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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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什么好东西…偏要看。”挣脱他的手,取过那叠字画,思羽便劈手过来抢,她身子一转,避开他一面笑,一面一张张看去,翻了两张,却见余下一叠均是画的一个青衫女子,不由愣住了。
思羽面上微微发红,心中砰砰直跳,半晌方才听见她下了结论:“嗯,画得不错,就是画得太美了些,比我好看多了。”
他凑过身去,笑道:“我怎么不觉得?这画中人哪有你好看?”目光在她身上恋恋一转,又道:“若是那薛迟看见你如今的模样,只怕会后悔不迭…幸好他没有看到。”
两人嬉笑一阵,远华便将那叠字画理好放在案上,正色道:“我出去了,你好好写你的奏折,早些写完,也好早点歇息。”思羽道:“那你干什么?”
远华想了一会儿,便道:“我去好好整理一下笔记,若是整理完了,还想去赵大哥那儿打听一下开医馆的事儿。”
思羽心下便一沉,拦住她道:“开医馆的事儿迟些再说,现今还不是时候,你也不要单独出府去。”
远华睁大双眼:“为什么?”
他犹豫半晌,方道:“你如今好歹也算半个王府的人了,再这样抛头露面恐怕不好…”
远华面色有些发白:“你不是说过,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么?开医馆的事儿也是你自己答应的,莫非你是说着玩的?”
他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冷,心下隐隐作疼,狠下心道:“你日后既然要嫁予我,从此时起,便需守这王府的规矩,若我不在你身边,你便不能独自出去。”
远华只觉晴天霹雳,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方道:“我以后每年仍是要去各处游历,这么说来,也是不能去的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错。”
她木然良久,忽冷笑道:“我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人,你莫忘了,我现在还不是这王府的人。”说罢,转身便走。
思羽心下一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唤道:“远华…”她冷冷地看着他,只道:“放手。”他从未见过她面上如此冰冷的神情,心中刺痛,不由自主放了手,她便抽身而去,重重将门摔上。
剖白
天色蒙蒙,寒风自紧闭的殿门外呜咽吹过,大殿内鸦雀无声,丝丝寒气沁入心骨,众大臣等了半日,却只见皇帝身边当值的李公公出来唱了个诺,道皇上今晨龙体不适,请诸位大臣次日再来。众人一片哗然,思羽待要离去,李公公却上前将他衣袖轻轻一拉,悄声道:“皇上有请王爷。”
一片纷乱嘈杂中,朱暄冷冷看着思羽的背影,朱定在旁道:“昨日得了两坛上好的花雕,不如便去我那里喝上几杯?”朱暄转头见张学勤正往这边仰首望来,便轻轻向他点了点头,对朱定笑道:“三哥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过几日便要去漠北了,还得回去收拾收拾。”朱定摇头晃脑道:“无趣…”只得悻悻走了。
朱暄方整整衣冠,慢慢出了殿门,果不多时,张学勤从后面赶上来,低声道:“前日殿下所问之事,下官已向杨大人问过了…”朱暄驻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人到我府上一叙。”张学勤躬身道:“殿下先请。”
朱暄便先回了府,半个时辰后张学勤方偕同杨治过来,他忙请进厅中坐定,又唤下人奉上茶来,张学勤喝了口热茶,便道:“骆致谦当年乃是因偷窃宫中之物落的罪,据说人证物证俱在…倒是无甚可疑之处。”朱暄便不言语,他那日在宫中见皇后面色异常,便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如此说来,倒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正暗自思忖间,却听杨治道:“这骆致谦获罪之前,曾替先太子诊治过两月,奈何先太子病势沉重,久治无效便一命归天了。先太子去后,骆致谦曾向皇上请辞,皇上念他医术精湛便未准…谁想他却又做出如此狗急跳墙之事来。”
朱暄正埋头喝茶,闻言身体一僵,茫然间似乎抓住了一线光亮,忙搁了茶盏问道:“当日查抄骆府之时可查出些什么东西?”杨治摇头道:“未曾。只几日后骆致谦的父亲曾经上门寻了他的几本笔记走,却也是经过值守侍卫检查过的。”朱暄思索片刻,便道:“多谢两位大人,听说那骆致谦除了有个女儿外,还有个儿子,他们如今身在何处,还请杨大人费心探查。”
杨治应了,便同张学勤告辞出去。朱暄在厅中坐了半晌,待几上热茶渐渐冷了,方起身去了内室。
芳景这日正好来探望云夕,主仆多日不见,云夕十分欢喜,便命乳娘抱上孩子,芳景见母子健康,云夕气色红润,心中也十分安慰,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日,芳景忽道:“前日听凌老爷说起,骆姐姐到京城已有一段日子了。”云夕喜道:“当真?”芳景正要答话,却见朱暄推门进来,便住了口,低声道:“殿下。”
朱暄面上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我来看看宪儿。”云夕便将孩子递给他,他伸臂抱过,一面笑道:“过几日就要去边关了,也不知回来时能叫爹了不。”芳景忍不住笑道:“殿下也太心急了…哪有这么快?”
云夕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问道:“这次要去很久么?”朱暄点头:“若无意外,可能要到明年清明以后才能回来。”顿了顿,又对云夕道:“我不在的时候,府中上下你多看着点,再过几日就是母后的生辰,贺礼你看着办就是。”
说罢,将孩子交予乳娘,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骆远华?”云夕点头道:“当日亏了骆姐姐一双妙手,我才得保住性命…”朱暄肃然道:“何不早说?即是有恩于爱妃,便也是有恩于本王,不如就由本王下帖,好好请她来府中聚上一聚。”云夕面露喜色,朱暄笑道:“本王这就去写帖子。”向芳景略点点头,便起身出去了。
芳景笑道:“殿下如今对娘娘倒是不错啊。”云夕不语,只含笑俯下身去亲了亲孩子。
这日远华清早便起身,看了几页书,又在芳草居中辟了一块地,正欲将草药种子撒下去,忽又想起此时还是冬日,不宜栽种,一时只觉心情愈发烦躁,干脆丢下手边东西,只呆呆立在芳草居的院墙下,侧耳细听那边动静。可直到午时,却还未听见他回来,她只得郁郁洗了手,随南祁草草吃过午饭,回到房中看南祁交予的几本账薄,看了一会儿,更是头昏脑胀,不知不觉发起愣来。
昨夜他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真心的吧?
她的手指不自觉滑到颈间,他赠予的那块玉佩隔着衣物微微凸起,淡淡的温度在颈间十分妥帖,她的烦躁竟渐渐平息下去。她记得,他从小便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七岁那年,她随了爹爹来南府,他因父亲的嘱托陪她在花园里玩闹,被她泼了一身的水,她怕他告诉爹爹,便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儿,你若是告诉我爹爹,你便是这池子里的乌龟。”
那冷淡的少年眉毛一扬,冷笑道:“不说便不说。”
隔不了几日,她又和他起了争执,她一发狠,便将整个身子向他撞去,他瘁不及防,一下被她撞到池边的山石棱角上,额角上裂开了一个大缝,鲜血顺着他苍白俊秀的脸庞汩汩流下,她顿时呆住了,两个大人闻声赶来,他那时只得九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身板却挺得笔直:“是我自己摔的,不关骆家妹妹的事。”她只觉羞愧难当,晚间便向爹爹承认了错误,爹爹长叹一声,从此便不再带她去南府。
她面上不知不觉露出甜甜的笑意,本已渐渐淡去的往事此刻却又冉冉清晰,光阴似箭,再见时他已是这样挺拔英俊的青年,虽仍旧对她不假辞色,却依言替她找到了弟弟,觅华这样对他,他却在漠北边关处处相帮,后来汾州两心相许,眷念日浓,几番意乱情迷,他却也一直以礼相待。
想到此处,不由忆起昨日书房中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吻,顿时面上发烧,起身揽过铜镜一照,镜中一个女子虽形容憔悴,却面若红霞,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她看了半晌,对着镜中人儿瞪了瞪眼睛,缓缓放了镜子,复坐下去看那账薄。
直看到天色渐暗,她正将账薄收起,却听紫云翎那边一阵噪杂,她忙出了芳草居,到隔壁一看,却是南琴唤了几个家仆往思羽房中搬一张桌子,南琴见了她便笑道:“王爷还未回来呢,等他一回来,一定告之骆小姐。”
远华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红着脸对他一笑,慢慢回了院中。这一等却又等至子时,她在院墙下听见动静,便忙抽身过来,果然思羽房门轻掩,隐约见他正在房中点起一支蜡烛。
她轻轻敲了敲房门,思羽道:“进来。”隔了半晌不见动静,便回头往门边望去,只见远华立在门边,衣裾在夜风中轻轻扬起,眸光在夜色中亮得出奇,他愣了愣,转身脱下朝服,拿起一件常服换上,淡淡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远华见他面上一片疲倦之色,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知他昨夜也未休息好,犹豫片刻,便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思羽也不看她,只道:“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罢,我还有事要做,你也早点歇息,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别穿得这么单薄。”说罢,漠然自她身边走过,唤过南琴去了书房。
远华在门边呆了片刻,便跟进书房,思羽已将笔墨排开,南琴正准备替他研墨,远华过来道:“让我来。”思羽看了她一眼,便对南琴颔首道:“你去罢。”
远华待南琴出了门,便道:“我昨日话是说得过了一些…”思羽默然不语,远华又道:“我只问你,你昨日说的都是你真心所想吗?”思羽缓缓点头,良久又道:“很晚了,你还是回去罢。”
远华愣了愣,见他已提起笔来,只得放了那锭青墨,走至门边将门一推,正要出去,却又顿住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忽道:“当年你出征漠北之时,我便开始喜欢你了…”
思羽闻言吃了一惊,手中软豪不由跌落在纸上,她也不转身,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对你有了这心思,也许是你替我找到了觅华让我心存感激,也许是我一直太过寂寞,又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她笑了笑,又道:“只是当日你我乃是云泥之隔,即便后来救了你,我也从未想过要和你在一起,这心思本来永远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思羽转头看着她,她的背影在夜色下更显得单薄,寒风自门外吹进,将烛火激得一明一暗,她道:“在漠北遇到你,我心中很是欢喜,只当你我也许有可能在一起,可不久后,我看到了你给云织妹妹画的画像…”
思羽霍然起身,正待开口,她却一径往下说道:“我那时心中十分失望,便想日后和你在一起的应该是像云织妹妹那样的女子,我告诉自己只能将你当作朋友…”
他心中大震,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她身后,正想伸臂拥住她,她忽然转过身来,低垂着眼帘,苦笑道:“可是我做不到…爷爷去世后,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越来越依赖你,我也不想再骗自己,”她抬起头来,眸中已有了盈盈泪意,将双目染得晶亮:“后来…尽管你一直都没有明说,我感觉到你也有了这心思,便暗暗决定,今后不论是贫是富,是福是患,我都跟定了你,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我便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她的话语一字一句如重锤一般敲击着他的胸膛,他只觉百般委屈此刻都化作万缕柔情,一颗心柔软地似乎能掐出水来,一时心中涌上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出口,只默默握住她的手,想俯身去吻干她眼中的泪珠,她却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我只希望,你我今后都能坦陈相待,我只想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开医馆,出去游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尽管很喜欢你,却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原谅我,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话未说完,他的双唇已堵住了她,她微微一愣,他紧紧将她揽进怀中,哑声道:“是我不好…”她轻轻将他推开,他的眼中此刻一片焦灼,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远华…你答应我,听我说了以后一定要冷静…”
她狐疑地看着他,他吻了吻她的额角,将门关上,拉她到房中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还记得么?当日在汾州你让我抄你爹爹的笔记?”
她点点头,他握紧她的双手,继续说道:“我无意中发现你爹爹的笔记封皮中有一张羊皮纸…”
远华面色开始发白,双手微微有些发抖,轻声问道:“可是与我爹爹的死有关?”
思羽点头,悄声道:“那纸上写了你爹爹替先太子治病的经过,其中有一个药方…”
真相
远华定定地看着思羽,他的脸庞在幽幽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晦涩不明,他一字一顿地念道:“黄芪八钱、太子参五钱二分、黄精四钱、白术三钱、茯苓三钱、生地五钱二分、麦冬五钱二分、天冬四钱、旱莲草六钱三分、女贞子四钱、白花蛇舌草八钱、半枝莲八钱、蒲公英八钱、小蓟四钱、甘草一钱五分…”
远华沉吟片刻,疑惑道:“这方子用来治疗热劳倒是对症…是我爹爹开的药方么?”
思羽点头:“正是。先太子所患之症正是热劳,你爹爹奉命替他看诊后,便开了这个方子,头先一个月已见好转,后来却发现先太子服药后常常昏迷不醒,时有四肢麻痹之象…”
远华眉头微蹙:“热劳虽是顽疾,也不易诊治,但爹爹开的这个药方十分高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思羽道:“你爹爹也十分奇怪,每味药的分量都是他亲自把过的,除非是在熬药的时候出了问题。你爹爹守了几日,终于发现其中有味药被人做过了手脚。”
远华微一沉吟,便问道:“可是将黄精换做了钩吻?”
思羽叹道:“你果然冰雪聪明。”
远华道:“钩吻本就与黄精十分相似,常有人弄混的…先太子这情形确实很像中了钩吻之毒,看来换药之人也应精通医理,如此一换,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平常人很难发现。”
思羽道:“不错,你爹爹发现之后,正欲着手调查此事,却受到威胁,如若泄漏半分,定会杀了他全家…”
远华浑身发抖,霍然起身道:“是谁?”
思羽忙将她按下,紧紧拽住她的双手:“你爹爹已查出那换药之人,只是为了保全家人,并未向别人吐露半分,这时先太子所中之毒已无法可解,你爹爹使尽浑身解数,却也无力回天。皇上知晓热劳也可算是绝症,倒是未为难你爹爹,你爹爹知那换药背后之人定不会放过自己,便准备辞官归隐,只可惜很快就被冤枉入狱…”
远华神色恍惚,他后面的话似乎一句也未听到,直直地盯着思羽,半晌缓缓问道:“那换药之人是谁?”
思羽见她嘴角微微颤抖,面色白如纸片一般,心中似乎狠狠被戳了一刀,轻声道:“换药之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受何人支使…你爹爹虽未明说,但也不难猜到…”
远华只呆呆问:“是谁?”思羽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先太子是前谢皇后所生,谢皇后去后,皇上才立了二皇子的母亲为后,她一直想让皇上改立太子,只是皇上十分宠爱先太子,便一直未准,直到先太子去后,这才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远华只觉浑身冰凉,额上却不断有冷汗冒出,默然良久方问道:“那羊皮书呢?你拿给我看看。”
思羽定定地注视着她:“我烧掉了…远华,你听我说,这事非同小可,不如就这样就让它过去算了…”
远华挣脱他的双手,冷笑道:“就这样算了?你说得倒是轻松,爹爹当日因何受冤,我若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怎能不还他一个清白?”
思羽急道:“你怎斗得过皇后?”远华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怕她,我却未必怕她,那换药之人你若不愿告诉我也罢,我就不相信我不能查到。”说罢,转身便往门边走去。
思羽忙抢到她身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错,我怕…我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莫名其妙从我身边消失,我怕我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她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柔和,语声却仍然有些冰冷:“因为这样你才不告诉我?”
他点头,深深将她拥入怀中,绵绵密密的轻吻落在她的秀发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她如此心狠手辣,你又如何是她对手?若你先我而去,我这一生却又该如何度过?”
她心下一片茫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体仍然十分僵硬,便轻轻扶住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爹爹便是我爹爹,我又怎会不想替他伸冤?若此事不是牵涉甚广,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会还他一个清白。只是如果我们一意孤行,牵涉到的恐怕就不只是我们,还有这大明江山,万众百姓…”
她睁大双眼:“我不明白…”
他缓缓道:“皇后获罪,太子势必受到牵连。齐王一直偷窥东宫之位,这么多年来,他的势力在朝中内外已是十分庞大稳固,若此事大白于天下,岂不是正给了他可趁之机?你我都亲眼见过,那些官员仗着他的势力是如何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弄得管辖之地水患频频,民不聊生,若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这江山如何能太平,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
她渐渐冷静下来,良久方凄然道:“难道我就这样由着害我爹娘之人逍遥法外?你让我如何做得到?”
他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悠悠道:“远华…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困难,可是你想想,你我的委屈,比之这天下万民的痛苦,孰轻孰重?我从小便与太子一起长大,对他很是了解,他虽有时行事过于优柔宽厚,却是真正心系万民,志向高远之人,日后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
远华别开脸去,只望着桌上的烛火沉默不语。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不再出声。
她心如乱麻,想了一阵,只觉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浑身似已虚脱,那烛火在她眼前仿佛幻化出了无数的影子,晃得她头昏眼花,耳边嗡嗡作响,忙扶住他的手臂,闭上双目。
思羽见她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中大急,忙将她抱起出了书房,急步走到自己房中,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唤下人倒上热茶,扶起她偎在自己怀中,将热茶缓缓喂入她口中。
热茶入口,一阵暖意自喉间流入心田,她方渐渐回转过来,睁开双眼,缓缓转头看定了思羽,哑声道:“你先去做你的事罢,我不碍事。”
思羽道:“我守着你。”她慢慢低下头,道:“你说得对,看来我只能对不住爹爹了…”思羽默默在她身后抱着她,将脸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两人良久无言,只听见屋外寒风呜咽吹过树梢,凄厉萧杀。远华愣愣望着窗外,忽道:“你不让我出府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思羽道:“不错。我母亲无意中在皇后面前说起你,当时齐王就在跟前,注意到皇后面色异常,他心思缜密,定会想法去查个清楚,再说皇后虽然不知道你爹爹留下这纸羊皮书,我们却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远华愣愣道:“可这么多年她都没对我们怎样…”思羽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要娶你,她又怎会安生?”伸手握住她右手,又道:“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千万不要单独外出,我不能失去你…”
她缩入他怀中,轻轻道:“好。”思羽长舒了口气,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先送你过去休息。”她直起身子,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不想一个人,你做你的事儿罢,我在旁边不打搅你就是。”他挣扎了片刻,硬起心肠道:“你在旁边我怎能安心做事?听话,好好回去休息。”
次日思羽在宫中仍盘桓到戌时方才回府,他顾不得换下朝服,便忙往芳草居赶去,远华正坐在房中看书,见他过来忙起身道:“今日我收到齐王送来的帖子,邀我去他府中和云夕一聚,我本想推了他,后来又想等你回来再和你商量一下。”
思羽笑道:“你现在倒成了抢手人物了,过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今日在宫中她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带你过去。”
远华道:“我不去…”又有些犹豫,便问他:“可以不去吗?”思羽一面拿起那张请帖,一面道:“当然要去,齐王那里也得去,不去岂不是正好说明我们防着他们?”看了看请帖,又道:“明日下朝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远华便不说话,思羽看了看她,笑道:“到了那里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可不成。”远华道:“我装不出来。”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医书翻了两页,笑道:“我倒是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过这些书了,不如你考考我,看我还记得多少?”
远华看他一眼:“你如今哪里还用得上?”思羽道:“谁说用不上?日后等这江山定了,我能做的也做完了,总要和你离开这里的,那时我若没有一技傍生,只凭老婆养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远华闻言吃了一惊,心中倒是十分欢喜,他含笑看着她,柔声道:“只是如今朝堂内忧外患,局势又不明朗,若要稳定下来,至少也要个十年八载的,这些年就要委屈你了。”
远华微微一笑,仿若雨露含春,蓓蕾初绽,他不由看呆了。
这日芳景得到消息,早已在云夕房中等候,三人相见自是喜不自尽,远华看看云夕,又看看芳景,一时想起当日在云夕闺房内的往事,不由十分感慨。云夕笑道:“当日多亏了骆姐姐多次开导,不然哪有今日?”
远华紧紧握住云夕的手,点头道:“过去的事儿总想着也没意思,最要紧日后自己过得舒心。”
芳景在旁笑道:“依我说,你们两个得相互感谢才是,当日要不是小姐生病,骆姐姐也不会到京城,若不到京城,又怎会遇到王爷?”远华红了脸不出声,云夕正色道:“如此说来,骆姐姐还得好好谢过我这个媒人才是…”
思羽独自在前厅候了半日,朱暄方昂然踏步走入,进门便朗声笑道:“王爷可大好了?本王正在纳闷,王爷的身体何以康复得如此之快,原来是府上藏了个神医。”
思羽起身笑道:“多谢殿下关心。”
朱暄撩起长袍下摆坐下,盯着思羽道:“这骆远华的爹爹当年犯了偷窃之罪,有其父必有其女,王爷就不怕她也像她爹爹那般品行?”
思羽不动声色:“她爹爹去得早,她是她爷爷养大的。”
朱暄哈哈大笑,点头道:“不错。王爷倒是好胆量。”沉默片刻,微微皱眉道:“皇后生辰一过,本王便要出发去漠北边关,正有一事想请教王爷。”
思羽道:“殿下请讲。”
朱暄埋首喝茶,眼光却定定地瞄着他:“边关如今是棠觅华一力镇守,也该回来休息一阵了,本王此去便想调他回京,王爷可有什么好的举荐人选,本王好禀明了父皇,随我一同过去?”
思羽笑道:“如今军事上的事情我已久不过问,对朝中武将又怎有殿下了解?殿下这不是为难我么?”
朱暄摆摆手,道:“王爷不必过谦,这棠觅华当日也是王爷栽培起来的,可见王爷很有识人之明。”
思羽沉吟片刻,便道:“当日随我出征漠北的,还有当年武状元顾善均,此人虽不够灵活机变,行事却也十分稳妥,身手也不错,殿下倒可考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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