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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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暄道:“还考虑什么,王爷举荐的哪里还有错?本王明日便禀明父皇,让他随我一同前往。”

皇后生辰这日,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远华犹豫了半晌,还是换上了阳平公主送过来的衣物,那是一件荷色的丝裙,裙身上散着朵朵白莲,飘逸清丽,她刚刚梳妆完毕换好衣裳,阳平公主便敲门进来,上下打量了几眼,含笑点头道:“很适合你。时候不早了,思羽还在宫中,我们先去罢。”说罢,又命人捧上一件白色轻裘披风,替她披在身上。

远华随了阳平公主坐上暖轿,阳平公主在途中道:“宫中礼仪甚多,我和思羽不便随时守在你旁边,今日皇后定会特别注意你,你自己一切小心。”远华点头,不多时行至宫中,宫人便引着自御花园一路行过,进了宴会大殿,只见殿内灯火辉煌,花团锦簇,各府女眷早已坐在各自的坐席上,佳丽云集,一时间,寒冬竟似变成了百花争艳的春日。

远华寻到云织和云夕,微微点头一笑,又见殿中高高摆放的座椅上空无一人,知皇帝和皇后还未驾临,一面坐下,一面往男宾席上看去。

思羽早看见远华进来,便向她使了个眼色,远华会意,便拿了披风悄悄出了殿门,等了片刻,思羽便也溜出来,笑道:“趁这会儿皇上皇后还未到,我带你去灵鹤湖边看看雪景。”

远华有些踌躇:“这样不妥吧?”思羽道:“有什么不妥的,不看可别后悔…”远华笑道:“看就看,我就不信,会比汾州的景色还美?”

思羽但笑不语,紧紧拉住她的柔荑,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漫天雪地中。

试探

雪花纷扬,如梨花飘飞,柳絮风起,灵鹤湖畔冰封雪掩,万树琼枝上高挂的宫灯随风轻摆,流光溢转,茫茫天地间便平添了几许动人的丽色。

远华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睛,伸出手去接那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思羽含笑看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髻,将她披风上的雪帽轻轻覆上。

她的发际眉间沾了点点轻絮,衬得脸庞晶莹如玉,眼眸如同黑色宝石一般熠熠生辉:“果然很美。”

他的视线不曾离开她的脸庞半分:“我以前便想,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定要带她来此,今日终于得尝夙愿了…”

她微微而笑,将手交到他温热的手掌中,他紧紧握住,低低道:“世间美景何止千万,你我日后定有机会一一领略,”顿了顿,又道:“一会见到皇后,一定不能让她看出半分端倪。”

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殿内红牙碧串,轻歌妙舞,觥筹玉箸交辉相映,芬芳流溢,皇后看了半晌歌舞,却微微阖上眼帘,皇帝温言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皇后勉强笑道:“臣妾有些头晕…不知能否先行告退?”皇帝颔首,回身吩咐宫人道:“快请御医。”皇后忙止住他,轻轻笑道:“大喜日子何必劳师动众?臣妾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听说今日随阳平公主来的骆小姐医术精湛,不如就顺便请她给臣妾把把脉便是。”皇帝往远华所在之处微微一睨,并不答言,皇后笑道:“皇上放心,听说当日齐王妃病重,便是她给治好的。”皇帝便微微点头,起身轻轻扶起她,殿内一片欢声笑语顿时戛然而止,众人忙立起身来。

皇后笑道:“本宫稍有不适,就先行告退了,众卿家请自便就是。”说罢,款款扶住身后宫人手臂,往内殿去了。皇帝微微一扬手,丝竹轻歌复又响起,朱暄饶有兴味地盯着皇后的背影,果然过不多时,便见一个宫女走到骆远华身后,对她埋首低语,骆远华面容沉静如水,默默起身随那宫女退出了席间。他嘴角微微浮出一丝笑意,转头看了看思羽,他正与身边众人说笑,似乎并未看见。

远华随那宫女进了内殿,只见殿中绣幕低垂,珠帘半卷,皇后倚在榻上,垂着眼帘轻轻吹着手中茶盏的热气,听见她进来也不抬眼,只道:“有劳骆小姐了。”

一时殿中静默无声,远华只听得见自己胸中砰砰狂跳的声音,浑身热血上涌,牙关瑟瑟发抖,身边宫女见她面色苍白,只当她见了皇后手足无措,忙轻声催促道:“还不见过皇后娘娘?”

远华如梦初醒,忙深深埋首行礼,皇后搁了茶盏,静静地注视着她,远华行礼间忽然忆起方才灵鹤湖边思羽温热的掌心,神思渐明,抬起头时,面上苍白之色已褪,轻轻上前搭住皇后的脉搏,闭目听了片刻。

皇后的视线紧紧凝注在她脸上,只见她一派肃然,睁开眼睛望着自己道:“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如按民女所开之方定时服药,不出两日定能好转。”

皇后听她语气镇定,并无丝毫慌乱,轻轻一笑,道:“骆小姐果然医术高明。”远华低首道:“不敢。”随了宫女坐到一边,静静写了一张药方递与宫女,那宫女将药方呈与皇后,皇后闲闲接过,只见那药方上的字迹端正娟秀,一笔一划沉稳端然,显见下笔之人心无旁骛,方笑道:“拿下去照方煎药罢。”

远华起身站到一边,皇后喝了口茶,扶着额头皱眉道:“本宫头疼得厉害,骆小姐可有缓解之法?”远华便躬身道:“如皇后娘娘不嫌弃,民女可为娘娘按摩一二,或许能好些。”皇后看了她半晌,缓缓点了点头,远华便走至她身后,双手抚上她的额头,微微加力按摩。

皇后只觉她的手法张弛有度,力道适中,竟是舒适无比,不觉闭上双目。殿内熏香缭绕,她倦意袭来,渐渐昏昏欲睡,忽觉额头上一阵疼痛传来,心中警醒,忙睁开双眼,只见骆远华已收手立在自己面前,含笑问道:“皇后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皇后一阵疼痛过后,反觉神清气爽,不由点头道:“好多了。”上下打量远华良久,实在吃不透这女子究竟是否知情,踌躇半晌,也只得道:“你去罢,本宫自有赏赐。”

远华暗暗松了口气,随宫女出了内殿,回到宴会席间坐下,阳平公主已等得有些心焦,见她进来不觉向她微微一扬眉,远华轻轻点头一笑,她方放下心来,转头见朱暄目光正从这边移开,心下不由又是一沉。

众人把酒言欢,直过了二更时分,方才携了家眷离去。朱暄同云夕一并回到府中,云夕只道他今晚必有他事,便独自去了房中,正欲梳洗,却见他跟了进来,不由奇道:“殿下明日就要出发了,今晚不用准备吗?”

朱暄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云夕愣住,朱暄也不言语,回身吩咐下人生了炭火进来,房中暖意上升,云夕面红过耳,缓缓上前替他宽去衣袍。

纱帐轻垂,云夕睡了片刻,朦胧中似乎听见宪儿的哭声,忙坐起身来撩开纱帐,朱暄在她身边将她一揽,闷声道:“你上哪里去?”云夕道:“我好像听见宪儿在哭。”

朱暄凝神听了半晌,有些不耐道:“哪有?定是你听错了。”云夕又听了一会儿,确实并无动静,也只得回身躺下。两人却再也睡不着,只听见屋外风声呜呜,吹得树枝沙沙作响。云夕默然片刻,便问:“你何时出发?”

朱暄道:“巳时。”隔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本想带你和宪儿去的,只是宪儿还小,恐怕经不得那边的风沙…”云夕道:“你不是说清明过后就会回来吗?”朱暄揽住她的右手微微僵了一僵,沉默了良久,缓缓道:“但愿如此。”

洪昼二十九年春,怀远将军棠觅华自漠北边关回到京城。朝中的局势已隐隐发生了变化,整肃吏治已初见成效,若干权臣纷纷下马,朝廷又重新选拔了一批年青有为的官吏,一年一度的科举又开始筹备,朝堂上下焕然一新,只边关时有战败的消息传来,皇帝便不得不陆续增派了更多的兵力。

棠觅华在边关经过两载严冬,年青的面容上已有了风霜划过的痕迹,关节风湿时有发作,身形略显佝偻,竟似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将军府中早已人迹荒芜,杂草丛生,他在府中静默半晌,听见隔壁笙箫燕舞,心中烦躁,便出了门,缓缓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中抬头一看,竟发现自己已来至城南连衣巷前。早春的空气还带着几分凛冽,连衣巷前却是人来人往,车马如流,他有些恍惚,仿若自己还是两年前那初到京城,身在闹市却心比天高,一心求胜的少年,两年的岁月一晃而过,他苦苦挣扎求索,似乎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少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神情奇怪的年轻人,觅华苦笑了一声,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前行,忽见路边一个少妇摆了一张面饼摊子,烤好的面饼香气四溢,他此时方才发觉腹中有些饥饿,便走上前去。

那少妇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一触,不由都愣住了。觅华沉默良久,轻声问道:“你可还好?”那少妇一双圆圆的眼睛,颊上还留有少女时代的淡淡红晕,嘴角微微有些颤抖,低声道:“棠大哥…”觅华打量了下她的服饰打扮,微微笑道:“你嫁人了?”那少妇正是青莲,闻言抬起头来,轻轻看着他道:“去年便嫁了…”

两人一时无话,他有些淡淡的惆怅,时光冉冉倒流,他忆起那年元宵,她雀跃地拉着他去看花灯,一派天真烂漫,那时的光阴,那时的心境,那样踌躇满志的风华少年,如今却又何处去寻觅?

青莲默然半晌,将一个烧饼递到他手中,笑道:“棠大哥也尝尝我的手艺。”觅华一笑接过,正要出言感谢,却见一个汉子挤了过来,粗声道:“二十个烧饼,回头把钱给你拿过来。”觅华认得他正是此处地头赵彪,不由在旁笑道:“赵大哥。”

赵彪回过头来,见了他一愣,忽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头对青莲大声说道:“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怎么还跟他说话?不怕脏了自个的嘴?”

觅华面色发白,愣愣地看着地上,赵彪接过烧饼,看也不看他,转身吆喝而去。青莲欲言又止,却也不再看他,只埋下头去烤饼,觅华呆呆站了片刻,复向前走去。

他木然行走在集市间,只觉身边众人目光中含了讥诮嘲讽,冷冷地向他不断射来,茫然间竟似回到幼时爹爹获罪斩首当日,他和义父在人流间跌跌撞撞地追着爹爹的囚车,身边的人不断将碎叶杂物扔到爹爹身上,漫天的讥笑声几欲让他发狂,爹爹面无人色,紧紧闭住双目,似有感应一般,忽睁开眼睛,透过人群静静地看着他,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让他看不清爹爹的面容,那一刻,他的天地轰然崩塌。

他不敢去看爹爹行刑,只瑟缩在街角,高烧昏迷了好几日,醒来时才发现义父已将他带离京城。从此,他的生活便晦暗无光,讥讽嘲笑无处不在,他记得,有回他好不容易捡了几个别人丢弃的馒头,却因不愿交出,被几个比他大些的孩子打得半死不活,义父为了替他疗伤,不得不在带着他在街上跪了一天一夜,方有人丢了几个铜板,他那时便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出人头地,替爹爹、替自己讨还一个公道。义父一生颠簸流离,终于不堪忍受,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撒手而去,临去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这辈子定要想法出人头地。”

往事渐渐淡去,他暗暗握紧了冷汗淋漓的双手,挺直身子,快步走出了闹市。

这日远华在芳草居中撒了一地草药种子,又细细浇过一遍水,南琴在旁看得兴味盎然,远华笑道:“感兴趣么?想不想学医术?”南琴挠头道:“我可以吗?”远华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家王爷也是我徒弟。”南琴咋舌:“那我岂不是成了王爷的师弟?”远华点头:“是啊。日后我开了医馆,你也好帮我打理。”南琴便有些跃跃欲试,正说话间,却见南祁过来相请:“门外有人求见骆小姐。”

远华奇道:“找我?”南祁道:“是棠觅华将军。”她闻言一惊,忙丢下手边东西迎出门去,觅华一身诸色长衫,已静静站在前厅中等候,她悲喜交集,忙上前紧紧拉住弟弟的手,见他一张布满风尘的脸上神色阴郁,身姿不复挺拔如昔,不由悲从中来,哽咽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觅华扶着姐姐的手臂,笑道:“昨日便回来了,姐姐看来气色不错,”四处张望了片刻,犹疑道:“爷爷呢?”远华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泣道:“爷爷早已去了…”觅华身体一软,不由跌坐在椅上,喃喃道:“何时去的?”

远华抹去面上泪珠,道:“去年从边关回去后便去了,爷爷让我转告你,若想过得好,便需放过他人,也放过你自己…你可明白?”

觅华默默无言,远华在他身边坐下,细细观察了他片刻,不由问道:“你身子近来不好?”觅华皱眉:“也没什么,只是漠北常年寒冷,便得了这风湿之症。”

远华道:“我替你好好看看。”觅华笑道:“也不甚严重,倒是有劳姐姐了。”远华默然片刻,便问:“你现今如何打算?”

觅华冷笑道:“我在边关这一年多,几番性命都差点丢失,可功劳全被齐王占去了,如今虽是一个将军,不过也只是虚名罢了,我已想清楚了,这官场委实没有什么意思,今后不过安守本分而已。”

远华心下一喜,点头道:“如此方是正理,你能想通了最好。”

当日晚间,思羽便在府中设宴为觅华接风洗尘,他本不愿与觅华多说,只因碍着远华,便闲闲问了几句边关战事,觅华道:“近来蒙古众部又有抬头之势,我看齐王要想守住边关,怕还需要多增派些兵力才是。”思羽心中冷笑,便不再说话。

一时酒过三巡,思羽便立起身道:“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恕不相陪了。”远华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道:“我想让觅华今晚就住在这里,正好替他看看风湿。”思羽点头,对她柔声道:“我让南祁准备便是。”抽身退了席,唤过南祁悄声道:“你多派几个人,好好看住棠觅华,一定不能让他将远华带出去。”南祁低头称是。

远华见思羽走远了,便对觅华笑道:“你别怪他,他今日也算难得,谁让你当日那么糊涂?”觅华便也笑道:“幸好不曾铸成大错。”两人聊到深夜,南祁方引觅华去了客房歇息。

远华这晚只觉喜悦无限,自爷爷过世以来从未觉得这般圆满过,不免多喝了几杯,她在王府生活了一段时间,不再四处奔波劳累,肌肤愈发细致光洁,颊上红霞若隐若现,更是衬得容色清丽,双目顾盼神飞,思羽在她房中等了半日,见她熏熏然进得门来,脚步虚浮,眼见就要被门槛绊倒,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忙抢上前将她扶住,微微加重语气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她的眸光盈盈似水,唇色娇艳欲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道:“思羽…”他心跳似漏了一拍,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本是想要提醒她不可告诉觅华她父亲冤死的真相,此刻却忘了个干净。

她璀然一笑,眼波流转,轻声道:“你知道么?我现在好欢喜…”他心下略有不快,道:“原来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还抵不上见你弟弟几个时辰。”

远华呆呆不答话,喃喃道:“若是爷爷也在该有多好…”他心中一酸,正欲出言安慰,远华忽然笑道:“我又糊涂了,这世间之事哪能强求?”推开他的手,径自走到床边,将头上发簪拔下,一头青丝便直泄下来,黑亮如丝缎一般披在肩头,愈发显得娇媚无方,正欲伸手解衣,忽想起思羽还在房中,顿时酒醒了大半,面红过耳,忙起身将他推出房去,笑道:“我要睡了,你过去罢。”

思羽浑身燥热,被她推出房来,冷风一吹方回过神来,心下暗自懊恼,该说的一句也未说出来,踯躅一回,也只得去了。南琴见他面色绯红,不由奇道:“王爷今日并未喝多少酒,怎么酒量浅了这么多?”思羽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进了房。

失踪

早春的朝阳映进窗明几净的室内,远华坐在桌边,正凝神往一张纸上写着药方,觅华望着窗外,天边的云层被初升的太阳染得金黄,院中的树梢上绽放出了点点春意,正是大地回春的季节。

他收回目光,望着姐姐的侧脸,忽道:“今日天气不错,姐姐可想去看看爹爹和母亲?”

远华放下手中的笔,想了想道:“前两日我刚刚去过,不过你既然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待思羽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便和你同去。”

觅华道:“爹爹并不在那座坟内,坟里只有娘。”

远华吃了一惊,睁大双眼看着他:“你说什么?怎会只有娘在,当日不是你带我去的吗?”

觅华道:“爹爹当日斩首过后,尸身被丢在城外的西风岗上,我和义父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法找到爹爹,只有偷了几件爹爹的旧衣和娘合葬。当日怕你伤心,便没有告诉你。”

远华白着脸,缓缓站起身来:“你是说,爹爹如今还在那西风岗上?”觅华点头,远华身子微微颤抖,悲伤潮水般涌来,半晌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觅华也站起身来,只道:“走罢。”远华急忙收起纸笔,和他一同出门来。

南琴立在门口,躬身道:“骆小姐请留步,王爷吩咐过,他不在时定不能让小姐出门。”远华愣了愣,便道:“我想和我弟弟去西风岗看看我爹,两个时辰定会回来,我和觅华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南琴看了看觅华,有些犹豫不决,远华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个侍卫,道:“你若不放心,便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去便是。”南琴踌躇半晌,见她目光殷切,心下一软,便让开身来,对那几个侍卫叮嘱道:“定要好好保护骆小姐。”

远华便冲他微微一笑,南琴苦笑道:“小姐一定要早点回来。”远华笑道:“你放心。”

一个时辰后,南祁匆匆赶过来,劈头便问:“骆小姐呢?”南琴道:“她说要和他弟弟一起去看看她爹爹,我便让几个侍卫跟着去了。”

南祁惊道:“你怎么如此糊涂?”南琴有些委屈,低声道:“骆小姐很想去,又说她弟弟在旁边定不会有事,再说还有好几个人跟着…”

南祁怒道:“你知道什么?王爷昨日特地嘱咐,就是不能让她弟弟带他出门…可有说去何处?”南琴惴惴不安道:“说是去西风岗。”南祁狠狠盯了他一眼,忙带了一队侍卫赶出门去。

远华随了觅华一路往西风岗而来,途中忽然想起忘了带祭祀用的东西,忙又寻了一家店铺,进去把东西买齐,出来却只见觅华一人在门口等候,不由疑惑道:“那几个人呢?”

觅华道:“说是昨夜一起喝酒吃坏了肚子,这会去寻茅厕了吧。”远华便站在店门口等候,许久却仍不见那几人踪影,觅华在旁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去早回罢,他们既然知道我们在西风岗,一会儿自会寻过来。”

远华只怕回去晚了思羽着急,顾不得多想,便点了点头,同觅华向城外赶去。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西风岗前,只见山岗上寸草不生,四处撒着不少白骨,还有许多身首各异的尸体乱七八糟地横在岗上,有些正在腐烂之中,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尸臭味道,远华心头一酸,双腿发软,不由自主跪在地上,泪水便夺眶而出。

觅华跪在山岗前,点燃一炷香,又将纸钱烧着,缓缓道:“当日我和义父在尸堆中扒了一天一夜,却总无法寻到爹爹。爹爹一生清正,想不到死后如此凄凉,竟只能与这些孤魂野鬼作伴,还担了无数骂名。”

远华泣不成声,哀哀不答话,觅华又道:“爹爹定是如今也不得瞑目,你我若不能为爹爹洗清冤屈,又怎对得起爹爹的养育之恩?”

远华悲痛欲绝,闻言心中一紧,愣愣地看着他,他转过脸直视着远华:“姐姐既然知道爹爹当日因何受冤,为何不想法替爹爹伸冤?”

远华心中大震,一时无法答话,觅华紧紧盯着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姐姐常说我爱慕虚荣,却原来姐姐也是这样的人,想必也是贪恋王府的富贵荣华,所以不愿得罪这些皇亲国戚?”

远华闭上双目,泪水滚滚而下,喃喃道:“不是这样的…”心中渐渐醒觉,睁开双眼直视着他道:“齐王叫你来的?”

觅华别过头去:“是又怎样?我只问你,爹爹的笔记中写了些什么?”

远华冷冷道:“什么也没有。”觅华道:“你敢当着爹爹的面发誓?”远华便不说话,觅华站起身道:“姐姐!你怎么如此糊涂?我们一家本来和和睦睦,父慈子孝,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你怎能让仇人逍遥法外?”

远华冷笑道:“我确实糊涂,我早应该想到你不是这么容易就回头的。”觅华气急,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将她拉起身来,喝道:“你告诉我,那笔记中写了什么?爹爹是怎样被害的?我昨晚翻过你房中爹爹的笔记,那封皮中确有夹层,里面的东西是你拿走了吧?”

远华不答话,冷冷地看了他片刻,忽道:“你怕不只是为了要替爹爹伸冤吧?齐王是怎样的人我们都清楚,他不过是要利用你…”

觅华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年害死爹爹的人是谁,只怕大家都清楚,不过没有证据而已,如今这证据就在姐姐手上,他正要求我,我想怎样他还敢说个不字?”

远华心中悲凉,闭上双目叹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觅华捏着她的手掌渐渐收紧,沉声道:“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远华别过脸去,轻声道:“我早说过,什么东西也没有。”觅华面色渐渐森然,眯起眼睛冷笑道:“这事儿恐怕南思羽也知道,要不要试试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朱恃书房内,思羽正与朱恃讨论边关状况,朱恃道:“顾善均这几日上的折子倒是说一切正常。”思羽笑道:“齐王就是想表明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瞒着我们,这才让我举荐。我想着顾将军生性耿直,心思又不够缜密,恐怕正中了他的意,这才荐了他,现在只怕顾将军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朱恃叹道:“四弟的心思父皇怕也有察觉了。”思羽冷笑道:“就脱沐尔天保真那几个人,依着齐王的能耐,早就该拿下了,如今齐王不断上奏让朝廷增派兵力过去,我只怕…”话未说完,孟扶敲门进来,对思羽躬身道:“王爷府上有人求见。”

思羽听说,忙出了书房,只见南琴哭丧着脸等在门外,忙问道:“何事?”南琴跪下哭道:“小的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思羽忙将他扶起,道:“有话好好说。”

南琴泣了两声,方道:“今日骆小姐随了棠将军出门,只说要去西风岗看看她爹爹,小的糊涂,见骆小姐一意坚持,便让几个侍卫跟着让他们去了,可骆小姐和棠将军到现在也还未回来…”

思羽急忙问道:“可去找过了?”南琴道:“爹爹去了西风岗,可并未寻见他们,现在正安排了人在城中四处搜寻。”

思羽顿足道:“我早说过不能让他将他姐姐带出去,你们怎么如此糊涂?”顾不得辞过朱恃,撩起长袍便往外奔去,南琴愣了片刻,忙呼道:“王爷,马在宫门外…”

思羽奔出宫来,翻身跃上马背,也不等南琴,便纵马往城南飞驰而去,一路心急火燎,急驰到赵彪家中,闯进去一把将正在午睡的赵彪抓起,沉声道:“远华失踪了,还请赵大哥一定帮忙找到她。”

日夜交替,不知不觉中几日已经过去,狭小的房间内门窗紧闭,远华木然坐在一张窄小的木板床上,看着自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几丝光线一点一点变暗,知道又到了黄昏时分。

她的身体渐渐变冷,床上就放着觅华拿进来的几件衣服,她却动也不动。

门吱咯一声开了,觅华端了碗饭菜进来,又将门关上。

远华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过他手中饭菜,坐下便吃,尽管食不下咽,她却只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去,思羽还未找到她,她不能让自己倒下。

觅华坐在一边看着她,良久道:“想他了?”远华不语,觅华冷笑了两声,又道:“姐姐早日把真相告诉我,我便放你回去和他团聚。”见她也不答话,忍不住道:“姐姐对他倒是情深意重,宁肯放弃一切和他在一起,也不肯对我这个弟弟说一句实话。”

远华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道:“他和你不一样。”觅华见她已吃完,便将碗拿开,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想伤害姐姐,只要你告诉我…”话未说完,远华冷冷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别过脸去。

觅华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去到门边,忽转头冷笑道:“我看南思羽对你也不过如此,都这么几日了也不见他来找你,说到底终究也只是外人罢了,哪有你我姐弟来得亲?”

远华闭上双目,不再说话,觅华看了她一会儿,便出去将门反扣上。

远华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听外间有人叩门,她精神一振,忙坐起身来侧耳细听。觅华在外间低声道:“是谁?”那门外之人道:“殿下问事情进行得怎样了?”她心中一紧,只听觅华道:“请殿下再宽限几日,我姐姐还未交出那东西,待我…”那门外之人道:“殿下吩咐过了,若三日之内棠将军还未问出个结果,便让我们将你姐姐带走,殿下自有办法。”

觅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姐姐不在此处。”远华悄悄自床上起身,却见周围并无躲藏之处,只得轻轻站到门后,将身贴住墙壁,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门已被砸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觅华的一声怒喝:“张重!你别欺人太甚!我说过,姐姐不在这里!”

张重抢进门来,四顾一望,便径直往里间走来,觅华拔出单刀挡在他身前,张重看着反扣的门冷笑道:“棠将军还是快把你姐姐交出来罢,若给我们找到了,殿下那里可不好交代。”觅华沉着脸护在门边,扬手便是一刀。张重举起手中长剑架住,嘿嘿冷笑道:“棠将军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远华伏在门边,只听外间呯呯一阵乱响,她正想往床边退去,门咔嚓一声被张重劈开,一柄长剑横在她的颈上,张重沉声道:“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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