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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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喻晖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杉芸同志,你是共产党员,唯物主义者,不要张口闭口良心呀小人呀,这样不太好吧?”

白杉芸反唇相讥:“照你这么说共产党员就可以不讲良心了?就可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负责任了吗?小人,就说你是小人,跳梁小丑!”

陈唤诚发怒了,脸色严肃,用右手向后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说:“白杉芸,你要干什么?这是在开省委扩大会议,不是让你来吵架的,你的态度太不严肃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可以,怎么能够骂骂咧咧呢?你是一个厅长,什么小人不小人的,啊?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你现在就出去写检查,不要参加会议了!不像话!”陈唤诚还是第一次发火,他今天确实有些生气。

白杉芸也感到非常委屈,当初副省长季喻晖确实阻挠过她的工作,亲自给天首集团讲过情,也阻止过煤炭厅对煤矿事故隐患的查处,可是现在季喻晖居然矢口否认,好像是她白杉芸说了谎话,诬陷了季喻晖。特别是陈唤诚的发怒,更让白杉芸无法接受,她以为陈唤诚已经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了,没想到他会当众呵斥她。她本来想赌气离开会场的,可是她觉得那样让陈唤诚太没有面子了,于是她板着脸不再说话,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怒视着季喻晖,恨不得一口把季喻晖吞下去。

这时路坦平说话了:“白厅长,不是我批评你,你今天的态度是不对,你应该做出检查,多作自我批评,多反思自己。”

白杉芸对路坦平的批评也有些不服气,但是她看陈唤诚不高兴没有敢再说什么,委屈得脸色很不正常。

陈唤诚并不是有意要批评白杉芸,他也知道白杉芸可能没有说假话,但是在这种场合他只有严厉批评白杉芸了。他也没有真的要白杉芸离开会场,只是批评一下,这个时候他望着白杉芸说:“有话要好好说。”

陈唤诚的话让白杉芸产生了反驳路坦平的勇气:“路省长,我认为我没有任何错误,凭什么让我做检查?凭什么让我多作自我批评?现在还有什么公理呢?谁权力大谁说了算,你反思过自己吗?”

陈唤诚为了照顾路坦平的面子,不得不又一次说:“白杉芸,你不要参加会议了!请你现在就离开,不像话嘛!”

“这个会议我没法开了,陈书记,我告辞!”白杉芸说罢真的起身离开了会场,陈唤诚怒视了她一眼也没有阻止她。王步凡认为白杉芸离开很不合适,想以老同事的身份叫她留下来,可是又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不应该多说话,况且白杉芸在这样的会议上撒泼是很不应该的。

白杉芸和季喻晖的争辩似乎仅仅是个小插曲,随着白杉芸的离开,会场的一切重新恢复平静。但是人们的心情却没有平静。王步凡觉得白杉芸以前不是这么狂傲的人,也算是一个比较会做官的人,可能受了季喻晖的诬陷,心里有些委屈,或者因为有陈唤诚做靠山,变得有恃无恐。

白杉芸愤然离开会场,让路坦平的表情微妙了一阵子,然后他清清嗓子说道:“我认为工业强省的战略决策没有错,因为在工业化道路上我们已经迈出了坚实的步伐,仅从去年的一些数字来看,生产总值达八千亿元,经济实力有明显增长,为产业化发展奠定了基础。说到承担责任,我首先要承担责任。我们共产党人对党必须忠诚,做人必须光明磊落。陈书记在调任河东省省委书记前,我是常务副省长,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省虽然也有海岸线,也有港口,但是太少,和内陆省没有太大的区别,为什么我们与兄弟省份相比在经济上落后许多呢?原因就是我们省的工业没有上去,中央提出了西部大开发,搞得红红火火,卓有成效,后来又有人提出了中部崛起战略,受经济大潮的影响和启发,我也经常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河东省的崛起必须倚重工业。后来陈书记调任河东省,我也被组织上提拔为省长,因此我就向陈书记提出了我的想法,经过我们共同调查研究,于是工业强省战略提出来了,并且迅速付诸实施。我本人还出任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至于河东省工业目前出现的尴尬局面,全国各地一窝蜂地兴建铝厂,对我们河东省是个不小的冲击,国家搞宏观调控,限制铝厂的建设和贷款,对于我们是很大的不利因素。可是我们目前倒闭的几家铝厂都是二○○三年立项的,那个时候国家对铝厂的贷款限制还不是那么死,可是到二○○四年就不行了,铝厂根本就贷不出钱来,上边也不允许银行贷款给铝厂,因此那些资金不足需要银行支持的铝厂就没辙了,有几家建成的铝厂是吸引了外资,或者与其他省的大型企业联手建成的,一直到现在,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工业强省战略错了,困难是暂时的,光明仍在前面,只要我们咬咬牙,挺过目前的难关,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当然,作为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对经济问题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及时纠正河东省经济的被动局面,我建议省委重新考虑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人选,我请求辞去主任一职,以示改正自己错误的诚意,对季喻晖同志我已经批评过了,也已经建议省委撤销他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的职务。”路坦平对刚才季喻晖和白杉芸发生的争辩只字未加评论。

路坦平讲完,季喻晖马上表态:“我自己在过去的工作中确实存在失误,‘2·28’矿难我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被省委撤销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职务是有必要的,我甚至觉得省委应该答应我辞去副省长职务的请求。”

陈唤诚态度和悦,安详自若地听,没有表态。因此在座的人都不知道陈唤诚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敢轻易表什么态。

省委副书记井右序刚才一直在品茶,现在把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开始讲话:“对路省长的观点有些我赞成,有些我不赞成。赞成的是河东省工业强省的战略确实没有错,不赞成的是困难也许并不是暂时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当初搞工业强省,我们把目标锁定错了,那就是只盯住了铝电行业,而不是多种渠道,多业并举。看一下那些发达省份,广东人不把眼光只盯在煤电铝上,温州人更不是。温州的打火机都能在世界大市场上有一席之地,而我们省目前能够出口的工业产品是什么?仅仅是一点铝锭而已。最令人担心的是,目前从整个世界市场上来说对铝行业都是不利的,那么这种现状还要维持多久,我们没法估计,左右不了。如果铝行业的不景气状况再持续两年,我想我们省的铝厂倒闭的数量可能会更多,损失会更大,经济有可能被拖垮。因此我认为对河东省的经济治理整顿,是不是应该改变一种思路,绝对不能站在那里等待和观望。当然如果铝行业的形势马上转好,可能令我们烦心的问题都会随之迎刃而解,但是如果迟迟不能好转呢,那么我们的对策是什么?只怕至今省委省政府仍然没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吧,这就很可怕了,等待机遇和创造机遇是两个概念,目前我们需要的就是创造机遇,积极地改变这种被动挨打局面,而不是去等待所谓的机遇,机遇有时候能够等来,有时候就等不来。经济工作是省政府主抓的,因此省政府应该采取积极的态度,尽快制订出切实可行的措施,不能再等待观望了。”

陈唤诚听了井右序的发言,很诚恳地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表态。路坦平脸上挂着不悦,却也故作姿态地点了头。

接下来井右序又作了补充发言:“面对河东省目前的经济现状,我不禁想起了《国际歌》中的话,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我对工业强省战略的看法是决策正确,操作失误。为什么这样说呢?咱们就从天野市天野集团的稳步发展说起吧,天野集团是王步凡同志在当上市委书记时开始兴建的,铝电集团的老总叫林君,目前他们有四台三十万千瓦的发电机组,四台六十万千瓦的发电机组,有年产六十万吨的铝厂,有热轧和冷轧的铝深加工厂。林君同志从一个县的企业老总,发展到现在的天野集团老总,他就有那种超前意识和敏锐的目光,立足天野,放眼世界,煤变电,电变铝,铝变铝材,形成了产业链条。因此在铝行业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有些铝厂纷纷倒闭,而他们天野集团几乎没有受到冲击,或者说受到的冲击很小。那么我们这些省委市政府的领导站得高为什么就不能看得远呢?在当初大建铝厂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少建几座铝厂,多建几家铝材加工厂,或者说建一些钢铁厂和汽车厂呢,为什么非要一窝蜂地建设铝厂和电厂呢?坦平同志具体负责工业强省战略的实施,没有把好这一关,我认为负有一定的责任。当然我作为常务副省长也推卸不了自己的责任,也许我说的这些话都是马后炮,但是当时只强调工业强省,竟然没有召开过相应的可行性研究会议,没有找专家进行充分论证,我当时曾经通过电话把我的担心透露给坦平同志,但是我的提醒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井右序其实知道路坦平之所以建那么多铝厂,是为他的儿子考虑,但是现在还不是揭路坦平老底的时候,因此他没有把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井右序看路坦平的脸色比较平静,接着又说道,“鉴于目前河东省经济的严峻形势,我提议组建河东省铝电集团,由一位省领导兼任总经理,让天野集团的林君同志出任副总经理,把全省的铝行业统管起来,该发展的发展,该取缔的取缔,该转产的转产,这个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我们不能做历史的罪人啊!”

听到“罪人”一说,路坦平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得不装成一副笑脸说:“失误,确实是我工作中的严重失误啊,我愿意接受同志们的任何批评,也完全赞同井右序同志的意见。古人说得好啊,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提议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应该由井右序副书记出任,河东铝电集团的总经理也由他兼任,我们应该发现错误立即改正,绝不能讳疾忌医啊。”路坦平想把河东省目前经济方面最棘手的问题尽快推给井右序。

副省长季喻晖是从煤矿事故现场赶来参加会议的,刚才和白杉芸的一番争辩他好像并不介意,也不怎么生气,现在摇头叹气地说:“坦平同志虽然高姿态地勇于承担责任,但是河东省工业方面出现了问题,暂且不说问题的根源,仅从目前形成的这个结果看主要责任在我,我也应该承担责任,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唉,都是我没有把工作做好啊……”季喻晖的话让人明显感觉出他急于要承担责任。既然煤矿安全问题的责任在他,那么深层次的责任是否也在他,他主动要求承担责任到底是什么目的?可是会议室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天首集团煤业公司发生事故主要责任应该由苗盼雨来承担,却始终没有人提及苗盼雨的名字。

组织部长周姜源不是主抓工业的,按道理河东省目前出现了经济危机,她这个组织部长也承担不了什么责任,可是她却一反常态地对省长路坦平直接发难:“即使喻晖同志愿意承担责任,也不能代替坦平同志的责任。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听说过没有?天首市市民现在说天首市有两个亮点,一个是天首铝电集团的亏损亮点,一个是河东大世界的黄、赌、毒亮点。既然唤诚同志说今天晚上开的是民主生活会,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几句。市民说的亮点是反话,河东大世界的承包人是平州人,总经理叫凌海天,好像是坦平同志大儿子路长通的同学吧,河东大世界的后院有个海天娱乐城,里边五花八门,藏污纳垢,二月初,凌海天的手下有四个平州籍的年轻人曾经打伤过一个小企业的老板,现在那四个人还在拘留所里没有放出来。海天娱乐城是不是已经转化为黑恶势力了呢?值得怀疑。尽管凌海天的事情和路长通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路长通把大世界转让给凌海天是一个失误哩,不明真相的人会认为凌海天是给路长通打工的,因为市民们说凌海天是路长通的战友。第二个亮点是天首铝电集团的亏损现状。我们知道天首集团总经理苗盼雨也是平州人,仅四家国有银行的贷款就有将近一百个亿,截至目前还没有还一分钱,却连年是天首市贡献最大、企业实力最强的老板。当初其他铝厂都贷不来款,为什么唯独天首集团能够贷来款,是不是坦平同志给予了特别的关照?可能坦平同志没有这样做,但是现在人们是这样议论的。为什么在市民中间会出现这样的议论呢?是空穴来风,还是另有隐情?当然我是主抓组织工作的,陈书记曾经要我协助抓经济工作的副省长抓经济,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推卸,但是其他人的责任也不容推卸。”周姜源的话让人有些吃惊,又有些迷茫,她是路坦平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干部,按道理她应该维护路坦平的权威,替路坦平说话,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毫不留情地对路坦平开火攻击。但是她的话里又让人品出这样的味道:大世界和路长通没有什么关系,仅仅因为凌海天是路长通的战友;天首集团和路坦平也没有直接关系,仅仅是有人议论而已。

路坦平听了周姜源的话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表情显得非常自然,刚开始他确实不自然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听出周姜源的话外之音了,就竭力保持着态度上的平和,并且笑着反驳道:“姜源同志,尽管咱们开的是民主生活会,但是无根无据的话还是不要说吧?议论,现在群众对干部的议论多了,难道我们因为议论就不工作了?因为议论就可以无端去怀疑一个同志吗?别人议论,难道你一个组织部长也人云亦云吗?一、我本人根本不认识凌海天其人,更不知道他是我儿子的同学或者战友。当然这个议论也提醒了我,监督了我,我应该更加严于律己,严加管教子女,我感谢这个议论。二、银行贷没贷给天首集团钱,贷了多少,这是银行和天首集团之间的事务,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一家银行打过招呼要他们贷款给天首集团,这一点天首集团的苗盼雨可以作证,各家国有银行的行长也可以作证,甚至可以让省纪委去查嘛。苗盼雨被评为天首市贡献最大、实力最强的企业明星,也是凭企业实力和个人魅力取得的,不是任何人强行封给她的,也不是我提议的,是谁搞的这个评选活动?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仍然感谢议论,它将督促我要过问一下银行贷款的事情。姜源同志协助副省长主抓经济工作,河东省出现了经济混乱局面,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的心情也不好,但是……哈哈,我不说什么了,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周姜源的话正好给了路坦平借题发挥的机会,他显得非常大度,好像对周姜源刚才的话并不在意。

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因为是工业强省委员会成员,也参加了会议,他也是路坦平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要替路坦平说话:“常言说的好,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人是有感情的,路省长是从平州市委书记一步步升上来的,对平州人有着特殊的感情,这一点并不奇怪,如果把这种亲情和友情也看作是不正常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你冷酷,说明你没有爱心,说明你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共产党人。咱们的红太阳够大公无私了吧?可是在太阳升起的地方修了公路和铁路,老人家没有阻止吧?如果那里不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会修铁路吗?我想不会!因此我认为坦平同志关心一下平州干部的成长也没有错。当然他是全省人民的省长,他关心的绝对不仅仅是平州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坦平同志只关心平州人,而不关心其他地方的干部群众嘛!”

“不过我认为坦平同志在任用平州干部方面还是应该引起注意的,免得授人以柄。现在就有人说我们平州人是一个帮,有点危言耸听哩。”路坦平听了秦汉仁的话脸上有了喜色,又被周姜源的话说阴了脸,他认为关于平州干部的话题已经够敏感了,万不该从周姜源口中说出来。他已经感觉到陈唤诚对他重用平州干部有戒心了,这个话题太敏感,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人提及。他平时虽然装得很有风度,今天确实风度不起来了。但是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仍然不生周姜源的气,眼睛眯了一下,轻轻摇了一下头,笑眯眯地盯着眼前的茶杯,没有接话。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帮呀派呀,无聊,极其无聊!”秦汉仁很气愤地说。

“汉仁同志,你错了。如果真如你所说,坦平同志仅仅是关心一下平州人,也无可厚非,因为我也是从平州干上来的。你知道不知道他的儿子在澳大利亚办起了铝电贸易公司,在深圳办起了天首货物转运公司,这与领导干部家属不准经办企业的精神是相违背的,已经引起干部群众的议论了。也可能他们是正派的生意人,但是让人们议论总不是好事吧?关于帮派的议论我也听到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不能防民之口,不能讳疾忌医。试问群众会不会这样认为:如果不是坦平同志给予了特别关照,路长通的公司就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已经有人这样议论了,坦平同志就应该引起重视。”周姜源的话把秦汉仁说得哑口无言,直挠头发。她的话好像在反复强调很多事情不是事实而只是一些无端的议论。而这一次路坦平确实有些听不下去了,瞪了周姜源一眼。陈唤诚始终没有说话,他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会场上每一个人的表现,又尽量不让你观察到他在观察你。

天首市市委书记刘颂明是省委常委,也是路坦平提拔起来的人,他见路坦平瞪了周姜源一眼,觉得自己该替路坦平说话了,于是情绪冷漠地说:“周姜源同志,你说这话有点不太负责任吧,路长通现在不是中国公民,他是澳大利亚人……啊,这个就再说了,河东省的私营企业并不少,其他发展起来的私营企业难道与路省长都有关系吗?为什么路长通就不能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就不能成立自己的公司呢?议论,议论,我们现在是在讨论河东的经济问题,难道是在讨论议论你说的那些问题嘛?胡拉乱扯!”

“颂明同志,你也错了!姜源同志说的没有错。路长通一生下来就是华侨吗?他是什么时候成为外国人的?为什么要成为外国人?又是怎么就能够办成出国手续的?这些问题已经有很多人议论了,我们不能单纯把议论看作是议论,因为它牵涉到河东省的主要领导,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引起我们的重视吗?难道这种议论不影响坦平同志的声誉和工作吗?再说了,路长通所办的公司在短时间内得到膨胀性的发展,也可能是他经营有方,但是不明真相的人会不会认为他的公司与坦平同志有关系呢?那么事实到底怎么样呢?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我想在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陈书记的女儿陈香怎么就从来没有在河东经商呢……”井右序毫不留情地说。

周姜源打断井右序的话继续说:“我最后问的一个问题是,在河东很多人说天首集团是坦平同志一手树起来的工业典型,我们知道最近铝行业虽然不景气,但是煤炭行业可是生意兴隆啊,而我们这个典型声称生产三个月亏损了将近五个亿,不知道这又如何解释?也就是说煤矿一分钱没有赚,仅天首铝业每天就要赔进去几百万,这可能吗?又如何解释?又如何能够让人信服呢?尽管坦平同志树典型没有错,可是我们难道对那些关于坦平同志与天首集团有关系的议论也置若罔闻吗?我不相信坦平同志有什么个人行为,但是其他人会不会相信呢?我觉得省政府树立典型,不一定就等于是坦平同志在树典型。”

井右序和周姜源说的都是敏感问题,路坦平不得不敏感了,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停地喘着粗气,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素养特别好,还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对井右序和周姜源的话仍然不怎么介意。刘颂明和秦汉仁终于被周姜源说得哑口无言,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人们的呼吸和心脏好像也要停止了。季喻晖站起来好像要说什么,看了一眼路坦平,见路坦平轻轻摇了一下头,他又坐下了。

会议室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寂,好像时间突然之间进入时空空白,所有的人都有些失重的感觉。王步凡始终没有说话,他觉得今天说什么都不妥当,只有观察思考,听别人发表见解。有时候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就习惯性地用双手向后拢一下自己的背头,也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一下陈唤诚的反应。

陈唤诚看没有任何人再说什么,才清清嗓子,用右手向后拢一下自己的背头发话了:“我看大家的态度都要回到平心静气,利于团结,利于稳定上边来,至于议论,有些时候我们要重视,有些时候也可以忽略不计。下边我谈两点个人看法。一、关于井右序同志提议组建河东铝电集团的事情,我个人认为是可行的,但是要等我们去北京开会回来之后再研究决定,这个事情同志们可以先考察考察,酝酿酝酿。二、我个人同意坦平同志辞去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职务,季喻晖同志辞去副主任职务,提议井右序同志暂时代理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职务,增补的副主任人选待定。大家就这两个事情表决一下吧。”因为今天开的是民主生活会,陈唤诚想尽量把气氛搞得民主一些。刚才路坦平说自己要辞去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职务,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陈唤诚已经把它当作真心话将了路坦平一军,他也没有就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作任何解释。路坦平心里虽然不高兴,嘴上却不能再说什么,因为是他自己提出要辞去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职务的。

大家对陈唤诚所提的两个建议举手一致通过,包括路坦平的支持者,他们对路坦平的做法有些不理解,但是面对陈唤诚的提议谁也没敢提出不同意见。陈唤诚又说:“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散会后,井右序同志应该就组建河东铝电集团的意向搞一份可行性报告,在适当的时候咱们召开个专题会议研究一下。最后我强调一点,不管河东省现在面临什么困难,我们作为一个共产党人,一定要坦荡无私,团结协作,目的是纠正错误,继续稳定发展,而不是要追究某一个同志的责任,这一点大家一定要以正确的态度来对待。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强调集体领导,强调社会和谐,河东省出现的一些问题在座的各位都负有一定责任,当然我作为省委书记是应该负主要责任的,工作还要干好,责任不能推卸,和谐发展不能止步不前……”

正在陈唤诚讲话的时候,省委秘书长欧阳颂慌慌张张推门闯了进来,然后擦着头上的汗珠,望着省委书记陈唤诚和省长路坦平说:“陈书记,路省长,刚才我送李书记到医院去,在路上他一直昏昏沉沉说胡话,到医院以后就昏迷了,看来他的病情很严重啊。”

大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陈唤诚从座椅上站起来质问欧阳颂:“欧阳,怎么回事?李书记到底是什么病?”

欧阳颂擦着头上的汗说:“看样子不像是感冒,李书记很可能还有其他病,医院已经在详细检查李书记的身体。”

欧阳颂的话更让会议室里的人吃惊,尤其是他说的可能还有其他病。陈唤诚对李宜民的病情特别挂心,路坦平神态自若地在看自己左手的指甲,好像对李宜民的病情有些漠视。陈唤诚来不及多想就要跟欧阳颂离开会议室,忽然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又扭回头说:“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吧,没有议完的问题以后再议,散会!同志们,宜民同志有病,咱们就集体到医院里去看望一下吧。”

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跟随陈唤诚走出会议室,准备到医院去看望李宜民。在离开会议室的那一刻,难免发出唧唧喳喳的议论声。

大家的议论多半是交头接耳般的嘀咕,彼此尽量把声音放得很低,除了交谈对象绝不会让第三者听到。

王步凡和林涛繁并肩走出会议室,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握了握手准备再见。王步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追上林涛繁,拉一下他的衣服,等林涛繁到一边后,王步凡小声说:“现在省里边非常乱,你告诫天野的同志,一心干工作,不要到其他地方多走动,特别是不要来省城看望我,一个都不要来。”

林涛繁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并不是没有思想的人,他知道王步凡说这话的意思,就笑着点一点头:“你可真是人精,什么事情都考虑到了。”

“你也不是妖精,我还有几句话提醒你。”

“我洗耳恭听,说吧。”

“为官这么多年,最深刻的体会是:身为一把手,对上,方向比努力重要,能力比知识重要,服从比建议重要;对下,要让反对你的人理解你,让理解你的人支持你,让支持你的人忠于你。允许有人不喜欢你,但是不能让他们反对你或者恨你,万一有人恨你,也要让他怕你,不敢明目张胆地和你争论……”

不等王步凡说完,林涛繁急忙说:“金玉良言,金玉良言啊!我以后不写那么多文章了。”

“该写的还是要写,但是作为市委书记,你的首要任务肯定不是写文章。”

“那是,那是。”林涛繁佩服地点着头,两个人握手分别。

23

欧阳颂和闵锐护送李宜民到河东省第一人民医院,在车上欧阳颂给李宜民的爱人摆蕴菲打电话,摆蕴菲的手机一直占线,他就把电话打到李宜民的家里,是李宜民的女儿李梅接的电话。天气预报说天要下雨,李梅从学校回家取衣服正好接了这个电话。当她听说爸爸病了,李梅手中的衣服吓得掉在地上,然后哭着问:“欧阳叔叔,我爸爸怎么啦?”

欧阳颂说:“梅子,你爸爸可能是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刚才给你妈妈打电话,她的电话一直占线。梅子,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现在要到省第一人民医院去,正在路上。梅子,用不用派车去接你?”

“不用,我坐出租车赶过去。我妈妈只顾工作,从来就不关心我爸爸!”梅子放下电话准备出门,她又折回来给她妈妈打电话,电话里传出: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梅子很不高兴地放下电话,锁了房门小跑着下楼。出了天首市公安局家属院,梅子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省第一人民医院赶去。梅子今年十六岁,是个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她聪明漂亮,学习成绩优秀,一直是李宜民和摆蕴菲夫妇的骄傲。省委给李宜民分了房子,在古都路北边,因为天首市公安局离梅子的学校近,又要照顾到妻子摆蕴菲上班近一些,李宜民一家仍然住在这里,一直没有搬。

欧阳颂用胳膊托着李宜民半昏迷的头,李宜民在迷迷糊糊中不由回忆起自己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他十六岁那年父亲在红星煤矿的一次事故中为抢救工友牺牲了,父亲的亡故,家里像折了擎天柱,因为贫穷,他高中只上了一年就辍学务农。十八岁接父亲的班到红星煤矿当了一名矿工。父亲的死对母亲的打击很大,不久母亲得了肝病,他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母亲。二十一岁那年母亲死于肝癌,他成了孤身一人。那种年代矿工低人一等,再加上他是个孤儿,谁家的女儿也不会青睐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穷小子。他没有谈恋爱,却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和学习上,年年是先进工作者,二十五岁那年入了党,二十八岁那年因为救人立功提干,三十岁那年恢复高招,李宜民考上一所矿院,毕业后当了红星煤矿的工程师,几年后他当了矿长,之后又调到天首市当了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五十五岁升任河东省纪委书记。陈唤诚到河东省任省委书记的时候他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他比妻子摆蕴菲整整大十四岁。摆蕴菲的父亲也是一名矿工,有一次井下出现塌方事故,摆蕴菲的父亲被埋在煤堆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李宜民拼了命用双手扒开煤石,把人救出来,可是因为救人,他的十个指头全部磨破了。因为李宜民救过摆蕴菲父亲的命,他当时为了报恩让十六岁的摆蕴菲当了李宜民的未婚妻,摆蕴菲当时根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她不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四岁的男人,那时候摆蕴菲的心气很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幻想,根本不愿意考虑个人的婚姻问题。李宜民把摆蕴菲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从来就没有勉强过摆蕴菲,始终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待,在她面前甚至从来不说与爱情有关的话题。后来摆蕴菲的父亲死于肺癌,母亲又于父亲病故的第二年死于骨癌。当时摆蕴菲还在平州上高中,她是个能歌善舞的活泼姑娘,但是一夜之间的天崩地陷,使她成了孤儿。面对父母双亡的沉重打击,她得了急性黄胆肝炎,是李宜民送她住医院的,替她交了医药费,还悉心照顾她,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医院里的人也都以为他们是兄妹两个。摆蕴菲病好之后再也没有舞姿和歌声了,那一年参加高招还没有考上大学。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复习考学了,是李宜民耐心地鼓励她,开导她,她终于在第二年考上警校。在警校学习期间,李宜民扮演了家长的角色,一直供摆蕴菲把大学读完。在摆蕴菲参加工作的时候,已经是红星煤矿矿长的李宜民才吐露了真心话:“蕴菲,当年我救你父亲根本不需要他报答的,你父亲的话我从来就没有当真过,那个事情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比你大十四岁,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孤儿,我需要一个妹妹啊,你才二十二岁,应该去找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伴侣。如果你以后还认我这个哥哥,就把我当亲哥哥看待吧。矿上有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带着一个小女孩挺可怜的,那个寡妇今年三十五岁,模样和人品还都可以,比我小一岁,有人把她介绍给我,我想和她组成一个家庭,我也确实该成家了,以前没有成家是因为要供你读书,现在哥哥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你也可以独立生活了。”

摆蕴菲听了李宜民的话惊呆了,她呆了一阵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在那么多年的交往中,李宜民的人格魅力早已打动了摆蕴菲的芳心,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大十四岁的男人,她甚至认为父亲当年没有看错人,给她挑选了一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未婚夫,她已经把自己定位成李宜民的妻子了。现在李宜民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摆蕴菲怎么也无法接受,她认为李宜民可能是不爱她,或者说只是仅仅停留在兄妹之间的那种爱。但是她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不是,李宜民难道情愿娶一个寡妇也不想娶她吗?是自己性格太男性化让李宜民不喜欢吗?是李宜民觉得她年龄太小了吗?

李宜民见摆蕴菲哭个不停,急忙掏出手帕让她擦泪,摆蕴菲说:“宜民哥,你不爱我吗?我不值得你爱吗?我的性格让你很讨厌吗?我都已经二十二岁不小了啊!难道我连一个寡妇都不如吗?如果是出于同情,天下的寡妇多着呢,你都把她们娶了去吧!”

“傻妹妹,哥爱你,因为你是哥的亲人呀!哥哥非常喜欢你,我永远都会像爱护小妹那样爱护你,帮助你。小菲,我认为咱们只能是兄妹关系,做夫妻在一起生活真的很不合适,我比你大那么多,我不能误了你的一生啊。”

“误不误是你认为的,还是让我认为?你宁愿娶一个寡妇都不要我,就不怕误了你的一生?你现在已经当矿长了,可能小妹已经配不上你了是吗?难道那个寡妇她就配嫁给你吗?她哪一点比我强?”

“哈哈,傻瓜,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觉得咱们两个真的不合适,我比你大十四岁呢?”

“婚姻法上规定男人比女人大十四岁不能结婚吗?孙中山、毛泽东、刘少奇和朱德他们哪个不是比妻子大二十多岁呢,我只问你爱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绝不会勉强你,不要拿年龄作理由。”

“爱!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可是我怎么能够和那些伟人相比啊!”

“我说的不是兄妹之爱,是夫妻之爱!你怎么就不能和伟人相比?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伟人。你现在必须正面回答我,到底爱我不爱?是否愿意娶我?”摆蕴菲瞪着眼睛问道。

李宜民迟疑了一阵子说:“小菲,你听我说,咱们两个在一起真的不合适,我不是不爱你……”

“你混蛋!”摆蕴菲突然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样把李宜民按倒在地上打了起来,“我叫你不合适,我叫你不是不爱!不合适你等我那么多年干什么?要娶寡妇你为什么不早点娶?偏偏等我爱上你了,等我大学毕业了,你反而要去娶寡妇,你混蛋!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当她看见鲜血从李宜民的鼻孔里流出来时,她的拳头再也打不下去了,反而扑在李宜民的怀中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宜民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失态了。你如果真的不爱我,你明说,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你必须向我解释清楚,我哪一点让你这么讨厌,究竟是哪方面不值得你爱?难道我真的还不如那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傻妹妹,哥是为你好啊!怕委屈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哥的苦心呢。”

“李宜民,如果你真为我好就娶我,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了,等你结了婚我就死给你看!”摆蕴菲是个敢作敢为的直性子人,眼睛瞪着好像要吃了李宜民。

李宜民被摆蕴菲的真情感动,他情不自禁地说:“小菲,我爱你!”然后紧紧地把摆蕴菲抱在怀里……

欧阳颂和闵锐听到李宜民在梦里说着“小菲我爱你!”两个人相视一笑,小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医院已经接到电话,院长带着几个人亲自迎上来,欧阳颂和闵锐把李宜民从车上刚抬出来,医院里的医生已经围了过来……

李宜民等人刚进入病房,李梅就进来了,一看爸爸昏迷着,就吓得大哭起来,然后哭叫着扑向李宜民。医生在给李宜民检查抽血,院长将李梅拉过来安慰着说:“孩子,不要哭,你爸爸没有事的,他是太劳累了。”

欧阳颂看李宜民还没有醒过来,就对闵锐说:“小闵,你在这里照顾一下,我去向陈书记汇报汇报,李书记看来病得不轻啊!”

“好的,欧阳秘书长,你去吧,这里你放心。”

欧阳颂离开之后,闵锐看见李宜民的嘴巴动了几下,说了一句什么梦话,他急忙说:“梅子,李书记肯定是饿了,他在红星煤矿上抢险,连一口热饭都没有吃上,我去弄点饭来,等他醒来之后吃。”

李梅很感激地说:“谢谢叔叔。”

“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闵锐离开后,李梅流着眼泪抚摸着父亲因为劳碌而显得有些粗糙的脸庞,十分伤心,她知道父亲确实是累病的,在心里不停地埋怨父亲:工作,工作,为了工作就不要身体不要命了……

李宜民是在亦幻亦梦中回忆完他与摆蕴菲的浪漫爱情故事后醒过来的。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女儿李梅坐在床边,眼睛哭得有些发红。女儿见他醒来,又擦着眼泪说:“爸爸,你怎么啦?都快把我吓死了。”

李宜民笑着摸一下女儿的头发说:“爸爸没事,只是太劳累了。”

李梅哭诉道:“还说没事呢,医生说你不是简单的感冒,可能还有其他的病呢,已经取血样去化验了,不过要等几天才能知道结果。医生还说你最好做一次全面的血液检查。爸,我真为你担心,你和妈妈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从来就不关心我,也不关心你们自己,都是工作狂!”

“傻丫头,爸爸妈妈如果不关心你,你能长这么大吗?都十六岁了还说这种傻话。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强调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爸爸身为省委副书记,你说爸爸应该怎么做?是应该以家庭为重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

“傻话?我一点也不傻,看看我妈吧,你住医院了,她也不知道还在哪里学习任长霞,努力干革命呢?也不知道来照顾照顾你。”

“梅子,不许这样说你妈妈,她是警察,工作很忙啊。”李宜民笑着说。

李梅把小嘴一撅说:“就你们是共产党员,一个焦裕禄,一个任长霞,少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共产主义就不实现了?我说李宜民同志,记得伟大领袖曾经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领袖还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不是最崇拜毛主席吗?我看你和摆蕴菲同志可是都不怎么听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我看你们已经够先进了,再先进还能先进成什么样子?”说罢这话,李梅的泪水又流下来了,“爸爸,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身体垮了还怎么干工作啊,还怎么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啊?”

李宜民苦笑一下说道:“李梅同学,我记得你有一篇作文的题目好像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对吧?在作文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开头是这样写的:我有一个家,一个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家,爸爸是国家干部,妈妈是人民警察。爸爸是焦裕禄式的好干部;妈妈是任长霞式的好警察,每当听到人们称赞他们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激动……”

“我爱焦裕禄爸爸,也爱任长霞妈妈,可是……可是我希望你们永远是健康的英雄……”李梅又擦了擦泪说,“可是我需要你们现实一些,不希望你们永远罩在光环下边脱离生活……”

李宜民叹道:“这丫头,说什么呀,对爸爸和妈妈有意见就提吗?还用那么美丽的词语来讽刺?爸爸知道你是在批评我们,爸爸妈妈接受你的批评好了吧,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一定要关心自己的女儿,我们就这一个宝贝,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我们的女儿梅子啊!”

李梅紧紧地握住爸爸的手,把爸爸那只大手贴在自己的小脸蛋上,泪水流在爸爸的手指上:“爸爸,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只要你注意休息,身体健康,就算对得起我和妈妈了。爸爸,今年的父亲节我一定给你买一件礼物。”李宜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父亲节,正想问女儿什么时候是父亲节,见闵锐进来就没有问。

闵锐提着饭进来,见李宜民已经醒过来,急忙说:“李书记,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再不能这样拼着身子骨干工作了。来,你肯定没有吃饭,我专门跑到老城给你弄的羊肉汤,原汁原味的。”

李宜民是个直爽人,对着闵锐笑道:“谢谢小闵,我还真有点饿了。哎,小闵,最近处对象没有?该处了,都三十多了吧?”

闵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李书记,那个事不急,现在主要是干好本职工作。”

李梅很不高兴地说:“共产党人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吗?原来也知道饿呀?也要处对象啊?爸,你真是杞人忧天,就拿闵叔叔这河东第一秘的身份还用你操那个闲心?”

“傻丫头,爸爸和你叔叔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共产党人。以后不能那么没有教养,什么河东第一秘,太没有礼貌了,要叫闵叔叔。”李梅笑着扮了个鬼脸,闵锐笑着对李宜民的话未置可否。其实闵锐对“河东第一秘”这个称呼并不反感,这看似玩笑的称呼,正好抬高了他的身价,河东第一秘并不是谁想当就能够当上的,有人早就盯上这个位置了,可惜他们没有闵锐那么幸运。

白杉芸知道今天晚上陈唤诚严厉批评她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写揭发信给省委添乱,让陈唤诚一时不好下台;二是她不该在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有过激的言辞,公然和省长、副省长叫板。从会议室里出来后,她后悔极了,她知道因为自己写的那封揭发信,将要闹得整个河东省不得安宁,特别是她从陈唤诚对她比较冷淡的态度上,已经感觉到这位省委书记对她产生了不良的看法。晚上的会议本来她不想去参加,最后还是去了,没有想到在会上自己又控制不住情绪,做了一件让省委书记陈唤诚没法下台的蠢事,受到批评在所难免。白杉芸回到她的办公室里心烦意乱,踱来踱去心情安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揭发信的事情,她在十分烦躁和万分痛苦中给陈唤诚的女儿陈香打了电话:“香妹,可能我们做错事了,爸爸对揭发信的事情十分反感,我们可能会给他老人家闯祸添乱,我们对不起他啊。”她打着电话哭了,哭得很伤心。

那边陈香却在开导她:“反腐倡廉,人人有责。芸姐,没事儿的,老爷子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个大善人,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放心吧芸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再说写揭发信是你我共同的主意,我下午已经给爸爸打过电话了,他虽然发了火,也很不高兴地批评了我,但是他终究会明白我们是出于好心和正义的,哪有女儿害爸爸的道理?芸姐,说得伟大一点,咱们是在反腐败,是为了河东省和我们党和国家的生死存亡;说得渺小一点,咱们不还是为了爸爸好嘛,我告诉他别让人家路坦平把他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他还向我吼着说,小香,你知道个啥呀,爸爸就那么傻吗?你们不要再瞎掺和了。哎,老爷子哪里都好,就是心太善了,现在的人什么好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心好。哎,你知道的,爸爸是个合格的学者,而不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他经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什么君子常坦荡,小人常悲凄;什么天人合一,以和为贵。太迂腐了,简直让人可笑,现在说那些干什么。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是好人,任何人都不会贪污搞腐败,可是事实上呢,人家路坦平的两个儿子都出国了,手里贪污受贿的钱多得很。而我呢,在北京这边弄了一套房子,老爷子只支持了二十万块钱,就那还很寒酸地说小香啊,这可是爸爸一生的所有积蓄啊,全部给你了,将来退休到北京可全靠你了。芸姐,你听听,简直快把人寒碜死了,一个堂堂的省委书记啊,退休以后还用担心住房的事情吗?”

“香妹,爸爸很廉洁,人也很好,我们不该惹他老人家生气。你可能只看到爸爸的一方面,我不认为他是个不合格的政治家,反而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成熟的政治家呢。”

“芸姐,别那么小心眼,别忘了揭发信也有我的一份,天塌不了的,我了解爸爸的脾气,过一阵子就好了。至于老爷子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咱们暂不争论,只有让以后的事实说话了。”

“香妹,关于房子的事情你应该理解爸爸,你想啊,二十万并不少呀,需要爸爸省吃俭用多少年来积累啊?”

“说的也是,我知道爸爸是个好干部,就是见别人都那么大把大把地花钱,心理上不平衡。”

“唉,也是,你最近还好吧?”

“我好着呢,没病没灾,芸姐,就是有时候觉得孤独。”

“唉……你的孤独是暂时的,爱人就要从美国回来了,我已经孤独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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