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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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文摇摇头:“她看到你会不高兴。”

我微笑看着手中圆柱杯的琥珀色冰啤。

门铃又响起,访客显然摁得很用力。鄂文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应门。他一消失,我立刻钻入浴室,躲在铝金色的肮脏百叶窗后方,从门缝偷窥鄂文那张宛如鱼的臭脸。

门口出现一个人高马大,胸脯丰满,看起来像斯拉夫裔的女人。她穿着天然羊毛织的笨重毛衣,紫色的宽松长裤,高跟的黑色鞋套,鞋套的折边还是波斯羔羊毛。头上戴的帽子跟鞋套是同一款。她张口说出的字句遇到冷冽空气,凝结成一团团白雾,但我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鄂文的声音则沿着寒冷的走廊飘回我的耳边。

“对不起,欧嘉……我在工作,欧嘉……没有,我没这么想,欧嘉。”这位女士的红唇动个不停,字句化成白烟,飘浮在门边那棵光秃紫丁香的枝丫之间。终于,“再看看吧,欧嘉……再见,欧嘉。”

我自叹不如地看着这位女士胸前那一大片被羊毛覆盖,宛如西伯利亚大草原的无垠胸脯,从我眼前一英寸一英寸地后退,逐渐消失在嘎吱作响的木制楼梯间,而她那双活跃的双唇,似乎蒙上了西伯利亚的悲情酸楚。

“我看,你在剑桥一定有数不清的艳遇。”我以爽朗的语气对鄂文说,同时用一根针插入蜗牛里。剑桥这地方有很多坚守法式风的餐厅。

“我这人啊,”鄂文谦虚地浅笑道,“好像真的很有女士缘。”

我拿起空的蜗牛壳,喝掉里面的绿色香草汁。我不晓得这样做是否会失礼,但在疗养院吃了好几个月健康无味的食物,我渴望奶油的滋味。

我在餐厅打了公用电话给诺兰医生,请她准许我在剑桥和琼恩住一晚。当然,我不确定晚餐后鄂文是否会带我回他家过夜,不过我想,他拒绝了那位斯拉夫女士──另一位教授的太太──对我来说应该是个好兆头。

我仰头灌下一杯圣乔治葡萄酒。

“你蛮爱红酒喔。”鄂文观察到了。

“我只爱圣乔治。我想象他……屠龙……”

鄂文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曾想过,我的第一个人非得聪明有才气,这样才能赢得我的敬重。鄂文二十六岁就当上教授,又有天才儿童那种白皙无毛的肌肤,正投我所好。另外,我还需要性经验老到的人来弥补我的青涩,而鄂文的女人缘更确保他是上上之选。再从安全性来看,我要找的是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会有瓜葛的人──就像传说中,部落会找处理公众事务的客观人士,如祭司之类的,来帮助女孩完成初夜。

夜幕低垂,我很确定鄂文是不二人选。

自从知道巴帝·魏勒的恶行劣迹后,童贞就成了我肩颈上的沉重负担。长久以来,我守贞至上,甚至养成了誓死捍卫贞操的习惯。为了巴帝·魏勒,我守了五年的贞,现在受够了。

回到鄂文的住处,他把我搂入怀中,将酒醉醺然,全身软绵绵的我带入漆黑的卧房,这时我才口齿不清地对他说:“鄂文,我想我该告诉你,我还是处女。”

鄂文笑着把我抛在床上。

几分钟后,他惊呼连连,我这才知道他刚刚并没把我的话当真。我心想,还好我装了避孕器,否则晚上带着醉意,我一定无心采取那些麻烦的必要措施。我赤条条地躺在鄂文的粗毛毯上,欣喜若狂地等着感受奇妙的新境界。

但我感觉到的,只有令人吃惊的剧痛。

“好痛。”我说,“本来就会痛吗?”

鄂文没回答,一会儿后才说:“有时候会痛。”

没多久,鄂文起身,走进浴室,我听见哗啦哗啦的冲澡声。不晓得这一切是否在鄂文的计划内,或者我的处女身份在某方面妨碍了他。我很想问他,我是否仍是处女,但整个人好乱,开不了口。忽觉两腿间有一股暖流,我怯怯地伸手去摸。

举起手,就着浴室传来的光线,我看见手指呈红黑色。

“鄂文,”我紧张地说:“给我毛巾。”

鄂文腰间系了一条浴巾,缓缓回房,扔给我一条小毛巾。我将毛巾塞到两腿间,立刻抽出来,果然被血染深了一大半。

“我流血了!”我震惊地坐起身。

“喔,这很稀松平常。”鄂文要我放心,“一会儿就没事。”

瞬间,那些故事浮上我的心头:新娘床单上的落红、而那些已非完璧的新娘则用红墨水胶囊来造假。我纳闷,会流多少血呢。躺下后,我抚着毛巾,忽然想到这血就是我要的答案。我不再是处女了。在黑暗中我漾起微笑,感觉自己融入了伟大的传统。

我偷偷地拿白毛巾的干净部分去碰伤口,心想,等血一停,就要搭最后一班电车回疗养院。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品尝我的人生新境界。可是拿回毛巾一看,又染黑了,还湿答答的。

“我……我还是回家吧。”我虚弱地说。

“不用这么急。”

“我想我还是走好了。”

我跟鄂文借那条毛巾,将它当成绷带裹在腿间,然后穿上汗湿的衣服。鄂文说要载我回家,可是我怎么可能让他把我载到疗养院呢?所以我从口袋掏出琼恩的地址。鄂文知道那条街,出门去发动车子。我的心好慌,没告诉他我仍在流血,只能默默祈祷血快点止住。

鄂文开车载我穿越积雪的荒凉街道,我感觉到两腿间的暖流渗出毛巾和裙子,沾到车椅。

车速放慢,巡过一间间亮着灯的屋子。我心想,还好我不是在住校或住家里的期间失去贞操,否则搞成这样,绝不可能掩人耳目。

琼恩来开门,一脸惊喜。鄂文抓起我的手吻了一下,交代琼恩要好好照顾我。

我关上门,背靠在门上,觉得失血到快要面无血色。

“怎么了,爱瑟,”琼恩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想,琼恩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血正沿着我的腿往下流,黏答答地渗入我那双漆皮的黑鞋里。搞不好就算我中弹,快要死掉,琼恩也会以她那双黑眸愣愣地看着我,期待我开口要杯咖啡和三明治。

“护士在家吗?”

“不在,她去卡普兰楼值夜班……”

“很好。”我挤出苦笑。又一摊血突破湿透的护垫,展开令人厌恶的旅程,奔向我的鞋子。“我是说……惨了。”

“你的样子好怪。”琼恩说。

“你最好去找医生来。”

“为什么?”

“快。”

“可是……”

她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我弯下腰,呻吟了一下,脱下一只购自高级百货公司“布鲁明黛”的黑皮鞋。我把这只被严冬摧残皲裂的鞋子举到琼恩那双睁大的圆眼前,将鞋子倾斜,看着她注视着从鞋里涓涓流出,滴到米色地毯的血瀑。

“天哪,怎么会这样?”

“大出血。”

琼恩把我半拖半拉到沙发上躺下,然后在我染血的脚下垫了几个枕头,往后退一步,质问我:“那个男人是谁?”

在那一刻,我有个很扯的念头,我以为如果我没全盘托出一整晚和鄂文干的好事,琼恩就不会帮我找医生,但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找,因为她要惩罚我。但我随即发现,她只听到字面意义,没去深思背后所代表的含意。她压根儿没想到我会跟鄂文上床。他的出现,只不过让她在见到我而兴奋惊喜之余,多了点刺眼的感觉。

“反正是某个人。”我说,虚弱地比出不想再说的手势。又一波血涌出,我惊恐地收缩下腹肌肉。“快拿毛巾来。”

琼恩跑出去,转眼就拿了一叠毛巾和床单回来。她像个动作敏捷的护士,脱掉我被血濡湿的衣服,最后碰触到我两腿间那条深红色的毛巾时,吓得倒抽一口气,但立刻帮我换上一条新毛巾。我躺在那里,努力让心跳变慢,因为每次心脏一跳,就涌出一股血来。

我想起在学校修的那门探讨维多利亚时期小说的恼人课程。那时期的小说经常描写女人难产,苍白高贵地死在血泊里。或许鄂文以某种细微的恐怖方式伤害了我,我若继续躺下去,就是等死。

琼恩拉来一张印度风格的矮凳,拿着一长串剑桥医生的名单,一个个拨打。第一个号码没人接。第二个号码接了,琼恩开始解释我的状况,但说到一半就打住,说声“知道了”后挂上电话。

“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是星期天,他只看常客和急诊。”

我想抬起手看表,但放在身侧的手重得跟石头一样,根本动不了。星期天──医生的天堂!上乡村俱乐部、去海边、跟情妇约会、陪老婆、上教堂、开游艇,每个医生都铁了心要当凡人,不当医生。

“拜托,那你就跟他们说,我的状况很紧急。”

第三个号码没人接。第四个,一听琼恩说是月经问题,立刻挂电话。琼恩哭了起来。

“听着,琼恩,”我费力地说,“打给本地公立医院,跟他们说是紧急状况,他们非得收我不可。”

琼恩振奋起来,打第五通电话。急诊室说,只要我到那里,一定会有医生来帮我。于是琼恩叫了辆计程车。

琼恩坚持陪我去。在车上,我绝望似的紧紧抓着新换上的毛巾。琼恩告知的目的地让司机加足马力,在破晓微明的街道上猛抄捷径,最后轮胎发出尖厉的刹车声,停在急诊处门口。

琼恩付钱时,我自己冲入灯火通明、人烟稀疏的急诊室。护士从白屏风后面跑出来,我简短地交代了来龙去脉。琼恩进来,眨着大眼睛,活像一只近视的猫头鹰。

急诊室的医生缓缓踱出来,我在护士的帮忙下爬上检查台。护士对医生耳语,医生点点头,开始解开我血淋淋的毛巾。我感觉到他的手指探进去摸索。琼恩像个军人,直挺挺地站在一旁,握着我的手。我不晓得她这种握法,是为了给我打气,还是让自己镇定。

“啊,好痛。”医生戳到某地方时,我痛得缩了身子。

医生吹起口哨。

“你是百万分之一。”

“什么意思?”

“我是说,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

接着,医生压低声音,简短地跟护士交代了几句,护士匆匆跑到边桌上,拿了几卷纱布和银亮的工具回来。“出血处可以看得很清楚。”医生弯腰说道。

“能缝补吗?”

医生笑了笑,说:“喔,可以的,没问题。”

房门传来敲门声,把我吵醒。已过午夜十二点,整间疗养院一片静寂。我想不出有谁这时间还没睡。

“请进!”我打开床边灯。

门咔嗒一声打开,一头利落黑发的昆茵医生从门缝探头进来。我惊讶地看着她。虽然我知道她是谁,偶尔在走廊上遇到也会点个头,但不曾真正跟她说过话。

她说:“葛林伍德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我点点头。

昆茵医生走入房间,静静地关上门。她穿着一尘不染的海军蓝套装──这种衣服她有好几套──V型领口的底下露出样式简洁的雪白上衣。

“抱歉打扰你,葛林伍德小姐,尤其三更半夜,可是,我想或许你帮得上忙。是琼恩的事。”

我心想,昆茵医生是要来怪罪我,说我害琼恩又得进疗养院吗?我不晓得那晚我们去过急诊室后,琼恩知道了什么,不过几天后,她就搬回贝尔赛斯楼,但仍保有进城购物的自由。

“能帮的地方我一定帮。”我告诉昆茵医生。

昆茵医生坐在我的床沿,面色凝重:“琼恩不知上哪儿去了,我们在想,或许你会知道。”

那一刻,我忽然想跟琼恩划清界限。“我不知道,”我冷冷地说,“她不在房间里吗?”

早过了贝尔赛斯楼的宵禁时间。

“不在。她今晚请假进城看电影,到现在还没回来。”

“有谁跟她去?”

“她自己去的。”昆茵医生沉默了一下,继续说,“你想得到她可能会去哪里过夜吗?”

“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我实在想不出波士顿的乏味夜生活能有什么事情让她耽搁。

昆茵医生摇摇头:“末班电车一小时前就开走了。”

“或许她会搭计程车回来。”

昆茵医生叹了一口气。

“你们跟甘乃笛小姐联络过了吗?”我说,“之前琼恩跟她一起住。”

昆茵医生点点头。

“那,有跟琼恩的家人联络吗?”

“她从不回家……不过,连那里也问过了。”

昆茵医生在我房间逗留了一会儿,仿佛可以从这静谧的房间里嗅出什么线索。“唉,也只能尽力找找看了。”说完这句,她就离去。

我关上灯,试图返回梦乡,但琼恩的脸飘浮在我的眼前,没有身体,笑得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笑笑猫。我甚至觉得黑暗中传来她窸窣的声音,但随即发现只是晚风拂过树梢……

天色一片霜灰的拂晓时分,又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我。

这次,我下床开门。

在我面前的是昆茵医生,她立正站着,像个虚弱的教练班长,但五官轮廓竟怪异地糊成一片。

“我想,该通知你一声。”昆茵医生说,“琼恩被寻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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