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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妖百鬼系列:缥缈·鬼面卷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第五部分 作者:白姬绾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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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钧一发之际,韩国夫人侧身避开了元曜,她的目标是武后。

    韩国夫人扑向武后,神色愤怒,“杀了你…我好恨…”

    情急之下,上官婉儿拿起桌上的绿如意,向韩国夫人掷去。

    韩国夫人身形一闪,避开了。

    地上的牡丹花瓣瞬间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黑色的锁链,沿着上官婉儿的双脚爬上,缠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上官婉儿用力挣扎,锁链越勒越紧,她痛苦得皱起了眉头。

    武后见韩国夫人袭来,吓得仓惶而退,“来人啊——快来人啊——”

    然而,卫兵、宫人都奉命离开了,没有人听见她的传唤。白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房梁上毫无动静。

    武后急忙逃到床榻边,她从软垫下拿出一柄镶着宝石的胡刀。

    “刷——”武后抽出胡刀,刀锋森寒如水。

    武后用胡刀指着韩国夫人,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道:“你…你究竟要什么?”

    韩国夫人并不畏惧刀,她向武后靠近,刀锋穿过了她的身体,仿如刺中虚空。——她已非人,怎么会畏惧刀枪?

    武后一惊,松开了手,胡刀掉在了地上。

    韩国夫人的眼眸赤红如血,充满了怨恨,她狞笑道:“你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逼死了我们母女…我好恨,我要杀死你…”

    武后眼神一黯,“我给过你们机会,让你带女儿离开皇宫,回去封地,去过平静的生活。可是,你还是固执地留下了。我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

    韩国夫人愤怒,“我为什么要带敏儿离开?好不容易,她才得到圣上的宠爱。好不容易,我们才能住在华美的皇宫中,享受世人羡慕的尊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繁华富饶的长安,回去穷乡僻壤的封地过清苦的日子?你嫉妒敏儿,你嫉妒她年轻,美丽,你嫉妒圣上宠爱她,你害怕她会取代你成为皇后。”

    武后道:“她取代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死了,就有可能了。”韩国夫人扑向武后,掐住她的脖子,她疯狂地道:“我恨你…恨你…”

    武后无法呼吸,她拼命地挣扎,但是却没有韩国夫人力气大,脸渐渐涨得通红。

    上官婉儿见武后遇见危险,十分焦急,她使劲地挣脱牡丹铁链的束缚,但是细嫩的皮肤被铁锁勒出了血痕,人却还是无法动弹。她抬头望向房梁,吼道:“白龙,你还藏在上面干什么?还不下来救天后!!”

    房梁上面没有丝毫动静,白姬好像…不在…

    “白姬大概是跑了吧?”瘫坐在一边的元曜小声地嘀咕道,他就知道这条龙妖靠不住。

    眼见武后的脸色渐渐泛青,就要被韩国夫人扼死,上官婉儿浑身瘫软,心急如焚。

    元曜暗暗自责,都是他不好,如果之前他不和韦彦去踏青,也就不会误入韩国夫人的鬼宅,更不会牵扯上牡丹衣、韩国夫人、魏国夫人,闹成今日这般局面。眼见武后就要被扼死,元曜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冲向韩国夫人,伸手拉住了她,要和她讲道理,“夫人住手!请听小生一言。”

    韩国夫人挥袖拂去,元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弹飞了开去,撞在铜镜台上,镜台上的胭脂盒,首饰盒洒了一地。

    元曜疼的眼泪涌出,但还是又爬起来,扑向韩国夫人,“夫人,请住手。杀了天后,也不能让您和魏国夫人复活,更不可能让时光倒流,回到从前。消弭仇恨的方法不是杀戮和报复,而是放下和宽恕。您…您回头看一眼,您最爱的女儿魏国夫人,她就在您身边,一直在您身边。”

    韩国夫人闻言,神色微变,手蓦地松开了。

    武后喘过了气,连连咳嗽。

    韩国夫人回头四望,没有看见魏国夫人。她大怒,瞪向元曜,“你骗我!敏儿在哪里?”

    元曜刚才只是随口一说,目的是让韩国夫人松开扼住武后的手。见韩国夫人真要找魏国夫人,元曜陪笑道,“魏国夫人可能在太液湖边,小生这就去叫她来。”

    元曜拔腿想逃,但是转瞬之间,韩国夫人已经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她愤怒地想将小书生撕成碎片。

    韩国夫人的指甲钳进了肉中,小书生又疼又害怕,嚎道:“救命——白姬,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黑暗的房梁,一条手臂粗细的白龙浮现出身形。白龙在宫殿上空盘旋了一圈,化作了一名舒袍广袖,风姿如仙的白衣人。她站在韩国夫人面前,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金色的瞳孔中幻色迷离,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魅惑,让人不敢直视。

    那一瞬间,韩国夫人恍惚了一下,迷失在了一座虚渺的迷宫中。

    韩国夫人松开了元曜,她望着白衣人,“缥缈阁,白…”

    白姬伸出食指,按在韩国夫人的唇上,制止她叫自己的名字,“嘘。”

    韩国夫人眼神迷离,她望着白姬,“愿望…我的愿望…请实现我的愿望…”

    白姬笑道,“您的愿望,是什么?”

    韩国夫人道:“牡丹衣,我要得到牡丹衣。”

    白姬道:“牡丹衣已经穿在您身上了。”

    韩国夫人低头一看,看见了自己身上灿烂如云霞的华衣,才想起她已经得到了牡丹衣。她想了想,伸手指向武后,“杀死她。是我的愿望。”

    白姬抬手,地上的胡刀飞起,凌空划过一个弧度。胡刀割断了武后的脖子,鲜血四溅。

    武后惊恐地望着白姬,怒道:“你…你…”

    武后话未说完,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不再动弹。

    上官婉儿和元曜错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若木鸡。

    “她死了。”白姬对韩国夫人道。

    韩国夫人睁大了眼睛,然后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对白姬道:“接下来,我要拥有我女儿一样的青春和美貌。”

    白姬笑了,金眸灼灼,“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魏国夫人。”

    “那就杀掉我的女儿。”韩国夫人疯狂地道。

    白姬笑了,“可以。”

    韩国夫人的容颜渐渐变得年轻,美丽,她变成了魏国夫人的模样,姿容绝色,青春逼人,与牡丹衣相映成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韩国夫人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满意地笑了。

    “您还有什么愿望?”白姬在韩国夫人的耳边道,声音缥缈如梦。

    “皇后…我要成为皇后…”韩国夫人狞笑道。

    “可以。”白姬笑容诡异。她伸出手,拂过韩国夫人的眉心。

    韩国夫人眼前一阵恍惚,陷入了一座与现实互为镜像的迷宫中。在镜的另一面,在另一个大明宫中,她拥有青春和美丽。她在宫闱斗争中取代了魏国夫人,得到了帝王的无上宠爱,在权势倾轧中,她杀死了自己的妹妹,成为了皇后。短短的一须臾,她真切地经历了半生的光阴,生老病死、喜怒哀惧。在那个世界中,她成为了大唐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实现了她在这个世界中无法实现的欲望。然而,她突然发现,她还是不能满足,她想要更多。就像饕餮无法餍足地吞食一切一样,她也无法餍足地涌起更多的欲望,永无满足之日。

    “啊——啊啊——”韩国夫人掉入了迷宫中,陷入了魔障里。她痛苦地抓住头发,仰天哭啸。欲望,好多欲望,无尽的欲望。

    “您还有什么愿望?”白姬的声音缥缈如风。

    白姬的话语,仿如一条条毒蛇钻入了韩国夫人的耳朵里,让她痛苦到不断地抓扯自己的头发。

    “母亲…”一个哀切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打破了迷宫的困局,拨开了重重迷雾。

    韩国夫人蓦然抬头,看见了眼前的现实。

    大殿冷寂,灯火幽微。夜风掀帘,屏风倒塌。韩国夫人四顾望去,仿佛黄粱一梦醒来,她仍然身在在紫宸殿中,时间是与白姬眼神对视的那一刹那。

    武后还好好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上官婉儿被牡丹幻化的铁链束缚着,正在使劲挣扎。元曜瘫坐在倒塌的屏风边,惊恐地望着韩国夫人。白姬静静地站在韩国夫人面前,金色的眼眸幻色迷离。

    韩国夫人蓦然醒悟,在她与白姬对视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堕入了一个虚幻的迷宫中。刚才,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幻境,真实的幻境。武后没有死,她并没有拥有魏国夫人的青春与美丽,她也没有成为大唐的皇后,但是她已经体会到了欲望达成之后的心情。一个欲望实现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欲望浮现,永无止境的欲望。她不但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反而不惜伤害别人,也要让欲望无限制地蔓延,直至吞噬一切。

    如果不是那一声呼唤,她根本无法从迷宫中回来,只会永远困陷在幻境的迷宫中,不得出路。

    白姬望着韩国夫人,似笑非笑。她的表情仿如菩萨一般慈悲,又如同魔鬼一样邪恶。

    韩国夫人又是一阵恍惚。然而,“母亲——”“母亲——”的呼唤,再一次将她唤醒。韩国夫人循着声音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谁?谁在叫我?好像是敏儿的声音…”韩国夫人迷茫地道。

    “母亲——母亲——我在这儿——”魏国夫人殷切的呼唤盘旋在韩国夫人耳际,她就在她的身边,但是她却看不见她。

    白姬念了一句佛经,“人我是须弥,邪心是业火,烦恼是刀山,毒欲是荆棘,虚妄是鬼神,贪嗔是地狱。”

    韩国夫人瑟瑟发抖,她感到全身上下火烧一般灼痛,五脏六腑仿佛被地狱之火煎烤,整个人仿佛从刀山上滚落,又跌入了荆棘中,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武后、元曜、上官婉儿望着韩国夫人,脸色因为恐惧而变得煞白。

    “母亲——母亲——”魏国夫人悲伤地呼唤道。

    韩国夫人睁开眼,魏国夫人的身形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

    韩国夫人睁开眼,这一次她看见了魏国夫人。魏国夫人只穿着一袭单衣,身形伶俜。她的脸色十分苍白,一点朱唇红得瘆人。

    韩国夫人想起刚才在幻境中,她竟然为了达成自己的欲望而想要杀死魏国夫人,不由得连连后退,她退到了镜台边。

    魏国夫人追到了韩国夫人身边,她哀声呼唤,“母亲…”

    韩国夫人望着魏国夫人,怜爱地道,“敏儿,我最爱的女儿。”韩国夫人遥指武后,“我正要杀死她,为你复仇。”

    魏国夫人摇头,“母亲,不…”

    武后站起身,走向韩国夫人、魏国夫人,脸色平静。

    元曜吃了一惊,担心武后遭遇危险,想要阻止武后过去,但是武后已经过去了。

    武后走到韩国夫人面前,悲伤地道:“姐姐,也许现在说已经晚了。但是,妹妹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韩国夫人被这一声“姐姐”触动,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她还是伸手想扼住武后的脖子。

    魏国夫人拉住了韩国夫人的手,摇头:“不,母亲。”

    “她害死了你,你为什么阻止我杀她?”韩国夫人问道。

    魏国夫人道:“我恨的人,不是她。”

    “你恨的人是谁?”韩国夫人问道。

    魏国夫人指着铜镜,道:“我恨的人,是她。母亲如果想替女儿复仇,那就杀了她。”

    韩国夫人侧头,望向铜镜。在铜镜中,她看见了自己的模样。镜子中的她浑身被火烧得焦黑,五脏六腑裸露在体外,双眼赤红如血,面容因为怨恨而变得扭曲,丑陋。——没有止境的贪念和极度的自私让一个人变成了恶鬼。

    “啊——啊啊——”韩国夫人吓得抱住了头,她不承认那是她自己:“镜子里的人是谁?是恶鬼吗?好丑陋的恶鬼!!”

    魏国夫人流下了眼泪,“没错,那是恶鬼,是害死您和我的恶鬼。我恨她。您也应该恨她。”

    韩国夫人心中闪过了一幕幕往事。一直有一个恶鬼盘踞在她的心中,在她面临选择时,恶鬼在她耳边蛊惑她,让她一步一步走向末路。恶鬼诱惑她离开丈夫,来到长安。恶鬼诱惑她入宫,恶鬼诱惑她为了财富与权势,将年幼的女儿也卷入了云波诡谲的宫闱中。恶鬼诱惑她产生除掉自己的妹妹,登上大明宫最高处的念头。恶鬼诱惑她嫉妒自己的女儿,恶鬼诱惑她在贪婪的漩涡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甚至,在妹妹给了她一条生路时,她却还执迷不悟地沉沦下去,拿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去做危险的赌博。一子行错,满盘落索,她输掉了自己和女儿的性命,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女儿短暂的青春和幸福。这一切,都是恶鬼的错。没错,都是恶鬼的错!

    韩国夫人恶狠狠地瞪着铜镜中的恶鬼,铜镜中的恶鬼也恶狠狠地瞪着她。她纵身扑向铜镜,仿如一滴水融入湖面,韩国夫人进入了铜镜中,与镜中的自己厮打。韩国夫人咬住恶鬼的脖子,撕扯它的血肉。恶鬼也咬住韩国夫人的脖子,撕扯她的血肉。韩国夫人吞下恶鬼的肉,恶鬼也吞下韩国夫人的肉。它们在铜镜中互相厮杀,吞食,两人都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最后,两人都奄奄一息,不再动弹了。贪欲让她化作恶鬼,自己吞食了自己。

    武后望着铜镜,牙齿咯咯打颤。

    魏国夫人望着铜镜,掩面哭泣。

    白姬伸出手指,在铜镜上点了一下,一块破旧的布帛从铜镜中飞出,落在了地上。白姬拾起牡丹衣,上面染了一些鲜血。

    “哗啦——”铜镜碎了。随着铜镜碎裂,散落一地的黑色牡丹花瓣如烟尘般消散,飞逝。

    上官婉儿身上的铁链也化作飞花,随风消失。她担心魏国夫人会伤害武后,不顾自己的伤痛,飞快地奔到武后身边,护卫在武后身前。

    武后并不畏惧魏国夫人,她示意上官婉儿退下,“无妨。”

    武后对魏国夫人道:“你,不恨哀家?”

    魏国夫人流下了血泪,她望着武后,咬牙切齿,“我恨,非常恨。”

    武后道:“那,你为什么要阻止你母亲杀哀家?”

    魏国夫人道:“我只是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不想母亲陷入魔障中,永远无法解脱,永远痛苦。”

    武后看了一眼破碎的铜镜,又看了一眼魏国夫人,流下了眼泪。不知道,这眼泪代表悲伤,还是悔恨,或者两者都有。

    魏国夫人向白姬伸出手,“请将牡丹衣还给妾身。”

    白姬望了一眼手中的牡丹衣,道:“贪婪和仇恨束缚着您的母亲,让她徘徊人世,无法往生,最终化作了恶鬼,自食自灭。同样,牡丹衣也束缚着您。如果我把牡丹衣给您,您就永远无法往生,只能徘徊在人世间,忍受孤独和寂寞。不如,放下牡丹衣,放下执念,去往六道轮回。”

    魏国夫人摇头:“妾身哪里都不去。妾身要穿着牡丹衣,守在太液湖边等待一个人。一个妾身最爱的人。”

    “您要等谁?”白姬有些好奇。

    魏国夫人望了武后一眼,没有说这个人是谁,她道:“那时,妾身与他约好,得到牡丹衣之后,就穿上牡丹衣为他跳一曲拓枝舞。谁知,妾身在含凉殿等待他时,却误食了有毒的糕点,与他错过了。妾身很爱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虽然,妾身已经死了,但妾身还是想穿着牡丹衣一直等下去,等到他来,为他跳一曲拓枝舞。”

    武后明白魏国夫人说的是谁,但是她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白姬将牡丹衣递给魏国夫人,“既然,这是你的愿望。”

    魏国夫人接过。破旧的布帛在接触到她的手的刹那,变成了一件色彩鲜艳的华裳。魏国夫人抖开灿烂如云霞的牡丹衣,扬起如风帆,一个优美的转身之后,穿在了身上。

    牡丹衣与魏国夫人相映生辉,美丽得让人惊叹。

    魏国夫人对白姬盈盈一拜,转身离开了紫宸殿。

    武后望着魏国夫人离开的背影,表情复杂,“真是一个傻孩子。”

    第十二章回归

    

    血月西沉,已经是下半夜。武后招来宫女收拾寝殿的残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留下了铜镜的碎片。因为天色太晚了,今夜又不宜夜行,白姬和元曜就留宿在大明宫,打算明日再回缥缈阁。

    元曜之前挺身保护武后,武后十分感激他。问清了元曜的名姓,武后赞道:“这名字很好,日明为曜,气宇轩昂。”

    元曜很高兴,终于有人称赞他的名字了。

    武后拨了两间殿室给白姬和元曜留宿。白姬、元曜告辞下去,两名宫女挑着兰灯为白姬、元曜引路。白姬和元曜在路上分别,各自去休息。宫女带元曜来到宫室,就退下了。

    元曜十分疲倦,脱掉衣服,准备躺下。今夜惊险连连,实在是吓得他神经衰弱。他脱衣服时,才发现右肩受伤了。——好像是他阻止韩国夫人袭击武后时,被韩国夫人抓伤了。因为不怎么疼痛,他也没在意。

    应该,不要紧吧?明天回缥缈阁之后,涂一些外伤药也就没事了吧。元曜看着渗出乌紫色血迹的伤口,有些惊恐,但还是这么安慰自己。

    “轩之。”白姬的声音传来。

    元曜回头一看,白姬从门外进来,匆匆走向他。

    元曜笑道:“你怎么来了?”

    白姬没有说话,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她把元曜拉到灯火下,扒开他的衣服,借着灯光望向他肩膀上的伤痕。

    “还好。”白姬松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将嘴唇触向元曜的肩膀,吮吸他的伤处,并用舌头将唾液涂满他的伤口。

    元曜如遭电击,满面通红。他只觉得麻木的右肩一下子有了疼痛的感觉,白姬的唇温暖而湿润,她的唾沫有着奇异的清凉感,缓解了他的疼痛。

    在元曜的伤处涂满唾沫之后,白姬抬起头,推开了元曜,她的嘴角沾了一缕污血。

    元曜呆若木鸡,满脸通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侧头一看,伤口处的血迹已经由乌紫色变成了鲜红色,而且伤口也由麻木恢复了疼痛。

    白姬擦去嘴角的血迹,道:“刚躺下,我才想起轩之受伤了。被韩国夫人抓伤的地方,会沾染尸毒。如果放着不管,尸毒会蔓延到全身,重则死掉,轻则瘫痪。龙涎可解尸毒,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明天、后天再涂上一些龙涎,就会好了。”

    元曜心中感激,原来白姬在替他治伤。不过,古语云,男女授受不亲,白姬这么做未免有违圣人的教诲。但是,她特意匆匆赶来为他治伤,又让他很感动。白姬虽然奸诈,爱捉弄人,但其实也是一个心地善良会关心别人的好人。

    元曜道:“唔,谢谢…”

    白姬拍了拍元曜的左肩,笑道:“轩之不必客气。龙涎的钱,我会从你的工钱里扣的。”

    元曜嘴角抽搐,拉长了苦瓜脸,“这…小生受伤,是为了保护天后,也是为了你的因果。”

    “那就只收一半的钱。”白姬打了一个呵欠。

    “你还是让小生去死好了。”元曜生气。

    “轩之不可轻言生死,你还要继续干活还债呀。啊,太晚了,我先去睡了。”白姬挥了挥手,离开了。

    元曜生了一会儿气,也躺下睡了。

    在梦里,元曜来到了太液湖边。魏国夫人穿着牡丹衣坐在湖畔望月,她守着一份执念,等待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到来的人。

    魏国夫人看见元曜,笑了:“元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欸,小生也不知道。”元曜挠头,他也很迷惑自己怎么又到了太液湖边。

    魏国夫人拿出包着五色土的白绢,递给元曜,“这个,还给你。”

    元曜走过去,接过,“多谢夫人。”

    魏国夫人道:“妾身真羡慕元公子,可以呆在喜欢的人身边,每天都看着她。”

    “欸?”元曜不明白魏国夫人的话,她在说什么?

    元曜道:“夫人要一直在此等候先皇陛下吗?”

    李治已经死了,魂魄也许早已转世,魏国夫人根本等不到她想等待的人。

    魏国夫人点头,“妾身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牡丹衣腐烂成灰烬,妾身的思念再无依凭时,或许就会去往生了。”

    元曜有些同情魏国夫人,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大明宫的夜色很美,夫人等待的时光也不会太无趣。”

    “如果妾身闷了,就去缥缈阁唤元公子来聊天。”魏国夫人笑道。

    元曜冷汗,他有些害怕被鬼缠上,但是又同情魏国夫人,不忍心拒绝魏国夫人,只好道:“如果小生能来,一定来陪夫人闲坐。”

    “元公子真善良。”魏国夫人叹道。

    “如果注定等不到,却还一直等候下去,不悔吗?”元曜问魏国夫人。

    “如果注定会分离,却还心生爱恋,不悔吗?”魏国夫人问元曜。

    “欸?!”元曜不明白魏国夫人的话。

    魏国夫人也不解释,更不点透元曜的迷惑。她和元曜聊起了自己的一生,元曜听得唏嘘不已,魏国夫人希望元曜在她每年的祭日为她烧一首诗,元曜答应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魏国夫人和元曜告别,然后走入了湖底。

    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元曜也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元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白绢和五色土放在他的枕边。元曜想起魏国夫人,叹了一口气。她的守候和思念是那么的孤寂,凄凉,注定无果。但是,她不愿意放弃这份执念,别人也没有办法劝她,只能等待时间来结束一切。

    元曜担心白姬已经先离开大明宫了,急忙起床梳洗。谁知,一打听,伺候他梳洗的宫女说白姬还睡着没起床,元曜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叹这条龙妖太能睡了。

    中午时分,武后在偏殿中赐宴,白姬、元曜正装参加了。武后按照约定赏赐了白姬,又问元曜:“你要什么?你舍身救了哀家,只要你提出,无论封官赐爵,美人珍宝,哀家都满足你。”

    白姬在元曜耳边笑着轻声道:“轩之原本就是为了功名来到长安,可以趁机谋一个官职,顺便再讨一个漂亮的官家小姐做妻子哟。”

    “去。”元曜白了白姬一眼。

    元曜想了想,道:“多谢天后圣恩,小生什么都不要。”

    白姬撇嘴:“轩之真笨。”

    武后赞道:“果然是高人,无欲则刚。”

    上官婉儿嘀咕道:“什么高人,明明是个懦弱书生。”

    元曜苦笑。

    宴罢,白姬、元曜带着赏赐离开了大明宫,乘马车回缥缈阁。

    马车中,白姬望着几箱金子,眉开眼笑:“既获因果,又得黄金,真是美啊。今天的阳光都格外灿烂。”

    元曜伸手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外面,“今天是阴天,没有阳光。”

    白姬笑道:“只要心中有阳光,阴天也是晴朗的。对了,轩之为什么不要天后的赏赐?封官进爵、光耀门楣不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么?你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实现梦想了。”

    元曜道:“小生去做官,缥缈阁就会缺人手了。离奴老弟也一定会不高兴,小生还是留在缥缈阁干活好了。”

    元曜舍不得白姬,舍不得离奴,舍不得在缥缈阁中邂逅的人与非人。比起做官,他更愿意留在缥缈阁继续与白姬夜游,和离奴吵闹,继续邂逅各种各样的人和非人,经历各种各样的欲望,收获各种各样的因果。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看不见缥缈阁,看不见白姬、离奴,但那时他还有回忆,他可以珍惜地守候着这些美丽或不美丽的回忆,渡过他在人世的岁月。

    白姬认真地道:“其实,轩之如果离开了缥缈阁,我也会很寂寞。”

    元曜道:“那是因为你没有了可以捉弄和使唤的人吧?”

    “嘻嘻。”白姬诡笑。

    元曜道:“牡丹衣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光臧国师和狮火怎么办?他们还在花瓶中呢。”

    白姬抚额,“一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天气也变得阴沉沉的了。”

    元曜也叹了一口气。

    白姬、元曜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中。

    马车在巷口停下,白姬、元曜走下来,让赶车的宫人等待片刻。两人走向缥缈阁,打算叫离奴来搬箱子。

    白姬、元曜还没走近缥缈阁,就看见离奴在大门口走过来,走过去,看样子似乎有为难的事情。

    白姬问道:“离奴,怎么站在门口?”

    离奴看见白姬,飞奔过来,“主人,您可算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白姬见离奴神色异常,问道。

    离奴脸上一半愁苦,一半高兴,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简而言之,有四件事,两件好事,两件坏事,主人您要先听哪一件?”

    白姬道:“第一件好事是…?”

    “牛鼻子和五公子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离奴喜道。

    元曜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他们怎么回来的?”

    离奴道:“昨晚,离奴闲来无事,就把秘色雀纹瓶的碎片用五色土粘了起来。今天中午,离奴熬鱼汤时,牛鼻子和五公子从煮鱼汤的瓦罐里冒出来了!”

    元曜咋舌,“这是什么缘故?”

    离奴道:“也许是五色土的灵气在某一瞬间打开了异界之门,但是因为秘色雀纹瓶碎了,牛鼻子和五公子就只能通过瓦罐回来了。”

    元曜笑道:“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

    离奴也笑道,“他们毫发无损。主人,您不能再罚离奴了。”

    白姬却没有笑,她问道:“第一件坏事是…?”

    离奴换了一张哭脸,“因为从瓦罐里出来,浸了一身鲫鱼汤,牛鼻子和五公子不听离奴的苦劝,执意用主人您的紫檀木浴桶洗澡。现在正泡在浴桶里呢。”

    白姬的脸色腾地黑了。

    元曜冷汗。

    紫檀木浴桶是白姬的心爱之物,这只浴桶是用来自天竺的“一寸檀木一寸金”的小叶紫檀木做的,木质中透着异香,非常珍贵。白姬非常喜欢这只浴桶,有时候化作一条白龙能在浴桶中浸泡一整天。在缥缈阁中,紫檀木浴桶是白姬的禁脔,元曜和离奴都不许碰。

    元曜担心白姬一怒之下,冲进去吃掉光臧和狮火,急忙对离奴道,“离奴老弟,赶紧说第二件好事。”

    离奴道:“牛鼻子的头发长出来了。”

    “欸?!!”元曜和白姬不约而同地惊叹。

    离奴道:“是这样的。听五公子说,因为花瓶碎了,它和牛鼻子被困入了虚山之中,不得脱身。堕入幻境,不知年岁,日升月沉,春夏秋冬,按人世的时间来算,他们在山中已经过了一千年,但是不老也不死。而外面,才过了不到一个月。这大概就是‘人间才一日,瓶中已百年’吧。因为熬了一千年,牛鼻子的头发也长出来了,但是眉毛没长。据五公子说,牛鼻子也不想长生了,每天都郁郁寡欢,寻死觅活。”

    元曜咋舌。他不禁有些同情光臧,如果换做是他困在一座山中一千年,见不到人,孤独伶仃,估计也会渐渐抑郁得无法活下去。

    白姬问道:“那,第二件坏事是什么?”

    离奴苦着脸道:“牛鼻子说您欺骗他,扬言要把您抓住封印入法器中。”

    白姬咬住嘴唇,默默地走进了缥缈阁。元曜和离奴也跟了进去。

    元曜站在柜台边,隐约可以听见后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光臧的笑声,狻猊的吼声。

    元曜偷眼向白姬望去,只见她的脸色又黑了。

    白姬刀锋般的目光扫向离奴,离奴赶紧苦着脸解释道:“牛鼻子、五公子逼着离奴把紫檀木浴桶搬去后院,还给他们烧水沐浴。——牛鼻子的道符有多厉害,主人您也知道,离奴不敢不从。他们还用了您的花瓣,羊乳,香粉,还燃了两把货架上最贵的醍醐香…”

    白姬的脸色更黑了,站起身就要冲进后院去。

    元曜大惊,急忙拉住,“白姬,请冷静。光臧国师和狮火在沐浴,你这样冲进去成何体统?且等他们沐浴完毕再做理论。”

    白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耐着坐下了,“轩之之言有理。”

    白姬坐在柜台后喝茶,元曜和离奴去巷子外搬箱子。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元曜和离奴已经把马车上的几口箱子搬进了缥缈阁,也打发走了马车,白姬的一杯清茶也喝完了,光臧和狮火还没洗完澡,他们不仅在后院肆意笑闹,还呼唤离奴进去添热水。

    离奴苦着脸望向白姬,“主人,看这架势,他们恐怕还得洗一个下午。”

    白姬的脸色又黑了,元曜只好笑道,“小生和离奴老弟一起进去添水,顺便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催促他们快些洗完。”

    白姬拉住元曜,叮嘱,“轩之记得查看浴桶有无损坏…”

    元曜冷汗,原来她只惦记着浴桶。

    “好。”元曜答应着和离奴一起去了。

    白姬坐在柜台后,默默沉思。

    不一会儿,一只半湿的黑猫飞奔出来,道:“主人,不好了!书呆子还没说话就被牛鼻子和五公子拉进了浴桶里,他们要他一起洗澡呢。”

    白姬蓦地站起身,冲向后院,但是走到半路,她想起什么,又站住了,“唔,算了,还是耐心等待。毕竟之前理亏在先,现在就忍让一下。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真的激怒光臧,以后也会有麻烦。”

    黑猫一边舔湿了的爪子,一边问道:“主人您打算怎么打发牛鼻子?牛鼻子这次是真的发怒了,恐怕不好打发。”

    白姬缓缓道:“再把他弄进另一个花瓶里关着…”

    黑猫吓了一跳。

    白姬接着道:“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道歉吧,然后再赔偿他一些黄金。”

    黑猫挠头:“如果牛鼻子不要黄金,而执意要把您封印进法器里呢?”

    白姬举袖抹泪。“那我就只能从此与离奴生死相隔了。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贪吃香鱼干,吃坏肚子。”

    黑猫闻言,也流泪了,它义愤填膺地道:“主人放心,如果牛鼻子捉走了主人,即使对付不了他,离奴也一定天天去大角观叫唤,扰得他寝食难安。”

    白姬拍了拍黑猫的头,“离奴忠心耿耿,我很感动。”

    离奴抹泪,“主人…”

    “离奴…”

    一龙一猫相对流泪,仿佛分别在即。后院中不时传来哗啦的水声,光臧、狻猊的嬉闹声,元曜的挣扎声。突然,“哗啦——”“砰咚——”一声闷响之后,光臧、狮火、元曜都大声嚎道:“哎呀,坏了,坏了。”

    白姬一愣,“发生了什么事?”

    离奴道:“离奴去看看。”

    黑猫飞奔去后院窥探,不一会儿,它回来了,欲言又止,“主人…这个…浴桶倒了,摔成了两半。”

    白姬的脸色唰地黑了,她怒不可抑地化作一条白龙,旋风般卷向了后院。黑猫想要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猫抖了一下毛上的水,坐在地上叹气,“唉,主人真的发怒了,牛鼻子和五公子要倒霉了…”

    不一会儿,后院爆发了一阵噼里啪啦和“白姬,救命——”“龙妖,你来得正好,本国师——”“姑姑,我错了——”的混乱声音。但是,一声震耳发聩的龙啸和“啊啊——”“啊——”两声之后,世界清净了。

    黑猫起身,走向后院。

    碧草凄凄,绯桃盛开,放在草地上的紫檀木浴桶碎作两半,热水泼了一地,光臧的道袍、鞋子、袜子乱放在地上,但是人已经不见了,狻猊也不见了。元曜全身湿透,抱着头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黑猫抬头,一条威风凛凛的白龙在缥缈阁上空盘旋,不时发出龙吟。

    黑猫问元曜,“书呆子,发生了什么事?牛鼻子和五公子去哪儿了?”

    元曜抱着头哭道:“白姬旋风般卷来,一道白光闪过之后,他们就不见了,八成是让白姬给吃掉了!太可怕了!你快去叫白姬把他们吐出来啊,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定——”

    黑猫抖了抖胡子,望向狂啸的白龙,咽了一口唾沫,“如果真被主人吃下去了,吐出来也只剩两堆骨头了。”

    元曜心中发苦,泪流满面。

    白龙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才施施然飘下来,又化作了舒袍广袖的白衣人,气定神闲。

    白姬站在一片狼藉的后院中,道:“啊哈哈,世界终于清静了。”

    元曜心中发苦,“白姬,你把光臧国师和狮火给吃了吗?”

    白姬撇嘴,“我才不会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我施了一个小法术,把他们送去另一个地方了。”

    元曜松了一口气,“什么地方?”

    白姬望了一眼碎裂的紫檀木浴桶,咬牙切齿:“一个能让他们接着沐浴的好地方。”

    离奴问道:“难道主人将它们丢去海里了?”

    白姬阴森一笑,没有回答。

    离奴、元曜虽然好奇,但也不敢细问。

    白姬道:“离奴,把后院收拾干净,轩之去拿一些朱砂到我房里来,必须要重新做一个结界,让光臧找不到缥缈阁。”

    离奴应道:“是。”

    元曜打了一个喷嚏,道:“好。”

    离奴又问道:“主人,这坏了的紫檀木浴桶怎么办?”

    “劈了当柴烧吧。”白姬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奴收拾后院,元曜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看见右肩上的伤口有些乌黑,心中害怕,想去找白姬讨一些龙涎抹上,但是想起昨晚白姬替他涂抹龙涎时的情形,又觉得男女有别,于理不合。

    元曜光着肩膀在大厅中徘徊,不知道该不该去找白姬抹龙涎。黑猫恰好经过,看见元曜肩上的伤口,吓了一跳,“哎哟,书呆子,你让厉鬼给抓了?坏了,这伤口上有尸毒啊!”

    元曜刚要开口,黑猫不由分说地蹿上了小书生的肩膀,露出獠牙,一口咬下去,鲜血四溅。

    “啊啊——痛死了——”元曜流泪惨叫。

    黑猫低头一看,笑了,“还好,血是红的。能感到疼痛,也是好事。我爹说,被厉鬼抓伤,会沾上尸毒,一定要先咬出红色的血,然后再抹上猫涎。”

    黑猫说着,“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在猫爪上,“啪——啪——”几爪子抹在了元曜的伤口上。

    元曜疼得流泪,他觉得右肩都快被离奴咬断了,想叫离奴住手,“离奴老弟,请住…”

    “哈哈,不用感谢爷。应该的。”黑猫打断了元曜的话,笑着跳下地,干活去了。

    元曜呆呆地站在大厅中,迎风流泪。

    

    第十三章尾声

    时光如梭,转眼又过了十天。白姬做了新结界,以防光臧和狮火闯来寻事。元曜丝毫没有感觉到缥缈阁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想大概这结界只对光臧和狮火有用吧。

    元曜很想知道之前白姬把光臧和狮火弄到哪里去继续沐浴了,但是他一问起,白姬只是嘻嘻地笑。

    离奴把光臧留下的道袍、靴子、玉冠、拂尘拿去当了三吊钱,分给元曜一吊。元曜觉得拿了有违君子之风,但是不拿又怕离奴生气,就把这一吊钱偷偷地施舍给路上遇见的乞丐了。

    白姬心情不好,因为为了牡丹衣,她先后损失了一套千峰翠色瓷杯,一只秘色雀纹瓶,一个紫檀木浴桶,半盒醍醐香。元曜安慰她说,武后赐了六千两黄金,怎么也够买茶具、花瓶,浴桶,醍醐香了。白姬还是闷闷不乐,每天穿着男装去献福寺听义净禅师讲经解闷。元曜按照约定每逢单日陪她去听,不过也是在打瞌睡,经文完全没有听进去。

    这一天,元曜想起正是魏国夫人的祭日,就坐在青玉案边,铺开一张纸,研了一些磨,打算写一首祭诗烧给她。

    正是仲春,阳光明媚,屏风上的牡丹花繁艳而美丽。元曜想起魏国夫人的一生,心有所感,提笔而就。

    元曜写完最后一个字时,韦彦走了进来。

    韦彦笑道:“原来轩之在里面,我还以为今天缥缈阁没人。”

    元曜道:“怎么会没人?白姬在楼上睡觉,离奴老弟去集市买鱼了。”

    韦彦在元曜对面坐下,抢过了元曜刚写的诗,“哟,轩之在写诗,我瞧瞧。”

    元曜脸色一变,想抢回来,但是没有韦彦动作灵活。

    韦彦念道:“龙阁凤殿玉铃廊,火莲妖娆修罗场。绿鬓冷沾三月露,红腰香浸九宫霜。夜夜痴吟牡丹词,岁岁看花泪千行。独立西风又一年,多情总被无情伤。”

    韦彦脸色微变,“哗啦——”一声,撕了这张纸,揉成一团。

    元曜一惊。

    韦彦肃容道:“轩之,‘龙阁’‘凤殿’‘修罗场’这类的宫闱之词岂能乱写?也是我看见了,万一被别有用心之徒看见,告你一状,你就有入狱之灾了。以后,万万不可再写了。”

    元曜心中发苦,这是写给魏国夫人的祭诗,纵观魏国夫人的一生,怎能少得了宫闱内容?再说,待会儿就会拿去烧掉了,哪里会让别人看见?不过,他也不好解释,只能道:“丹阳教训得是,小生以后不写了。”

    韦彦道,“说起宫闱,最近宫里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什么笑话?”元曜好奇。

    韦彦笑道:“事情和大角观的光臧国师有关…”

    十天前的下午,——正是牡丹衣事件解决的第二天的下午,白姬、元曜离开大明宫以后,武后处理完一些政事之后,准备去仙居殿沐浴。武后刚摆驾到仙居殿,几名先入温泉做准备的宫女就尖叫着跑了出来,“啊啊——有妖怪——”“好可怕——”

    宫女哭诉道:“禀天后,一名披头散发,全身赤裸的男子和一只金色的狮兽从天而降,正泡在温泉里。”

    武后震怒,让金吾卫去捉男子和狮兽。金吾卫得令,蜂拥入仙居殿。但是,金吾卫尚未进去,一只喷火的狮兽疯狂地冲出重重包围,驮着用手遮着脸的男子一溜烟冲去大角观了。

    男子吼道:“笨蛋!不要直接回大角观啊!先出宫绕一圈再偷偷地回呀!”

    狮兽道:“反正要回大角观,出去绕一圈多麻烦。”

    上官婉儿醒悟过来,“天后,是光臧国师,他回来了…”

    武后道:“听声音倒是像,但这人长着头发…”

    狮兽拐了一个弯,驮着光臧飞驰出宫了。金吾卫要去追赶,武后拦住了,“罢了,随他去吧,反正最后也会回大角观。”

    远处的半空中,再一次传来光臧的怒吼,“笨蛋!不要去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啊,本国师还光着身子呢!!”

    上官婉儿一头冷汗,道:“天后,国师似乎越来越靠不住了…”

    武后笑了,道:“大智若愚,乃是高人之智慧。放眼大唐,没有比他更忠心可靠,能为哀家所用的术士了。”

    元曜听韦彦说完,吃惊地张大了嘴。原来,白姬说的把光臧和狮火送去可以继续沐浴的好地方竟然是仙居殿。这条龙妖也太坑人了。万一当时武后正在沐浴,只怕光臧就会当场被处死吧?

    元曜问韦彦,“光…光臧国师最后怎样了?没被天后处罚吧?”

    韦彦道:“国师爱面子,不承认骑着狮兽从仙居殿逃跑的男子是自己,他说自己是光头,而那人长着头发,绝不可能是自己。天后也没有深究。国师献给天后三株驻颜的瑞草,天后很高兴,夸奖了他的忠心。”

    元曜迷惑地道:“国师的头发…”

    韦彦神秘一笑,“我从一个大角观的小道士口中听说,国师自己剃了头发,扮作光头。为了保持光头,不惹人怀疑,头发稍微长出,他就得含泪剃掉。”

    “熬了一千年好不容易长出了头发,可还是要扮光头…”元曜十分同情光臧。他同时又有些担心,白姬连番捉弄光臧,不知道他会不会惦记着找白姬报仇雪恨。

    元曜去沏了一壶茶,和韦彦闲聊。

    快到正午时,白姬飘下来了,见了韦彦,笑道:“韦公子又来买宝物。”

    韦彦笑道:“今天不买。我府上的牡丹花开了,我打算下午带轩之去饮酒赏花。”

    白姬打了一个呵欠,“今天轩之不外借,下午他要和我去献福寺听义净禅师讲经。”

    元曜不想和白姬去听经,想和韦彦去饮酒赏花,但是又不敢多言。

    白姬瞥见了元曜郁闷的表情,眼珠一转,笑道:“但是,如果韦公子买下货架上的醍醐香,轩之下午可以跟你去贵府送香。”

    韦彦苦着脸道:“多少银子?”

    “十两。那可是一大盒哟。”白姬笑道。

    “明明被光臧国师用去了两把。”元曜以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嘀咕道。

    韦彦一展折扇,“十两银子?倒是比上次买便宜一些。”

    白姬笑道:“不是十两银子,是十两金子。”

    韦彦嘴角抽搐,“你还是去抢吧。”

    白姬笑了,“韦公子又说笑了。”

    最后,韦彦和白姬还价到五两金子,才带走了元曜。

    元曜、韦彦离去,白姬坐在青玉案边。她看见了韦彦丢开的纸团,探身拾起,展开,抚平,拼凑,才发现是元曜写给魏国夫人的祭诗。

    白姬笑了,“轩之真是一个傻瓜。不过,这诗写得还不错。”

    白姬拿了一个香炉,来到后院,对着大明宫的方向,将祭诗在香炉中烧化了。

    火焰燃尽,纸灰化作一串红色的牡丹花瓣,飞向了大明宫的方向。

    白姬站在碧草之中,望着飞花远去,喃喃道:“一世风月虚花悟,三生菩提般若梵。希望她勘破幻象,放弃执念,去往她应该去的地方吧。”

    一阵风吹过,碧草飘摇,飞花远逝,不可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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