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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大波
激烈的欢好过后,窦昭被宋墨搂在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宋墨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窦昭玲珑的曲线,毫无睡意。
辽王到底要干什么?
辽东资源丰富,白山黑水,远离京都,兵多将广,自成一体。当初封藩,皇上也是考虑再三,才下的决定。
他若仅仅只是缺钱,大可将关外的几座煤矿占为己有;若是怕庙堂之争影响了他和皇上的父子关系,大可通过皇后娘娘常表孝心…
难道说真如窦昭所猜测的那样,皇上已病入膏肓,辽王怕太子继位之后对他不利,所以未雨绸缪?
或者,他另有打算?
想到所谓的“另有打算”,宋墨不由惊悚地坐了起来。
被子滑落,冷风灌进来,惹得沉睡中的窦昭一阵嘤咛。
宋墨忙帮窦昭盖上被子,又轻轻地拍了拍窦昭,见窦昭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他这才长吁了口气。
若是窦昭醒来多好,两人可以说说话。
他俯身吻了吻窦昭的鬓角,却换来窦昭一阵不满的嘟囔。
宋墨失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披了件衣衫靠在床头发起呆来。
眼看着内室的光线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外面传来丫鬟们起床梳洗的响动。
已经习惯了每天卯正即醒的窦昭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静静地坐在身边的宋墨。
他的表情端肃,明亮的眸子在光线黯淡的帐内闪烁着星子般的光彩,让他的整张面孔都生动起来,却有种沉静的美。
窦昭安静地欣赏了半晌,这才翻了个身。
听到动静的宋墨低头,就看见了窦昭熠熠生辉的眼睛。
他不由笑道:“你醒了?要不要喝杯温水?”
“要!”窦昭享受这种被服侍的感觉。
还赤身裸体的宋墨笑着下床去给她倒了杯茶。
窦昭的目光由在他的腰际和下身睃了一眼,旋即又抿着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宋墨把水递给了窦昭,坐在床边看着她把水喝完,接过茶盅又放了回去。
“没什么。”窦昭重新躺下。笑望着他,问起昨天的事,“…和东平伯谈得怎样了?”
“挺好的。”宋墨笑道,“他把我当成了个不知世事的纨绔子弟,劝我不要意气行事,待他和黄大人商量之后,再决定是否由英国公府出重金悬赏。不过,为了防止他们互相推诿。我决定今天进宫一趟,向皇上讨几个卫所的恩封。”
他去见东平伯之前,曾和窦昭说过重金悬赏的事。
“东平伯的担心不无道理。”她道,“有些人为了吃饱一顿饭都有可能杀人,更何况除了赏金可得,还能被推荐入卫所吃皇粮。你的确不能大意。”
宋墨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窦昭素来相信宋墨的能力,不再多问,催着宋墨:“快穿件衣裳。也不怕着了凉。我要叫丫鬟进来服侍梳洗了。”
宋墨呵呵地笑,摸了摸她的头:“你多歇会吧!反正家里也没有长辈。我用过早膳就进宫。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你照直说就是了。”
“我知道了。”窦昭的确不想起来,道,“就是把消息传播出去嘛!”
“真聪明!”宋墨和她说着些毫无意义却让他兴味盎然的闲话,“看来以后有什么事都得和你说一声,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两个一起商量。说不定也能顶个诸葛亮呢…”
絮叨了半晌,才更衣去用早膳。
窦昭躺在被子里笑,带着甜蜜的心情睡了个回笼觉。
东平伯和黄祈那边果然派出人来探问宋墨的行踪。知道宋墨进宫去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衙门里等。
到了下午,宫里传出消息,皇上恩准了宋墨三个五卫营的小旗的名额。
两人倒吸了口凉气,一个脸色铁青地吩咐小厮给东平伯下帖子,要请东平伯到东来顺饭庄吃饭;一个催着小厮给黄祈下帖子,要请黄祈到醉仙楼喝酒。
而此时的纪咏,却正坐在东来顺饭庄的雅间里,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吃饭。
那汉子姓荀,名仲,是京都最大的镖局“平安镖局”的东家,也是纪家在京都扶持起来的三教九流之一,平时负责帮着纪家打探些京都的消息。
纪咏中了进士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动用纪家在京都的这些关系。
听说纪咏要他帮着打听打劫英国公府的盗贼,荀仲不由得苦笑:“大人,如果有人知道那些盗贼的消息,早就上英国公府领赏去了,哪儿还轮得到我们去捡漏啊?”
纪咏一愣,道:“怎么一回事?”
“如今京都都已经传遍了,英国公府世子爷为了缉拿元凶,重金悬赏,寻求在逃的盗贼的消息,起价一千两白银,还有机会被推荐入伍。京都的侠武之人,不管是黑道的还是白道的,纷纷离京,或是怕被官府当成盗贼捉了去背黑锅,赶紧出京躲避风头;或是前往沧州打探些盗贼的行踪,想博个升官发财的机会;还有人放出风来,三千两白银买一具盗贼的尸首,只求一个能和英国公府世子爷说上话的机会…京都如今已经大乱,早先的规矩被破坏一空,没几个人还顾得上讲江湖道义了!”荀仲感慨地劝着纪咏,“大人,这个时候,谁趟进去谁就有可能倒霉。窦家虽然和我们家是姻亲,可事有轻重,窦家在京都经营数年,未必就没有几条路子,还望大人三思而行。”
他以为纪咏是受了窦家之托来打探那些盗贼的消息。
没想到宋墨这样能搅和,钱权二字,就把京都闹了个天翻地覆。
纪咏不由默然。
有镖局小伙计模样的少年跑了进来,匆匆给纪咏行了个礼,凑近荀仲就是一阵耳语。
荀仲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大人!”他肃然地望着纪咏,“刚刚从沧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沧州这两天已涌入了无数的武林高手,发生了几起杀人事件,沧州的官府和道上的兄弟都已经知道英国公府悬赏的事了。官府还没有反应,但沧州三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宿老已联名发出英雄帖,请了少林、武当等门派的高手来沧州助阵,要求武林同道不得到沧州械斗,以免发生流血或是死人事件,但也承诺,由他们负责查出那些盗贼的身份,到时候张贴在离城十里的观音寺大门上。谁缉拿到元凶算谁的,沧州所有的武林同道均不得参与。”
纪咏错愕,道:“沧州的武林人士能同意?这样一来,他们沧州的人可就失去了领取英国公府悬赏的资格了!”
荀仲看着那伙计。
伙计忙道:“不同意也得同意——他们沧州之前已经内斗了一番,三位宿老得胜,这才拿到了说话权。如今很多人都聚在观音寺,置疑三位宿老给出的盗贼消息是否真实…沧州那边,恐怕还有番腥风血雨。”说着,他像是想起了那些血腥的场面似的,缩了缩脖子。
纪咏却没有注意到这里。目光有些发直地喃喃道:“好一招‘祸水东引’!不怪他小小年纪就倍受恩宠…”他眼底迸射出耀眼的光芒,“难怪周公瑾会说出‘既生瑜。何生亮’的话来!”
一股斗志渐渐地在他的眉宇间凝聚,让他的气势慢慢变得如刀锋般的锐利。
荀仲心中一震。
又有伙计来报:“东家,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传出消息来,说皇上给了英国公世子三个近卫军小旗的恩赏。”
“什么?”荀仲失声惊呼,“此话当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伙计哭丧着脸道,“六扇门的人一片哗然,全都找到了同知大人那里。追问若人是他们找到的,能不能领了英国公府的悬赏。同知大人现在急得满头是汗,偏偏不知道黄大人去了哪里。顺天府都乱了套了!”
“完了,完了!”荀仲失魂落魄地道,“东平伯刚刚上任,根本没办法约束五城兵马司的人…”说到这里,他猛地回过神来,朝着纪咏抱拳行礼,“大人,我们镖局常年游走于黑白两道,怕是免不了要被官府和道上的兄弟们逼着打探消息,我们也要避避风头…事不宜迟,我要回去安排安排,还请大人原谅。如果大人还需要小的做什么,只管让玉桥胡同口茶馆里一个叫小六子的伙计给我带个口讯就是了。我要赶紧回去了,迟了恐怕要生变。”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纪咏挥了挥手。
荀仲恭敬地给纪咏行礼,带着两个小伙计匆匆回了镖局。
纪咏却若有所思,一个人去茶馆消磨了下午的时光。
听到消息的顾玉极其兴奋。
他立刻赶往颐志堂。
宋墨正和严朝卿等人说话。
他扬着盖了窦世英印章的契文就进了书房。
严朝卿等人俱是一愣。
顾玉已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嚷道:“天赐哥,你要收拾京都的那帮王八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将契文交给了宋墨,“怎么样?我办得还不错吧?”像个要听表扬的小孩子,让严朝卿等人没办法生气。
宋墨也不负他所望,表扬了他几句,然后示意他坐下,和严朝卿等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既然已经这么乱了,想必再乱点也不打紧——我设制一个限期吧!”他思忖道,“我记得皇上给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两个月的期限…就以两个月为限…如果两个月之内抓到了所有的盗贼,悬赏有效。如果两个月之后还有盗贼没有落网,赏赐减半。你们觉得如何?”
第二百九十四章领赏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啊!
就是严朝卿这样老谋深算的幕僚,也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更不要说别人了。只有看戏不怕台高的顾玉笑嘻嘻地问着宋墨:“天赐哥,那些人多半是冲着那三个亲卫军的名额来的吧?要是那三个亲卫军的名额没了,那些恐怕也没有这么积极了。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些盗贼不成?”
“两个月之后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就得给皇上一个交待了,”宋墨淡淡地道,“若是我们依旧重金悬赏,岂不是让黄大人和东平伯为难?”
“也是哦!”顾玉摸着脑袋笑道,“人家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说盗贼全部抓获了,我们还在那里悬赏,等于是在指责东平伯和黄大人杀良冒功一样。皇上知道了,他们俩就完蛋了。”说到这里,他睁大了眼睛,“天赐哥,那些赏金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白白地送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让黄祈和周少川做好人吧?”
“他们敢来领赏,我就敢继续悬赏。”宋墨傲然地道,“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他们不顺势而下,还想顺竿子爬,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又道,“这样一来,黑白两道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再演场戏,让人送具盗贼的尸首过来,我们依旧按悬赏付银子,到时候自有人帮我继续追贼。敢打我们英国公府的主意,就要做好终身被追杀的准备。”他吩咐夏琏,“你把我这句话传出去。”
夏琏恭声应是。
而得到消息的黄祈和东平伯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宋砚堂虽然有些胡闹,可到底还是有些分寸!”东平伯对黄祈感概道,“我看悬赏的事,就由英国公府出面吧!皇上不也赏了英国公世子三个小旗的恩赐!”
言下之间是皇上都认同了宋墨的行为,他就不要固执己见了。
黄祈苦笑。
事已至此,他不赞同又能怎样?
“那就多派些人手在英国公府附近巡察吧!”黄祈道,“万一有人为了悬赏的事争执起来,我们也能帮衬英国公府一把。”
宋墨对此无所谓。吩咐廖碧峰:“那些给英国公府看门的衙役,每天管一顿中饭。”
廖碧峰恭声应是。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一阵欢呼。
不时有人送来盗贼的消息。
宋墨把这件事交给了严朝卿和夏琏,自己则有每日在家里练字。
窦昭问他:“你不去宫里行吗?”
宋墨笑道:“我不是在帮着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追查盗贼的事吗?”
窦昭失笑。
宋墨拉了她的手:“你的事办完了?”
窦昭已正式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
“不过是些柴米油盐的事,”窦昭笑道,“简单的很。”
宋墨微微地笑。
以窦昭的聪慧,这些事对她也许真的很容易。
他道:“又到了赏菊的时候,下午你若是有空,我陪着你去丰台的花市逛一逛吧!说不定能遇到你喜欢的菊花。到时候我们买回来,明年你的花圃里不就多了几个品种?”
名贵的菊花品种,哪是这么容易就遇到的。但宋墨兴致勃勃,窦昭不忍扫了他的兴,心想就当自己陪着他出去散了心的,笑着应了,两人轻车简从,去了丰台的花市。
那些花农惯和富贵人家打交道,虽然不认识宋墨和窦昭,但见两人一个穿着小牛皮朝靴。一个戴着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坠,气度不凡。知道不是寻常的人,小心翼翼地应着,拿了家里最好的菊花出来。
在窦昭看来却很平常,比不上她留在真定的花草,随意看看,凑趣似的买了几盆。
宋墨知道这些都不如她的意,叫了花农到旁边询问:“这个时候移种花草。能活吗?”
“那要是看是什么花草了。”被宋墨询问的花农四十来岁,相貌忠厚老实,“如果是玉簪花。金鱼草,那就不打紧,它们本就是秋在播种,春天开花。若是牵牛花,万寿菊就不行了,他们是春天播种,夏天开花…”
“哦!”宋墨不知道种花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又觉得这人说话行事很实在,托他帮着寻些奇异的花草,“我夫人很喜欢莳弄花草,到时候你送到英国公府就行了。”
花农又惊又喜,战战兢兢地连声应“是”。
宋墨和窦昭回了英国公府。
宋宜春的信使正在等宋墨。
听说宋墨回来了,立刻前往颐志堂求见。
宋墨抽出信,草草地看了一眼,见信里全是责备他的话,只在最后问了问现在的情况如何,他突然想到窦昭趁乱拿到对牌的事,心中一动,回了信封给宋宜春,说之前都怪自己眼孔太小,心里只装着个颐志堂,却忘了颐志堂是英国公府的一部分,现在听了父亲的教诲,自己痛定思痛,决定担负起英国公府世子的责任,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代父亲行使英国公的职责,并把自己已责成陶器重十五天之内把烧毁的房舍修缮完毕,暂时拿出了五万两银子赏悬闯入英国公府的盗贼,并得到了皇上的支持,从皇上手里拿到了三个亲卫近的差事等等,一一地告诉了宋宜春,并吩咐宋宜春的信使:“六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立刻送到国公爷手中去。”
信使不敢怠慢,拿着信就启了程。
宋墨心里到底觉得愤愤不平,对窦昭道:“他不把我置于死地,只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窦昭轻轻地抚着他的手臂,柔声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已经死过了一回了,难道还要再死一回,才算得上是‘孝顺’?那婆婆呢?婆婆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难道你置若罔闻不成?”
宋墨失笑:“你放心,我既不是愚忠的人,也不是愚孝之人。正如你所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他现在休想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却一声不吭地任由着他行事。”然后揽了窦昭的肩膀,“我们明天继续去丰台买花吧?虽然买不到什么罕世的花草。去散散心也好。”
窦昭抿了嘴笑。
是不想呆在家里被这些琐事烦恼吧?
第二天用过午膳,她陪着宋墨去了丰台。
有人向英国公府提供了盗贼的行踪,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联手,很快将人缉拿归案。经审讯,那人的确是闯入英国公府的盗贼之一,而且报信的竟然是那盗贼的同胞哥哥!
顺天府和五城兵成司的人一片哗然。
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来那盗贼得知了英国公府的悬赏后,知道自己就算是这次逃过了英国公府追杀。以后也会面临着江湖同道和官衙的围剿,余生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与其这样诚惶诚恐地活着,还不如让自己的胞兄领了这悬赏,好歹胞兄得了悬赏,还能代他孝敬父母。
他让胞兄割下自己的头颅去报案。
胞兄不忍,他又怕到时候死无对证,用胞兄的名义报了案,躲在了京都城北的一个小胡同里,等着官衙来捉拿。
严朝聊知道后两眼发光。吩咐夏琏:“大张旗鼓地把那一千两赏银送过去——我们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夏琏应声而去。
京都黑白两道乱成了一片。
始作俑者却陪着妻子在丰台的花市上悠闲地打着转。
有人迎上前去:“请问是英国公世子宋大人吗?”
称谓有些不伦不类。却把透了宋墨的底细。
来人显然对宋墨很熟悉。
宋墨却不认识对方。
他不动声色地将窦昭挡在了身后,飞快地睃了对方一眼,淡淡地道:“我是宋砚堂。”
窦昭好奇地望着来人。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平常,衣裳朴素,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透着几分与年纪及相貌不相符的精明干练。
她不禁有片刻的困惑。
这个人。好面熟啊!
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且好像还很重要似的,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窦昭皱了皱眉。
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被叮嘱不允许靠近他们的朱义诚不动声色地慢慢地走了过来。
来人恭敬地给宋墨行礼,道:“在下陈嘉。字赞之。在锦衣卫任小旗,当年曾奉命去福建压押定国公回京…”
宋墨神色大变。
陈赞之却像没有看见似的:“我素来敬仰定国公品行高洁,行事耿直磊落,一直想查出来我们锦衣卫是受谁之命捉使定国公,只可怕我位小职卑,没有什么进展。”说到这里,他露出几分苦愁来,“现在世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真怕世子爷忘了当年的恩怨,明知道以这种方式和世子爷见面,世子爷肯定很不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来了。只求世子能帮我一起调查定国公的死因,还定国公一个清白…”
宋墨心中警铃大作。
定国公已经去世三、四年了,他一直不敢调查大舅的死因!
雷霆雨露均是群恩。
若最终调查出这件事与皇上有关,难道他们还和皇上去理论不成?
说不定打草惊蛇,反而让皇上觉得他心存怨恨,不仅有可能失去帝心,身陷囹圄,而且还会牵连到已经风雨飘零再也经不起打击的蒋家和流放辽东的五舅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大家都忘了这件事,等待新皇基登,等待他有足够的力量让新皇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却不是在这个时候,他自己不过是个刚刚涉足官场的新丁之时,去触动这件敏感的冤假错案。特别是在大舅去世后,倭寇猖獗却无人给阻止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五章陈嘉
这个叫陈嘉到底想干什么?
宋墨首先想到了父亲宋宜春。
会不会是他设的激将法,诱导自己出错?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激怒他调查大舅的事,英国公府也脱不了干系,他就是蠢,也不可能这么蠢。
难道是辽王?
暗示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
想到这时,宋墨在心里摇了摇头。
定国公府最终被除了爵,就算不是皇上授意的,也是皇上同意见的,就算他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又能怎样?
宋墨心中一触。
或者,辽王就是想告诉他,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大舅的冤屈就休想有昭雪的那一天…不,不,不,这也不可能…辽王就算是有野心,大道正统他却不能违反…但也有可能他待不及了…就算是这样,自己除了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还有些份量,金吾卫前卫指挥使、世袭正四品佥事等职位却没有含金量,辽王根本没必要在他的身上花这么大的心思…
那指使陈嘉的人又是谁呢?
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从被父亲陷害之后,宋墨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多疑。
他看见朱义诚等人已经在不动声色间围了过来,微笑着揽窦昭的肩膀,却突然间朝着朱义诚等人暴喝着“把他给我拿下”,神色顿时变得冰冷如霜,半搂半抱着窦昭连连后退几步。
立刻有人上前挡在了宋墨和窦昭的面前,和朱义诚等人呼应着,把陈嘉围在了中央。
陈嘉却十分的镇定从容,好像宋墨的反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他一面“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软剑,一面道:“世子爷,实话对您说了吧。要不是您在京都掀起的腥风血雨。见识了您的手段,我还不敢来找您…想为国公爷陈冤昭雪,可不是人人都办得到的。您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到锦衣卫去打探我的底细,我在锦衣卫,也非无名之辈。话己至此,世子爷怎样抉择,就得靠世子爷自己判断了!”说完。主动上前,迎着其中身手最好的朱义诚战去。
朱义诚的大刀沉重稳健,陈嘉的软剑轻盈灵动,两人不分仲伯,被刀光剑影笼罩,战成了一团。
宋墨其他的护卫自动分成了两拔,一拔将宋墨和窦昭团团围住,一拔围着朱义诚和陈嘉,一副随时准备增援朱义诚的模样。
花农吓得躲到大缸后面。
陈嘉一声长笑。
从屋顶跳出几个身穿锦衣卫服饰的人,抽了绣春刀就朝宋墨的护卫砍去。
宋墨的护卫很是意外。
错愕间。已有人趁机突然了包围圈,偷袭朱义诚。
朱义诚闪身避过。
陈嘉跳出了战圈。朝着宋墨拱手,由几个锦衣卫掩护,边战边退到了篱笆旁,穿过篱笆钻入了篱笆后的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朱义诚等人这才发现那篱笆早被人从中挖断,不过是用树枝掩着面而已。
“给我追!”朱义诚脸色铁青,率先追了上去。却被宋墨大喝一声“回来”停住了脚步。
“不用追了。”宋墨神色平静地道,“他们早有准备,再追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让杜唯查查他们的底细。”
朱义诚忿然应“是”。带着两个护卫赶往杜唯所在的杂货铺子。
宋墨示意陈核将吓得瑟瑟发抖的花农扶了起来,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一场误会,让你受惊了。”
花农哪里敢多问,惶恐粉饰着太平:“不过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今天恐怕逛不成花市。”宋墨歉意地对窦昭道,“改天我再陪你来逛吧!”
一直神色紧张地握着宋墨衣襟的窦昭“哦”了一声,笑道,“那我们改天再来好了!”表情欢快,好像之前遇到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大雨。
宋墨心中更是愧疚。
窦昭跟着他,总是麻烦不断,就算是逛个花市,也能引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这一刻,他无比的希望把身边的那些麻团都解决掉。至少,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前得解决一部分,得给孩子一个安全宁静的生长环境,让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宋墨忍不住就瞥了窦昭的腹部一眼。
他们这段时间亲密无间,说不定窦昭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安内必先攘外!
那就先从陈嘉开始吧!
他扶着窦昭上了马车。
窦昭托着腮,想着陈嘉。
穿着锦衣卫的衣饰,敏捷的身手,轻快的脚步…她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窦昭不由“哎呀”一声。
也想着陈嘉,有些心不在焉的宋墨忙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窦昭掩饰着心中的慌乱,道,“刚才磕了一下。”
宋墨微笑,揽着窦昭的肩膀,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鬓角,又陷入了沉思。
窦昭没有打扰宋墨,静静地依偎在宋墨的怀里,心里却惊涛骇浪般。
她见过陈嘉,不过当时的陈嘉不是这个样子。
他穿着大红色正三品锦衣卫蟒服,大雨中敬畏地穿过重甲林立的护卫,,卑微地单膝跪在宋墨的面前,低眉顺目地朝宋墨禀着什么…
陈嘉,就是上一世她初遇宋墨时那个向宋墨禀事的锦衣卫。
如一个绕不开的圈,这一世,他们又相见了。
却是以这种方式。
难道上一世,陈嘉也是这么打动了宋墨,得到了宋墨的信任,成为了宋墨的心腹不成?
那定国公的冤案,到底和皇上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她想到了宋墨射向太子的那一箭…不仅让他沦为臭名远扬的侩子手,也射杀了皇上的希望和性命,让辽王顺利地登上了皇位。
窦昭的手不禁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这一世,陈嘉会不会再次打动宋墨?他手里到底掌握了怎样的底牌?这底牌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窦昭额头沁出细细的汗。
“怎么了?”她耳边传来宋墨温和的声音,“是不是刚才磕到哪里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心。
窦昭不由拽住了宋墨的手。
“我没事!”宋墨的手,干燥而温暖。如冬日暖暖的阳光,让窦昭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陈嘉的话,你要三思而行才是。他早不来见你,晚不来见你,见到你的手段才来见你,可见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标,你千万不要大义。等几年。皇上殡天,有些事一样可以真相大白。有的时候,就是看谁要沉得住气。”
“我知道。”宋墨回握着窦昭的手,低声道,“可不管他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我,既然打了我的主意,这一次不成,恐怕还会有下一次。与其终日防贼,不如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掌握主动权。”又笑道。“我现在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莽撞了。我还想和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呢!你就放心好了。”
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她能够吗?
会不会有一天她醒过来,宋墨也是一场梦呢?
窦昭眼睛有些湿润,握着宋墨的手更紧了。
自己以前对些事太固执了。
宋墨想怎样,自己依他就是了。
只要那些事能让他高兴些就好。
她第一次,主动把头靠在了宋墨的肩膀上。
宋墨不知道缘由。却能感觉到窦昭对自己的依恋。
他心里像吃了蜜似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就这样任由窦昭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回了英国公府。
严朝卿已得到了信。正和廖碧峰、朱义诚、夏琏等在颐志堂的门口。
“我们书房说话。”宋墨淡淡地道,往书房去。
走了两步,他面露沉思,脚步微顿,回头对窦昭道:“你也一起听听——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有时候局外人看得比局内人清楚。”目光却在严朝卿和夏琏等人身上扫了扫,颇有些解释为什么让窦昭也去书房的原因。
见识过营救宋墨的窦昭之后,两人对窦昭的谋断早已没有怀疑,自然也就对宋墨的决定没有任何的反感。
倒是廖碧峰和朱义诚难掩心中的惊骇,俱震惊地望了窦昭一眼。
等进了书房,朱义诚还好,廖碧峰却恭敬地请窦昭坐下,并亲自给窦昭斟了杯茶,隔着两个太师椅坐在了窦昭的下首。
宋墨问:“情况怎样?”
严朝卿恭敬地道:“据杜唯说,那陈嘉今年二十四岁,是借袭叔父之职进的锦衣卫。四年前妻子病逝,没留下子嗣,也未续弦。四年前,他的确赴福建公干,回到京都之后,开始和同去福建公干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陈祖训来往密切,还认了陈祖训为干爹,并在陈祖训的提携之下,升了锦衣卫小旗。不过,两年前陈祖训因得罪了汪渊,被寻了个由头处死之后,陈嘉没有了依仗,在锦衣卫的日子很不好过,据说还差点被革职。今天袭击世子爷的几个锦衣卫并非假冒,而是陈嘉的几个结拜兄弟,其中有两个曾和陈嘉一样,去过福建…”
宋墨慢慢地呷着茶水,半晌才道:“严先生怎么看这件事?”
严朝卿斟酌道:“有可能是看到您近些日子的举动,想投其所好,博个前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受人指使,铤而走险…”
宋墨微微颔首,望向廖碧峰。
廖碧峰虽然有和严朝卿一别苗头的意思,却不会信口开河。
他同意严朝卿的判断:“我觉得严先生言之有理。”
宋墨想了想,问窦昭:“你觉得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建议
第一次随着宋墨参加书房议事,窦昭打定了主意只听不说,突然被宋墨点名,窦昭非常的意外。但她并不是个固执的人,既然情况有了变化,她也不会藏着掖着,在沉思片刻之后,她大大方方地说了出自己的看法。
“不管那陈嘉是为了博个前程还是受了人指使,世子对他开出来的条件都非常的心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听他说说再做打算?若是他所说属实,就算他是受人指使,我们也未必就会入彀;若是他所说纯属胡编乱造,就算他是为了博个前程,我们也未必会帮他。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么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宋墨和严朝卿等人都微微颔首。
廖碧峰不免在心中感叹。
难怪世子爷对夫人如此的尊重,夫人除了有急智,还善谋划。
他心里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哪天世子爷有个闪失,他们这些人在夫人的带领之下,也不会如倾倒的大树,霎间就成了他人的鱼肉。
这一刻,他对颐志堂才生出了归属感。
对颐志堂的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夫人若是能尽快地诞下子嗣,颐志堂就再无内患,他们这些人,也就再无顾忌了。
想到这些,他起身,恭敬地给窦昭还满满的茶盅又象征性地续了点水。
朱义诚却没有廖碧峰那么多的心思,听了窦昭的话,他心中满是困惑,很想质问窦昭几句,又限于尊卑有别,不好出声,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焦虑。
宋墨还以为朱义诚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因而笑道:“朱护卫,你觉此事如何?”
朱义诚并不是个擅长谋略之人。从前参加书房的议事,也只是听,从来不曾说什么,此时见大家的线视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脸色涨得通红,嘴角翕翕,半晌才道:“我觉得严先生和廖先生说的有道理,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是想问问。如果那个陈嘉是受人指使的,我们去调查国公爷的事,他背后的人会不会抓住我们的把柄,然后告到皇上那里去…我总觉得,他能未雨绸缪地给自己留后路,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他身手也很好,算得上文武双全了,和这种人打交道,还是小心点的好。”
是觉得自己的建议太冒险了吧?
窦昭也这么觉得。
前世的宋墨。喜怒无常,陈嘉能成为他的心腹。可见是个不容小视的人物。可宋墨的行为又让她感觉到陈嘉的言行已引起了宋墨极大的兴趣,要不然,宋墨大可一张帖子送到锦衣卫,让锦衣卫给他一个交待,致陈嘉于死地,根本不必招了严朝卿等人议事。
她向来觉得堵不如疏。
而且定国公的死不仅仅牵扯到蒋家的冤案,还关系到蒋夫人的逝世。宋宜春和宋墨的矛盾…辽王已初露峥嵘,如果宋墨能在辽王露出獠牙之前宋墨能把英国公府的事理顺,就再也没有给拿宋墨亲人的逝世做文章了。以宋墨的冷静理智,他们完全可以安全地度过四年之后的宫变。
这个时候判断错,他们还有机会改正。
等到辽王图穷匕见之时,朝野纷乱,是对是错早已说不清楚,一句话不说,都可能惹上欲加之罪,何况要把自己撇清?
“世子爷如今君恩正重,还未及冠,公公自婆婆去世之后,家中诸事都交给了贴身管事和幕僚,世子爷有时候行差踏错,也是常事,正好聆听皇上的教诲。”窦昭暗示道,“什么事,都在于世人怎么说,怎么看,相信些什么!”
宋墨微微地笑。
严朝卿却激动起来,冲着宋墨道:“世子爷,夫人好主意——我们现在就把国公爷和您不和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向来喜欢父慈子孝,你又是他最喜欢勋贵子弟之一,如果有人告御状,您正好利用这件事,想办法引起皇上的怜惜之心,让皇上来‘管教’您。那对我们来说,可谓是一箭双雕,既消弥了那些人对您的攻讦,还可以拉近和皇上的关系我…甚至有可能通过皇上之后,架空国公爷…”
廖碧峰不由抚掌,道:“我觉得应依夫人之计行事!”
朱义诚喃喃地道:“这样也行?”
宋墨呵呵笑:“看样子,夫人给我出了个难题啊!”他望着窦昭的眼底有着不容错识的欣赏和愉悦,“那就这样吧!皇上那边的事,我来办,陈嘉那里,十之八九还会联系我们,就交给严先生吧!”
众人齐齐起身,恭声应喏。
※※※※※
在离英国公府不远的顺天府胡同里,有间高升客栈。
蔚州卫都指挥使华堂面沉如水,背着手在客栈的上房里焦急地转着圈儿。
他贴身的随从神色恭谨地垂手站在上房的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传来几声小心翼翼地叩门声。
贴身的随从松了口气,急步上前,开了房门。
走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文士。
看见来人,华堂有些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怎么样?汪家怎么说?”
青衣文士忙低声道:“我没有见到延安侯,但延安侯府的世子爷让贴身的随从让我给您带句话,想稍后来客栈拜访您。”他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张贴子,“这是延安侯世子爷的贴子。”然后语气微顿,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们送去的东西,汪家没有要!”
华堂不由眉头紧锁。
长子的官司来的蹊跷,为了这件事,他已经托了不下七、八个人,包括长兴侯和安陆侯在内,银子也用了上万两,对方却和他见招拆招,丝毫不怯场,他这才感觉到这桩官司不简单平,隐约也听到那老婆子是受了人指使,偏生他在京都没有什么根基,安陆侯又因贴身的忠仆卷入了英国公府走水事件。弄得焦头烂额,写信给英国公,却至今没有回信,他又怎好这个时候为了自家的官司麻烦安陆侯?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和自家差点联了姻的延安侯府,想到了交友满京都的延安侯府世子,忙派幕僚带着厚礼登门,想请汪家帮着打听打听。到底是谁要和他过不去。
“汪家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由道,“延安侯避而不见,汪家把我们送的礼品退了回来,延安侯世子却又要到客栈来拜访我…”
华堂的幕僚,也就是那位青衣文士听了沉吟道:“您看,那延安侯世子会不会是在避讳什么人?”
华堂听着心神一震,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他忙吩咐贴身的随从,“你眼睛放亮点,别让人发现我们的动静!”
随从诚惶诚恐地应是。
有小厮跑了进来,低声道:“延安侯世子爷过来了。”
这么快就过来了。
华堂不禁和幕僚交换了一个眼神。急声吩咐那小厮:“快请世子爷进来。”
小厮应声而去。
华堂想了想,在门口迎接。
汪清淮穿着件很寻常的青色淞江细布棉袍。只带了个随从走了进来。
华堂骇然。
汪清淮果然是为了避嫌而来。
是谁让延安侯府的世子爷这样的忌讳?
同时也证实了长子的官司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华堂忙请汪清淮进了内室。
汪清淮也不客气,和华堂分宾主坐下,等小厮们上了茶点,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没有过多的寒暄,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家母舍不得幼妹远嫁,两家这才没能成为姻亲的。您们家的官司。京都的人多不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只有我们家因机缘巧合,才窥得些端倪。见世叔四处奔波而不得其法。正寻思着找个机会告诉世叔,没想到世叔却派人登门拜访。凭我们两家的交情,这东西是万万不敢要的,还请世叔收回。至于华世弟的官司,我说个一二,还请世叔斟酌。”
华堂不由苦笑。
难怪人人都说称赞延安侯世子会做人。
他这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和华家恩怨两清啊!
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忍了又忍,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的怨怼之意。
“世侄此话差矣!这只能说我们两家有缘无份。”华堂朝着汪清淮拱了拱手,“世子援手之恩,世叔记下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定当重谢!”语气非常的诚恳。
汪清淮不以为意。
如果他不出来劝这个架,华堂恐怕还会到处蹦达。
现在把缘由告诉华堂,既帮了荣墨,又还了华家的人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世叔客气了,”汪清淮谦虚了几句,这才低声问道,“听说世叔要和英国公府结亲?”
华堂顿时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世侄也听说了?”话一说出口,他顿时感觉到汪清淮这句话问的突兀,笑容微凝,狐疑道,“莫非这事有什么不妥?”
“何止不是不妥!”汪清淮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华世弟的官司,就是由此而来!”
华堂神色大变。
汪清淮已悄声道:“英国公世子宋砚堂希望自己的妻子能掌管英国公府的中馈,暂时不想英国公续弦…世叔却这个时候闯了进去…”他摇了摇头,“要不然,京都这么多名门闺秀,怎么就没人嫁到英国公府去呢?”
华堂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
汪清淮想着自己的话已经带到了,华堂要是不知死活,他也无有为力了,遂起身告辞,留了空间给华堂思考。
第二百九十七章求和
华堂如果不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也不可能想出让儿子顶替丘灵卫千户的主意了,但让他相信老子拿儿子没有办法,还是有点困难。
汪清淮走后,他思忖了半晌,去了陆安侯府。
陆安侯正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大管事:“你是说,东平伯不答应放人?”他不信邪地又追问了一句,“由我担保,他也不答应放人?”
就是今天早上,他贴身的随从因为涉嫌英国公府走水事件,被顺天府的人抓走了。他和黄祈不熟,写了封信,让自己的大管事去找东平伯,希望东平伯能帮忙从中说项,把人给放出来。
大管事不由地垂了睑,低声道:“东平伯说,皇上限期缉拿凶犯,他和黄大人要共同承担责任,这个事,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向黄大人开口。还说,要不您去找找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试试——皇上把太宗皇帝生前用过的佩剑都赏赐给了英国公世子爷,让他督促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缉拿凶犯,而且他又是苦主,如果他能帮着说句话,东平伯和黄大人也好说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安陆侯已是脸色铁青,“啪”地一声就将手边的茶盅砸在了地上。
“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贴身的随从抓了起来,不要说他和英国公府的事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是涉及其中,他们也不应该这样打我的脸,现在还让我去找个晚辈说项,他们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老虎不发威,他以为我是病猫不成?”说到这里,他冷冷地吩咐大管事,“把府里的护卫叫上。我们去顺天府,我就不相信,他黄祈还敢拦着我不成!”
大管事打了个寒颤。
若是强行从顺天府抢人,事情就闹大了。
他心里一急,就更想不出规劝的话来了,眼角无意间却瞥见有心腹的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他顿时如见到了救星般,想着不管是什么事,先把安陆侯拖住,然后趁着这个机会给太夫人报个信。有太夫人拦着,侯爷不敢不听。他立刻朝着小厮藏身的地方高声喝斥:“什么人在外面窥视?”
小厮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侯爷,蔚州都指挥使华大人求见!”
安陆侯皱着眉头,正要说“不见”,大管事却道:“华家不是要和宋家结亲了吗?说不定华大人有好消息带过来呢?”
安陆侯想了想。微微颔首。
大管事松了口气,立刻去请了华堂进来。
华堂和安陆侯分宾主坐下,华堂忙将自己的来意委婉地告诉了安陆侯:“…我对京都的情况也不了解,延安侯世子所言无从判断,不知是真是假,所以特来请教侯爷。”
安陆侯脾气暴躁,不拘小节。对坊间的这些传闻通常都不以为意,闻言不由一愣,想到了自己的忠仆被抓之事…
难道这件事与自己为英国公做媒有关?
念头一闪而过,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如此。那英国公世子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怎么可能指使东平伯和黄祈为他所用?
“你不要听那些小辈胡说八道。”他大大咧咧地道,“老子管不住儿子?天下还没有这种事!你只管放心,等我从顺天府回来。我们好好合计合计,看这件事找谁好。”
华堂听了心中稍安。连声道谢,起身告辞。
安陆侯立刻领着护卫去了顺天府。
待大总管搀着安陆侯太夫人赶到厅堂的时候,安陆侯和护卫早已不见了踪影。
黄祈是顺天府尹,治下还有大兴、宛平等县,他刚刚到任,几个治下之地都还没去看过,他也不可能为了英国公府走水的事就天天坐在衙门里等消息。
安陆侯到达顺天府的时候,黄祈正巧去了大兴,不在衙门。
安陆侯更是毫无顾忌,和顺天府同知几句不合,就动手抢人。
顺天府同知气得浑身发抖,虽然和衙役们抵抗了一阵,却到底不敢伤了安陆侯,吩咐手下的衙役快去请了东平伯过来。
坐在顺天府对街茶楼里喝茶的顾玉看着可乐坏了,他对贴身的护卫笑道:“还真给天赐哥料着了,安陆侯这家伙冲动之下会来顺天府来抢人。”他把手一挥,“走,轮到我们出场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远远地就听见顾玉高声地嚷着:“安陆侯府那个吃里扒外的盗贼在哪里呢?天赐哥让我把人带到英国公府去,要好好审审他,看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安陆侯看清楚来人,气得快要吐血,大声喝道:“顾玉,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小心我告诉云阳伯!”
“咦!”顾玉瞪大了眼睛,“原来世伯也在这里啊!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英国公府帮忙,我祖父也知道。世伯怎么会在这里?您不会是来顺天府抢人的吧?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了!世伯与其私下带人围攻顺天府,还不如进宫告御状呢!好歹不用被那些御史弹劾什么‘藐视朝廷’之类的罪名…”
安陆侯气得两眼冒烟,但顾玉的话也提醒了他,他不得不承认顾玉言之有理。
他冷哼数声,领着自己的护卫离开了顺天府。
顾玉就上前拍了拍还处于震惊状态的顺天府同知的肩膀:“我要和安陆侯进宫打御前官司了。你还是赶紧跟黄大人说一声吧。就算是皇上,也有先入为主的时候。”并提醒他,“如果有人逃狱,你们完全可以格杀勿论嘛!”
顺天府同知朝着顾玉投去一记感激的眼神,下意识地抱拳说了声“多谢”。
可话音刚落,才惊觉这件事根本就是顾玉挑起来的,要不是他,安陆侯又怎么会想到进宫告状,自己凭什么要感谢他?
一口气堵在胸口。
顾玉已大摇大摆地带着他的护卫离开了顺天府。
顺天府同知却不得不派人快马加鞭地去通知黄祈。
待到了乾清宫。东平伯、黄祈、安陆侯三人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有顾玉站在一旁小声嘀咕:“难道功勋贵族就能不顾朝廷纲常,想怎样就怎样不成?那皇子们岂不是可以随意指使六部三司为其做事了?”
原来半眯着眼睛懒得理会东平伯等人的皇上眼底猛地闪过一丝精光。
“罚安陆侯一年的俸禄,”他淡淡地开口,殿内的杂音戛然而止,如被刀割断了似的,变得悄无声息。“罚东平伯、黄祈一个月俸禄。”说着,目光落在了顾玉的身上,“你给我禁足两个月!”
“啊?!”顾玉的脸垮了下来,嘟着嘴喃喃道,“关我什么事?”
皇上严肃地瞥了他一眼。
他立刻跪下磕头。
这就是定论了!
东平伯等人忙跟着跪了下去。恭敬地行礼,鱼贯着退了下去。
安陆侯狠狠地瞪了顾玉一眼,拂袖而去。
顾玉不禁摸了摸鼻子,委屈地对东平伯道:“您说,我这是招了谁啊?”
望着他漂亮的面孔,东平伯和黄祈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玉见到宋墨的时候就很得意了:“天赐哥,怎么样。我对皇上说的话很好吧?这下子安陆侯的面子可算是掉到谷底了!”
宋墨无语。
如果不是你这几句话,你又怎么会被禁足?!
只能以后慢慢地教了。
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道:“两个月之后,正好要过年了。你这些日子好好练练字,到时候给皇后娘娘写几个福字。皇上看到你的字有进步,气自然也就会消了。”
顾玉点头,笑道:“天赐哥你不用担心我了,你把事情办好了。也就不枉我被关了两个月。”
宋墨拍了拍顾玉的肩膀。
安陆侯在家里大发雷霆。
来探消息的华堂知道后沉默半晌,回去写了封信。差人递到了英国公府。
宋墨打开信一看,是封以八字不合为由的拒婚书。
他把信递给了严朝卿。
严朝卿笑道:“我们应该帮华大人把信送给国公爷才是。”
“这件事就交给廖先生吧!”宋墨笑道,“您这边还要忙着辨别那些盗贼的真伪。”
廖碧峰欣然接受,没几日,华堂长子的官司就私下和解了,可丘灵卫千户的差事也丢了。
华堂草草地给安陆侯辞了行,就带着儿子灰溜溜地回了蔚兰。
安陆侯默然。
前思后想了一整夜,他去了英国公府。
宋墨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安陆侯,称这一切都是误会,会亲自去向东平伯说明情况的,请他尽管放心。
安陆侯面色阴沉地出了英国公府。
第二天,他贴身的随从就被放了出来。
没几日,京都的簪缨之家都传遍了。
有人咋舌,有人感慨,更多的人庆幸:“还好没有惹着英国公世子。”
怕宋墨找来,请了假藏匿在京郊的陈嘉却再也坐不住了。
他找来生死与共的兄弟:“无论如何,你也要帮我打听到英国公世子在哪里,我必须要见他!”
很快,他就得到了宋墨的消息:“英国公世子爷这两天都没有出门。听英国公府的人说,英国公世子爷在帮夫人翻土,准备在小花园里种上秋季播种的花草。”
陈嘉错愕。
手段如此狠辣的宋墨,会帮着妇人种花草?
他不由想起京都那些关于宋墨的传闻,还有他初次见宋墨时的惊艳。
宋墨宋砚堂,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陈嘉望着正午阴霾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窦昭却在心痛宋墨满身的泥土,亲自打了水帮他净手:“你有事就忙去,这里有我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就成了。”
这几天宋墨都很忙,常常要到半夜三更才回屋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投靠
“没事!”宋墨笑望着窦昭,任由她帮着自己擦着手指,“只不是过连着几天接到父亲六百里加急的书信,有些细节要交待陆鸣和杜唯罢了。”
窦昭听着动作微顿,耳语道:“你已经开始着手往宫里递消息了?”
宋墨点了点头。
窦昭忍不住叮嘱他:“千万不要大意。你看顾玉就知道了,皇上如今心里明白着呢!”说着,转身接过素心手中的衣袍,服宋墨重新换上。
宋墨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惬意地喝了口茶,这才笑道:“所以这件事不能假以他手,得我亲自出马才行。”
窦昭净了手,跟着过去坐下,道:“宋、华两家的亲事,就算完结了?”
“嗯!”宋墨笑道,“华堂也算是个人物,父亲派人去问缘由,他一口咬定是因为两家八字不合,任去的人怎么说,都不松口。也不知道是谁给父亲报了信,父亲这才知道是我插了手。”又道,“他华堂言而有信,我也不会用过即扔——我已让人带信给华堂,我手中三个亲卫军的名额,为他长子留一个。也让那些人知道,但凡跟了我的,我都不会亏待他们的。”
以后他们和宋宜春对立的时候还多着,这也算是千金买骨了。
窦昭连连点头。
陆鸣求见。
窦昭要避开,宋墨却笑道:“多半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也听听。”然后打趣她道,“也免得你心里挂念我,半夜三更睡不着,又要守着那些温顺恭谦那一闭,矢口不问。自己在那里折腾自己。”
“我什么时候自己折腾自己了?”窦昭听着哭笑不得,“你那么晚回来,我再拉着你把话一说,你还要不要休息了?我不问你,反倒成了我的错了!那好,下次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拉着你好好的问一番,到时候你可别又是一番说话,嫌弃我话多才好。”
“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啊!”宋墨在她的耳边暧昧的低语,“那天是谁睡得连身都不翻?把我半边的胳膊都枕麻了…”
窦昭顿时耳朵有些发烧,知道这家伙什么现在越发没有顾忌,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自己和他在这上面较劲。只有落荒而逃的份,遂推搡他:“陆鸣还等着,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宋墨哈哈笑。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仗着窦昭的心疼,说话、行事都越来越放肆,窦昭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不知所措地只知道一味的红脸,就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意思。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窦昭再也不忍心拒绝他就好。
说不定哪天他也能在窦昭身上过几天荒淫无度的日子才好…
宋墨拽着窦昭的手往书房去。
窦昭知道宋墨向来有分寸,任由他拉着往书房去。
果然。到了书房门口,宋墨就放开了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
陆鸣忙上前行礼。
三人分尊卑坐下。
“那个陈嘉,往大兴的田庄投了张贴子。”陆鸣说着。从衣袖里掏了张拜帖,“看样子,已经知道了大兴田庄的底细。”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碜人的寒光。声音也变得阴冷无情,“世子爷。您看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把陈嘉给清理了?”
窦昭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温驯恭谦的陆鸣还有这一面。
她想到了面自己面前彬彬有礼的夏琏,忠厚老实的朱义诚,小心翼翼的武夷和松萝…能被宋墨所用,他们肯定都不简单,也有着她不知道的凶悍一面吧?
思忖中,窦昭见宋墨轻轻地摇了摇头,一面展开了名帖,一面道:“他想投靠我,不拿出点让我瞧得上眼的本事来怎么行?到大兴田庄投贴,不过是想显显他的手段罢了,现在还不到收拾他的时候…”说话间,他已三两下把名帖看了一遍,然后“啪”地一声,顺手丢在了炕几上,淡淡地道,“既然他信誓旦旦地有要紧的事见我,你就约他在大兴的田庄见面好了。”
大兴的田庄,养着宋墨的死士,除非他带了十几杆火枪来扫射,不然没有宋墨的同意,他休想出门。
这也是在考验那陈嘉是否真诚。
陆鸣应声而去。
窦昭站了起来:“我也要去!”
她想听听陈嘉会怎么说,想凭着自己上一世的经验审判一下陈喜的话是否能信。
宋墨知道外面对他的谣言很多,可他是个骄傲的人,就算是面对着窦昭,也不屑去解释。但他心里又隐约担心三人成虎,唯有把自己人事摊在窦昭的面前,让窦昭更了解自己,以窦昭的聪慧,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可这并不就意味着他希望窦昭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就在陆鸣拿出陈嘉的拜帖时,他已打定了主意,如果陈嘉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他不介意把陈嘉的脑袋割下来,以“窥视御赐田庄”的名义送到锦衣卫去,也趁机震慑一个那些宵小,免得他们窥得一鳞半爪的,就以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那个家伙太危险了,我怕到时候没办法照顾你。”他劝说窦昭打消念头,“他说了些什么,我到时候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就是了。”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我自然有些害怕。”窦昭笑道,“可在大兴的田庄,我不怕!”
宋墨语塞。
第一次萌生出“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的念头。
窦昭已笑问他:“你们约了什么时候见面?我去吩咐车夫准备车马。”
看着兴致勃勃像去春游似的窦昭,无数个顺口而出的理由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宋墨颇有些无奈地据实以告:“约了明天晚上…”
“那好!”窦昭生怕他反悔,立刻道,“我是就让人准备。”匆匆地出了书房。
宋墨嘴角不由噙了笑。
沉稳的窦昭,很少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就让她跟着去好了。大不了处置陈喜的时候避着她就是了…
拿定了主意。心也就定了下来。
有小厮急步走了进来:“世子爷,济宁侯府的请帖。”
宋墨“哦”了一声,让人进来。
送贴子的是济宁侯府的一位管事,站在宋墨面前,没有说话已经开始冒汗。
“夫人的诰封下来了,侯爷又任了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请世子爷和夫人去喝杯薄酒。”
宋墨说了声“知道了”,打发了送请帖的人,去了内室。
窦昭正和素心说着什么。见宋墨进来,素心忙退了下去。
宋墨将请帖给了窦昭。
窦昭看了一眼,笑道:“家里这么多的事,哪里走得开。若是世了爷要去,代表我们去说声恭喜也成。要不我们就送些贺礼去就是了。”
宋墨有些犹豫,道:“大面上的事…”
“要不是顾着大面,我连贺礼都不会送。”窦昭道,“凭什么我的宴请窦明不来,窦明的宴请我就得拿了我的脸面去给她贴金?就是委屈自己,也没有这样委屈的。从今以后,她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她!”
窦昭毕竟从小就和魏廷瑜订了婚,宋墨总觉得,要不是阴差阳错,窦昭就嫁给了魏廷瑜。巴不得窦昭从此对济宁侯府视而不见才好。此时听窦昭这么说。他抑制不住地心花怒放,道:“也行!就说家里的事多,没时间去喝酒,备上一份厚礼送过去。”随后道。“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大洪的田庄吧?还可以趁机去丰台逛逛。上次让你扫兴而归,这次没了陈嘉。说不定我们能选到几株好花苗呢!”
“凭什么要为窦明改变行程!”窦昭道,“我们从前怎样,现在就怎样。若是有人来问我为什么不去,正好把话传到窦明的耳朵里去。”她坚持道,“我们明天用了午膳去大兴的田庄,要逛丰台,可以下午去逛逛。”
这样也好,免得有人说窦昭倨傲。
宋墨点头。
第二天,两人一个在外院见了几个来英国公府领赏的人,一个在内院处理了几件家务事,正准备用午膳,高升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四小姐,四姑爷,”他擦着额头的汗,“大家正等着您们开席呢!”
“我和世子爷有急事要去趟大兴的田庄,怕是去不成了。”窦昭笑道,“好在我们已送了厚礼过去,也不算失礼,还请你帮着解释几句。”
“有什么于比五姑奶奶家的宴请更要紧的?”高升明知道这是窦昭的借口,因是奉了窦世英之命而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上次是正巧碰以了五姑奶奶要回门,也怨不得五姑奶奶…”
窦昭笑着打断了高升的话:“如果她真是没时间,事后跟我解释一句,我今天也会高高兴兴地给她做这个面子。可惜她到今天也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既然如此,不如两下干净,礼到人不到。”见高升还还要再劝,她索性道:“我是姐姐,本应让着她,可我让了她十几年,也没有让她对我和善几分,你就不要再劝了。”说着,她突然问,“五伯母她们可去了?”
高升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恭声应:“去了!”
窦昭笑道:“那等会你回去,就当着家里的亲戚把我话禀了父亲。也好叫她们知道,我眼里可是容不下沙子的。别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别人!”又提醒高升,“陈先生他们过些日子就要进京,正好给东窦的人提个醒!”
免得她和窦家清算陪嫁的时候,东窦的人当她是软柿子捏拿。
高升明白过来,心中大凛,不再说什么,恭谨地退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眼色
宋墨听着窦昭话里有话,还涉及到槐树胡同,待高升不见了人影,他不由关心地问窦昭:“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暂时还不用。”窦昭抿了嘴笑。
若是宋墨知道了是什么事,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吧?
她催促着宋墨去用午膳:“…也好早点起程。”又道,“天气这么冷,我们还是直接去大兴的田庄吧?丰台那边,我们既然托了人帮着留心花木,有了好消息,他们自会来禀,也不必这样着急,落到有心人眼里,说不定十两银子的东西变成了二十两,被人当成了肥羊宰。”
逛花市,原本只为逗窦昭开心,既然窦昭不感兴趣,宋墨也就从善如流。
两人用过午膳,马车一路没停地直奔大兴。
管事、丫鬟、婆子等早就在门口等,簇拥着宋墨和窦昭进了田庄。
稍作消息,宋墨由管事陪着去了田间巡视,窦昭则依旧由上次来时的几个媳妇子服侍着,在宴息室里说话。
※※※※※
济宁侯府的花厅,坐满了人,不仅有魏家的三姑六眷,窦家在京都的亲眷除了猫儿胡同的婆媳俩人,多数都到了,就是高氏、庞氏和魏廷珍的两个妯娌也都盛装出席,笑语殷殷,好不热闹。
坐在人群中的汪清淮夫人却很是不安。
开席之前,莫明其妙地让她们等了好一会,开席之后,她却没有看见英国公世子夫人。
难道窦昭坐在了别处?
汪清淮夫人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却和景国公府三太太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景国公府三太太笑着朝汪清淮夫人点了点头。
汪清淮夫人忙回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
景国公府三太太扭过头去,目光从东到西,从西到东,好像在找人似的。
汪清淮夫人心中一动,跟坐在身边的妯娌周氏低低地说了声“我要去净手”,然后起身离席,慢慢地穿过窦家女眷坐的筵席,朝花厅外走去。
她听到断断续续的议论声:“…四姑姑奶没来…听说七叔父亲自派了人去请…说是别人怎么待她,她就怎么等别人…你没看见五姑奶奶的脸色很难看…”
汪清淮不禁朝正满脸是笑地给高氏敬酒的窦明。
笑容果然有些僵硬。
汪清淮的夫人快步去了毛厕。
回来的时候,她见景国公三太太的贴身嬷嬷正和三太太耳语。
她从景国公府女着的筵席路过。
隐约间只听到了一句“英国公世子夫人没有来”。
汪清淮夫人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下,却再也没有继续逗留下去心情。
用过酒筵,丫鬟们端了茶点上来。
汪清淮夫人正想告辞,景国公府的三太太却突然站了起来,笑道:“我先告辞了——家里的两个猴子还不知道闹成怎样了,我这心里就像揣了兔子似的,从进门就没有安宁过。”她说着,拉了窦明的手,“济宁侯夫人,今天是不成了,只能待来日我们再聚了。”
魏廷珍微愠。
三太太的儿女身边丫鬟媳妇婆子成群,她打起马吊来就是一整天,怎么没说想孩子,现在却一副心疼儿女的慈母模样,到底做给谁看?
窦明却是第一次和三太太接触,以为三太太是片刻也放不下孩子的,忙热情地挽留。
三太太执意要走:“…下次,下次我把孩子都带过来。”还笑着开玩笑道,“就怕吵得你不得安生,后悔让我把孩子带过来。”
“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三太怎么这么说。”窦明和三太太寒暄着,到底拧不过三太太,送三太太出了花厅。
汪清淮夫人看着,也站了起来。
“明天是我姑子‘九天’,我得回去好生准备一番。”她向魏廷珍辞行,“有我弟妹在这里就行了。”说着,冲周氏笑了笑。
这倒是实话。
魏廷珍不好阻拦,笑着让汪清淮夫人有空过来玩。
周氏哪里还坐得住!
同样是做嫂嫂的,大嫂赶着回来给小姑子做面子,她却在魏家玩得乐不思蜀…何况她还刚进门没两年的媳妇,婆婆正在观察她…
“我和嫂嫂一起回去吧!”她拉住了汪少夫人的衣袖,“哪有让嫂嫂受累,我却在一旁玩的道理。”
在座的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的婆,自然不好拦着她。
说了几句客气话,送汪家妯娌出了济宁侯府。
这三个人一走,景国公府的二太太也反应过来,她不顾窦明的挽留,找了个借口,也提前告辞了。
魏廷珍的脸色很不好看,窦明却一无所察,继续和在座的女眷说着话。
五太太看着就叹了口气,对蔡氏道:“你留在这里吧,我精神不济,先回去了!”
蔡氏哪肯留在这里。
万一被窦昭惦记上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紧紧地挽了五太太:“娘,你哪里不舒服,我送您回去吧!这里不还是有六嫂吗?”非要跟五太太回去不可。
五太太心中不喜,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发作,只好留下了木讷的郭氏,带着蔡氏回了槐树胡同。
窦家大奶奶等人见了,也都陆陆续续地告辞了。
不一会,原本坐满了的花厅只剩下了两桌,而且全是魏家的亲戚。
窦明脸色大变。
而远在大兴田庄的窦昭却正和大兴田庄的管理媳妇说着话。
“我屋里的几个大丫头都到了放出去的年纪,想添几个小丫鬟,聪明伶利都在其次,要紧的是忠心,吃得苦。”她笑道,“你帮我在宋家的田庄里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免得我从真定带过来,还要重新学说京都话。”
管事媳妇愕然。
通常这种好事都被府里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们霸占了,就是一般的管事和管事妈妈也插不上手,哪里有他们的份!
她只当窦昭不知道规矩,欣然应允,笑道:“不知道夫人跟着的几位姐姐都许了什么人?出嫁的时候可不要忘记了给我们,我们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还没有许配人家。”窦昭笑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管事媳妇巴结道:“几位姐姐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机敏干练,不知道谁家有这福气,能娶了去…”
说得素兰脸红如朝,嗔道:“我不嫁人,我要跟在夫人身边,一辈子服侍夫人。”
屋里服侍的都笑了起来。
素兰不依地和她们闹了起来。
窦昭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
大家的胆子越发的大起来,笑声直传到了屋外。
好不容易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素心服侍窦昭净手,不由低声道:“夫人屋里想添人,何不牙婆?英国公府多是世仆,关系错综复杂,一点点小事也能闹得人偕尽知。而且田庄的女孩子少教养,有时候花很大的力气也难以摆脱小家子气…”
“我倒不仅仅是为了添几个丫鬟而已。”窦昭悄声和她说着体己话,“蒋夫人去世后,英国公府的仆妇换了大一大半,以至于我们想找个人问问当年的事都找不以人。他们不可能把人都放出去,肯定有些人被卖了,或是撵到了田庄。我放出风去,说我屋里有添丫鬟,有心人肯定知道世子爷和国公不和,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几个当年曾在蒋夫人屋里服侍的后人。”
素心恍然大悟。
窦昭笑道:“不过,你们也的确到了放出去的年纪,你们要是有打算,只管跟我说,我帮你们做主!”
素心恭谨应“是”,却难掩眉宇间的羞涩,惹得窦昭哈哈大笑。
宋墨知道了,和窦昭商量道:“把你屋里的素心配给陆鸣怎样?等过几年,我放陆鸣出去做个百户之类的,保证不会委屈她。”
窦昭想到了赵良璧。
以她过来的身份看,赵良璧对素心是司马昭之心,从皆尽知。
她犹豫道:“这件事我得仔细想想。”
宋墨听了略一思忖,道:“你是不是想把素心留在身边?”
窦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宋墨笑道:“那就配给陈核好了——我准备让陈核留在家里做管事的。”
“素心比陈核要大好几岁了!”窦昭想也没想地摇头。
宋墨却铁了心想让窦昭的人尽快地融入到颐志堂,想了想,道:“那就把素兰嫁给陈核好了。他们两人年纪相仿,应该和得来。”
窦昭不由沉吟:“我和素心商量商量吧!她们毕竟不是签了死契的仆妇。”
宋墨笑着颔首。
陈核进来轻声禀道:“陈嘉来了。”
宋墨示意窦昭避到屏风后面,让陈核带了陈嘉进来。
陈嘉穿了件丁香色短褐,戴着顶挡了眼睛的毡帽,鞋上趿了双草鞋,躬着身子,像个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的农夫,哪里还有半点上的精明干练。
窦昭心中生警。
这样一个能伸能屈的人物,他只怕所图非小。
上一世,他是宋墨的心腹,这一世,不知道宋墨能否收服他。
窦昭凑在屏风的缝隙里朝外望,只见那陈嘉脱了毡帽,身子顿时如柔韧的竹子身挺了起来,平凡的面孔也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剑出藏匣,锋芒毕露。
“世子爷!”他不卑不亢地给宋墨行了个礼。
宋墨望着他,神色寡淡,没有吭声。
陈嘉恭敬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等着宋墨说话。
宋墨冷冷地一笑,端起了茶盅。
陈核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高声喊着“送客”。
第三百章托出
陈嘉愕然。
宋墨既然愿意再见他,可见对他所说的话十分感兴趣。但这是他一张保命的底牌,他希望能卖出个好价钱,原本打算逼着宋墨先开口,他就可以拿到说话权,从而达到和宋墨谈条件的目标。
他没有想到宋墨一声不吭,说翻脸就翻脸。
难道宋墨真的不在乎在他所带来的消息吗?
陈嘉不相信。
他望着宋墨的眼睛。
宋墨的眸子乌黑亮泽,仿佛夜空的星子,虽然明亮,却也清冷,没有一丝的暖意,如千年的冰霜,透露着刺骨的寒意,让人能感受到他的冷酷与无情。
陈嘉心头一颤。
也许宋墨只是在做腔作势,可他能够赌吗?
大兴御赐的田庄,是宋墨的地盘,是宋墨豢养死士的地方。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自己撕成碎片!
陈嘉如吞食了苦胆似的,心里泛着涩涩的苦味。
形容不容他犹豫。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宋墨的面前:“世子爷,并非在下做张做乔,只是事关重大,我一时间诚惶诚恐,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到这里,他再也不敢迟疑,急急地道,“四年前,我和义父陈祖训奉命去福建押解定国公回京,刚刚离开福建,当时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钟桥突然带了几个人,单独提审了定国公。我和义父都以为他是奉命行事,虽然心中唏嘘不已,但圣命难为,不过是背后感叹几句。我甚至和义父商量,悄悄地弄了些上好的金创药,准备当值的时候偷偷地给定国公上些药。不曾想一路行事。我和义父竟然都没有机会看守定国公。当时义父就说,这个事透着蹊跷。”
陈嘉说着,语气微顿,好像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似的,紧张地舔了舔舌头。
宋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看上去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端起茶盅来,轻轻地呷了一口。
陈核见状,忙机敏地退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宋墨和定国公情同父子。
屏风后面的窦昭大为佩服宋墨的沉着冷静。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陈嘉。
“然后定国公就出事了。”陈嘉垂下了眼睑,“按理说,如果是奉命行事,钟桥等人应该很坦然才是。但钟桥等人却显得很慌张,不仅严禁我们提及此事。而且还暗中派人与什么人联络,好像在商量些什么。我和义父不由生疑。等进了京,我们立刻被东厂的人关押了起来,由东厂的厂督汪渊亲自审讯。”
还有这种事。
宋墨放端着茶盅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根本没有敢往深里查。
汪渊又是奉了谁之命而追究大舅的死因呢?
“钟桥当时跟我们说,汪渊此举完全是为了借定国公之事找我们锦衣卫的岔子,让我们不要乱说话。不管东厂的人问什么,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透露此事福建之行。
“因东、西两厂和我们锦衣卫素来不和,自汪渊兼任东厂厂督之后。几次联手西厂之人,让锦衣卫吃了大亏。
“我们不疑有它。
“而且我们心里也很明白。如果在东厂面前漏了口风,就算是能东厂手留下一条命,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放过那些吃里扒外的人。说不定还会连累家里人。
“在东厂审问我们期间。我们都守口如瓶,按照钟桥所说。没有谁透露定国公去世的具体情况。
“汪渊审了几天,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把我们放了。”
“啊!”窦昭难度惊讶,低低地的惊呼,但声音刚刚溢出喉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忙捂住了嘴。
可为此已晚,因为警惕,全身寒毛孔都几乎竖了起来的陈嘉立刻意思到屏风后面有人。
而且是个女人!
但他不敢抬头。
他不知道宋墨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屏风后面是什么人的人…
陈嘉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
见宋墨只是淡然地喝着茶,他不敢沉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和义父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汪渊既然插了的,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放弃?而且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私底下接触了几个和我们一起去福建公干的人,问东厂的人都问了他们些什么,结果他们都说,东厂的人开始只是讯问定国公的死因,后来见问不出什么,就问了问他们有些人去了福建公干,把他们放了,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好像只是在确定哪些人去了福建似的,根本不是像钟桥所说的那样,是在调查定国公的死因。”
宋墨背后的屏风,神秘莫测,让他很是不安。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义父。义父觉得,汪渊怕是项公舞剑,志不在此,十之八九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在等着锦衣卫。我们既然去过福建,若是事发,多半会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让我查查钟桥当时暗中和谁联系,也许给查出些蛛丝马迹。
“我奉义父之命,暗中调查此事。”
他说着,抬头望着宋墨,流露出犹豫与挣扎的复杂情绪。
宋墨不禁心中一动,完美的假面露出了一丝的破绽:“你发现了什么?”
他冷漠的声音,却给了陈嘉无限的希冀。
“我发现,定国公死后,钟桥曾和陕西督军丁谓联系。”
陈嘉的声音有些嘶哑,却让宋墨拿着茶盅的手轻轻地抖了抖。
丁谓,皇上在潜邸里的大太监,曾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后来因年事已高,被年富力强汪渊趁虚而入,成为皇上的心腹,丁谓一气之下,去了陕西都司任督军。尽管如此。皇上依旧对他恩宠有加,不时问起,是朝中屈指可数的大太监。
“此话当真!”宋墨盯着陈嘉,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陈嘉看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莫名地得罪了汪渊,往日那些和他亲近的同僚看他如同看一个死人似的,退避三舍,就算几个对他心存怜悯的,也不过是劝他“认命”罢了。
只有宋墨。
听说丁谓与这件事有关。宋墨一点也不悚服。
他选择宋墨,果然没有错!
英国公府走水,他能重赏那些提供盗贼之人一千两银子。
他提供了定国公冤案的线索,以宋墨的为人,肯定不会亏待他。
任宋墨和汪渊的交情。只要宋墨愿意出面给他打一声招呼,说不定他会因祸得福,得了汪渊的青眼也有可能…
陈嘉越想越兴奋,急急地道:“此事千真万确,不仅如此,我还查出到了定国公的死因!”
窦昭不禁心中砰砰乱跳,手纂成了拳。
宋墨却是面色一寒。望着陈嘉久久未语。
屋子里只听得到陈嘉粗重的呼吸声。
“是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在满室的沉寂中,他忍不住大声地道,“丁谓原是福建武夷人。姓程,从小被人拐被,卖给了一户姓丁的人家,养父养母去世后。族叔送进了宫里。他掌管东厂的时候,查出了自己的身世。并找到了在泉州给人做小厮的唯一一个侄儿体。
“丁谓资助他的侄儿在泉州买了几千亩良田,开了两间商行。
“有人看他侄儿暴富,有意巴结。
“他侄儿怕被人轻视,不愿意说自己的伯父在谁。只说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在京中做了高官,报他祖上的恩德,才送了他万贯家财。
“那些人就想借他的势,哄骗着他做海上走私。被定国公手下的参将抓住。因不知道他的身份,和那些寻常的富商一起,被定国公下令杀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窦昭揪住了自己胸口的心襟。
宋墨脸色煞白。
陈嘉的声音重新回荡在屋里。
“从此以后,丁谓就恨上了定国公。
“钟桥是丁谓当初执掌东厂的时候安插进锦衣卫的一颗暗子。因为丁谓去了陕西都司,钟桥的身份被弃之不用,钟桥利用当初东厂掌握的一些消息,在锦衣卫里站稳了脚根,一步一步地做到了北镇抚司指挥使。
“定国公被押解,丁谓指使钟桥对定国公用刑。
“定国公死后,钟桥有些慌张,向丁谓求助。
“丁谓安慰他,说皇上猜忌定国公,有意处置定国公,皇上决不会追究的。
“事后,皇上果然没有追究。
“我和义父窥得如此天机,哪里还敢继续查下去。决定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从此以后再也不提。
“过了几个月,高桥突然因为一桩小小的过失被下了大牢,并且很快就死在了牢里。
“第二年,我的义父莫明其妙地得罪了汪渊,被汪渊处死了。
“就这在里,我才发现,原来和我们一起去福建公干的那些人,有不少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或被东厂或被锦衣卫处死了。
“我开始担心害怕。
“把那些和我一起去过福建的人悄悄地召集在一起,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原因还没有查清楚,却传出我得罪了汪渊的消息。
“我被锦衣卫的人孤立,还常有人给我穿小鞋,差事也常常出错,差点被革职。
“五个月前,我被东厂的人抓了进去,没有讯问,直接就用了大刑。要不是汪渊前些日子在皇上面前坑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史川一把,我的兄弟趁机把这件事捅到了石川那里,我可能就死在了东厂的大狱里。
“我就弄不明白了,就算我们知道定国公的死因,也应该是丁谓出手杀人灭口才是,怎么会是和丁谓是生死大仇的汪渊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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