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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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慎笑容古怪地道:“百姓也不全是纯良之辈,郎君若只是租与他们,可不保证他们可劲儿地使,将牛给使残了,这等事情,可不是没有过的。”
颜肃之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虽然是个学霸,可对于这种事情他就不如下过乡的卢慎懂得多了。好在他智力比较高,略一思忖便道:“这也好办,我便划定某几家共租一牛,有事,便着落在他们几家身上。”咳咳,他在太仆里干过。太仆就是算畜牲的,专门放牧的人称为“牧子”,每人管牛马若干,规定每年要有新生幼崽多少,如果病死了牲畜要怎么处罚一类的…
如今不过是变通一下,倒是十分有用的。
卢慎心里微惊,他是自负才学的,瞅准了颜肃之,也是为了看准个潜力股。这种类似于“从龙之功”的,对于他这样的出身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以他的估计,颜肃之会升得相当地快,他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否则以他现在的家世与年纪,高一些的人是看不上的,也不可能给他现在这样的位置——如此靠近领导。
说看中颜肃之,也是真的看中了。这位郎君生得又好,人又不笨,后台也不用说。真是特别适合一展抱负呢。“良臣择主而事”,卢慎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
这孩子将自己这位在了“谋主”这个位置上,虽然承认老板不是笨蛋(笨的他也看不上),总觉得自己的主意应该更高明。不想这一回才一提出问题,颜肃之沉吟之下便想出了合适的对策,对颜肃之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卢慎又有些惊心,反醒自己是不是有些轻狂了,是不是将自己评估得太高了。
颜肃之看卢慎却是看得比较明白了,卢慎这年纪,嗯,作为一个开过脑洞的前中二病,颜肃之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经验也少,阅历还是少,最大的弊端还是卢慎这辈子都没走出过归义,见得少了。虽然归义能养出这般人物已经很不容易了,颜肃之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还是认为他欠磨练。
现在卢慎虽说“愿托乔木”,颜肃之却已经不是当年跟唐仪一见如故的中二病了,他还要再观察卢慎一段时间,认为他可以信任了,才会为他筹划让他见见世面。卢慎好歹姓卢,不是方章这样的草根,说收伏就收伏了,收伏他一个人,全家都跟着你混了,没什么后患。
对于卢氏这样的滑坡中的世家来说,家族成员死死抱住了家族是很常见的。别看受殷氏挤兑,那也是卢慎的妈,卢慎还是姓卢,卢湛还活着呢。卢慎不能让颜肃之完全相信,颜肃之就不会为他做得太多,可以出于惜才给予一定的提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卢慎在很多方面的知识也让颜肃之如今比较依赖于他,颜肃之倒是十分希望卢慎能够向自己彻底投诚的。至于什么是彻底,颜肃之也划不出道儿来,只能说,誓言未必可信,而信任,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现在,还不到时候。
上司下属都有一些心事,场面安静得让人有点尴尬。方章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困境,他匆匆而来,一施礼:“郎君,山上有信送到。”
卢慎精神一震:“可是山义?”
方章一面将信函送至颜肃之面前,一面道:“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1】这四个都是真的,都是科学家在做梦的时候梦到的。当然,在那之前他们也在相关的领域进行了长久而艰苦的研究就是了。
小变态谎称托梦新技能GET√
好吧,某人即将出现。
第82章 第一次较量
再次听到山义的名字,颜肃之的表情有些奇特。而方章对于年纪几乎比自己小一半的卢慎的态度,也让颜肃之有些介怀。看来卢慎在本地的口碑人望真的很不错,颜肃之嘴角微抽。不是他妒贤嫉能,只是觉得卢慎颇有天份,实在是担心这天份会被用歪。一如他当年有过的中二期,自己中二病好了,不免有些担心别人会中二一把。
如果不是要建设一片根据地,颜肃之倒是不介意包容这种可能。可颜肃之认为皇帝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一个巩固的后方,万事都得小心,容不得出岔子。所以卢慎虽然看起来挺好的,颜肃之也在用他,却终究还是没有彻底接纳。就好比如果家里的木匠能造出曲辕犁来,他绝对不会让卢慎去找木匠。
不过这个山义…
颜肃之得承认,他打过山民的主意,并且这个念头越来越深。现在没找上人家,纯粹是因为他还没抽出手来。一个连自己治内编户齐民都没有理顺的县令,他拿不出足够的筹码去跟山民来谈。并且,在他的消息系统里,并没有山民头人乐意归顺的信息。据甘县令说,山民的头人,对于与官府接触,持一种疏离又隐含着敌视的态度。虽然他把长子送下山来读书了。
在卢慎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颜肃之道:“甘令走前,曾言这个山义年纪虽幼,却颇向慕教化,怎地…这许久方有消息?”
据甘县令的说法,山义小朋友十分渴慕先进文化的,过来上学的时候还在县衙里住过——甘县令的优待。不但自己来,还带了一群小伙伴来。虽然基础不太好,但是胜在刻苦认真,虽然作诗水平不高——全县水平都不高——但是读书掌握知识点很快。平常的表现也显出了十分愿意亲近朝廷的,只是开春的时候被他爹喊回去参加开春祭典了。
如今都是夏天了,这个传说中十分喜欢先进文化的孩子还没露面儿,颜肃之不得不展现一点他的惊奇。
卢慎的表情也很微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的阅历相对同龄人来说是丰富得紧了。但是他对山义,是真的不熟悉。他们之间差了五岁,山义九岁的时候被甘县令费尽周折给劝到县学里来读书,那时候卢慎已经被喊回家里去了。虽然卢慎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毕竟不是第一手资料。
作为一个认为自己懂得很多的人,忽然出现了一个状况外的人物,而且明显是县令会很关心的人物,这让卢慎一瞬间有那么一丝难堪。
好在他身为本地人,对于山民的了解倒比颜肃之要详细些,便道:“大概是他父亲的缘故。”
颜肃之秒懂,点点头,拆开了信件一看,只见上面的字迹颇为工整。卢慎侍立一旁,徐徐地道:“他们的姓氏,原也不姓山的,因甘令为人耿直,”说到这里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好些山民得其恩惠,倒想姓甘。他父亲却不想他跟了甘令的姓,这才指山为姓的。后来,他们这一族便跟着改姓山了。”
颜肃之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想来甘令不说,是不想让自己认为他吹嘘吧。继续看信,笔迹虽然是工整的,但是可以看出,书法水平并不咋地,一般般而已,然而写信的人却很认真,一个错别字也没有,甚至没有涂改过的痕迹。
信上写了诚恳的解释,山义被父亲叫回去帮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忙,他们山上正在修整梯田,并且,近期还要继续做下去。但是,他本人十分乐意在不久的将来继续学习。
颜肃之捧着“急待解救的失学儿童”的信件,有些发怔。在他看来,这封的意思就是:上学三年,被迫缀学,如今是童工,我要上学。
可现在没有什么义务教育法!
再听卢慎的口气,山义他爹根本就没有合作的意向!而且从人家爹手里把人家儿子抢出来,怎么听怎么不是个事儿。哪怕山义他爹要把山义打死了,颜肃之都没理由管。顶多在山义死了之后把山义他爹抓起来打两板子关一关什么的,对,还不能判他抵命。
别说颜肃之了,就算更了解归义情况的卢慎,都有点不知所措了。山义他爹,真的是个老顽固。卢慎叹了一口气:“山义此人,我见得不多,不过这些山民…”山民的历史比较悲剧一点,比人家落后就不用说了,坑爹的是武力值也不够。是的,你没有看错,武力值不够。
往前数上一百四十年,前朝的前朝强力清了几万山民下山,偏偏要冠上一个招俫的名号。八十年前,前朝还比较强悍的时候,又赶了上万人下山。两次加起来,就构成了如今湓郡人口的大部分。连同譬如失势之后拖家带口过来开辟新天地的卢家这样的人家,才慢慢建设出了现在的湓郡。
也就是说,现在的归义百姓,大部分人往上倒上四代,估计都还记得一些少数民族语言。然而一个家庭,如果没有文字记录,或者特别的口耳相传,通常过了四代,你可能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祖宗叫什么名字了。山民,恰恰是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的。如果硬要说有,也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刻画符号而已。
于是山民们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来源,更改了乡音,改换了衣服。
颜肃之听了,相当地无语。远在京师的时候,他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甚至读史的时候还是相当羡慕这些将军、官员的功绩的。可一旦自己落到这里,发现自己手上的资源可怜,而山民因前辈们的业绩对他十分排斥的时候,颜肃之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将信折了折,塞到袖子里,颜肃之问道:“送信的人呢?”
方章道:“还在等着呢,是…山小郎先时常带的人,山小郎在这衙里有个居处,便叫他先去那里歇着了。”
颜肃之想了一下,随即释然,前衙是挺空的。甘县令也比较重视山义,有这么个安排也是正常。只是甘县令到底是底气不够,无法做得更多,细想想,未尝不是朝廷也腾不出手来撑腰的缘故。
“与他些酒食,饱食后领来见我。”
方章答应一声,自去安排了。颜肃之对卢慎道:“还要你去跑一趟,准备一架犁。”
卢慎讶然道:“郎君要与山民?这…”
颜肃之微笑道:“不然他们如何肯来与我见面?难道要我送上门去吗?”
卢慎犹豫地道:“这个…不好都教的。”
颜肃之道:“那么贫瘠的地方,翻不了天。”
卢慎领命而去。
曲辕犁不似直辕犁那般笨重,以颜肃之的智商,自然想得到山上开梯田,那必然不可能像平地那么能随便折腾,土薄、地窄。很可能根本用不到直辕犁,完全是人工劳作。有了曲辕犁就不一样了,这种犁又经过了改良,犁地之深浅也可以调节,也省力,还比较小巧。
颜肃之取了犁,交付来使。说是来使,不如说是山义的信使,这是个十四、五岁,犹带一点稚气的男孩子,肤色微黑,笑得很是淳朴。他的雅言里带一点奇怪的口音,但是已经相当标准了。衣裳却与颜肃之等的风格不同,是窄袖,下摆也没那么长,下面穿单裤,一双布鞋。
行礼却很是到位:“小郎君命小人致信与郎君的。”
颜肃之又问了几句山义的情况,来者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小郎君每天都复习功课哩。”
颜肃之道:“这样很好。我有一物,你带与你家小郎君。”将犁给了他,附赠了一份说明方法——反正,山义看得懂。
为此,颜肃之又送了来使一头毛驴,驴着犁就上了山。
卢慎道:“郎君,就这样教给他们了吗?粮食、蚕种、海盐,三者可都是…”不能外传的啊!
颜肃之狡猾地一笑:“他们有铁吗?”木头满山都是,犁头却要用铁。
“…”这个,还真是没有啊!不然人家为毛线会跟你们都挖墙角的血海深仇了,还要捏着鼻子接触一二呢?山里一不产盐、二不产铁…要往更远人深山里,那里的山民会产一些铜和银。但是历代朝代虽然眼馋,不过估算过成本之后,又都望而却步了,转而打人口的主意。
这可真是一个悲剧!
小信使带回去的曲辕犁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山义坚持认为,这是个好东西。头人却依旧持谨慎的怀疑态度,以前是被坑怕了呢。又有其余一些部族长老,也十分反感这些外界事物,认为这是不安好心。
山义看着这位胡子拖了尺半长的长者激动得老脸通红的样子,默默地咽下了满口血。长者的名字音译很长,意译就叫做粗壮的树干。大树君今年九十岁了,少有的高龄,依旧耳聪目明。真不幸,他的幼年时期曾经遇到过前朝驱山民,这样的捕捉,必须带来死亡与破坏。被捉下山的山民们,并不是全做了平民,还有好些被私吞成了部曲奴婢。
大树君的亲人,在那一场持续半年之久的黑暗时期,死了整整一半儿。
山义道:“甘令也是不错的。”
大树君道:“那是他手里没兵,这个有!”
探子早探明了,新来的这个还在建坞堡呢。
山义一口老血快要咽不下去了:“就三百人。”
大树君死活不同意。
山义道:“先试试,有没有用。”
头人道:“也罢。”
山义识字,便由他来指挥,试一试,效果居然不错。
头人道:“看来也是不错的。”
山义心头一喜,正要说什么,头人却一摆手:“也不在乎这一点东西。”
山义:“…”
大树君如果读过书,一定会说“老大圣明”,即使没读过书,也不妨碍他表达对头人的赞同。并且说山义:“年轻人,就容易被外面花花绿绿的迷了眼。”
山义想张口,又被头人挥手拦下了。
头人懒洋洋地道:“阿郎(山义)要喜欢,也可以玩耍去,你将来要做头人的,有什么爱好,当然由你。不过——”他的口气变得严厉了起来,“凡事不要太冲动才好。”
好吧,儿子总是自己的好,大树君也承认,山义这娃长得好、也聪明,个性也讨喜——除了特别喜欢山下那个乱七八糟——没道理头人不喜欢这样的儿子。毕竟年轻,长大了,变好了,也没什么。
头人宣布散会,却将儿子留下来,要给开课。大树君等人也识趣告退了,虽然走得慢吞吞的,还想偷听。只是没想到,头人十分有耐心,足等到他们走得再慢也必须走出大门之后,才腾地站起来,开骂。
头人有些气急败坏:“我送你下山读书,是叫你多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以后不要被骗,不是把你送过去被他们骗的!你看你,被那个老头子县令已经骗得以为他们什么都好了。”
山义毕竟是个孩子,即使出身与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早熟许多,还是有些吃不消这样的责任。委屈地道:“我也是为大家好。”
“你还有道理了?”
山义嘟囔一句:“我也不是没理啊,山下人确使比咱们这里好(他还没接触过“先进”这个词),打的粮食也多,做的东西也好使,多学着些,有什么坏处?不学,才要完蛋呢。”这孩子已经到了再次疯长的时候了,明白地说,进入青春期了,带着点儿叛逆。
“你是山上人!”
山义眼睛湿润了:“就是因为我是山上人,才不想,才不想,等山下人来来…现在他们还说得好,咱们还有些力量。等到他们腾出手来,咱们就没得讨价还价了。”
头人抬起了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样子十分想把儿子抽到墙上,让他妈抠都抠不下来。最终还是泄气地放了下来,缓声道:“你还小,不懂的。在山里,咱们说了算,大不了躲一躲嘛。离了大山,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山义的叛逆情绪被他爹最后的叹息叹没了,过来一跪,撒娇一样抱着他爹的大腿:“阿爹,我怎会不为族人着想?”
头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起来吧,去看看你的新玩具,看起来好像有用。”
山义张张口,想说那不是玩具,却又忍下了。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拖着脚走了。头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半是欣慰半是忧虑。即欣慰于儿子聪明,又忧虑于他的思想偏差。忽然又想,经过试验,这好像还挺好用的,咱们寨子里也有木工,咋不能自己做呢?
日哟!好像得用铁哦!卧槽寨子里那点铁,做兵器做锅都不够用哦!
头人心里,又给“狡猾的平地人”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颜肃之在山下等了半个月,就没等到山上再来人跟他接洽,把个中二病弄懵了。卧槽!难道不合用吗?
连卢慎也觉得奇怪,依旧传统,一家有个什么技巧,藏着掖着还是有可能的。要是有什么具象化的东西,不好意思,只要你显摆了,那不用三天,水货就能满大街都是。左邻右舍看了,都会学的,你还不好意思收什么专利费。事实上,这会儿也没有专利费这么个说法。
没道理好好的东西送到山上,山民会不用啊。
诶~人家就不用!
两个聪明人遇到了一群犟筋,反而没辙了。
最后,还是卢慎提醒:“郎君,山民之事暂且放下,且顾眼下。如今看来这犁是很合用的了,推行之事,势在必行。一旦推行,还请报入京内。”卢慎相信,只要颜肃之有一点政绩,他的关系网是不会不为他张目的。
颜肃之道:“你为我拟稿罢。”
饶是卢慎少年老成,也忍不住咧了咧嘴巴,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代拟文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呢。虽然他随后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颜肃之还是看到了这一纵即逝的笑。不由有些感慨,他年轻的时候,得到表扬,也是这样的吧?
拍拍卢慎的肩膀:“用心写。你还年轻,不知京中事,近来且不能派你去。且写文书罢。”
卢慎笑着一揖到底:“谨遵命。郎君不是还要将部曲迁徒至此的么?近千户人,也要向朝廷报备一下的。”虽有傲气,他倒也知道世家的死德行,以卢家之末流身份,在土鳖和伪世家里能耀武扬威,到了京城世家面前,怕也是要被鄙视。他还没什么强硬的后台。
看一看颔首准许的颜肃之,卢慎心道:郎君,你一定要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啊!
忽悠了小朋友帮他写作文的颜肃之自己也没闲着,自去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长信给了唐仪。想了一想,也顺手写了几封给其他亲友的信,内容不外是:一切安好,我在开荒。准备一起投递入京。
颜孝之拿到他的信,是十分开心的,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弟弟了。老四虽然有点平庸吧,好歹中规中矩,不像老二,总是抽风。如今老二已有坞堡,且垦田千亩,计划着明年再垦三千亩。想一想归义之地广人稀,颜孝之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拿了信去给楚氏看,楚氏却若有所思:“这怎么跟早就谋划好了似的?”
颜孝之:“?!!!!!”
卢慎预估的完全没有错,楚丰、姜戎、唐仪这些人,对于颜肃之是支持的。他报上来的信息里,不止有新农具,还伴随着“括三千五百户”、“垦田五千亩”这样十分吸引眼球的数字。括隐这种事,颜肃之是用心去做的,不止伪世家,连土豪都得给他出点血。在他的根据地上,必须老实!而补偿,就是许他们开荒。
真是不好意思哈,谁特么想开荒啊?有现成的熟田不搜刮一下,去犁荒地,大家脑子又没病!然而慑于颜肃之的背景,又有卢氏配合,众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卢慎的奏本里,不止写了严肃之的功绩,还提到了姜氏之“高义”。自家人,不表扬白不表扬,就是要有这种自我表扬的精神!什么出了自己拉车的牛给农民用啊之类的。听的人都要挑一挑大拇指。
这却把蒋氏给急坏了:“我就说要吃苦去的,快去,再给她送些牛去。”
姜戎也急,不得派人往赴湓郡,给他妹妹、外甥女儿买拉车的牛来替换去——这是后话了。
总之,颜肃之夫妇都得到了朝廷旌表,连皇帝都捋着胡须说:“我原以为颜肃之是有捷才,不想他是有干才呢。甚好!甚好!”他原想过不多时便将颜肃之调回京的,现在看来,不如多放在地方上磨练几年,巩固一下,再回来才好做栋梁。
思及此,他对太子道:“有才气的人,总是有些傲气的。我且压他一压,你切记,到时候你调他入京来,是你施恩于他,才好收伏了他。原想叫颜孝之接老米的班了,现在看来,再过二十年,还是颜肃之接手得好。”
小太子鼓起脸颊,心说,米丞相?他还能再活二十年吗?他这是神仙吧?
正想着,皇帝又慈爱地对儿子说:“你也长大了,是该成亲了。”
太子:“=囗=!!!”啥?
皇帝近来自觉心力不足,还整宿失眠,怕自己突然就驾崩了去,看着年岁差不多了,赶紧的把儿子、儿媳堆一块儿去!这个时候,他就羡慕起米老头来了。自古皇帝多命短,可臣子怎么就有那么多长寿的呢?真TM不平衡啊!可如今,他却盼着米老头多活个十年二十年的,等他儿子能掌握局面了才好。
想到这里,他忽然道:“你,用东宫的名义,挑选上好的种子、农具、耕牛,给颜肃之送去!”他在教儿子收买人心。
虞喆想了想,认同了他爹的做法,转眼就派郁成办去了。
郁成帮自己人自然不藏私,选的都是上等的份儿。种子什么的,却是不合时宜,暂时不用了,农具与耕牛却是什么时候都不会不合时宜的。
颜肃之收到的时候,唇角一抹哂笑:“阿慎呐,帮我具本,谢东宫呐。”
卢慎低声应了,又说:“时已近秋了,”
颜肃之抱着朝廷赐给姜氏的金帛,去跟老婆表功去了。
第83章 丰收什么的
姜氏在喝药,归义这地方呢,哪怕是冬天,也没得几场雪,自然也没多少冰。可夏天两季偏偏很热,秋老虎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甘令又穷,县衙里一块冰也没有!蒋氏为女儿一家什么都想到了,连拉车的牛都后续要送来了,偏偏这冰,是没有办法了的。
难道要颜肃之四处往冰?
姜氏就有点不舒服,反观颜神佑与六郎,两个小东西身体却棒棒的。颜神佑就不用说了,上天入地,摔打得好筋骨,屋子里放几盆井水就好了。六郎年幼,十分健康,也是几盆井水,放冰太多,还怕他冷着呢。
见颜肃之进来,姜氏放下碗,擦了擦嘴角:“郎君怎么这个时候到后宅来了?”大白天的,有正经事的男人,谁往后院里跑呢?
颜肃之笑道:“是有正事。”
姜氏因问何事。
颜肃之将那金帛放在姜氏面前的矮案上,阿圆忙将药碗给收了。颜肃之抱来的也不是全部,至少绸缎不是全部。却是色彩鲜艳的提花绸,又有一盘子金银。颜肃之一面放,一面说:“朝廷旌表,又赐金帛。”且说匾已造好了,等着往门上装呢。
姜氏便知,这便是旌表门闾之意了。翻看一回,笑道:“这下可好啦,他们姐弟两个,都在长个儿的时候,我还愁先时的料子不时兴了呢。”
颜肃之看看姜氏的面色不错,伸手试一试她的额头:“今日像是好些了。”
姜氏笑道:“好多了,这些日子都不敢见神佑和六郎。”姜氏怕自己还有别的病症,六郎又小,颜神佑虽然一向健康,也不是没有大病过一场,便阻止两个孩子接近。每日一早一晚,颜神佑就带着弟弟,在门外给姜氏问安。顺手,也接管了六郎的功课。
她唯恐自己教得不好,便专门请教了姜氏进度,而尔自己做了个教学大纲,回来一点一点给六郎来讲。她的耐心固不如姜氏,却胜在有趣,姐弟两个一个教、一个学,倒也其乐融融。不但教学,颜神佑还要应付六郎的问题,比如:“阿娘什么时候能好?”
每当此时,颜神佑就要哄骗小朋友:“六郎将功课学好了,阿娘就好了。”
颜肃之夫妇听了阿圆与阿方学语,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姜氏也盼着自己的病赶紧好。这几日,早晚已有些凉爽了,姜氏感觉好了很多,再忍不住了,开始念叨儿女,连朝廷的旌表都看淡了很多。
颜肃之道:“他们两个,好着呢。再服两剂药,明天叫他们来见你,包管都要乐坏了。”
姜氏道:“这些日子,你看神佑还行?”
姜氏病了,颜肃之便想接手一些家务。简单的事务阿方、阿圆这样的心腹侍婢就能应付得了,但是有些事情还须主人作主。偏颜肃之近来事务颇剧,盖因秋收将至,不特县中之租赋要收缴,还要安排一下县里徭役之征发,好修一修水渠。又有秋收过后,分给他的一千部曲都要迁到归义来,他更要上心作好规划安排。
入秋后,荒地不好再开垦种植了,但是先犁一遍,上些肥料来肥一下田,等明春再种也是十分划算的。
这样内外一把抓,颜肃之也有些吃不消。颜神佑便主动接过了任务,不但每天抽空给六郎上课,然后安排他练点书法。自己就趁着六郎写作业的功夫,来处理家务事。这些事务在她眼里并不困难,一是学过,二也是因为人、事都不复杂,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听闻姜氏生病,登门拜访探病的不是没有,颜神佑也只亲自接待了卢、牛、马、羊四家的主母,且说:“家母不适,恐过了病气,不敢请诸位相见。待痊愈后,再与诸外欢宴。”尔后便出了个通告,说姜氏要养病,没事少来烦她老人家。等到秋收结束,大家一起吃酒。
归义的秋天,有一个类似丰收节的节日,大约是先民的习俗与山民的节日相融合的产物。每到此时,全县上下总要热闹上小半月。作为一县之令长,颜肃之也要携全家,与大家一起庆祝的。
等颜肃之从坞堡那里回来,发现女儿已经处理妥当了,心里便十分庆幸。早年他中二,幸亏没有把孩子给带坏,真是要谢天谢地。这心里,对老天爷的感激又涨了几分。
反是颜神佑,很有点郁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觉得六郎似乎有点老成的样子。明明开始还是个很正常的逗人正太,怎么越来越闷了呢?集中表现在,这货平常一句废话也不会说。问问题的时候,简明扼要,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只拣要点来说。颜神佑的想法里,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闲得没事儿,跟小猫小狗小蚂蚁都能讲两个钟头的故事,怎么到了六郎这里,就一副:鱼唇的凡人。这样的嘴脸了呢?!
小朋友,你这样不好的,BOSS即视感你造吗?
第三天上,姐弟俩得到允许可以见姜氏的时候。颜神佑注意观察,六郎开始是迈着欢快的小短腿儿,扑到姜氏怀里没错啦。然后卖完萌,叫完娘,他就…坐得跟个雕像似的。
颜神佑不由报怨:“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岂料颜肃之与姜氏异口同声道:“他就是要沉稳些。”姜氏还要再添一句:“你就是个猴儿,我可不要再养另一只了。”
颜神佑:“…呵呵,我是大湿兄,他就是二湿兄了嘛,呵呵,未必好哦。”
姜氏没听懂,嗔道:“你又说什么呢?”
颜神佑翻了个白眼:“我胡说八道的。”
这样理直气壮的耍无赖,把颜肃之都噎着了,姜氏跟这个小变态的斗争经验比颜肃之要丰富一点,她回神很快,手里的扇子直指颜神佑:“你再胡说试试!”
颜神佑缩脖,却忽地听到一声极细的“嗤”,一扭脸儿。她发誓看到那个刚才她说的“小老头儿一样的小胖子”正在捂着嘴巴偷笑。
收回前言,这个小东西还是斯文一点的好!有一个颜神佑去闹腾别人就好了,她一点也不想再来个小胖子闹腾自己!要不是怕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她打算给六郎起个小名叫胖胖或者球球什么的。
姜氏与颜肃之相视一笑,道:“不要淘气了,六郎也坐好!不许嘲笑你阿姊。”
擦!小东西你还真嘲笑我啊?!颜神佑斜了六郎一眼,六郎…正襟危坐,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看到阿娘好了,我开心才笑的。”
小王八蛋!颜神佑气鼓鼓的。
姜氏道:“好啦,京里来了些新纹样的料子,你们来看看,喜欢什么颜色的,好做新衣。丰年节上好穿。”
颜神佑奇道:“丰年节?”原谅这个土包子并不怎么知道本地风俗吧,她自从到了这里来,是够忙的,没注意这个。
颜肃之解释了一回,且说:“本地风俗,于男女大妨颇有些松驰,你们年纪又小,偶尔玩耍一下也是不错的。”
姜氏皱眉道:“这个…”
颜肃之笑道:“并不妨的。”要在这里扎根,总得染上一点这里的风俗。若如卢家那般,守得太死,才是对自家不利呢。
颜神佑道:“可是与山民有关?”这也算是常识了,一般这种丰收节之类的,形态越原始的地方,保留得越多呢。
颜肃之笑道:“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神佑一摆头:“猜的。”
颜肃之道:“我不管你了,你与你阿娘商量做衣裳的事罢。记得做身儿窗袖的,说不得,你们也要随我四乡里走一遭了。免得日后说起,你在归义住了这许久,还不知道归义是什么样子呢。”
颜神佑喜欢大红、鹅黄两色,颇为亮眼,还怕姜氏说俗气。姜氏却说:“小小年纪,就该穿鲜亮一点儿好,咱们又不是穿不得。”
颜神佑嘴角一抽,还真是的。这个她读过书的,有种种禁色,譬如奴婢,只好穿些灰黑藏蓝之类的。平民呢,颜色也就是那么灰褐几样,当然,如果你家有点钱什么的,不怕衣服脏,可穿白。白衣秀士听着很美,其实是因为…没资格穿彩的。插一句,这会儿女士衣服上,凤凰可以随便绣,不能随便绣的是翟鸟纹。
裁缝做着衣服,颜神佑继续操练她的兵马。客女们都很开心,盖因父母亲人行将赶赴归义,到时候便是一家团聚了。虽然还要在小娘子身边听命,可偶尔得个假,也能去看看父母家人。是以训练起来也很有积极性。
颜神佑这里,可能真的是颜启的基因不错,哪怕训练的时间不如客女们多,她的体育课居然没比客女们差。此情此景,连她自己都得承认,有时候,还真得看先天条件的。
不止是客女,就是城外的部曲,干起活儿来也很卖力。不但房子建好了,连收割谷物也相当地快。新打的谷子晾晒着,干得差不多了,再开始脱粒。然后将一些稻草堆起来作冬日的部分燃料,又在山民势力范围的边缘彼此默许的地方打了足够的柴来备用。再犁一遍地,以草木灰肥田。
等丰年节后,再插一茬儿冬麦,到明年还能收一茬儿呢,也是增产的好办法。虽然眼下地薄,但是多垦几年,也就养起来了。又有上面支援的耕牛也到了,朝廷拨的、姜氏娘家给闺女的,齐总总得了上百头。
真一派兴旺热闹的景象!
然而在此之中,方章却有些忧心,常对颜肃之道:“郎君括隐括出这许多,只怕底下人心不平。”
颜肃之道:“无妨,闹不起来。”他是明白的,只要不触到底线,少有人敢去反朝廷。颜肃之在这里,就代表着朝廷。更何况,他还拿出一些诚意来,允许大家垦荒呢。不给这些土豪来个下马威,他要怎么在这里立足呢?
方章十分担忧,甘令当年是吃过不少苦头的,虽然倚着朝廷,强硬顶了十几年,当地土豪却不合作,不肯共同建议新天地,归义这地方依旧有些穷山恶水的意思。
可他怎么劝,颜肃之都不给正面回应,丰年节却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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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丰年节时,颜肃之与姜氏先在县城里宣布这一盛大节日开始。
姜氏原本因病,收了许多拜帖,就是打牌与土豪娘子们见个面,或许还吃个饭什么的。如今丰年节到了,正好,不用单独相邀了,就合到一处办了。县衙里吃个酒,然后一起到外面看狂欢。
受山民的影响,县里民众的歌舞水平还是很高的。比起颜神佑跟着姜氏学的一点宴会上的舞步要精彩多了,而且这城里还有一些不知何故下山来的山民,用古老的语言唱着长长的调子。到得夜里,这一天是不宵禁的,满城的灯笼火把,将县城有限的几条大街用橘色的火光给勾勒了出来。
颜神佑被勒令绝不许离开阿竹等人,这才被允许跟当地白富美们一起玩耍。卢家两个小娘子不肯下场,只肯远远看着,颜神佑便与其他几家小姑娘一起,带着侍婢们,组团从街道这一头晃到街道那一头。
第二日上,土豪们告辞,颜肃之却令套车,带着一家大小,往四里八乡的转一圈儿去了。众土豪也得往自己的地盘上去庆祝丰年。即使被括了隐,土豪们也得承认,有颜肃之在,本地的杂捐之类减了不少,自家也能放开了种植桑麻之类,整个归义的大环境都觉得好了很多呢。
且颜肃之自得了朝廷之表彰,又申请了减负,虽然目前更进一步的还没有批下来,但是总体来说,欣欣向荣。哪怕得不到多少实惠(…),至少在这一刻,土豪们看着这一片欢腾的场景,心情是振奋的。
颜神佑坐在马车里,心情也是振奋的。虽然蒋氏命姜戎给姜氏送了牛了,姜氏依旧没有,却改为双马拉车,感觉差别也不算特别大呢。
这一回走得就远了,四里八乡都串了一回,颜神佑戴着帷帽,也四处蹓跶了一回。这一回,开始还用步障,到最后,姜氏见乡民热情,连步障都收了一半,展作个半弧,队伍的后半截依旧裹着,前半截已露了出来。先往西行,经过比较富庶一点的,也就是各大土豪的地盘,南面是大山和荒地,且不去了。从西经北再到东边,最后视察一下自家坞堡,然后回县衙。
县令一家在西部和北部受到了热情的招待,除了卢家,其他人家是有些担忧的。伪世家在姜氏面前是不敢拿大的,真个变成了土豪。所有人都担心:县令下面要做什么。
颜肃之不饮酒,却于宴上像喝醉了一样地向大家保证:“总不会揩油揩得叫各位吃不上饭不是?”
大大地安抚了土豪慌乱的内心。方章作为随行人员,暗道:难道这就是郎君说的心里有数吗?这个问题,颜肃之是不会回答他的,颜县令吃完了酒席,又带着家人往东面去了。
经过先前去过的那个村子的时候,颜神佑犹记得当初偷食鱼饵的小姑娘。小声问:“那个阿花呢?”
里正便问:“哪个阿花?”原来,山民下山的时候,都没个接地气的姓氏,也没个正经的名字。登户籍的时候就随便乱叫。你们这一村的,是一大家族,当时穿着蓝布衣服,就姓蓝。他们那一村子,登记的时候书吏看到了砚台,就姓黑。以此类推。
这个村子当初却是书吏看到一个山民坎肩儿上绣着朵花儿,就都姓了花。全村人一多半儿都能叫个阿花的。
问了一回,居然找出了这个小姑娘,小姑娘倒比先前显得干净整齐了一些。上来便叩头。姜氏忙命扶起:“这可使不得!”她心里有数,平常奴婢感恩磕头就罢了,阿花是良民,这头就不能随便让颜神佑给受了。上下一打量:“比先前齐整了。”
里正便说:“多亏了郎君,咱们才算开始好过啦。先前甘令也是好人,大家在他那里不过拖口气儿,如今是喘过气儿来,好过日子哩。”
颜神佑从旁听了,不由叹道,老百姓自我复原能力真的很强,只要你别折腾他们,他们就不会过得太差。听姜氏与颜肃之说着场面话,颜神佑又让人装了一匣子的糕点,给阿花拿着了:“给你。”
阿花红着脸接了,道:“今年,家里有余粮了,不大缺吃的了。只是小娘子这个好吃,我,我就收下啦。我们家种了桑树了,过二年长成了,摘桑椹来与小娘子吃。”
颜神佑笑道:“好啊。你到衙里,就说找阿竹,让阿竹带你来见我。”
阿竹在一旁听了,默默地上前,将阿花的样子给记下了。阿花也看着阿竹,将她的样子也给记了下来。
颜肃之默默给闺女点了个赞,再看儿子。六郎端正坐着,表情努力做严肃状,好像一只方正的猫首领,颜肃之看了差点笑场。颜神佑顺着颜肃之的眼神儿去看她弟弟,心道,你就装吧,一路上你也没少问问题啊。
沿途的村子都走过了,皆一片丰收景象。今年新垦的荒地也有不少,颜肃之又主张县里出耕牛租与村民承包了垦田。老天爷也帮忙,这一年不说风调雨顺,至少没什么灾害。
再往东行不到百里,已到海边。风似乎都带着粘乎乎的湿气与腥味儿。颜肃之一家人这辈子还没见过海听,是以颜肃之提议巡乡的时候顺便看海,姜氏是一点也不反对的。只是有些担心:“听说海上有些个海贼什么的。”
这个方章知道,上前道:“娘子勿忧,归义太穷,海贼也是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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