这种地方,只要你花得起这种钱,没有人会多口问你是什么人。

    小妍是书荞姑娘的近身。因此现在也成了服侍这位客人的婢女。

    对了,她还知道一件事情:这位客人很喜欢洗澡。那厢房里就放着个大澡桶,他每次都要洗很热的水,浸得那白玉雕琢似的身体因为血气而通红。

    每次添水时,看见这客人的身体,小妍的脸都红了。她在这种地方工作,见过男人的裸体自然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线条和肌理这么完美的。小妍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样才能锻炼出这么美的身躯。

    虽说书荞姑娘被包了下来,但十多天以来,她只在这位客人的房间里睡过两晚。此外每天晚上,他就只是听书荞姑娘奏琴。

    来这儿找书荞姑娘的客人,每一个都必定要听她著名的琴艺。不过书荞姑娘跟小妍说过:她知道大多数的客人根本就没在听,他们不是要假装风雅,就是在找机会奉承她。

    至于这个客人,他听曲的时候只是闭着眼睛,听完之后也没有怎么赞赏书荞姑娘。但是小妍感觉得到,他似乎真的很喜欢听。

    只有一次,客人听完琴曲之后,沉默良久,然后感叹地说:

    「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最美丽的东西,都是没有修饰的,因此常常都是在最极端的情景里才会出现。」

    小妍半点没有听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

    客人跟书荞姑娘在房间里时,谈话总是不多。本来像书荞这么红的姑娘,就算对方出得起银两,她也有拒绝客人的自由。但书荞姑娘没有拒绝。她每天都很有耐性地在房里陪他,有时画画,有时提诗,有时甚至只是坐着,无言相对地静静品茗,似乎并不觉得闷。

    有次小妍忍不住问她。她微笑回答小妍:

    「你还小,不懂得分辨男人。有种男人,只要跟他一起,就算他一句话也不说,你也会很欢喜。」

    每天日间大部分的时辰,这位客人都关起门,独自一人躲在房里。小妍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有一次经过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门里传出一记低沉的呼喝声。

    这客人有一个长形的布包,安放在桌子上。书荞或小妍在房里时,这个布包从来都不会打开。

    客人曾经叫她洗一套衣服。是一套奇怪的白袍,好像道士穿的那种,胸口有个怪怪的符号。他吩咐小妍,洗了也不要晾在外头,只能挂在房间里。小妍洗的时候,发现袍子上染了些淡淡的红色,很难洗得脱。

    现在她又捧着一盆热水,走在廊道上,正要加进那房间的大澡桶里。

    她垂头,在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知道,自己的样子正长得越来越美丽。再过不久,自己就不再是婢女。然后将要跟书荞姑娘姐妹相称。

    这也许不算是不幸吧?小妍想。总比长得丑,继续当婢女强一点点。在这儿工作的女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选择。

    但小妍还是不能抹去心头的一丝哀愁:她无法顺从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不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

    小妍快要走到房门了。她告诉自己要提起精神来。对着客人,是不能用这副样子的。否则让鸨母看见,不免又得捱一顿打骂。

    小妍还提醒自己,服侍完这客人洗澡之后,记得要去厨房沏茶。

    ◇◇◇◇

    荆裂和虎玲兰牵着马儿,漫无目的似地在西安的大街上走着。他们自从离开了「麟门客栈」,一直没有交谈。荆裂也没有再笑。

    这时虎玲兰忍不住开口。

    「刚才要是你叫他一起走,他一定会跟着来的。」

    荆裂想了一想。「也许是吧。」

    「那么你……」

    「我只能教他武功。」荆裂摇摇头。「我不能够告诉他,他的人生要怎么走。这得他自己抉择。」

    虎玲兰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荆裂便说:「是时候找落脚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在他们后面有人高喊了一声:「是你们!」

    那喊声旁若无人,繁忙街道上的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条好像小男孩的身影,牵着一匹高骏的白马,正快步向荆裂他们走过来。

    「荆大哥!兰姐!」

    虎玲兰大喜,放开马缰也就迎着走过去。两人在街心高兴地手牵着手。那「男孩」还兴奋得跳起来。

    除了童大小姐还有谁?她身穿男装,戴着头巾,脸上也蒙了面巾,不认得她的,还分不出是男是女。她身后交叉背着两柄剑:一柄是那练武用的钝铁剑;另一柄自然就是在巫山分别时,燕横送给她的那把「静物左剑」。

    「你怎么会来的?你爹……」虎玲兰不能相信地问。同时荆裂也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

    「本来爹是要带我回成都的。可是过了两天他忽然对我说:你去找他们吧!我马上就赶来,可是路上一直赶不及你们……」童静在旅程上很久没跟人谈话,说起来又急又快,荆裂和虎玲兰都几乎听不清。

    她拉下面巾,瞧着荆裂,脸容有些腼腆:「我想,是因为荆大哥临别前跟爹说的那些话……荆大哥,多谢你!」

    荆裂耸耸肩,只是看着虎玲兰笑了笑:「好了,以后又有人负责点菜了。」虎玲兰听见噗哧笑了出来。童静听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搔了搔头。

    「我还担心找不到你们,西安府好大啊……」她左右看看:「啊,燕大哥呢?他去了哪儿?」

    荆裂收起笑容。

    童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永远精力旺盛又爱笑的荆大哥,会露出这样落寞的样子。

    ◇◇◇◇

    樊宗蹲在那条窄巷里,检视梁四躺在地上的尸身。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叫梁四。但在「麟门客栈」的对街,他就察觉这个人行藏很奇怪。

    樊宗一直都在客栈对面的市集角落处,监看「麟门客栈」那干武林人士有何动静。西安城实在太大,又不确定姚掌门是不是在城里,他和三个驻西安的「首蛇道」弟子无法靠自己找出其下落,于是决定主力窥视这些敌人的动向。

    樊宗穿成一个客商的模样,兵器都藏在包袱里,以免引起那些敌人的注意。

    这天在「麟门客栈」出入的人很多,奇怪的人物也不少。他就见过有几名打扮奇特的男女进去。不久后其中一对男女又离开了。这二人虽然可疑,但行色并不匆忙,看来并没有任务在身,樊宗也就打消了跟踪的念头。

    ——假如樊宗知道那个男的,正是「武当猎人」,决定肯定不一样。

    接着他就见到这个梁四进去和出来的样子。明显行径闪缩,尽量不想引人注目,而且表情紧张。

    果然,不一会儿又有两个武人出来,远远地吊着他——樊宗分辨得出,他们是本地「镇西镖行」的镖师。而「首蛇道」的同门早已打探到,「镇西镖行」的大当家、心意门人颜清桐,正是这次各派武者聚会的主人家。

    ——很可疑。

    于是樊宗决定跟着去打探。光天化日之下,他当然不能施展轻功,只能如常人般,在后面不显眼地跟踪着。

    这梁四一直走到城东,进了一条后巷就消失了。那两名镖师则在巷口对面守着。樊宗更加肯定这些人有古怪,就在远处耐心等候。

    过了好一阵子,梁四又再出现,再次走在大街上。他的样子更鬼祟,不时都回头看,两名镖师跟踪得更,离得梁四更远。樊宗要不被其中一方发现也变得困难,只好拖远了距离,变成只看得见两个镖师,看不见梁四。

    走了好一段路,忽然看见那两名镖师快步上前,还好像从衣袍底下掏出些什么藏在手臂内侧。

    樊宗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要阻止事情发生,大概也来得及的。以他负责守备武当山的武功造诣,对付这两个寻常镖师,比应付两只小虫还要容易。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冒险暴露武当弟子已经到了西安这个事实。

    于是当他进入这无人窄巷时,看见的已经是梁四的尸体。

    直觉告诉这个「首蛇道」的精锐弟子,此事极不寻常。他努力翻找梁四的衣服——当然避免触及他颈项流出的鲜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什么也没发现,樊宗很是苦恼。

    然后他留意到:梁四左手的尾指,留着长长的尖指甲。上面好像粘着些黄色的东西。

    樊宗拿起那只手,仔细看看。指甲内藏着一些残余的粉末。

    他把那尾指凑近鼻子,轻轻嗅一嗅。然后急皱眉头,马上把那只手猛力甩开。

    「毒!」

    樊宗虽未拼凑出整个事情,但已经清楚感觉到不祥。

    他全神回想刚才梁四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身为「首蛇道」精英,其中一项本领,就是要对环境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他想起来了。

    ——一个临街而挂的大招牌,迎着风徐徐摆动。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盈花馆」

    再不是顾忌的时候了。樊宗全力展开「梯云纵」轻功,那螳螂般的瘦长身躯,踏一踏巷道的墙壁就翻上屋顶。他同时已经将那插满短飞剑的皮带,从包袱里抽出来,迅速挂在身上。

    他足不停步,无声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屋瓦,直线奔往城东的方向。

    ◇◇◇◇

    梁四的尸体,仍然遗在那窄巷里,开始渐渐变凉。

    他绝不会是今天西安府里唯一的死者。

    后记

    从前有个说法谓「穷文富武」,就是说贫家子弟多尚读书习文,考取功名,图个发迹的出路;相反习武的要有所成,必得有相当的家财。

    细想也有些道理:从前的习武者单是要拜一位有名的师父,供奉花费就绝对不少;而且练武下苦功甚耗体力,平日的营养休息亦不能缺,可见实是衣食无忧的有闲阶级玩意——看近期的电影《叶问》,或者《水浒传》里「九纹龙」史进拜师的情节,可见一二。当然这个说法未至于绝对,也有几分真实。

    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顶尖武林门派,也有点相近的味道:大群人长居深山,整天钻研武学,既不事生产,又没有像日本武士阶层般的政治权力,衣食金钱从何而来?假设古代确实有这种「武者集团」存在,背后需要丰厚的经济条件供养,相对也就必然拥有极为特殊的社会地位。《武道狂之诗》里,把武林门派和武者描写成一种「没有世袭制度的贵族」,就是出于如此的思考。

    当然我这种「虚拟武林」的构思,主要不是为了建立什么合理原则,说到底还是为了增加小说阅读的趣味(正如我在书中加入的真实武术材料一样)。武侠的本质就是浪漫与幻想,如果事事太认真,那是煞风景;不过有时加添点真实的依据,那么想象的部分又会更容易让读者投入。

    这一卷写了更多武林门派,其中不少都是以今天仍存的真实武术派别为蓝本,而且名字相同。为免误会,不得不再作些解说。

    现存的许多武术拳系,所上溯的传承或所宗的创派人物,都只到清朝。比如「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或者「心意拳/形意拳」祖师姬际可,皆是清朝人。但这本小说里的时代是明朝正德年间,又何来「八卦门」和「心意门」?我是在胡乱写吗?

    其实我相信一种武术,不可能一时一地由一人凭空创造,在这些创派祖师之前,也必然已经存在相近的武技,经过每代积累演变,才成为后来的门派。本书就是依此想法,既参考现存武术的特色,又加以大幅的创作,虚构明朝中叶这些「曾经存在的更古老门派」。如上面说过,真真假假混成一块儿,正是小说的乐趣所在,各位武林朋友读到不实之处,想不会太介怀吧?

    ◇◇◇◇

    写此文前一天,享誉影坛与武坛的石坚前辈,以九十六岁高寿与世长辞。

    坚叔不止是擅演反派的武打片影星,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者,年轻时于鼎鼎大名的「精武体育会」学有所成,精擅鹰爪、螳螂、罗汉等多门武术,银幕上打的全是真功夫。

    ——在旧粤语武打片时代,制作条件不充裕,并没有像今天的电影般精密仔细的武术动作设计和剪接,不少对打招式都要在长镜头下半即兴演出,要打得逼真,很靠个人功底和临场反应。坚叔常演的是要被打倒的歹角,可以想象难度就更高了。

    坚叔在《黄飞鸿》系列的「奸人」形象如何深入民心,自不用多说;电影及电视版《倚天屠龙记》两演「金毛狮王」谢逊,连原作者金庸都盛赞;《龙争虎斗》演李小龙死敌韩先生,更是功夫片「最强反派」的世界经典。

    我谨在此向这位杰出武术家与性格巨星致敬。

    乔靖夫

    二零零九年六月五日

    武道狂之诗作者:乔靖夫

    【卷四英雄街道】

    夫含齿戴角,前爪后距,喜而合,怒而斗,

    天之道也,不可止也。

    ——《齐孙子·势备》

    前文提要

    强大的武当派为实现「天下无敌,称霸武林」的宏愿而四出远征,先灭青城派,再降伏峨嵋派。流浪武者荆裂与少年剑士燕横,为向武当派复仇而从后追踪,途中巧遇岷江帮大小姐童静与日本女剑士岛津虎玲兰,四人结成同伴,一起踏上武道修练和江湖历险的旅程。

    武当派掌门姚莲舟只身入关中,一人一剑大破「剑宗」华山派,消息震动天下武林;各门派武者从四方八面聚集西安府,结盟共商对抗武当;荆裂等人欲一睹武当掌门神技,亦远道前赴这次盛会。各大派欲借青城派之劫为「讨伐武当」的大义旗帜,招揽燕横加入同盟,并承诺助他复兴青城派;荆裂不赞同以众凌寡围攻姚莲舟,遂与燕横暂时分别。

    武当弟子桂丹雷发现掌门私自下山,担忧他遭遇陷阱,马上点起精锐抵西安府支援。其中负责监视跟踪的「首蛇道」弟子樊宗赫然发现,同盟军东道主颜清桐阴谋向姚莲舟下毒,于是急急赶往妓院「盈花馆」救助……

    第一章出阵

    烈阳当空,照射西安古城的宽阔街道,投落地上一片片屋宇的阴影。每一面黄土墙壁,在阳光下反射出犹如燃烧中的奇特颜色。

    棋盘般的城街,笼罩在光与闇的强烈对立之中。

    明明是光天白日的下午时分,街道却带有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氛。

    是决斗的时刻。

    「麟门客栈」在南门大街已经开业超过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下午,客栈里外宁静得如此刻般可怕。

    那诡异的静默,甚至感染了方圆数十步内的街巷。就像在集体逃避些什么事情,街上途人稀落,两旁店门一一关闭。连迎街的招牌在春风中缓缓摇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那少数仍然聚在街上的人,大半就是原本到「麟门客栈」凑热闹,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外地武人。他们没有作声,一一紧闭起嘴巴,默默注视着「麟门客栈」的朱红色大门。

    跟他们一起瞧着大门的,还有三数个身穿制服的巡捕公人。他们连哨棒都没有带在手,只是如寻常百姓般,静静站在街巷一角,也未交谈。

    这些官差自然知道,今天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镇西镖行大当家颜清桐,早就动用了情面和银两,向西安官府通报打点。知府大人向下面明令:今天不管城里发生任何事,公门巡捕和民兵保甲都不许出动。

    理由,所有人都清楚知道。

    ——武林恩怨,没有他们干涉的余地。

    「麟门客栈」外悬挂的两排大红灯笼,在这静默里继续迎风摇动。

    那道朱漆大门终于打开来。

    街上所有人同时张开嘴巴,低呼了一声。

    从那大开门户里当先步出的,是坐在「麟门客栈」下层大厅那六、七十名来自五湖四海各门派的武者。他们没有把兵刃收入行囊里,将刀剑大剌剌地挂在腰间或背项,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在大白天的城街上耀武扬威。

    ——他们深知今日一战,自己远没有动手的资格。但是能够跻身这支武林同盟军当中,与有荣焉。

    先前在客栈内聚会时,他们都还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兴高采烈有如喜庆饮宴;此际却一个个神情肃穆,无人交头接耳,只是逐一踏出客栈大门,分别走到南门大街东、西两头,在街角路旁排列站好,形成有如拱卫客栈的阵势。

    他们每一个人的左上臂,都绑了一片白布。

    这几十人全数出门,都在街上站定以后,真正的主角方才登场。

    身带三剑、头上缠着素白布巾的燕横,跟颜清桐牵着手步出「麟门客栈」大门。

    骤然暴露在猛烈阳光下,燕横那双英气的浓眉紧紧皱着,眯起的眼睛里却闪出如剑的锋芒。

    被颜清桐这大男人硬拉着手掌,并率各大门派群豪之先出发,燕横心里本应感到尴尬或不快。但是此刻他心头已然被另一股情绪淹没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席上勉强喝下肚子那几杯酒,也许是眼前街上那众多武者排列的阵势……燕横只感心胸跳得厉害,每呼出一口气息都像是蒸气般热烫。那是一股自己也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亢奋。

    ——不。不只是因酒精。也不只是因为这盛大的阵仗。

    燕横空出来的左手,不禁握住后腰处的「虎辟」剑柄。

    ——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

    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敌人,燕横握剑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今天,就要亲眼看见那个武当掌门。仇人的头领。消灭师门的元凶。

    街上众多武者,全都注视这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剑士。每个人臂上的白布,就是为了他的师尊而绑上的。

    他身旁的颜清桐,此刻也神情兴奋。看见这些敬重的目光,颜清桐把燕横右手朝天举了起来。

    众武者同时振臂呼号,响彻大街。

    迎受着这样的声势,燕横没有再如从前般腼腆,而是激动地紧握着高举的手掌。那情绪加上青城派「道传弟子」的握力,令颜清桐也吃痛而微微皱眉。

    燕横知道,承担这样的注目,已经是自己毕生的责任。

    ——我就是青城派。

    紧跟在燕、颜二人身后,是颜清桐的同门戴魁和李文琼,还有其余十六名心意门弟子。他们当然也都全佩上了兵器,戴魁腰悬一柄单刀,李文琼则手提着一双沉重的四棱铁锏①。

    『注①:锏为重型钝器短兵,以铜或铁打造,形状有圆柱或起角(棱)。原为战场兵器,破敌甲胄之用。』

    心意门众人也都为这出阵的气氛所感染,脸上斗志旺盛。唯有戴魁一人,因为不久前当众在荆裂手上吃了大亏,仍是怏怏不乐,手掌紧握着刀柄。

    身旁的李文琼与他同门习艺二十年,怎不察觉他心情,轻声安慰说:「师兄,待会儿我们心意门,必定争这一口气回来。」

    戴魁听了,知道自己身为心意门的首席代表,不可不提起精神来,也就重重点了点头。

    继之踏出客栈的是八卦门三十余好手:首先由七、八个弟子开路,八卦门名宿「水中斩月」尹英川,方才负手跨过门槛步上大街。紧随身后的弟子,自然肩担着他那柄巨大的八卦单刀。

    尹英川身材虽不高大,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掩藏不住的高手气度,加上众多的门人衬托,顿令街上众武者动容。刚才众人注视燕横,多少也是慑于青城派「巴蜀无双」的名号;但现在看着尹英川,却完全被其本人的风采吸引。许多人都在期待,这个脸容如瘦猴的老者拔出那柄巨刀的时刻。

    尹英川被燕横抢在前头出阵,却并没有显露不悦。群豪先前在客栈里已经议定,这次对付姚莲舟,要打着「为青城派复仇」的旗号,让燕横走在前头也是自然不过的事。

    有一人混在那三十几名八卦门武者当中步出,本来不会被人注意的。

    可是没办法,就是太显眼了——正是身材高壮的那位少林年轻武僧圆性。

    圆性把僧衣的上半身扒下来束在腰间,暴露出胸口肩膊,发达的肌肉绷紧得犹如卵石般光滑,臂胳乱爬着粗壮的筋脉,尽显一身正宗外家功夫的锻炼成果。

    圆性左半边身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红金光芒。细看之下,原来他左边脸戴着半片貌如凶恶夜叉的铜面罩;左手整条壮臂,由肩头至拳背都覆盖着铁片镶铜的护甲,甲片一块接一块,肩、肘、腕处皆有活动的关节,设计甚是巧妙;再看下身,左腿也缚包着铜甲片,每走一步都发出金属互碰的声响。众人看见这才恍然:圆性一直带在身边那个重甸甸的布袋,内里收藏的正是这副「少林铜人半身甲」。细看他身上的甲片,上面满是累累凹痕,显然经常穿戴着对战练习。

    这半身装甲看来不轻,一个人如此左右负重不平衡,行走本甚困难,但圆性龙行虎步,姿态甚是矫健,已可窥见其修为不浅。

    圆性烙印了白虎疤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条六角包铁齐眉棍,露出的右半边脸紧皱起来,再无在客栈里吃饭时那副鲁钝的表情,代之是出家人不该有的杀伐之气。加上一身装备,让人联想起佛寺里神容威猛、降龙伏虎的罗汉像。

    圆性虽是少林弟子,但之前在客栈里举止粗鲁古怪,群豪对他都颇是瞧不上眼;但现在圆性这般形貌气势,已再无一人能够轻视。少林派的禅门拳棒名满天下,但历来甚少有武僧下山显露身手;此刻见圆性如此战意充盈,众人对少林武功的期待,更甚于对尹英川的八卦门刀法。即使是尹英川这位经验丰富的前辈,过去亦从未上少室山拜会,今天也很想亲眼看看少林绝艺,比之八卦门的武术究竟如何。

    相较先前几位令人注目的人物,排在最后头出发的秘宗门人就没有那么亮眼了。

    秘宗门的董三桥,左前臂上缠着寒光闪烁的九节钢鞭,与腰佩着雁翎快刀的师叔韩天豹并肩出门,身后跟随着来自各地秘宗支系的十六名门人。董三桥高高仰着他那鹰勾鼻子,脸色铁青,对于被安排在最后面,明摆着甚为不悦。

    「别摆这副臭脸。」韩天豹早察觉了,暗中拉拉师侄的衣袖。「让人看见了,背后笑话我们秘宗门没气度。」

    董三桥却没有任何掩饰心情的打算。

    「要笑,就在我面前笑。看谁的拳头硬。」

    群豪已然尽出「麟门客栈」,在南门大街上分成了东、西两股:东边的由颜清桐带领,包括他的心意同门、燕横和秘宗门众人,共计三十九人;而西边则以尹英川为首,率众多八卦门人,再加上少林派的圆性。

    这东、西两支大军,又各加入三十余名其他门派的武林同道助阵,还有十多个镇西镖行的镖师负责带路报信,每支也有近百人之多,当中囊括了五大门派的精锐,实是武林近二十年来未有之阵仗。

    将同盟分成东、西两军出动,乃是颜清桐的提议:既未马上查出姚莲舟的藏身之地,就先将大队分两支镇驻在西安府城东、城西两边;一有消息,最接近的一方就可马上前往围捕,防止姚莲舟及时转移地点或逃逸;即使他要逃,两军成包夹截击之势,也比较有利。

    尹英川听见此建议,觉得言之成理,也就同意了。他可不担心,会让东军捷足先登,抢去生擒武当掌门这大功:他相信,以姚莲舟独破华山派的惊人实力,没有他尹英川坐镇,不可能压制得了。

    ——只是他没想到:颜清桐心中还有好些他并不知晓的盘算,甚至连姚莲舟的所在也早就查了出来……

    看见东、西两军分配定了,颜清桐朝尹英川拱手。

    「我们就此分头而行。我在外面的手下一得了确实的消息,就马上通知最近的一方,同时也会向另一方报信,召他们来援助。」

    颜清桐说着,顿了一顿,又看看围在街道四周的武林群豪。他再次举拳,振臂高呼:

    「今天就是我们打倒武当派,伸张武林正义的日子!」

    二百余人同时附和呐喊。

    燕横激动得几乎冒出眼泪。

    颜清桐则沉醉在这一呼百应的场面中,脸红如酒醉。

    ——至于原本一直就在街角监视「麟门客栈」的武当「首蛇道」弟子方济杰,看见这出击的阵容后,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急急离去,并没有听见这一句「打倒武当派」。

    ◇◇◇◇

    同时一人正在南门大街西首,距离「麟门客栈」数十丈处的「临仙楼」二楼窗前,监视着武林群豪出阵的盛况。

    这男人年纪四十上下,作文士打扮,但细看衣履的质料非常名贵,可不是什么寒酸秀才,腰带上还佩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翠玉,色泽通透,价值不菲。

    同在这厢房内的锦衣卫副千户王芳,一直站在这文士身旁,一时瞧向窗外,一时又斜眼偷偷打量着这块美玉,心里似乎正在盘算怎么把它讨到手。

    「啊,看来真的要开打了。」文士远眺街道,语调轻松地缓缓说。眼前远处刀枪林立的场面,他既显得关注,但也似非切身之事。

    「我们可不是吃闲饭的。」王芳微笑。既在朝中为官多年,适时邀功自是他拿手好戏。「既得到钱都督亲自下令,我们尽用了各地卫所的通报网,把那姚莲舟的消息传送到四面八方。西安知府的人告诉我,聚集在对面街的武夫,最少来自四省。」他所指的「钱都督」,自然就是今上宠臣、锦衣卫头领钱宁大人。

    文士略表满意地点头。眼睛却还是不离大街上的武林群豪。

    「人确实很多……可不知道能用的有多少个?……」

    王芳听见这句话,眉头扬了起来。

    最初接到这个奇怪的任务时,王芳一直摸不准上面的意思。锦衣卫虽是线眼满布天下,但主要查缉对象都是官吏军员,被诏狱牵连的草民百姓并不多;至于武林人物,尤其是「九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向被朝廷视为「世外之人」,对他们的事情锦衣卫更是从不插手。

    数月前,武当派拳士在御前比试里击败锦衣卫代表杜焱风,王芳当日也在豹房的校场上观看。这场比试后,武当派的人虽得皇上殊宠,但未获授予任何官职,并没有威胁钱宁的地位。钱大人虽是记恨之徒,断不会为那桩小事就如此劳师动众。

    ——什么武当派掌门,干我们什么事?……

    然而命令确实由钱都督秘帖亲发,绝非等闲。

    把武当掌门独入关中的消息广为散布后不久,王芳又奉命跟着那些武人的行踪,到了西安府来。这时他更感到奇怪——欲知西安府发生的事,派驻在城里的探子打听就够了,何劳他堂堂副千户远从京师跑过去?

    到达后他才知道,真正要来监察事态的,是眼前这个名叫李君元的文士,自己不过负责接引连络。上司并未告知王芳,这李君元有什么官职,只说他乃是宁王府的人。

    ——南昌宁王朱宸濠。那个拥有豪杰之志的男人。

    一听「宁王府」三字,王芳脑海里许多疑问顿然解开。

    话说百年前,太宗皇帝朱棣发动「靖难之役」②夺权登极后,深恐其他亲王将来也起而效之,遂大幅削夺各藩的兵力。其中的江西宁王府,到了后来更是连近卫亲军都被削除,改编为直属朝廷的「南昌左卫」。

    『注:明太祖朱元璋驾崩后,长孙朱允炆继位为惠帝(元号建文),即位后大举削藩,引起诸藩王不安,其叔父燕王朱棣起兵叛变并夺取皇位,登极为永乐皇帝(庙号太宗,后世改称成祖),史称「靖难之役」。』

    当年宁王朱权为太祖皇帝第十七子,以谋略深得父王倚重,跟善战的四皇兄燕王朱棣,为诸王子之双杰;「靖难之役」兵变,朱权被半胁迫加盟了燕王阵营,也是颇有功劳,朱棣夺得江山后却对他诸多猜忌,将宁王府从大宁改封江西,并削除所有兵权。宁王代代子孙皆对这屈辱愤愤不平。

    当今宁王朱宸濠一心重振祖先的雄风,野心的第一步自然是重建宁王府的军力。为了恢复亲卫的兵权,他以重金贿赂皇上头号宠臣钱宁,让钱宁在皇帝跟前说尽好话,终于放宽了宁王府养兵的限制。

    王芳毕竟也是钱大人的亲系人马,钱大人与宁王的这层利益关系,他自然知晓。

    王芳由此推断,眼前这件事情,显然也是宁王贿赂了钱宁,借用他统辖的锦衣卫,把武当掌门下山的消息广传天下武林。

    可是为了什么呢?王芳一直想不透。

    直至现在,听见李君元说这一句「能用的有多少个」,他终于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了:

    ——宁王有意收编这些武者剑客为己用。

    王芳想通了这一点,知道是索贿的绝佳机会。他瞧着街上已渐渐分成东、西两股的武者,向李君元试探着问:「李先生,王某一直有个疑问:这个姚莲舟独自下山的消息,最初王府是如何得知,再托我们传扬的呢?……」

    李君元正是宁王座下第一谋士李士实的儿子,亦是王爷身边多年亲信。王芳这问话,他哪里听不出其中意思?李君元笑而不答,反问:「王大人,你认为呢?」

    王芳也不客气展示自己的聪明:「王某大胆猜想……王爷在武当山上安插了人吧?」

    李君元一听见,视线终于移离了窗户,瞧着王芳。

    王芳继续说:「能够长期留在武当山,又打听得到这么重大的消息,这探子必然不是什么役工之类,而是武当弟子无疑;像武当这等隐居深山的大门派,门户森严,要安插或是收买一个弟子绝不容易,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说到这里,王芳已经毫不避忌地盯着李君元身上那块翠玉。

    「宁王爷意欲招纳武林中人,看来筹划已久。」

    李君元微笑着,解下腰间佩玉,轻轻塞进王芳掌心。

    「王爷本就爱惜天下豪杰,出手从不吝啬。」

    王芳的嘴巴笑得像裂开来。那块美玉无声无息消失在他衣襟口。

    「只有一事,王某想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要向李先生请教……」王芳说着伸手一指窗外。

    李君元当然知道王芳问的是什么:宁王不过是想拉拢收纳这干厉害的武者,何以又要促成一场大战?

    李君元把双掌拢进衣袖,抱臂胸前,看着这支武者军团,分从南门大街东、西两头行进。正走近这边来的是西军,八卦门的尹英川和少林和尚圆性,在那数十人中格外显眼。李君元特别注视半身铜甲、神容勇猛的圆性。那气势令李君元露出满意的表情。

    「世上就是有些很奇怪的人,金银财宝收买不了,官爵权位打他不动。只有尊严和胜利,只有斗争,才能教这种人欲望沸腾;当他们生起欲望时,我们才有机会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李君元俯视走到「临仙楼」下方的武者行列。

    同时,正在窗户下方走过的圆性,全身都进入了战斗状态,五感异常敏锐,马上就发现李君元来自二楼的目光。圆性止步,仰起半戴面具的脸,一双大眼朝他直视。

    李君元被这个和尚猛瞪,瞬间背冒冷汗,一时接不下那番话。他勉强维持笑容,却也慢慢把视线垂下了。

    圆性看见,就像一头野兽发现眼前的并非厮斗的对手,脸上警戒的表情消失,没有理会李君元,继续随大队向前走。

    李君元感到压力消失,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离开窗户,进入厢房内阴暗处,用衣袖抹抹额上的汗珠。

    王芳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倒不觉得奇怪——在豹房的比试里,他已经见识过武当高手的非凡气势。

    李君元呷了一口茶,定过神来,这才能够继续刚才未完的话。

    「你也看见了。他们就是这样的狂人。要招揽这种人,必先得制造机会。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打起来。」

    ◇◇◇◇

    敌方大军已经出动。再不是避忌的时候了。

    一得到方济杰的急报,桂丹雷、陈岱秀、锡晓岩及五名「兵鸦道」武者,迅速在「迎风客栈」的后院马厩前集合。

    八人也不顾引起客栈里的人侧目,各都带上了兵刃,把身上便服的衣袖和袍襬都绑好。其中身材最高大的「兵鸦道」弟子符元霸,更索性将袖子撕掉,露出两条硕壮的臂膊。他跟已死在成都的同门李山阳一样,专修「武当斩马刀法」,那长柄朴刀竖起来高及鼻子,虽已用布包着刀刃,还是十分惹人注目。

    即将要以不足十人之力,跟二百人对抗。可是这八名武当战士,没有显露半点紧张的情绪。

    ——这份自信,就是武当派最强的武器。

    焦红叶、符元霸等五个「兵鸦道」武者,早前未能随同叶辰渊远征四川,并非因为实力不足,而是当时正好因为锻炼受伤,被迫留在武当山。如今伤早就养好了,满心都是不能随队出征的憾恨,早已积蓄一身涨溢的精力和战志。

    而锡晓岩,自从得知兄长锡昭屏的死讯后,恨意无处发泄,一路从武当山到西安,晚上作梦都在想着跟其他门派的人拼斗,睡醒时双眼都是红色的。

    ——就如已经饿透了的狼群。

    「掌门真的在西安府里吗?」焦红叶粗糙的棕色脸皮皱起来,手掌紧握着腰间剑鞘。「那些人会不会是出城?……」

    「假如是出城,就没必要分两队走了。而且也没带车马。」桂丹雷摇摇鬈曲的乱发。「这样分头而行,看来是要在城里搜寻掌门的所在。」

    同是「镇龟道」资深弟子的陈岱秀却插口:「我倒担心是计谋……说不定他们猜到,我们这些武当派的后援已经来了西安,于是假装出击,先引诱我们出来。分成两股,就是要分散我们的兵力。」

    在场八人里,陈岱秀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白净的脸略瘦削,没甚特征气势,即使腰带上佩了武当长剑,怎样看也像个儒生,多于一个天天拿刀剑利器过活的武人。

    但桂丹雷与他同门学艺多年,深知这个师弟心思头脑出众,就连副掌门师星昊处理日常事务,也极倚重陈岱秀。因此这次下山援助掌门,桂丹雷二话不说,第一个就挑他。

    桂丹雷心想陈岱秀所说不无可能,也无言在考虑。

    「我们还在等什么?」

    失笑说出此话的是锡晓岩。他一条右臂仍用黑布包缠在腰腹前,左手摊了一下,两眉垂下,摆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们难道不去吗?不用选择,也就没有分别。根本就不必理会他们想干什么。」

    他伸手拍拍背后那柄长刀的缠藤刀柄。

    「我们可是武当派啊。」

    桂丹雷一听见这句话,一双大圆眼怒瞪着锡晓岩。

    但眼睛下面的嘴巴却是咧开来大笑。

    「妈的。」桂丹雷说:「竟然要你这臭小子提醒。真惭愧。」

    八人相视一眼,也都豪迈笑起来。

    「樊宗在哪儿?」陈岱秀问。

    桂丹雷摇摇头。「方济杰已经在找他。可是等不及了。」

    他说着,双手交互捏弄着。八人里唯有他一个没带兵刃。但是只要看一眼那双厚得惊人又满布斑驳痕迹的肉掌,就足以断定:那绝对是兵器。

    「不管哪边是虚,哪边是实,我们也得兵分两路追上去。」桂丹雷扫视一眼众同门,下达了命令:「陈岱秀、锡晓岩、唐谅、符元霸,你们四人去追东面那队。」

    他瞧着其余三个「兵鸦道」弟子焦红叶、尚四郎、李侗:「你们跟着我,往西。」

    桂丹雷如此分配,主要是考虑实力的平衡。

    「现在马上就追上去打吗?」李侗问。

    「先别急着开战。」陈岱秀说。「尽量不要被他们发现。首先还是得让他们,带我们到掌门的所在。」

    「你认为要怎么办呢?」桂丹雷问师弟。

    陈岱秀略想了一阵子。「跟踪两队敌人,还是交给『首蛇道』的同门。我们则抄小巷,各往城东和城西找个地方躲起来,准备随时接应。」

    「好,就这么办。」桂丹雷看见锡晓岩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拍拍他的肩头说:「不过一找到掌门,就不必再跟那些家伙客气了。」

    「哼!」锡晓岩冷笑:「我只是怕掌门一出手,我们就连玩的份儿都没有呢。」

    桂丹雷那双铜铃似的眼睛再次扫视各同门,一头棕色曲发扬动。额上那行符文刺青皱成深坑。

    「那些人既然敢动我们武当派的掌门,我们就不妨把西安府的街道变成尸山血海吧。」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武道狂之诗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