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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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晚找过你。”

“没错。”

“什么时候?”

我试着回想:“我大约八点离开旅馆,十点过后不久回来。那口信已经在等着我、但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留的。按说前台该把时间写上。但他们常常敷衍了事。总之。留言条我八成已经丢了。”

“没有保留的必要。”

“是啊。知道她打来就好,留着干嘛?”

他盯了我好久。我看到他深棕色的眼睛里闪着金点。他说:“操,我不知道怎么办。这不像我。大部分时候我至少以为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什么也没说。

“你是我的人,因为你帮我做事。但我看只有天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钱斯?”

“妈的。”他说,“问题是,我能信任你多少?我老在想,我到底还能不能信任你。我是信任你。毕竟。我把你带到我家,老兄。我可从没带别人去过我家。我他妈的干嘛那么做?”

“不知道。”

“我是说,我想炫耀吗?我是想跟你说,瞧这黑鬼的格调够高吧?或者我邀你进去,是要你看看我的灵魂?妈的,不管怎么说,我开始以为真的可以相信你。但这样做对吗?”

“我没法帮你做决定。”

“嗯。”他说,“是不能。”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巴,“我昨晚给她,桑妮,打电话打了几次,跟你一样,也没人接听。呃 ,好吧。那无所谓。没开答录机,那也没什么,因为有时候她会忘了接插头。然后我又打过去,一点半,或许两点,还是没有回答,所以我就开车过去瞧瞧。当然我有钥匙。那是我的公寓。为什么我不能有把钥匙?”

我开始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但我让他自己讲。

“呃,她是在那儿。”他说,“她还在那儿。你明白吧,她已经死了。”

第二十二章

“我习惯检查她的药柜子。”他说,“只是反射动作。你知道?一般只有治她花粉热的。可我昨晚打开这个抽屉,里头竟然摆得像个药铺子。全是处方药,”

“什么东西?”

“我也没每个标签都看,不想在敏感的地方留下指印。照我看,大部分是镇静剂。凡立恩(Valium),力比安(Librium ) ,伊拉维(Elavil),还有像斯康那(Seconal)这类的安眠药。外加两瓶兴奋剂,叫什么力塔林(Ritalin)。但大多是镇静剂。”他摇摇头,“有些东西我从没听过。得问医生才知道。”

“你以前不知道她吃药?”

“从没想到。来,瞧瞧这个。”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只梳妆台抽屉,以免留下指印。“瞧。”他指着说。抽屉的一边,在一叠折好的毛衣旁,竖着两打左右药罐子。

“只有药瘾很重的人才会这样。”他说,“怕得不敢出门的人。可我被蒙在鼓里。真比我恼火,马修。你看过那纸条吧?”

纸条搁在梳妆台,压在一瓶古龙水下。我用手背轻轻推开瓶子,拿着纸条走到窗口。她是用棕色墨水写在灰色纸上。我想在合适的光线下读它。

上面写着:

金,你很幸运。你找到某人代劳,而我得自行解决。

如果我胆大我会跳窗。我可以坠到一半改变主意然后笑完另一半距离。但我胆子不够而刮胡刀片又不能用。

希望这回我服得够多。

一切都是徒然、美好时光已经耗尽。钱斯,抱歉。你带我见识美好时光,但一切皆成过去。棒球打至八局人群都已散尽,所有欢呼已成幻影。比分多少又有谁在意?

疯狂世界无路可逃。她紧紧抓住铜环,结果手指变绿。

无人愿意为我一掷千金。无人愿意与我共结连理。无人愿意救我一命。

我已倦于微笑。我已疲于奔命;美好时光已成过去。

我站在窗旁,眺望对面隔着哈得逊河的泽西市关际线。桑妮生在也死在一栋叫做林肯景观公园的摩天公寓大楼,三十二楼。虽然除了大厅的棕榈盆景以外,我看不到任何公园迹象。

“林肯中心就在下面。”钱斯说。

我点点头。

“应该让玛丽·卢住在这儿的。她喜欢音乐会,走路就可以过去。问题是,她以前住在西区,所以我想把她搬到东区。这是我这行该做的事,你知道。可以扭转她们的生活形态,立即见效。”

我对拉皮条的哲学没有多大兴趣。我说:“她以前也这么干过?”

“自杀吗?”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试图自杀。她写着:‘希望这回我服得够多。’是不是有一次她服得下够多?”

“我认识她以后都没有啊。几年了吧。”

“她说刮胡刀不能用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我走过去,检查横过她头部的那只手臂,果然腕部有道明显的疤痕。另一只手腕也是一样。我站起来,再看一次纸条。

“下一步是什么,老兄?”

我掏出记事本。把她写的逐字抄下然后用一张面巾纸擦掉我留在纸条上的指印,把它放回原位,再用古龙水压住。

我说:“再说一次你昨晚做了什么。”

“就是我已经跟你说过的啊。我打电话给她,感觉有点古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就来了。”

“几点?”

“两点过后。我没注意到底几分。”

“你是直接上楼?”

“对。”

“门房看到你?”

“我们算是点过头。他认识我,以为我住这儿。”

“他会记得你吗?”

“老兄,我不知道他会记得什么、忘记什么。”

“他只是周末来,还是也上礼拜五的班?”

“不知道。这有必要弄清楚吗?”

“如果他每晚都来,他也许记得见过你,但不记得时间。如果他只上礼拜六的班——”

“我懂了。”

小厨房里,一瓶乔治伏特加立在水槽台上,还剩一寸深的酒。旁边是盒一夸脱装的柳橙汁,空的。水槽里那只杯子装着看来像是这两种液体的混合物,但所剩不多,她的呕吐物闻来也有那么一丝柳橙味。要拼凑这些线索其实不需要什么侦探头脑。药片配上强劲的螺丝刀鸡尾酒灌下去,药性的确会因为酒精而大大增强。

希望这回我服得够多。

我必须勉强压抑想把剩下的伏特加统统倒掉的冲动。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钱斯?”

“不知道。没注意时间。”

“出门时和门房讲过话吗?”

他摇摇头:“我走地下室,由车库出去。”

“所以他应该没看到你。”

“没人看到我。”

“那你在这儿的时候——”

“我说过了。我查过抽屉和柜子。我没碰多少东西,而且什么也没移动。”

“你看了纸条?”

“嗯。不过只是顺手拿来看看而己。”

“打过任何电话吗?”

“打到我的服务处说一声,也打给你。可是你不在。”

对,我不在。我当时正忙着在大楼北边的一条小巷子打断一个男孩的腿。

我说:“没打长途电话?”

“就这两个电话,老兄。那可真称不上‘长途’。你能从这儿把一块石头扔进你的旅馆。”

昨晚打电话找不到她,我其实可以开完会后马上过来,当时她也许还有口气。我想像她躺在床上,等着药片和伏特加起作用,让电话铃不断响着。门铃她会不会也同样不管?

也许。或者她当时可能已经人事不知。但我怎么没想到出了差错?实在应该鼓起勇气,破门而入,或许可以及时挽回一命……

是啊,一定的。如果我不是生得太晚,也许还可以从该死的毒蛇口里抢回埃及艳后一命。

我说:“你有这地方的钥匙?”

“我有她们每个人的钥匙。”

“这么说你可以自由进出。”

他摇摇头:“她里头用链子拴上,所以我才知道不妙。我开了锁,门推开两三寸后被链子卡住,我马上知道出了问题。我撞断链子闯进来,心里明白事态严重。”

“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挂上,回家。”

“我想过。”他注视看我,表情不像先前冷硬,“知道吗?看那锁链拴上,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自杀了。那是我的直觉反应。撞断锁链是因为我想到或许还来得及救她。可是太迟了。”

我走向门口,检查链子。链子本身没断,只是链扣被整个扯下。刚才进门时,我完全没有注意。

“这是你进来时撞开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你进来时,链子有可能没挂。你可能是进来后才把它上紧,然后撞断的。”

“我为什么这么干?”

“这样可以弄得就像你进来之前门是反锁着的。”

“门确实反锁着。我不用耍这样的花招,我并不知道你会从哪来。老兄。”

“我只不过想确定你到的时候,她的确是反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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