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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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嘛。雷佑胤倒台不在民意,也不在组织,他是死在贪污腐败上面的,而你林涛繁最大的优点是体察民情,深入基层,是天野干部中有名的泥腿子,人民群众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信任你这样的干部,因此我认为他们会支持你。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政治上不成熟,我说的政治应该加上引号。你一不送礼,二不走上层路线,甚至见了上级领导要么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要么躲到一边去干自己的工作,你虽然有时写些很有见地的文章发表在国家级报刊上,可是中央领导怎么能去提拔你这个天野市的市委副书记呢?中间隔的距离太远了。甚至还有些省领导认为该同志书生气太浓,不能胜任独当一面的地方大员。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自古文章误文人。我王步凡知道你有当好一个市长的才干,马疾风知道吗?不知道。这就是你在政治上的不成熟。如果这次机会你再抓不住,你就等着到人大政协去吧。”

王步凡这番话可以说把林涛繁的里里外外都说透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很有见地的人,现在在王步凡面前不得不很佩服地低下了头。最后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说:“士为知己者死,这次我听你王书记的,就拼一拼吧,我看天野的事情也只有我们这些人能做好,什么流氓花瓶之类的人物是指望不住的。”

王宜帆说:“我看县区这块没什么问题,就怕刘畅不配合。”

“刘畅精明着呢,老主子倒台了,能不找新主子,她会跟新主子唱对台戏吗?她听到风声就该来试探我的态度了,我也弄个‘尊重民意’来回答她,她还能听不明白。”

墨海说:“市直机关里也有不可靠的人呢,别从他们那里出什么问题。”

王步凡笑道:“你老墨一肚子怪话,对啥事都看不惯,唯独对民意是大力提倡的,只要牵涉到民意的事你就笑,一听说是官意你就皱眉头。当然墨海同志原则性很强,是个听党话跟党走的好同志,可你就是不想听腐败分子的话,不想听官僚主义者的话,你觉得谁不可靠不找谁不就行了。”

四个人都会心地笑了,一个代表民意选举的计划就这样诞生了。

14

三月十六日,省委副书记刘远超和省委组织部长井右序来到天野宣布王步凡的任命,并且说代理书记的公示时间是一个月,如果天野人民和广大党员干部认为王步凡同志是个称职的市委书记,那么他将被正式任命为天野市的市委书记,如果不称职,省委将考虑他的去留问题。

中午王步凡、林涛繁、王宜帆、文史远和宣传部长五人陪同刘远超和井右序吃饭,吃着饭王步凡就突发奇想:如果刘远超这次与乔织虹一同去澳门会是什么结果?乔织虹现在进去了,刘远超心中是什么滋味?乔织虹这一生可不可以说是葬送在刘远超手里了。他现在还爱她吗?她现在还爱他吗?她现在是否已经明白是刘远超害了她?还是仍然感激和庆幸此生遇到了刘远超?

在送别刘远超的时候,刘远超私下对王步凡说:“这次你能出任天野市的代理书记,是我在马书记面前力荐的结果,好好干,你是大有前途的。”

王步凡听了这话,知道刘远超是在他面前卖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离两会的召开只有两天时间了,突然从市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叶慕月与文史远在西郊湖幽会时,他们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女子,那个女子给叶慕月的脸上泼了硫酸,叶慕月面部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六十,正在天野医院治疗,有人怀疑作案人是魏酬情,公安局传讯她,她死不承认是自己作的案。文史远怕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就给向天歌打了电话,说他能证实魏酬情没有作案的可能,因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要写进严杀浮夸风这一条,他那天派魏酬情到北远县去搞调查研究了,并要求立即放人。

向天歌把文史远打招呼的事通过电话汇报给王步凡,并请示王步凡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王步凡在电话上说道:“向局长,怎么处理这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情,我不会表什么态,相信你会依法办事的,但一定要重证据。我觉得不能马上放魏酬情出来,在没有落实清楚之前她跑了怎么办?”

两会召开的前一天,这件事在天野市民中就传开了,说文史远同时拥有两个情妇,因两个情妇争风吃醋,其中一个给另一个脸上泼了硫酸,泼硫酸的魏酬情已经招供,公安局准备让检察院起诉她的伤害罪。这个消息对文史远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市长选举在即,他出了这样的丑闻,肯定对他出任天野市的市长不利。各县区的代表们已经进驻天道宾馆,私下里都在议论文史远的风流韵事。

吃过晚饭,王步凡准备接见各县区的代表团团长,强调一下按照上级的意图,选举省委钦定的市长候选人文史远为市长。尽管他心里边希望文史远落选,让林涛繁出任天野市的市长,私下里他也为林涛繁的当选做了一些工作,但是他是天野市的代理书记,在场面上他必须和省委保持一致,不然就会有人说他驾驭全局的能力很差,对他将来出任天野市的市委书记不利,但是那天马疾风的态度很明确,对天野选举市长的事好像要“听天由命”。有了马疾风的这个态度,王步凡也就有恃无恐了,即如文史远落选了,最起码马疾风不会说他没有驾驭全局的能力,因为文史远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得人心。

王步凡正准备给向天吟打电话让他召集各代表团的团长,突然接到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电话,说天野市公安局搞刑讯逼供,魏酬情明明是无辜的,现在却被屈打成招,定了故意伤害罪,让他务必亲自过问一下,甚至说他还等着要个明确的结果。

接了呼延雷的电话,王步凡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鬼。如果不是文史远怕影响不好,给呼延雷打了电话让他出面干涉,一个堂堂的省委副书记怎么会过问这样的小事。看来呼延雷是要死保文史远的。这样一来林涛繁出任市长的难度就增大了。根据有关规定,只要有十五名以上代表推举某个同志为市长候选人,他就有资格与组织上钦定的候选人一起竞选,但必须报经上级组织部门批准。那么即使有人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省委会不会批准?如果呼延雷出面横加干涉怎么办?当然,王步凡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落实呼延雷的指示,他只好给向天吟打了电话,让他出面与代表团团长们谈话,至于他怎么谈是他的事,也许他会真戏假演,那样正合王步凡的心意。他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天道宾馆来接他,说有要紧的事情。

向天歌接了王步凡的电话,几分钟后就赶到天道宾馆。王步凡上了向天歌的车说:“走,去看魏酬情去,呼延书记打来电话说你们搞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有这事没有?”

向天歌一脸愕然,他并不知道下边人是否刑讯逼供,就说:“不会有这事吧?怎么一个魏酬情还惊动了省委副书记?我看叶慕月被毁容这个事情十有八九是魏酬情干的,你想啊,她为了跟文史远结婚,把牛荃告进去了,还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现在文史远又要跟叶慕月结婚,她能不恨?最起码她有作案的动机和嫌疑,叶慕月也一口咬定她那天晚上把魏酬情认得很准。”

小车驶出天道宾馆后,王步凡说:“事情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现在叶慕月成了个大疤脸,文史远还能再要她?再说这个事情一旦闹大了,对文史远肯定不利,他现在必须保护魏酬情,只有这样才能息事宁人,不然魏酬情一旦翻脸,把他们之间的丑事抖搂出来,文史远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仅作风败坏这一条,代表们还能选他当市长?这个事情只怕咱们得听省委副书记的招呼啊。”

向天歌很气愤地说:“这位副书记管得也太宽了吧!”说完这话,小车已经进了天野看守所。王步凡和向天歌直接进了女所长的办公室,正好所长在值班,向天歌对所长说:“你去把魏酬情叫来,王书记要见她。”

所长急忙与王步凡握了手,说:“我这就去提她。”

所长出去后,王步凡并没有坐,他环视一下所长的办公室,屋里装修得很讲究,墙上还挂着《所长工作守则》,最别致的是她的座椅,上边的垫子是人工刺绣的,垫子上绣了个国徽图案。王步凡看见这个垫子就笑了:“天歌,这国徽怎么能坐在屁股下呢?”

向天歌摇着头说:“这个女人就是这种素质,我批评过她,她还强词夺理说,把父母赐给的血肉之躯置于最神圣的国徽之上,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公正执法,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王步凡笑道:“谎言再美丽也是谎言,她说的话你相信吗?”

向天歌道:“郑清源和左绣的死,我怀疑与她都有关系,可是省公安厅跟我打过招呼,说要我照顾好她,市委和省委对那件事也低调处理,我也只好不再细究。做人难啊,有时你还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太清醒。”

王步凡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王步凡知道是女所长返回了,就不再议论她。此刻一个穿着犯人衣服,蓬头垢面的女人出现在王步凡的面前,他几乎认不出是魏酬情。当魏酬情认出王步凡时突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王书记,你要为我做主啊,他们搞刑讯逼供,我受不了折磨只好认了,可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伤害叶慕月。你看这,你再看这,都是他们打的。”魏酬情说着把袖子挽起来,几个地方流着血,裤子拉起来后,脚上也流着血。

女所长听魏酬情这么一说,立即发怒了:“魏酬情,你还是人不是人?你胳膊上的伤是自己用嘴啃的,腿上的伤是自己踢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谁打你了?你把人指出来!”

“我没有血口喷人,这伤就是你们的民警打的,还人民警察呢,我看你们是一群国民党的警察,是土匪!”魏酬情这时候不哭了,用脏兮兮的手擦着脸上的泪水。

女所长气得脸色发白,又要说什么,王步凡止住她,然后问魏酬情:“魏酬情,既然你说自己是无辜的,怎么就承认了叶慕月被毁容是自己干的?”

魏酬情一时回答不上来。

女所长很愤怒地说:“王书记,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刚进来时她情绪很低落,我看过审讯笔录,这不,就是这一段。”女所长从抽屉里取出审讯笔录让王步凡看——

“魏酬情,你为什么要对叶慕月毁容?”

“我恨这骚娘们,我恨文史远,他们弄得我和丈夫离婚了,现在文史远又不要我了,他们不让我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让他们好好过,让文史远的市长当不成,我让叶慕月这个狐狸精变成丑八怪,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地狱吧。”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心中只有仇恨和对男人的失望。”

……

王步凡看完这段审讯笔录,女所长说:“王书记,这是公安局审讯魏酬情笔录的一部分,后来文史远的秘书要求探望魏酬情,探望之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还口口声声地大喊冤枉。”

王步凡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文史远从中做了工作,在魏酬情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她才开始翻供,可能叶慕月要变成一个牺牲品了。他摆摆手让女所长把魏酬情带下去。

魏酬情这时又装疯卖傻地跪在地上喊冤:“王书记,你是天野最廉洁、最清正的好干部,就像青天包大人那样,受人尊敬,被人爱戴,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魏酬情确实是冤枉的!”

等王步凡再一次摆了手时,女所长才命令两个看守把魏酬情带下去了。

魏酬情被带下去后,王步凡知道向天歌对文史远的看法不好,就故意说:“天歌,既然文市长派秘书来看过魏酬情,刚才呼延书记也打电话过问这个事了,连呼延书记都说魏酬情是被屈打成招了,我还能说什么?叫我看明天就放人吧,在没有新的物证和人证的情况下就不要再逮捕魏酬情了,她的行为也可能是自诬,现在有新的希望了,翻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女所长说:“照王书记这样说是公安局办错案了?”

王步凡笑道:“现在谁是谁非暂不争论,就按照呼延书记的指示放人吧,等以后你们有确凿证据的时候还可以再抓人嘛!”

王步凡回到天野宾馆,刚好遇上乐思蜀,就想起井然和边际他们几个去北京的事,问:“思蜀,几个老人去北京了吧?”

乐思蜀小声说:“去了,那天我借用夏侯知的车,是我把边际背上车的,又让乐乐开车送他们进京,他们可能是去找你岳父的同学,说不定是进京反映问题去了。”

听了乐思蜀的话,王步凡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岳秀山、成大业、边际和井然肯定是进京反映河东省存在的问题。这时温优兰挺着大肚子悄悄来到王步凡的身边说:“王书记,东方霞现在也在我家了,她们说想见见你,然后要到其他地方去。”

王步凡思考了一阵子,觉得乔织虹的被抓和河东省将来的大地震可能都会与这两个女子有关系,他觉得这时见她们有些不妥,一旦让人知道,会说乔织虹出事是王步凡一手导演的,还是不见为好。因此对乐思蜀说:“思蜀,你今天晚上就借辆车把东方姐妹送到南方去吧,不要再留她们在天野了,她们自身很危险,留下来对天野也不利,还是赶快送她们离开为好。就说我这也是为了保护她们。”又对温优兰说:“优兰,请你转告东方姐妹,我祝愿她们今后生活幸福。她们的事迹我和许多正直的人都会记在心中的,但是也只能记在心中。”

温优兰和乐思蜀都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王步凡就又想起东方姐妹,她们确实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但由于她们的做法是很特殊的一种,注定她们成不了反腐败英雄。

王步凡来到贵宾楼他还占用着的那套房子里,灯一亮墨海就过来了,小声对王步凡说:“下边十个县的代表们都主张选举林涛繁为市长,几个代表团的团长都主张推举林涛繁为另一个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竞争。”

王步凡问:“市委领导有几个分在东城区代表团?”

“市直这边有你和时运成,市政府那边有文史远等。”

“东城区不要管他,我在那个区正好可以避避嫌疑。走,咱们现在就到东城区代表团去。”

王步凡和墨海一到东城区代表团住的天道宾馆客房部六楼,远远就听到文史远正在小会议室里大谈施政方略,有很多人在为他鼓掌喝彩。见王步凡进来,大家又一阵鼓掌欢迎。王步凡和墨海坐下后王步凡大谈维护组织原则的重要性,并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允许欧阳颂事件在天野市重演,一定要按照组织原则办事,把省委已经钦定的市长候选人选为市长。

在离开的时候文史远一脸微笑地握住王步凡的手,握得很紧。王步凡感觉到他是在感激自己对他的支持。王步凡这时就想起“阳奉阴违”这个词,觉得自己一边在文史远面前落好,一边在背后捅他的刀子,不够光明磊落。又一想文史远是什么人?对君子要更君子,对流氓要更流氓,这好像是一位作家说的话。对文史远这种人,如果你以诚相待,那就不仅仅是不成熟了,简直是幼稚和愚蠢的农夫了,早晚要被毒蛇咬死。

回到天道宾馆门口,王步凡与墨海就分手了,他回贵宾楼去。走在路上王步凡才想起忘给呼延雷回电话了,于是他打通了呼延雷的电话:“呼延书记休息了没有?我王步凡呀!”

“没有,我刚散会走出会议室,你有啥事说吧小王。”

“我刚才亲自到看守所去了一次,我怀疑魏酬情有自诬的可能。她、叶慕月和文史远三个人的关系你知道吧?”

“我多少听说了一点儿。”

“魏酬情在极端失望的情况下,叶慕月被人毁容,公安局又把她当作嫌疑犯抓了起来,她为了发泄胸中的不快,就承认那个事情是自己干的。我经过仔细调查,认为证据不足,责令公安局放人,不过这事也不能怪公安局,是魏酬情自己承认泼硫酸是她干的。”

“这个事情就不要再深究了,只要把人放掉就行了。别的还有事吗?对啦,小王,你现在可是天野市的代理书记,不久就要当书记了,在这次市长选举中你可一定要把好关,掌好舵,再不能让欧阳颂事件在天野重演。”

“请呼延书记放心吧。”

挂断电话,王步凡直想笑。明明是呼延雷让他把魏酬情的事及时汇报,现在好像变成王步凡主动要向他汇报了。呼延雷只怕是最不想让王步凡出任天野市委书记的人,可是现在听他的口气又是那么的关心他。什么把好关,掌好舵,还不是侧方面强调一定要把文史远选举为市长吗?他不得不佩服呼延雷处事之圆滑,城府之深。

进了房间,王宜帆跟着进来了,说东方霞现在下落不明,莫妙琴又调到省里了,得道山开发办公室已经无人主持日常工作,为了使工作不受损失,问是否再派个新人去。

王步凡考虑再三没有合适的人选,就问:“宜帆,你觉得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王宜帆考虑了一阵子说:“你看这样行不行,老范现在只是个市长助理,也没有分什么具体工作,是不是让他兼个主任,把得道山开发办这副担子挑起来。”

王步凡想了想说:“这样也好,最近没有时间开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包括县里的领导也没有配齐,让他先工作,以后再下文件。只是我对他的能力有些怀疑。”

王宜帆点了点头又说:“我也是这么看待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哦,对了,林涛繁同志在代表团会议上讲了关于天野经济的发展问题很有指导意义,引起代表们的共鸣,都说他如果当了市长要比文史远强一百倍,我看他在县区代表心目中的威信很高,只怕这次市长选举非他莫属。”

王步凡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王宜帆走后,西城区区委书记刘畅像贼一样溜进王步凡的房间里,见王步凡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就没有敢说话,而是把王步凡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拿到卫生间倒掉,又给他换了热水,王步凡听着声音以为是温优兰回来了,睁开眼睛准备问东方姐妹的情况,才发现是刘畅,急忙说:“小刘你坐,这段时间工作干得不错,林书记说你们现在把西郊湖治理得很好,有时间我得去看看。”

刘畅灿烂地笑着,坐下后说:“王书记,我想向您汇报个事。”

“你说吧!”王步凡说罢又闭目靠在沙发上。

“文史远和魏酬情、叶慕月搞三角恋爱,市民们议论很多,代表们也对选举提出了建议,说他们要选林涛繁同志做市长,这个事我必须向您汇报一下,我怕违反组织原则。”

王步凡不急于回答刘畅的话,而是反问道:“小刘,你个人的意见呢?”

“我也赞成代表们的意见,只是怕违反组织原则。”

“组织原则不是允许代表联名推荐候选人的吗,这好像不违背组织原则吧?现在强调以法治国,强调尊重民意,咱们怎么能去压制民意呢?组织上把文史远同志定为市长候选人,他只是个候选人嘛,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市长了。就像我这个代理书记一样,还不是书记,只是个代理书记,其他人也可以做候选人嘛,至于谁当市长,这就要看谁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信了,我们不能压制民意啊!但是有一点,推举候选人可以,必须得到省委的同意,我的话你明白吗?”

刘畅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也善于揣摸领导的心理,听了王步凡的话她已经明白了:王步凡不可能明确地告诉她支持林涛繁。刘畅知道王步凡与文史远走的不是一条路,在乔织虹出事后,她一直找机会向王步凡靠拢,而文史远多次约见她,她都以工作忙为由拖着没有去见。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这次她能把支持林涛繁当选市长这件事办好,她不仅能坐稳西城区区委书记的交椅,到下届市政府换届时她还有可能跻身于市领导的行列之中,她要赌一把,率先把林涛繁作为市长候选人的事提出来。于是说:“王书记,我知道各县代表都有这个意向,我准备联络百名代表推举林涛繁同志为另一名市长候选人,然后提交大会主席团。”

王步凡没有表态,他抽了一支烟,一直等到刘畅坐不安宁时才说:“刘书记,这是你作为西城区代表团团长,一个人大代表的权力,我不想说赞成,也不能说反对,因为我毕竟是省委指定的代理市委书记。在此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有你的权力,我有我的义务,你的权力就是代表民意,而我的义务就是服从组织。你的意图实现了,小而言之,是林涛繁主政的市政府的功臣,大而言之,是代表了天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可是你也要为你的行为考虑好后果,一旦文史远同志当选市长,我这个代理书记代理一段之后,拍屁股走人,你会是什么后果?只怕连个西城区的区委书记也干不成了。”

听了王步凡的话刘畅吓得脸色苍白,一阵一阵的不安。她偷眼去观察王步凡,他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镇定自若,就像个胸有成竹的算命先生。刘畅又开始揣摸王步凡了:如果他没有得到上级什么人的暗示,听了她刘畅的话会很吃惊的,毕竟还是组织上说了算,在全国各地真正民主选举上的市长有几例,不都是组织上钦定了人选,然后让代表们履行一下公事了之?这样选上的市长你说是代表了民意也可以,因为人大代表是从人民中选出来的,他们本身就代表着人民群众的利益。你说他不民主也可以,因为人选是组织上钦定的,不是人大代表们推荐的。刘畅毕竟是在乔织虹身边工作过的人,她对河东省的一些内幕也略知一二,文史远是呼延雷的亲信,刘远超是乔织虹的后台,那么王步凡的后台是谁?刘畅不知道。她的脑子在急速运转。她再次偷眼观看王步凡,他仍是笑眯眯地背靠在沙发上,像一尊闭着眼的大佛。她这时突然记起王步凡到北京搞书法展的事。她曾听乔织虹说过王步凡的岳父与一个副委员长是同学,谁的后台硬也硬不过王步凡。在天野那么多正厅级和副厅级干部,与省委领导有关系的大有人在,而与中央领导有关系的怕只有王步凡了。既然王步凡与中央领导有关系,肯定与马疾风也有关系,即如马疾风斗不过呼延雷,只怕王步凡的市委书记是当定了。只要中央有人给他做主,谁还敢动王步凡一个指头?王步凡与林涛繁的关系又那么好,他肯定想让林涛繁当市长,而不想让文史远当。刘畅把王步凡的背景考虑过之后说:“王书记,我想好了,我刘畅这次是豁出去了。如果成功了,就为天野选举出一位能够带领我们致富奔小康的好市长。如果失败了,我情愿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哪怕是削职为民我也认了。在此我要声明一点,我所做的一切是我的权力,是一个人大代表的权力,并不是受任何组织和任何个人指使的。”

王步凡突然睁开眼睛,像一头刚刚睡醒的雄狮,但是这头雄狮不是要吃人的,好像是在瞭望广阔的草原。王步凡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刘畅的脸上,而是透过窗户在欣赏那个弯得像柳叶的月亮,接着就吟起了词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刘畅,我总在想,初二三月儿尖这句话,月儿尖与月儿圆是两种不同的美,一轮圆月照九州,那是一种圆满的美,可是圆满之后月亮就开始亏了,不如初二三的尖月好,尖月充满希望,它会一天比一天完美,正像我们的国家,虽然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是我们的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美,你说是吗?”说完这话王步凡才把目光落在刘畅的脸上。

刘畅笑道:“王书记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他看王步凡又把目光移向窗外,注视那弯快要沉入得道山的月亮,又很顽皮地说:“王书记,我现在才明白‘王顾左右而言他’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王步凡仍看着那弯月亮说:“明白比糊涂好啊。古人说温若处子,动如狡兔,在此我不得不警告你,该温若处子的时候就温若处子,该动如狡兔的时候就动若狡兔,火候一定要把握好。明天大会就要召开了,上午是文史远同志作政府工作报告,下午是分组讨论,你所谈及的问题,事先要准备好,到分组讨论时,再向大会主席团提出来,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

刘畅是个权力欲极强的女人,她这次要赌一赌了。就点点头说:“另外推荐候选人应该在什么时候最合适,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是会前?还是会议召开之后?这个我吃不准。”

“这个事我也是头一次遇到,雷佑胤竞选市长那阵子事先没有向组织上打招呼,是直接选上的,可惜他有经济问题,弄巧成拙了,所谓福为祸所倚,祸为福所依。林涛繁同志与雷佑胤是不一样的,不过这个事你最好去找向主任,这个事情我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甚至我还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畅对着王步凡笑了笑起身告辞。王步凡也没有送她,仍在欣赏那弯月亮,可惜它一眨眼的功夫就隐在得道山里了,天上只剩下几颗明亮的星星。他不知道自己将成为一颗明亮的星星,还是要变成一颗暗淡的星星。

以往在这个房间里总有温优兰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今晚没有再见到温优兰,她没有给他开房门,也没有给他倒茶水,他就有些失落感。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离不开女人的男人,只不过自己还有理智。想起来女人,他才觉得自己该回家了,叶知秋也许正在家中看着言情小说等他呢。

在回家的路上,王步凡忽然想起得道山上那个得道真人说的话:宦海凶险顾左右,乌云暴雨不长久。山远桥断疑无路,天野茫茫凡人留。如果硬从字面上理解,雷佑胤和侯寿山皆已毙命,乔织虹和文史远前途未卜,而一个“凡”字如果谐音的话应该把林涛繁的“繁”字和王宜帆的“帆”字也算上,这样一来老道士的话还真有点儿道理。尤其是他警告乔织虹“好出门不如懒在家”,还真让他说准了,如果乔织虹不去澳门豪赌,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天野,也不会出事。不过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尽管道士的话一一应验了,他还是只信主义不迷信。道士也是人民中的一员,道士的话也许正是天野人民的心声,或者说道士是个很有远见的人,把天野官员的情况已经吃透了,因此事先给他们下了定论。

闻过喜写了一篇《假如我是市长》的文章,准备《天野日报》上发表,报社有人把文章内容透漏给文史远了,让文史远在愤恨谩骂之余坐不住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呼延雷采取组织行动,要么遏制林涛繁参与市长竞选,要么把林涛繁调离天野市,让他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顺利当选市长。于是文史远下午向主席团请了假来省城拜见呼延雷,可惜省委正在开会,马疾风让大家都关了手机,因此一个下午文史远也没有见着呼延雷,只有到晚上再去呼延雷的家里见他。

在文史远往省城之前,王步凡已经于午饭后主动来找向天吟。向天吟自从当上人大常委会主任之后,也搬到老地委的旧式房子里居住,他与王步凡不住一排,住的是李直原先的房子。李直不当人大常委会主任了,看着别人总有些不顺眼,别人看他就更不顺眼,于是他主动搬到桃花源去住了,一般情况下深居简出,不多露面。

王步凡按响向天吟家的门铃,是向天吟的夫人开的门,她见了王步凡急忙邀进客厅去倒水。但她并不认识王步凡,只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觉得有些面熟。

进了向天吟的客厅,王步凡发现他的家具并不豪华,还是八十年代的老家具,不过与客厅的装修颜色很一致,都是古朴沧桑的样子,看着那些古朴的装饰品也显得很有情调,放着长沙发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山水画,是当代名家之作,两边的对联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也是当代名家书写的。

向夫人倒了水,放在王步凡面前说:“老向有午休的习惯,一年四季都午休,哪怕休息十分钟也得休息,他说中午不休息,下午半天都没精打采。在宾馆他怕别人打扰就回来了,我这就去叫他!”

王步凡急忙止住说:“别叫,别叫,让向主任休息一会儿,他这几天为大会的事儿太累了,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向他汇报汇报工作,就等他起床后再说吧。”

向天吟的老婆属于地道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见识,是后来才从农村搬进城市居住的,她很热情,小声问王步凡抽烟不抽,王步凡说自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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