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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元曜侧耳倾听,觉得不像是风声。
“快走吧。轩之。”白姬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凉风吹来,元曜打了一个寒战,他见白姬已经走远,不敢多做停留,疾步跟上。
元曜走得太匆忙,路边的一丛灌木探出的枝桠钩住了他的衣袖,他用力一扯,掉落了一物。——白绢包裹的小泥龙粉碎之后化作的五色土。
元曜丝毫没有察觉,径自去了。
夕阳之下,太液湖中缓缓伸出一只骷髅手,悄无声息地将白绢包裹的五色土拿走了。
第九章泥俑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离奴已经做好了晚饭。吃过晚饭之后,白姬让离奴在回廊中点上三盏灯,让元曜去打一桶井水来。白姬拿出一坛五色土,笑道:“我们来捏泥人玩。”
元曜、离奴高兴地答应了。
白姬、元曜、离奴兴高采烈地用井水和五色土,捏东西玩。
白姬用五色土捏了一个女人,她捏得很仔细,女人的五官、体型,衣饰栩栩如真。元曜一眼就认出那是武后。
白姬捏武后的模样干什么?元曜心中十分疑惑,但是白姬神色凝重,他也不敢开口询问。
元曜照着离奴的模样捏了一只猫,不过捏得不太好,两只猫耳朵一大一小,还不对称。离奴还在惦记白姬少给的五枚钱,它捏了五枚开元通宝。虽然是泥的,它也很开心。
离奴望了一眼元曜捏的东西,问道:“书呆子,你捏的是什么?”
元曜望着泥像上一大一小,还不对称的猫耳朵,怕被离奴嘲笑,遮掩道:“兔子。”
离奴不相信:“胡说!你当爷没有见过兔子吗?!这明明是一只长得很丑的猫!”
元曜不敢说是照着离奴的模样捏的,哈哈一笑,“这是小生照着玉面狸的样子捏的。”
离奴道:“书呆子的手艺还不错。不过,阿黍比这只丑猫要稍微好看一点儿。”
白姬笑着提醒,“离奴,轩之捏的是碧眼黑猫哟。”
元曜脸色一变。
离奴也如梦初醒,它生气地骂道:“书呆子的手艺真差!爷哪有这么丑?!”
元曜不敢反驳。
“嘻嘻。”白姬掩唇诡笑。
月上中天时,白姬完成了武后的泥像。泥像长约一尺,仿如真人的缩小版,惟妙惟肖。白姬放下泥像,伸了一个懒腰,道:“啊啊,终于捏好了。”
元曜问道:“你捏天后的泥像干什么?”
白姬笑道:“让天后‘死’一次。”
元曜一惊,想要细问,但是白姬已经拿着泥像,打着呵欠走了,“我先去睡了。离奴,你收拾一下,五色土必须放在坛子里,贴上封条,以免失了灵气。”
“是。主人。”离奴道。
元曜问道:“白姬,光臧国师和狮火怎么样了?他们能够回来吗?”
白姬停住脚步,回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来,只能希望他们吉人天相。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还是先把牡丹衣的事情解决了。”
“啊,嗯。”元曜道。
白姬打了一个呵欠,飘走了。
元曜担心光臧和狮火,临睡前他在秘色雀纹瓶的碎片前合掌祈祷,“光臧国师,狮火,希望你们平安无事,早日回来。”
元曜脱下外衣,准备睡觉时,才赫然发现放在衣袖中的白绢包裹的五色土不见了。
咦,五色土哪里去了?元曜挑燃灯盏,在缥缈阁中四处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他闷闷不乐地躺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在大约两更天时,他还是睡了过去。
在梦里,恍惚中,元曜行走在一片白雾里,好像是要去找五色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周围白雾散尽,他发现自己置身在大明宫中,太液湖畔。
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仰头望月。元曜定睛望去,发现是上次要拖他去湖底的魏国夫人。今夜,魏国夫人没有穿牡丹衣,只穿了一袭薄薄的单衣。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衬托得一点樱唇滟红似血。
元曜拔腿想逃,但魏国夫人已经侧过了头,定定地望着他。
见魏国夫人盯着他,元曜只好作了一揖,“小生见过魏国夫人。”
魏国夫人望着元曜,红唇微启,“妾身知道公子一定会来。”
“欸?!”元曜吃惊。她为什么知道他会来?难道,她在等他?她还想把他拖下湖底吗?
魏国夫人似乎看穿了元曜的心思,道:“公子不必惊慌,妾身不会再伤害你了。”说话间,她拿出一物,道:“公子是来找它的,对吗?”
元曜借着月光一看,正是他弄丢的五色土。
元曜点头,“原来是夫人拾到了。请夫人将此物还给小生。”
“它对公子来说很重要吗?”魏国夫人问道。
元曜点头,“是。”
手绢是之前去井底海市时,白姬绣了送给他的,虽然上面绣的图案都跑了,但是他还是很珍惜这条手绢。五色碎土让元曜想起小泥龙,他试图通过小泥龙想象白姬小时候的模样。这两件东西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魏国夫人突然发怒了,“丢了重要的东西,你也知道来寻找,可是你却夺走了妾身最重要的东西。”
元曜一头雾水,“小生从未夺走夫人您重要的东西…”
魏国夫人咬牙切齿,“牡丹衣,你夺走了妾身的牡丹衣!”
“唔,这…”元曜一时语塞。虽然,牡丹衣是魏国夫人自己丢下的,但是元曜和白姬不经她的允许就捡走了,这确实也算是“夺”走。元曜理亏,只好解释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您的母亲韩国夫人拜托白姬,说她希望得到牡丹衣,白姬就和小生来到了太液池…”
魏国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从白天武后和白姬的谈话中,元曜知道韩国夫人在大明宫作祟,魏国夫人也在大明宫,难道她们没有相见吗?“难道,你没有见过韩国夫人吗?您的牡丹衣在她身边。”
魏国夫人道:“妾身见过她,也见过牡丹衣。不过,她见不到妾身。”
元曜挠了挠头,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小生有一个疑问,韩国夫人的女儿不是您吗?她为什么把一株牡丹花当做女儿?”
魏国夫人幽幽地盯着元曜,“你想知道答案吗?”
元曜点头。
“妾身带你去看看吧。”魏国夫人站起身,向南飘去。
元曜疾步跟上。
一路行去,元曜在白雾中看见了许多亦真亦幻的鬼影。——被砍掉双腿,浑身棍棒痕迹的宫女在地上蠕蠕爬动;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子抱着婴儿尸体踽踽独行,婴尸的脐带还与母体连接着;七窍流血的宦官沉默地疾步飞走,仿佛还在急着替主子去办事。
元曜汗毛倒竖地与一群宫中冤鬼擦肩而过。
魏国夫人沉默地走在前面,仿佛没有看见周围的鬼影,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她自己本来就是其中之一。
元曜觉得胸口发闷,十分难受。
魏国夫人的目的地是紫宸殿。
月光下,紫宸殿外,盛开着一片诡异的黑色牡丹花海,犹如灰烬般的黑色绝望而压抑。
魏国夫人停在牡丹花海前,元曜也跟着停步。一瓣牡丹花瓣随风飞扬,飘落在元曜手上,迅速化作蚀骨的毒液,痛得他皱起了眉头。
不远处,韩国夫人站在牡丹花中,她披着华艳的牡丹衣,手中拿着一朵黑色牡丹。她用温柔的声音对手中的黑牡丹道:“敏儿,今晚就杀死她吗?”
黑牡丹中传来魏国夫人的声音,“母亲,杀死她吧。我好恨,好恨…好痛苦…”
“可是,走不进紫宸殿呀。”
“好恨,好恨,一定要杀了她!”黑牡丹道。
元曜大吃一惊,他转头望向身边的魏国夫人。魏国夫人安静地站着,并没有说话。那么,韩国夫人在和谁说话?
魏国夫人似乎明白元曜心中的疑惑,她垂下头,道:“她在自言自语。她口中的‘女儿’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影,‘女儿’的话语其实是她心中的欲望。”
元曜张大了嘴,“为什么会这样?”
魏国夫人嘲弄地一笑,道:“因为,她一直就是这样。”
魏国夫人走向韩国夫人,黑色的牡丹花与她的身体接触,立刻化作蚀骨的毒液,腐蚀她的肌肤。魏国夫人痛苦地皱眉,但还是坚定地朝韩国夫人走去。
魏国夫人在韩国夫人的身边徘徊,在她的耳边呼唤,“母亲,母亲…”
韩国夫人沉溺在自己的仇恨情绪中,与黑牡丹喃喃低语,完全无视魏国夫人。
魏国夫人叹了一口气,无声息地飘走了。
元曜急忙跟上。
魏国夫人回到太液湖边,坐在石头上掩面哭泣。
元曜远远地站着,他心中疑问重重,但也不敢唐突发问。他觉得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母女都十分诡异。
过了许久,元曜开口了,道:“请夫人将手绢和五色土还给小生。”
魏国夫人抬起头,道:“可以。”
元曜刚松了一口气,魏国夫人接着道:“不过,公子必须拿牡丹衣来交换。”
“啊?!可是…”元曜心中发苦,牡丹衣已经给韩国夫人了,怎么要得回来?
魏国夫人道:“牡丹衣之于妾身,就如五色土之于公子,公子应该能够体会失去重要的东西的心情。”
“可是…”元曜还想说什么,但是魏国夫人盈盈一拜,消失了。
一阵夜风吹来,元曜冷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星光微蓝,透窗而入,元曜正躺在缥缈阁中,四周十分安静。
原来,只是一场梦。
元曜擦去额上的冷汗,他翻身起来,想喝一杯茶。
星光之下,他看见摆在地上的鞋子湿漉漉的,鞋底还沾着泥土。临睡之前,鞋底都还十分干净,现在怎么沾了这么多湿泥?难道,刚才的一切不是梦?他确实去了大明宫,见到了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
元曜一头雾水,他想了想,决定明天早上去问白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喝了一杯凉茶压惊之后,又躺下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元曜把夜游大明宫,遇见韩国夫人、魏国夫人的事情告诉了白姬。白姬叹了一口气,道:“轩之,你还真是容易失魂落魄呀。不过,幸好,回来了。魂魄夜游,天明未归的话,我就得替你招魂了。”
元曜道:“魂魄夜游?这么说,小生昨晚不是做梦?”
“不是。”白姬道。
元曜若有所思。
白姬望着元曜,幽黑的眼眸中映出小书生沉思的侧脸。她笑了,“我知道轩之在想什么哟。”
元曜回过神来,道:“那,你说小生在想什么?”
白姬笑了,“轩之在想美丽的魏国夫人。”
白姬故意把“美丽的”三个字加重了读音。
元曜居然没有脸红,也没有反驳,“小生在想,魏国夫人生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有韩国夫人,她生前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们生前过得幸福,还是不幸?小生很想知道逝去的真实,尽管‘真实’的结局注定残酷、悲伤。”
白姬想了想,道:“那,我们一起去看一看‘真实’吧。”
元曜一愣,“欸?怎么看?”
“轩之在韩国夫人的庄院中打碎的荷叶杯还在吗?”
元曜想了想,道:“还在。小生放在柜台底下。”
“去拿来。”
“好。”
元曜去柜台边,翻出了荷叶杯的碎片,拿到了里间,放在白姬面前的青玉案上。白姬伸出手,拈起一块杯子碎片,口中喃喃念了一句什么。
荷叶杯碎片上闪过一道碧色光芒。
白姬将碧光闪烁的碎片放下,示意元曜,“轩之,手伸过来,它会告诉你‘真实’。”
元曜伸出手,他的手指触碰到碎片的瞬间,眼前幻象丛生。
元曜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手。
白姬云淡风轻地道:“轩之,不要害怕,那些幻象是这只荷叶杯经历的‘真实’。”
元曜又伸出手,用手指触碰荷叶杯的碎片,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幕令人诧异的景象。
一间宽敞的宫室中,魏国夫人坐在铜镜前,她年轻而貌美,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魅力。她伸出纤纤玉手,拿起螺子黛,开始描眉。
不一会儿,韩国夫人走了进来,她走到魏国夫人身边坐下,取了木案上的荷叶杯,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好渴。”
魏国夫人问道,“母亲从哪里来?”
韩国夫人道:“皇后那里。”
“姨妈说什么了?”
“对我将你接入皇宫陪伴圣上的事情,她还是十分不满。不过,圣上喜欢你,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让我叮嘱你:尽心服侍圣上,让他高兴。”韩国夫人笑道。
魏国夫人也笑了,艳如春花。
韩国夫人靠近魏国夫人,捧起她的脸,笑道:“敏儿,我早就说过,你这如同牡丹盛放的美丽不该淹埋于市井,应该绽放在大明宫中,让帝国最尊贵的男子欣赏。”
“母亲…”魏国夫人垂下了头。
荷叶杯碎片失去了光芒,眼前的幻象骤然消失了。
白姬和元曜对坐在青玉案边,面面相觑。
“唔,这一块没了。”白姬摊手道。她又拿起另一块荷叶杯碎片,喃喃念了一句咒语,荷叶杯的碎片随着咒语散发出绿色萤光。
白姬将碎片放在青玉案上,元曜伸出食指,触碰碎片。
白姬和元曜透过荷叶杯的记忆,追溯已经逝去的真实。
在幻象中,元曜又看见了那间宽敞的宫室,但是装饰已经华丽了许多。宫室的地面上堆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些都是帝王的赏赐。
魏国夫人盛装冶容,坐在窗边喝茶,她捧着荷叶杯,望着天空发呆。
韩国夫人站在满地珍宝中,哈哈大笑,“敏儿,你如此年轻,如此美丽,你还应该拥有更多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它们会让你散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魏国夫人回过头,疲惫地道:“母亲,再向圣上提出任性的要求,恐怕会让他生厌。”
韩国夫人完全没有听见魏国夫人的话,她贪婪地道:“敏儿,你是皇宫中最美丽的牡丹花,你不仅应该拥有财富,还应该有用与你的宠眷相称的名号和权力。”
魏国夫人蛾眉挑起,“名号…和权力…”
韩国夫人笑了,“对。名号和权力。你可以成为圣上正式的妃嫔。”
魏国夫人摇头,“这,这不太可能。姨妈不会同意。”
韩国夫人在魏国夫人耳边道:“只要圣上同意就行了。皇后已经老了,她如同暮春的花,已近凋残,不再美丽,不再有魅力。她日夜忙于处理政事,半个月都难与圣上见一次面,她早已经失去了圣上的宠眷。你年轻,且美貌,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甚至有可能走到她的位置。”
魏国夫人还是摇头,“圣上…圣上是一个非常温柔仁慈的好人,非常疼爱敏儿,但是这件事情…恐怕…不行…”
韩国夫人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荷叶杯的碎片失去了光泽,幻象又消失了。
元曜道:“欸,为什么又没了?”
白姬拿起另一块小碎片,道:“因为是碎片,所以‘记忆’都不完整,时间也很凌乱。不过,看‘真实’的碎片,也很有意思。”
元曜道:“那,继续看吧。”
“嗯。”白姬道。
兰烛高烧,华殿香绕,波斯乐师跪坐在珠帘后奏乐,魏国夫人穿着一身金红色华裳在火色绒毯上翩翩起舞。
唐高宗李治坐在罗汉床上,愉快地欣赏歌舞。他是一个文雅而瘦削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他不时地端起荷叶杯,缓缓地啜饮清茶。——因为眼疾发作,太医叮嘱不可饮酒,他只能喝清茶。李治本来身体就虚弱,这两年越发病得厉害,他将一切政事都交给武皇后打理,自己寄情乐舞,悠闲养病。
魏国夫人舞姿婀娜,身段曼妙,十分迷人。李治陶醉地欣赏着她美丽的舞姿,嘴角泛起宠溺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魏国夫人跳了一半,就停下不跳了。悠扬的乐声仍在继续,李治奇怪地道:“美人儿,怎么不跳了?”
魏国夫人闷闷不乐地走到李治身边,道:“妾身没有好看的舞衣,所以很伤心,不想跳了。”
李治笑道:“你想要怎样的舞衣?明天朕就让绣女给你做。”
魏国夫人道:“妾身想要益州刺史进献的牡丹衣。”
李治的脸色微变,笑道:“不要胡闹。牡丹衣是益州刺史明言进献给皇后的。”
魏国夫人嘟嘴,娇声道:“可是,皇后看上去并不喜欢牡丹衣,她还说了一句‘颜色有些太繁艳,太扎眼了。’。”
李治笑道,“即使她不喜欢,牡丹衣也是她的。”
魏国夫人掩面哭泣,“皇后不喜欢牡丹衣,您却留给她。妾身喜欢牡丹衣,您却不肯赐给妾身。您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妾身。您平时说与妾身比翼连枝,长相厮守的甜言蜜语都是云烟。”
李治见魏国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怜惜,哄道:“明天,朕让绣女做十件,不,一百件漂亮的舞衣给你。”
“不。妾身就要牡丹衣。妾身和牡丹衣有缘,一眼看见,就十分喜欢。求圣上赐给妾身。”魏国夫人不依不饶。
李治头疼,“益州刺史说了是进献给‘皇后’的,朕如果赐给你,宫人们难免闲言碎语,皇后也会不高兴。”
魏国夫人哭得更伤心了,“闲言碎语?妾身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封为‘国夫人’,呆在皇宫中,哪里还少听了闲言碎语?当初,圣上答应要册封妾身为妃嫔,但是皇后不同意,妾身只能冠了‘魏国夫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封号,尴尬地呆在皇宫中,受宫人们指点非议。虽然,能够与圣上这般儒雅圣明,温柔深情的人朝夕相处,喜乐与共,妾身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现在,妾身只是想讨要一件皇后不喜欢的衣裳,圣上就这般犹豫,推阻,实在是让妾身心寒。圣上既然不爱妾身了,就请圣上赐妾身一条白绫,让妾身死了算了。”
李治本来就因为“魏国夫人”这一封号而对贺兰氏心存愧疚,闻言更心软了,“好了,不要伤心了。明日,朕就将牡丹衣赐给你。”
“圣上说话算数?万一,皇后又不答应…”
“朕才是皇上。朕说赐给你,就会赐给你。”
魏国夫人破涕为笑,“谢圣上。”
李治伸臂,将魏国夫人拥入怀中。
红烛下,乐声中,李治和魏国夫人相拥诉说着情话,爱意炽热如火,满室生春。
第十章血月
缥缈阁中,白姬和元曜相对坐着,手指放在荷叶杯碎片上。
元曜红着脸缩回了手指。
白姬抬起头,“轩之怎么了?后面还有呀。”
元曜红着脸道:“子曰,非礼勿视。”
白姬也缩回了手,“算了。看下一块吧。”
荷叶杯碎片只剩下最小的一块了。
白姬伸出手,触碰这指头大小的一块。她刚触碰上,就立刻缩了手,见元曜也伸手过来,道:“轩之最好不要看。”
元曜好奇,“为什么?”
“为了我的耳朵。”白姬道。
“欸?!”元曜一头雾水。
元曜的手刚触上碎片,就看见了恐怖的一幕。魏国夫人身穿牡丹衣,倒在一间宫室的中央,周围散落着糕点。她已经七窍流血地死去,五官扭曲而狰狞。
“啊——啊啊——”元曜吓得大叫起来。
白姬明智,早已捂住了耳朵。
“白姬,这…这…”元曜结结巴巴地道。
“这是魏国夫人的死状,荷叶杯最后的回忆。”白姬道。
“谁?谁杀死了魏国夫人?难道是…”
白姬打断元曜,“谁杀死了魏国夫人并不重要。至少,如今魏国夫人自己已经没有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
元曜愣了一会儿,才道:“也是,魏国夫人的心愿是找回牡丹衣。白姬,你能把牡丹衣从韩国夫人那里讨要回来,还给她吗?她实在太可怜了。”
白姬摇头,“不行。那样做,会破坏我的‘因果’。”
元曜有些生气,“你真是铁石心肠,完全没有仁善之心。”
白姬笑道:“‘仁善’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果’。”
元曜道:“没有‘仁善’之心,收集再多的‘因果’,你也成不了佛。”
白姬脸色一变,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元曜,幽黑的眼眸冰冷深邃。——那样的眼神,空洞得不属于人类。没有色彩,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仿佛一片荒芜死寂的冰原,让人堕入空境,不寒而栗。
元曜被白姬森冷幽黑的眼眸盯着,只觉得没来由地恐惧,战栗。
白姬伸出手,放在元曜的胸口上,以虚无缥缈的声音道:“轩之有一颗‘仁善’之心吧?如果我把轩之的心剜出来,吃下去,那我也有一颗仁善之心了。那样,我就能成佛了。”
元曜额上浸出冷汗,他想说什么,但是一股无形的压迫却逼得他开不了口。
白姬眼神阴森,她右手上的皮肤渐渐生出龙鳞,指甲渐渐长长,刀锋般的指甲似乎立刻就要剜出元曜的心脏。
“吃了轩之的心,我就能成佛了。”白姬伸出舌头舔着红唇,阴森地笑道。
在龙爪透心的那一刹那,元曜“啊啊——不要吃小生——”地惨叫一声,吓得昏倒在地上。
离奴听见元曜的惨叫声,从厨房飞奔到里间,只见元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白姬似笑非笑地站在一边,右手还保持着龙爪的形状。
离奴问道:“主人,书…书呆子怎么了?他还活着吧?”
白姬绕着元曜走了一圈,笑道:“没事,只是吓晕了。我跟他开一个玩笑罢了。”
离奴松了一口气,他跑过去把元曜翻过来,只见小书生口吐白沫,脸色煞白。
“主人,您怎么把他吓成这样?”
白姬撇嘴,不高兴地道:“谁叫他说我收集再多的‘因果’,也成不了佛。”
离奴拍了拍元曜的脸,“万一把他吓傻了怎么办?”
白姬欣赏着自己线条优美的龙爪,道:“反正,轩之也不聪明。”
拍不醒元曜,离奴叹了一口气,他怕元曜着凉,走去取了一条毯子,搭在元曜身上。
白姬见了,笑道:“离奴,原来你很关心轩之呢。”
“没有的事!”离奴急忙反驳道。它有些不好意思,化成一只黑猫,跑了,“厨房还在煮鱼汤,离奴先去了。”
白姬坐在青玉案边,托腮望着元曜。她把玩着荷叶杯的碎片,喃喃道:“仁善之心啊,轩之这个傻瓜。”
元曜醒来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他一看见白姬,就吓得抱头鼠窜。白姬、离奴逮住小书生,白姬向他解释只是开玩笑。元曜十分生气。白姬诚恳地向元曜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吓唬他了,元曜才不再生气了。
“白姬,以后请不要随意吓唬小生。”元曜道。
“嗯。以后,轩之再说我成不了佛,我就直接吃了轩之。”白姬笑道。
“你又在吓唬小生。”元曜生气地道。
“嘻嘻。”白姬诡笑。
月出,血红。白姬穿着一袭俊鹘衔花纹样的白色男装,静静地站在廊檐下,舒袍广袖,风姿如仙。元曜站在白姬身边,捧着一个木匣。木匣中放着五色土捏成的武后泥像。——白姬今晚打算去大明宫中收韩国夫人的‘果’。元曜随她前往。
白姬望着天上的血月,道:“今晚是血月呢。”
“什么是血月?”元曜好奇。
白姬一展水墨折扇,道:“血月,乃是亡灵之月,充满怨气的亡灵在人间徘徊,散发心中的怨恨,月亮也因为吸收了怨气而变成血红色。在血月之夜出门,脚不能沾地,否则会有灾厄。”
“脚不能沾地?那我们怎么去大明宫?”元曜挠头。难道,乘风飞去么?
白姬道:“黄昏时,我已经约好了火轮鬼车,它会来接我们。”
“火轮鬼车?”
“喏,来了。”白姬一合折扇,遥指夜空中的某处。
元曜抬头望去,只见两团火焰出现在夜空中,流星般滑过,渐渐接近,越来越大。两团火焰落在缥缈阁的后院中。原来,是一架双轮车。车身雕刻着地狱诸鬼的图案,十分诡丽,布幡飞舞,流苏飘摇。两团火焰是鬼车的左、右两轮。拉车的是一个浑身漆黑的鬼,它青面獠牙,身高八尺,浑身肌肉暴凸,看上去凶狠残暴。
“白姬,请上车吧。”车鬼眦目道。
白姬走到车前,车鬼蹲下,伸出巨掌。白姬踩着车鬼的手掌为台阶,上了车中。元曜也走了过去,车鬼面目凶恶,他吓得双腿发抖,根本不敢踩它的手。但是,不踩又上不了鬼车,元曜心中犯难。
车鬼用牛一样的巨大眼睛瞪着元曜,元曜惊惶。
车鬼突然挺直了身板,伸出巨臂,一把抓住元曜的衣领,将他拎起,放进了车内。
“唔,谢谢。”元曜道。
“不客气。”车鬼雷声道。
“车鬼,在子时前抵达大明宫。”白姬道。
“好。”车鬼道。
一阵风卷过,车鬼拉着火轮鬼车离开地面,奔驰在夜空中。血月下,夜空中,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几只身材矮小,戴着高帽子的鬼,它们有的吹着短笛,有的敲着皮鼓,围着火轮鬼车跑。它们吹奏着欢快却空寂的曲子,晃晃荡荡地和鬼车一起行向大明宫。
诡异的血月,缥缈的流云,燃烧的妖车,空灵的鬼曲。一切仿如梦幻般不真实,元曜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白姬,这…这太神奇了呀。”
白姬笑道:“坐火轮鬼车夜行,总是很有意思呢。啊啊,我喜欢这欢快的曲子,以前好像没有听过。”
元曜道:“仔细听,这曲子很幽冷。”
“毕竟,是鬼吹奏的呀。轩之不能太过苛求。”
“也是。”元曜笑道。
元曜乘坐鬼车,踏月行歌,完全没有看见今夜长安城的街道上,无数无法去往彼岸的亡灵破土而出,在街衢中游走、徘徊。它们或者凄厉哭号,或者互相撕咬,发泄着积郁心中的怨恨。今晚在街上夜行的人,注定将成为百鬼的食饵,被撕成碎片,吞入鬼腹,连月也染成了血色。
子时差一刻,火轮鬼车停在了离九仙门有些距离的地方,奏乐也停止了。
车鬼回过头,对白姬道:“大明宫有结界,没法靠近,只能到这里了。”
“嗯。”白姬点头。
白姬踩着车鬼的手下车,遥遥望向大明宫。
元曜鼓足了勇气,还是不敢踩车鬼的手。车鬼伸手,把元曜拎下了车。
白姬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金子,递给车鬼,“有劳了。今天的曲子很不错。”
车鬼大声道:“今天是新曲子,要两块金子。”
白姬拿出三块金子,递给车鬼,“多出的一块,算打赏。”
“多谢。”车鬼瞪眼道。
车鬼拉着火轮车走了,妖鬼们也跟着火轮车走了。
原来,车鬼载人居然要收钱财。元曜在心中咋舌。
白姬走向九仙门,元曜急忙跟上。
“白姬,你今天倒是出奇地慷慨呀。”元曜道。
白姬道,“啊,今夜乘坐火轮鬼车,半路少了很多麻烦,又听了很好听的曲子,心情愉快,慷慨一些也是应该的。”
元曜叹道:“小生真希望你在发月钱的时候心情也愉快一些。”
白姬一展折扇,笑道:“轩之不必有所期待。我心情再愉快,也不会给你涨工钱的。”
“呃。”元曜被噎住了。
真希望老天爷落下一个惊雷劈中这条吝啬、狡诈、贪财的龙妖!欸,不对,龙应该是不怕雷劈的吧?元曜一边在心中诅咒白姬,一边纠结苦恼。
九仙门外,除了守卫的金吾卫,还站着一身男装的上官婉儿。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俊脸满罩寒霜。见白姬和元曜从黑暗中浮现身形,她脸上的寒霜才融化了一些。
白姬笑道:“路上有些延误,来晚了一些,劳上官大人久等了。”
“哼。”上官婉儿冷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上官婉儿领白姬,元曜走进大明宫,向紫宸殿而去。
月红如血,夜云缥缈,两名提着橘色宫灯的侍女在前面照路,上官婉儿、白姬、元曜随行,五个人的影子拖曳在地上,细长而诡异。
五人路过太液湖。
太液湖边,十分凄寂,风声低沉如呜咽。
白姬突然回头,对着黑沉沉的水面诡魅一笑,她无声地翕动红唇,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一阵风吹过,湖畔的木叶飒飒作响,似乎在回应白姬。
元曜暗暗心惊,白姬在干什么?
紫宸殿,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披坚执锐的金吾卫。
“哟,这阵仗可真惊人。”白姬一展折扇,笑道。
上官婉儿道:“今天下午,第二道金符也掉了。为了天后的安全,只能让金吾卫彻夜守卫了。”
“这样的阵仗一夜两夜倒也无妨,常年这样可就难堵长安城中的悠悠众口了。”白姬笑道。
“这就是让你来解决这件事情的原因。今晚,你就把事情解决了。”上官婉儿没好气地道。
“看在五千两黄金的份上,我会努力的。如果,上官大人肯给一些额外的赏赐,我会更努力的。”白姬笑道。
“休想。如果天后有闪失,你也别想活着。”上官婉儿冷冷地道,她快步走向殿内。
白姬望着上官婉儿的背影,摊手:“她真没有幽默感。”
元曜冷汗,道:“是你的幽默感太冷了。”
“轩之也没有幽默感。”白姬不高兴地飘进了殿内。
“唉,好冷。”元曜叹气。
紫宸殿内,地板上,镜台上,床榻边,到处都点满了烛火,照的殿内仿如白昼,一点儿阴霾也没有。因为灯火点多了,殿内的空气十分燥热。元曜行走其中,热得汗水不断地滑落额头。
内殿中除了武后之外,没有半个人,宫人们都在外殿守候。——武后多疑,在她觉得惶惶不安时,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她。
武后站在大殿中央最明亮的地方,她只穿着一件入寝时穿的金色鸾鸟纹单衣,梳着半翻髻,发丝有些凌乱。她的表情十分惊惶,心中的不安全写在了脸上。
听见脚步声,武后回头。看见上官婉儿、白姬、元曜,她紧蹙的蛾眉舒展开来。
白姬、元曜见礼毕。
武后退到铜镜边坐下,疲惫地道:“白龙,让她消失。”
白姬笑了,“我想,天后‘死’去,她就会消失了。”
“一切随你。我累了。”武后道。
白姬道:“那么,撤走所有的金吾卫,撕掉光臧国师的金符,弄灭不必要的灯火,遣走多余的宫人。”
“不行。这么做,太危险了。”上官婉儿反驳道。
武后道:“听她的,照她说的做。”
“是。”上官婉儿只好道。
金吾卫全都撤走了,光臧的咒符也都撕掉了,灯火熄灭到只剩下一盏,宫人们也都被遣回各自的住处去睡觉了。紫宸殿变得黑暗而安静,像是一只沉睡的兽。
白姬拿出武后的泥像,她向武后讨了一根头发,绑在泥像的脖子上,又让武后对着泥像的嘴吹了一口气。
武后皱着眉头照做了。
白姬对武后笑道:“好了。现在,泥像就是天后了,您和上官大人可以离开紫宸殿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轩之就行了。”
武后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她不打算离开,“哀家希望,能够看着你解决这件事。”
元曜猜想,武后大概还想见一见韩国夫人吧。毕竟,她们是姐妹。
白姬道:“您留下,也许会有危险。”
武后不动声色地道:“事成之后,赏赐再加一千两黄金。”
“天后请务必留下,我一定确保您的安全。胆敢伤害天后者,我一定一口将它吞下。”白姬大声道。
元曜、上官婉儿冷汗。
武后满意地点头。
白姬将武后的泥像放在床榻上,盖上薄被。一个晃眼间,元曜好像看见武后正在入睡。
白姬伸手拿起桌上的朱砂笔,龙飞凤舞地在六曲鲛绡屏风的左右两边分别写下了一串咒语。
白姬道:“请天后、上官大人站在屏风后,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
武后、上官婉儿走向屏风后面,静静地站着。
白姬将三枝烛台上的烛火吹熄了一盏,殿内变得昏朦而寂静。
白姬倏地化作一条手臂粗细的白龙,悠悠地飘向房梁。
元曜傻傻地站在大殿中央,等白龙盘踞在房梁的阴影中,藏好了身形之后,他才蓦地反应过来,生气地道:“白姬,小生怎么办?”
白龙探出头,“啊,一时没注意,漏了轩之。唔,轩之也去屏风后面吧。”
“大胆!一介平民,又是男子,怎么可以与天后同立于屏风后?!”上官婉儿道。
元曜也很窘迫,觉得不妥。
武后却道:“无妨。白龙特意带来的人,必有过人之处,也许是一位道法高深之人。”
元曜更窘了。
白姬顺着武后的话胡诌道:“天后慧眼,轩之虽然看着呆傻,其实在玄门道术上造诣很高,比光臧国师还要厉害,乃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武后信了几分,请元曜去屏风后,并对他刮目相看。元曜不敢多做解释,窘得恨不得爬上房梁去掐死白姬。
白龙盘在房梁上,武后、上官婉儿、元曜站在屏风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风吹过宫殿,沁骨地凉。
元曜站在武后身边,紧张得要命,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他偶尔一抬头,还会对上上官婉儿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眼神。
元曜心中忐忑,度秒如年。
武后怔怔地望着屏风的画面,陷入了她自己的思绪中,既没有察觉元曜的忐忑,也没有在意上官婉儿的警戒。
武后、元曜、上官婉儿各怀心思地站着,烛台的灯火一闪一闪,明明灭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寒凉入骨的夜风吹入,卷来了黑色的牡丹花瓣。
元曜眼见黑色的花瓣从屏风底部的缝隙中飘入,落在他的脚边,心中发悚。
鲛绡屏风很薄,透过屏风隐隐可以看见大殿中的情景。一团黑影走进了大殿,一边走,一边凄厉地道:“妹妹,你在哪里?我好恨…好恨…”
韩国夫人来了。
武后、元曜、上官婉儿屏住了呼吸,安静地观望。
韩国夫人四处徘徊,寻找武后。一个晃眼间,她看见武后闭目躺在床榻上。她走向床榻,心中涌起强烈的恨意,双目渐渐变得赤红如血。
“我好恨…好恨…”韩国夫人走过去,用手扼住武后的脖子。
武后睁开眼睛,恐惧地挣扎。
韩国夫人愤怒更甚,她张开口,咬向武后的脖子,撕裂了血肉。鲜血从武后的脖子上汩汩流出,染红了床榻。
韩国夫人化身为厉鬼,一口一口地撕扯武后的肉,一边怨怒地道:“好恨…好恨…”
武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抽搐。
韩国夫人满脸鲜血,狰狞地望着武后,似哭似笑,“哈哈,终于杀死她了呀——”
韩国夫人发髻上的黑牡丹中传出了魏国夫人的声音,“嘻嘻,杀死她了,杀死她了。”
“杀死她了…可是,还是好恨…”韩国夫人的眼眶中涌出了血泪,血泪滑落眼角,她喃喃道:“为什么还是好恨…好恨…我恨得到底是谁呢?是谁呢?”
黑牡丹没有回答韩国夫人的疑惑,它的颜色更深,更诡异了。
韩国夫人将武后的头从脖子上扯下,鲜血四溅。鲛绡屏风离床榻不远,上面也溅了一滩刺目的猩红。
元曜、武后、上官婉儿吓得牙齿打颤,脸色煞白。
元曜心念电转,满头冷汗。韩国夫人的恨意也太深了吧?她杀死的虽然是泥人,但是这情形也还是吓死人了。如果泥人真是武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韩国夫人已经杀了“武后”,达成欲望,为什么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白姬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不现身?
韩国夫人抱着武后的头颅,与她的瞳孔涣散的眼神对视,迷惑地道,“我恨的,到底是谁呢?是谁呢?”
韩国夫人站起来,抱着武后的头颅走来走去,神色疯狂,“我好恨…好恨…”她猛一抬头,看见了铜镜里自己的容颜,一刹那间,幡然醒悟,她指着铜镜里的自己,道:“啊,我恨的人…是她…是她…”
韩国夫人把武后的头颅抛开,奔向铜镜。
头颅凌空划过一个弧度,正好砸在屏风后面的元曜的肩膀上。元曜下意识地伸出手,正好接住了。他把头颅抱在胸口,呆呆地站着。
武后低下头,正好与元曜手上的头颅对视。
猛然与自己血淋淋的头颅对视,武后无法保持冷静,她惊惧地大声叫了起来:“啊——啊啊——”
元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吓得扔掉了头颅。——虽然,元曜抱着的是泥人的头颅,但是白姬的幻术太过逼真,这头颅的大小、触感都如同真人一样,元曜扔掉头颅之后,手上还沾着鲜血。
元曜吓得跳了起来,仓惶之间想在屏风上擦血迹,因为动作太猛烈,他推倒了屏风。
“砰——”屏风倒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铜镜前的韩国夫人猛然回头,看见了武后、元曜、上官婉儿。
屏风倒塌的瞬间,一切幻术消失了。
床榻上武后恐怖的尸体恢复了泥人的本来面目,地上掉落的头颅也变成了泥人,床榻上、屏风上、元曜手上的血迹化作了泥灰。
元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吓得肝胆俱裂。——韩国夫人双目通红,表情狰狞地过来了,“恨…好恨…被骗了…杀死…都杀死…”
武后、上官婉儿脸色煞白,元曜也心中恐惧,他急忙往武后身后躲。
武后见元曜躲闪,道:“你是高人,怎么反而往哀家身后躲?”
元曜心中发苦,又窘迫,又害怕,“小生…”
上官婉儿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元曜,一把将他推向了韩国夫人,“既然是高人,就去降妖捉鬼!!”
眼看,元曜就要与韩国夫人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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