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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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卫军中尉,飞机领航员)

不久前我得到了一枚奖章……是红十字会发的南丁格尔国际金质奖章。所有向我表示祝贺的人都惊讶地问:“你怎么能够把一百四十七个伤员背出来啊?在军报照片上的你是一个很娇嫩的小丫头呢。”其实还有人计算我当时可能救出了两百多人呢。我从来都没把这些记在脑袋里,我们那时还不明白数字的重要性。战斗在进行,人们在流血,我怎么可能坐下来记录我救了多少人?我从来没有预计过冲锋何时结束,只是在战火中爬啊爬啊,来来回回地救伤员。如果他身上中了一个弹片,我却要过一两小时才爬到他身边,那人家早就流尽了血,我等于什么都没做。

我身上三次受伤,还有大脑三次震伤。在战争中,有人梦想早日返乡,有人梦想打到柏林,而我只是在想,我能不能活到生日那一天,活到满十八岁。不知怎的,我很害怕自己会早早死掉,甚至不能够活到十八岁。我穿着男人的裤子,戴着男人的帽子。因为总是要用膝盖跪着爬行,身上还要背着沉重的伤员,我总是破衣烂衫。简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还有可能站起来在土地上直立行走,而不再爬行。这在当时只是个梦想!有一天师长不知为何来了,看到我,就问:“你们怎么还招这样的少年当兵啊?你们怎么把她留下来的?这样的孩子本来应该送去上学的。”

我记得有一次绷带不够了……那种机枪扫射的伤口非常严重,用尽了所有的急救包也不够。我就把自己的内衣撕了下来,又转身向小伙子们请求:“脱掉你们的内裤和背心吧,我的伤员都要死了。”他们都脱掉内衣内裤,撕成碎条。我看着他们也不觉得难为情,就像和哥哥们在一起,我就像个小男孩生活在他们中间。我们行军时,都是三个人手臂挽在一起,中间的一个就可以睡一两小时。然后我们再换一个人到中间。

我一直打到了柏林,在德国国会大厦上写下几个大字:“我,索菲娅·孔采维奇,来到此地,是为了消灭战争。”

我看到无名烈士墓,都会在墓前下跪。在每一个无名烈士墓前……都只是下跪,不说一句话……

——索菲娅·阿达莫夫娜·孔采维奇

(步兵连卫生指导员)

姑娘的尖叫和水手的迷信

我听人说过……语言,就像毒药……语言,就像石头……还说,男人的愿望就是为国家去战斗。可要是女人也去杀人呢?!那就不是正常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女人了吗?……

不对!一千个不对!不,其实这也符合人性的心愿。战争已经爆发,我依旧过着正常的生活,女孩子的生活……但女邻居收到了一封信,她的丈夫受伤,躺在医院里。我就在想了:“他受伤了,谁会顶替他?”还有,下来了一个失去双臂的士兵,谁去顶替他?回来了一个失去双腿的士兵,又有谁去顶替他呢?于是我写信恳求接收我入伍。我们从来都受到这样的教育,说我们的国家如果没有了,我们就会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自小就学习热爱国家,赞美国家。一旦战争爆发,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去帮助国家。需要护士,我们就去做护士;需要高射机枪手,我们就去开高射机枪。

我们在前线是不是真的想和男人一样?起初我们真是非常想:我们把头发剪得短短的,甚至故意去改变走路的姿态,但后来就不行了,受不了!再往后,就好想化妆美容,宁可不吃白糖,也要节省下来,用它去浆白衣领。每次我们得到一锅热水可以洗头发时,那就是我们的幸福时光。经过长时间行军,如果发现了一片柔软的草地,我们就采集一些嫩草搓在腿上……您知道吗?用草可以洗身体……我们是女孩子,一定会有自己的特点……部队领导不会去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把腿脚都涂成绿色……当然,如果司务长是一位有年纪的男人,他就懂得这些,就不会从我们的背囊中拿走多余的内衣;但如果是个年轻司务长,他就一定会要求我们扔掉多余的衣服。其实对于姑娘们来说,有什么是多余的呢?我们每天总要换两次衣服嘛。我们就从被迫丢下的内衣上剪下两只袖子,实际上也只有两件内衣,也就是总共四只袖子……

——克拉拉·谢苗诺夫娜·吉洪诺维奇

(上士,高射机枪手)

战争之前我对一切和军人相关的事都喜欢……喜欢男人的事……我跑到航空学校去了解录取规则,对我来说,那就是全部的军人范儿。我还喜欢列队操练,喜欢一丝不苟的动作和简洁有力的口令。不过航校的答复是:“先读完十年级再说。”

战争爆发了,以我的性格和激动程度,当然是不能坐在家里的。但是人家不让我上前线,怎么都不让去,因为我才十六岁。兵役委员这样说,如果战争才刚开始,我们就把这样小的孩子送上前线,把未成年的女孩子送到前线,敌人会怎么想我们啊。

“我必须上阵杀敌。”

“没有你们,敌人照样会被粉碎。”

我企图说动兵役委员,说我的个子很高,没人会以为我十六岁,一定以为我挺大的啦。我还赖在兵役委员的办公室不肯离开:“您就写我是十八岁,不是十六嘛。”“你现在是这么说,以后你会怎么想我啊?”

确实,战争结束后我就不愿意了,这时候仅凭着一种军事专业是到哪儿都行不通的,最好是除去自己身上的全部军人味道……至今我都还是很讨厌军裤,就算是到森林里去采蘑菇、采野果,我也不愿意穿长裤,我就是想穿戴正常女人的衣物……

——克拉拉·瓦西里耶夫娜·冈察洛夫

(列兵,高射机枪手)

我们立即感受到了什么是战争……在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就有“买家”出现在我们校园,我们把那些从重新整编部队来招兵的人称为“买家”。这些“买家”都是男人,完全能够感觉到他们很同情我们。我们的一双双眼睛直盯着他们,但他们却用另一种眼光看我们。我们从队伍里冲出来,以为越早显示自己,就越能被发现和招收,可是他们都看腻了,只要扫我们一眼,就知道该把我们往哪儿发送。他们心里全都有数。

……

我们团是个男人团,第八百七十远程轰炸机团,只有二十二个女的。我们回家拿了两三套衣服,不许拿很多。我们在路上遭到敌机轰炸时,只能在原地找地方躲避,或者逃到来得及跑去的地方。男人们都到了中转站,他们在那里换上军装。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只发给了我们裹脚布,我们就用这些布缝制了内裤和胸罩。领导知道之后还大骂了我们一通。

半年过后……由于超负荷压力,我们已不再是女人了……我们停止了月经……生理周期受到破坏……明白吗?我们很害怕!担心自己永远不再是女人了……

——玛丽亚·涅斯特尔洛夫娜·库兹敏科

(上士,枪械员)

我们是有追求的……我们不愿意人家这样说我们:“哈,瞧这些妇女!”我们比男人更加努力,还必须证明自己并不比男性差。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还是傲慢而居高临下地对待我们:“这些小娘们儿也去打仗了……”

如何去做一个男人?成为男人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想法是一回事,我们的自然属性又是一回事。我们有生理特点……

那次我们行军……一共二百多个姑娘,后面跟着二百多个男兵。天气酷热,急行军三十公里,三十公里啊!我们在前面走,就在身后沙土上留下红色斑点……红色的痕迹……呶,这些事情……是我们的那个……怎么能藏得住呢?后面那些男兵们就跟着这些印记,却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不朝脚底下看……我们的裤子晒得就好像破裂的玻璃筒子,出现裂痕的玻璃那样。有伤口的那里,一直散发出血腥味。那时候不发给我们任何女性用品……男兵们在灌木丛晾晒他们的衬衫时,我们就在一旁悄悄看着,抽空就去拿走两件……他们后来猜到是我们干的,就笑道:“司务长,再发给我们一件衬衫吧,女孩子把我们的偷走了。”包扎伤员的棉花和绷带不够了……但那不是因为伤员……女人的衣物两三年之后才有的,我们就一直穿着男子的裤子和衬衫。行军时都是穿着大靴子!脚很受折磨。有一次行军……前往一个渡口,那里有渡轮在等待。可是我们到了渡口,突然遭到敌人轰炸。轰炸很厉害,男兵们纷纷跑去藏身,又喊着叫我们过去……可是我们没有听到炸弹,没有遭遇过轰炸,我们反倒纷纷向河边跑,跑到水里……下水!下水!我们只能坐在河里,全身都湿透了……冒着横飞的弹片……但是这样又不敢起身,羞怯简直比死还要可怕。一些女孩就被炸死在水里了……

也许那是第一次,我想成为一个男人……第一次……

终于,我们胜利了。头几天我走在大街上还不相信已经胜利了,坐在桌子旁也不相信已经胜利了。后来才相信真的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玛丽亚·谢苗诺夫娜·卡利贝尔达

(中士,通信兵)

当时我们已经解放了拉脱维亚……部队驻扎在陶格夫匹尔斯城外。这天夜里,我刚刚准备躺下睡觉,听到哨兵在对什么人大声喝道:“站住!谁在那里?!”过了正好十分钟后,有人把我叫起来去见指挥员。我去了指挥员的掩蔽部,里面坐着几位我们的同志,还有一个穿便服的男人。我清楚地记住了这个人,因为那些年间我看到的男人都是只穿军装和军大衣,这位却是穿着毛绒领子的黑大衣。

“我需要您的帮助,”这个男人对我说,“我的妻子在距离这里两公里之外,她正在待产,现在孤身一人,那个房子里再没有人了。”

指挥员对我说:“那是在中间地带。您自己知道,那并不是安全区。”

“有妇女在分娩。我一定要帮她。”我答道。

上级给我派了五名冲锋枪手。我在背包里装满了包扎材料,还随身带上一团最近才发给我的新法兰绒绑腿布。我们出发了,周围一直有炮击,弹着点忽近忽远。森林里漆黑一片,连月亮都看不见,最后终于看到一个房子的轮廓。这是一个小木屋,我们走进去,只见一名女子趴在地上,浑身衣衫褴褛。她丈夫马上去放下窗帘,两个冲锋枪手留在院子里,两名守在门口,还有一个为我举着手电筒照亮。女人勉强克制自己的呻吟,她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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