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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对月
和颐志堂欢乐喜庆的气氛相反,樨香院的仆妇却都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宋宜春像困兽似的,暴烈地在屋里打着转:“…这小畜生,也不知道在皇上面前卖了什么,把皇上哄得团团转,竟然一副要为他出头的样子,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狠狠心把他收拾干净了,还开什么祠堂…”
垂手立在一旁的陶器重却另有担心。
他喊了声“国公爷”,打断了宋宜春喋喋不休的咒骂,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仆妇的屋子,小声提醒道:“您说,皇上怎么会知道当初世子爷和您生隙的事?一般人,可不会管这种事!”
宋宜春一愣。
陶器重已道:“国公爷,我看这件事您不能大意,得想办法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才行。就算不能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了,也免得以后有人在皇上面前给您上眼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长此以往,我们就太被动了。”
宋宜春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却有个小小的身影灵活地从旁边的窗户闪过,窜到了一旁的花墙后,很快消失不见了。
※※※※※
窦昭这边打赏完了仆妇,窦家人以及平日和宋墨交好的亲友也都陆陆续续地得到了消息,特别是以后要常和五城兵马司打交道的顺天府尹黄祈黄大人、如今暂时兼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东平伯,都差了得力的大管事送上了一份厚物。因而等到窦昭回娘家住对月的那天,静安寺胡同就显得格外热闹,不仅槐树胡同的一家人全都来了,就是猫儿胡同的纪氏和快要临盆的韩氏也都来了。
窦世英觉得格外有面子,也不追问上次窦明宴请为何窦昭没有到的事了,直接问窦昭:“你打算在家里住几天?我也好让家里的人准备。”
住对月,并不是一定要在娘家住满一个月,而是在姑娘出嫁后的一个月。有选择性地住几天。
“只能住个两、三天。”窦昭歉意地笑道,“过两天世子就要上任了,还要督促官府调查我们府上走水的事,只有下次回娘家再多住些日子了。”
出了嫁的女儿,因为特别珍惜和娘家父母相处的机会,最少也要住个四、五天的功夫,有的甚至是住上一个月,像窦昭这样只住短短三日的。非常之少。好在窦世英觉得女儿既然嫁给了别人家做媳妇,自然是要以夫家为重,并不以为忤,笑道:“住两、三天就住两、三天,到时候让砚堂来接你。”
宋墨忙起身应“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欢喜。
窦世英看着呵呵地笑。
恐怕是女婿想让女儿早点回去吧!
他看宋墨的眼神越发的温和了,和宋墨说起他的差事来:“你年纪小,不免会有人不服气。但千万不可为人倨傲,要知道,那些陈年的老吏是最不好惹的。他们多半经验足,又精通钱粮之道。甚至是和户部、兵部的那些胥吏都有私交,他们有时候成事不足,可若是要使起绊子来,那可是一使一个准。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千万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要谦逊谨慎,宽和大度,学会以柔克刚…”
窦昭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宋墨这家伙不收拾别人就不错了。别人想收拾他?通常都是秋后的蚱蜢,没几个能蹦跶得长的。而且父亲的这些话全是教人谦和忍让的,若真是照着他的话做。恐怕宋墨要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不过,宋墨平时待人接物都七情六欲全不上脸,现在有必要在父亲面前流露出这样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吗?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
宋墨却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称“是”,仿佛窦世英说的话全是金科玉律,让窦世英在这个正三品的女婿面前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兴奋。
高升在门口探了探脑袋。
窦昭忙道:“高管事有什么事?”打断了窦世英的唠叨。
高升窘然,连声道:“没事,没事。”
窦世英却是脸色一沉。
窦昭办宴请,窦明没去,说是要回娘家住对月,却事后连个解释也没给窦昭;后来窦明办宴请,窦昭虽然说礼到人不到做得不对,可她的话也有道理。
两姐妹各打五十大板。
所以这次他特意让高升亲自去请窦明,让窦明必须到,还让高升带话给窦明:“从前的事谁也不要提了,从今天起,两姐妹亲亲热热,要像一家人。”
而此时见了高升的样子,窦世英哪里还不明白。
窦明竟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当着窦昭的面,他若是细问,两姐妹的关系岂不是要更糟糕?何况还有女婿在场…这话一说出去,女儿在女婿面前还有何颜面?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悦,道:“外面的酒席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高升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又有小厮来禀:“五老爷过来了,正和六老爷在厅堂里喝茶呢!”
众人俱是一愣。
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住对月,这是女眷的事,他一个做伯父的,怎么也来了?
窦世英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对宋墨道:“走,去见见你五伯父去。他和户部那些人很熟,你趁着掌管金吾卫军饷的机会,和户部的那帮家伙混个脸熟,以后钱粮拨得快一点,不管是上峰还是下属,对你都会另眼相看。”
宋墨恭谨地应“是”,不卑不亢地跟着窦世英往外走,说出来的话却毫不掩饰地奉承着窦世英:“早就想请岳父为我引荐一番,只是怕岳父嫌弃我行事不稳重,一直没有敢提…”
他和户部不熟能拖延长兴侯的军饷?
他和户部不熟能把河工的账一分不差地按时结出来?
窦昭实在是忍不住了,低了头无声地笑,去了招待女眷的花厅。
舅母正和六伯母、五伯母说着话,看见她进来,朝着她招手。
窦昭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给长辈一一行着礼。
五伯母上下打量着她,笑道:“这件玫瑰红的刻丝褙子穿在四姑奶奶的身上,真是精神。”
“谁说不是!”蔡氏立刻笑着接了话茬,“四姑奶奶今天戴的这支点翠簪子也很漂亮,瞧这凤头,做得多精神,眼睛亮晶晶的,像活物似的。”
窦昭只是微微地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是热闹。
用了午膳,大家在花厅里开了几桌打马吊。
窦昭好不容易才推脱掉,赵璋如就拉了她在花厅后面的小厅里说话。
因为窦昭的婚事,舅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定下十月初一起程,若是一路顺利,正好回去过年,因而赵璋如的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我们姐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窦昭想到了过几年就会随夫婿在京都旅居的大表姐赵璧如:“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你看我,三个月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嫁给宋砚堂。你也不要这样沮丧才是。”
赵璋如睁大了眼睛:“你喊妹夫做宋砚堂!”
窦昭轻轻地咳了两声,轻声道:“一时失言!”然后和赵璋如开玩笑地眨着眼睛。“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赵璋如嘻嘻地笑,又高兴起来。问起英国公府走水的事:“那些盗贼抓到了没有?你们真的打赏别人一千两银子?”
“当然是真的啦!”窦昭和赵璋如说着话,看见六伯母从花厅里走了出来,笑着对两人道:“年纪大了,腰不好使了,不能久坐,出来走走。”
赵璋如忙起身拿了个厚厚的坐垫:“您坐坐吧!”
六伯母笑着坐了下来,问她们:“你们在说什么?说得那么高兴。”
“说英国公府悬赏的事。”赵璋如笑呵呵地和六伯母说着话。六伯母笑吟吟地听着。
窦昭却心中微动,朝着素心使了个眼色。
素心进了花厅。
不一会,出来对赵璋如道:“表小姐。舅太太让您过去给她看看牌。”
“啊!”赵璋如讶然,但还是起身给六伯母行礼告退,跟着素心去了花厅。
窦昭就挽了纪氏的胳膊:“六伯母,我陪您在抄手游廊里走走吧!”
纪氏看窦昭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两人在花厅外的抄手游廊里慢慢地散着步,丫鬟婆子们都在花厅的庑廊下立着,既可以随时听候花厅里的人的召唤,又可以照顾到在抄手游廊里散步的两个人。
纪氏这才低低地开了口:“寿姑,我可怎么办啊?你十二哥,做了荒唐事,我谁也不敢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跟你吐吐苦水…”一句话没有说完,眼泪已扑籁籁地落了下来。
窦昭心里“咯噔”一声,隐隐猜到是窦德昌和纪令则东窗事发了。
她忙安慰纪氏:“六伯母,什么事都有个解决的方法。您先别急,要是我不成,还有世子。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会在家里住几天,家里没有主持中馈的人,我跟父亲说,请您留下来帮忙。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
窦昭的镇定从容感染了纪氏。
她点了点头,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由窦昭陪着在抄手游廊上又走了两圈,等情绪平静下来,这才轻轻地拍了拍窦昭的手,低声道:“好孩子,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窦昭“嗯”了一声,笑着和六伯母进了花厅。
第三百零八章迟疑
而此时的魏廷珍,正大包小包地往娘家搬东西。
田氏的贴身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急跑步了过来:“哎哟,大姑奶奶,您要回来,怎么也不差个人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安排几个小子在这里当值啊!”说话间,已亲手接过了珍廷珍乳娘金嬷嬷手中的纸匣子,又示意心腹的丫鬟去搀扶魏廷珍。
“这不是佩瑾两口子不在家吗?”魏廷珍任由那丫鬟搀着,往济宁侯府里走,“我怕母亲孤单,来看看母亲,和母亲说说闲话。”
田氏贴身的嬷嬷闻言一愣。
敏感的魏廷瑜眉头微蹙,道:“什么了?”
田氏的贴身嬷嬷心笑道:“侯爷和夫人都在家呢!刚刚还去太夫人问了安的。”
这下轮到魏廷瑜愕然了:“今天不是夫人姐姐回家住对月的日子吗?怎么,他们没有去静安寺胡同?”又问道,“是他们没有回去?还是静安寺胡同那边没有送帖子过来?”
本来她也不知道今天是窦昭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还是昨天她去给婆婆问安,听到张三太太说起,她才知道。然后想到自己因为喜欢这个弟媳,有些日子没回娘家了,就想趁着弟弟、弟媳都不在的时候回去和母亲亲热亲热。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
如果是静安寺胡同没有送帖子过来,静安寺胡同可就别怪她这个做姑姐的不息事宁人了!不管怎么,她也要去问个明白的。有了英国公府世子这样的女婿就不把自己的弟弟放在眼里,哪有这么好的事。
田氏的贴身嬷嬷听着魏廷珍话里有话,忙不迭地道:“静安寺胡同来请了!不仅下了帖子,今天一大早,静安寺胡同那边的高大管事还请亲来家。请了侯爷和夫人一起过去。”
魏廷珍奇道:“那他们怎么没有过去?”
田氏的贴身嬷嬷道:“夫人有些不舒服,侯爷听了,就决定在家里陪着夫人…”
魏廷珍听着就沉了脸:“夫人不舒服,可去请了大夫?”
“夫人不过是些许小毛病,不用请大夫。”
魏廷珍一听,直接拐了个弯,去了上院。
田氏的贴身嬷嬷哪敢多问,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窦明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听说魏廷珍进来了。她一跃而起,毫不掩饰其厌恶地道:“她回来干什么?”
“应该是回来看太夫人的吧?”周嬷嬷一句话没有说话,魏廷珍已闯了进来。
“听说你病了?还不愿意请大夫?”她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面色红润的窦明,“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窦、王两家岂不要把我弟弟给撕了?我看。还是得请个大夫给人好好瞧瞧才是。”说着,高声喊着“金嬷嬷”:“拿了世子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御医过来给夫人好好把把脉!”
不就是讽刺她小题大做吗?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很气愤,可今天,她想到高升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就觉得十分舒坦。魏廷珍的话,她也就不计较了。
魏廷珍却不放过她,高声道:“侯爷呢?怎么不在屋里?”
自有小丫鬟机敏地道:“侯爷在书房。”忙去叫了魏廷瑜过来。
魏廷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知不知道皇上下了圣旨,宋砚堂不仅升了金吾卫的同知。而且还督管五城兵马司。静安寺胡同那边的人来请,你竟然还不去!你是不是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某些人的枕头风吹得不知道深浅了?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你这样守着就不吃药就能好?不去请大夫,却在家里发呆。那病能行吗?”
“你…”窦明气得指头发抖。
魏廷珍却像没有看见似的,继续喝斥着自己的弟弟:“你聋了还是哑了?跟你说话,你还不理!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在家里横。要知道,东平伯不过是暂时代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这样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迟早都会易人。你不趁着宋砚堂督管五城兵马司,又和东平伯交好,你不好好经营,想办法和宋砚堂的关系更进一步,却窝在家里,你难道想当一辈子的东城副指挥使不成?要知道,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太宗皇上那会儿是撤了的,到了孝宗皇上那会又重新设置的,谁知道这副指挥能干多少,你不想着办法让宋砚堂帮你换个地方,却在这里陪着个妇人玩耍,你怎么骤然间变成了这副样子?”
话里话外,处处指责是窦明带坏了魏廷瑜。
窦明哪里忍下去,毫不客气地道:“姑姐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们!侯爷有事在书房里看书,怎么就说是连累了侯爷呢?何况侯爷是回我娘家去见我妹夫…”心里却恨得不行。
宋墨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凭什么督管五城兵马司?
这次窦昭回去住对月,想必窦家在京都的亲戚都会去吧?
窦昭的夫婿成了自己夫婿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窦昭还不得得意得不行!
她想想就觉得心时堵得慌,就更不愿意去窦昭锦上添花了,所以任高升怎么说,她也不愿意回静安寺胡同。
魏廷珍却当她不存在似的,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对魏廷瑜道:“这可是个机会,你不要犯糊涂?”
魏廷瑜高声的喊了声“姐姐”,窘然地望了眼窦明:“我们去书房里说话!”推搡着和魏廷珍去了宴息室旁辟作书房的耳房里,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能跟姐姐说的?”魏廷珍的脾气只针对窦明,到了母亲和弟弟面前,却是轻言慢语,很有耐心,“姐姐哪一次不是站在你这边?”
魏廷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赧然地低声道:“上次我去五城兵马司备报,见到了不过来宋砚堂…不过,他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淡…我觉得。我就算是去求他,他也未必肯帮这个忙…”
“他为什么不帮你这个忙啊?”魏廷珍不解地道,可话一出口,她就转了过来,“难怪是因为大窦氏?”她急急地问魏廷瑜。
汪淮海也是这么觉得的。
魏廷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魏廷珍已经炸了毛:“我就知道,摊上窦氏,就没什么好事。”她越想越气,一撩帘子出书房,站在厅堂里朝着对面的内室就骂了起来。“从前宋砚堂和你多好,有好马,送你一匹;有生意,拉你一把;可你倒好,为了个下三烂的女人。却把兄弟给得罪了。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正妻没有德行,家里就不得安生。这可是上了书的话…”
屋里的窦明气两肋生疼,跳下床就要去找魏廷珍理论。
完了,又吵起来了。
窦廷瑜头痛不已,拉了魏廷珍:“姐姐,您少说一句吧!”
窦明听着脚步一顿。
魏廷珍急得直跺脚:“你到了现在还不反省。难道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不成?我可是听说了,宋砚堂牵线,帮着皇后娘娘的弟弟——嘉定伯万鹏冀和福建那边的大户人家搭上了线,仅茶叶一项两个月就赚了八千两白银。你这笨蛋,你本来也可以参一股的!”
窦明愕然。
是的假的?
宋砚堂给个牵个线,那人就能两个月挣八千两白银,宋砚堂自己那得赚多少啊?
二舅母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在东大街开了间绸缎铺子。一年也就一千多两银子的进项,他们这些却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地赚这么多的银子…
魏廷珍的话为窦明推开了一扇门。让她在头晕目眩之余,仿佛看到了一个新天地。
而魏廷瑜却默然不语。
正如姐姐所说,宋砚堂从前和他特别的投缘。
而且,因为宋砚堂的缘故,他走到哪里,那些人都给他几分面子。特别是像永恩伯府冯治那帮人,从前遇到他眼都不抬一下的,现在虽然和他不亲近,可若遇到了,也会笑着打声招呼。
如今他们知道自己和宋墨没什么交情了…
魏廷瑜情不自禁地涌出深深地后悔。
他不由道:“有因就有果。若没有窦明,我也不可能进五城兵马司…”
话音未落,魏廷珍已冷笑:“以你从前和宋砚堂的交情,他贵为金吾卫的同知,督管五城兵马司,让他给你谋个什么副指挥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说不定他还能把你弄到金吾卫去呢!只有你,莫明其妙地被别人算计着吃了软饭还对别人感恩戴德的…”
窦廷瑜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帘子那面的窦明听着只觉得口中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周嬷嬷等人慌了神。
“夫人,夫人!”全都围了上去。
魏廷瑜听到动静跋脚就要朝内室跑去,可他刚刚跑了两步,就被魏廷珍拉住了手臂:“你在干什么?”
“我,我,我去看看!”魏廷瑜喃喃地道,避开了姐姐锐利的目光。
“她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吗?要你地去凑热闹?她要是不舒服,自然有婆子报了你,你急巴巴的跑进去算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个样,全都是你惯的。你现在不帮着她把这毛病改过来,难道就任由变成个泼妇不成?”魏廷珍质问完,又语重心长地道,“你就是心太软。当初要是你拒绝了窦明,你和宋砚堂会闹到这个地步吗?有些事,你要好好的想了想,是家业重要?还是老婆重要?没有了家业,老婆能对你敬重吗?”
魏廷瑜挺直了脊背。
魏廷珍微微颔首,放开了弟弟。
魏廷瑜道:“姐姐,和宋砚堂的事,我得和你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这就对了。”魏廷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把你姐夫叫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总不能叫你和宋砚堂为了个妇人就这样无端端地疏远起来。”
姐弟俩出了正房的厅堂。
周嬷嬷看着窦明面如金纸,急急地撩帘而出,厅堂里已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只有夹板帘子上挂着的五彩缨络,轻轻地晃动着。
第三百零九章添丁
窦昭自然不知道济宁侯府都发生了些什么,窦家都知道窦氏两姐妹不和,对窦明的缺席自然也就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大家热热闹闹地打着牌,说着闲话。天色渐暗,又留在了静安寺胡同用过了晚膳。
宋墨看着天色不由,进来和窦昭打了声招呼,留了几个护卫,起身告辞。
窦世英等人亲自把宋墨送到了大门口,六伯母留下来陪窦昭,其他的人也都散了。
韩氏的乳娘不免抱怨:“您眼看着这几天就要生了,太太还要陪四姑奶奶,就算是四姑爷贵为国公爷的世子,也不用这个样子吧!”
“休得胡言乱语!”韩氏低声喝斥着乳娘,“四姑奶奶是婆婆带大的,就像是婆婆亲生的一样,因为这个,七叔父还曾经想把十二叔过继到西窦去。若是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你就立刻给我回湖州去。”
乳娘诺诺称“是”。
韩氏却暗暗称奇。
婆婆并不是个拎不清的,就算是再疼爱窦昭,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去陪窦昭。
到底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呢?
纪氏正又急又气地和窦昭说着窦德昌的事:“…他外祖母突然染疾,他舅母要赶回老家待疾,我要照顾韩氏,走不脱身,我就让他护送他舅母回宜兴,正好也代我去问候他外祖母的病情。谁知道他回来以后,变得魂不守舍的。我怕他在宜兴受了什么刺激,叫了跟他过去的小厮、丫鬟来问,虽然小厮丫鬟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可回禀我的话却是一模一样,不过是或颠倒了说词。或少说了几句,或多说了几句。我心里越发的生疑,不动声色地派了注意你十二哥的动静,这才发现他每隔两天就悄悄地往宜兴送一封信。我不敢截那些信,派了个心腹提前赶到宜兴的码头,守你十二哥的人…”说到这里,她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沉默了半晌,才咬牙低声道。“那些信却是送给令则的,送给纪令则有的。”
如果不是两世为人,窦昭肯定会站在六伯母这边,想办法防患未然。
可她知道前世两人是如何的恩恩爱爱,让她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她还真的做不出来。
“六伯母,你冷静点。”她和着稀泥,“这件事也许不像您想像的那样呢!想当初,纪表哥还不是隔三岔五就给我写几封信!”话音刚落,她就知道自己说话了话,再看纪氏,果然露出窘然之色。可话已出口,再解释就成了欲盖弥彰,反而更让人尴尬,窦昭只好装作从来不知道纪咏心思的。继续道,“令则有表姐聪慧过人,诗琴书画都颇有造诣,十二哥又是是活泼好学之人。遇到了说得来的人,自然会有说不完的话…”
纪氏一指就点在了窦昭的额头上:“你这榆木疙瘩!要是两人清清白白的。令纪为何为不接你十二哥的信?为何不见你十二哥的人?你十二哥的人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另找落脚的地方而不敢大大方方地上书?”她一口气连问了几个“为什么”,望着窦昭的露出几分困惑来,“你十二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帮着你十二哥打掩护?姊妹间,你十二哥和你是最亲近的…”说着,她神色一凝,端容道,“寿姑,你素来懂规矩,令则有是韩家大归的姑奶奶,不比是寻常的表姐表妹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是令则从此没有立足之地,你十二哥也名声尽毁,前程无着!”
窦昭不由暗叫“糟糕”。
刚才只顾着劝六伯母了,却忘了露出惊讶之色。
“没有的事。”她忙辩道,“我虽经历的少,可也知道轻重。十二哥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是我自己猜的。”然后转移着纪氏的视线道,“那你没有想办法看看十二哥都跟令则有表姐说了些什么?”
正是应了那句“自家的孩子什么都好”,纪氏那么精明的人也没有怀疑窦昭粗糙的解释,锁着眉头道:“我既然发现了,怎么没有拆你十二哥的信?可他信里全是些学问上的事…”
窦昭忙道:“那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看这样子,就算是十二哥有什么念想,令则表姐心里也是明白的。照我看,您不如继续让人盯着,两人相隔千里,时间一长,说不定也就淡了。何况还有令则表姐,她可不是个没主见的。”
纪氏想想,这话也有道理。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绷着的心悬终于放松了几分。
“你可不知道我这些时日都过得是什么日子?有心和你六伯父商量商量,是我让你十二哥去的宜兴,令则又是我的亲女,可若不和人说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我得早点帮你十二哥订门亲才是。”
窦昭可不敢多话,问起窦德昌外祖母的病情,这才把话岔开。
好在纪氏心结微解,人精神不少,除了自己的儿子,她心里还装着窦昭的事,生怕窦昭嫁到英国公府去受了委屈,倒把窦德昌的事抛到了一旁,问起窦昭的婚姻生活来。
窦昭自然是捡了好话说,而且宋墨也的确待她很好,相比她上一世,这桩婚姻更让人有盼头。
纪氏听着露出欣慰的笑容来,约了她十月初十去开元寺上香:“那里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你去做场法事,求菩萨保佑你早点怀上麟儿。”
窦昭脸色微红,小声道:“还是别做法事了,若是年底还怀上再说。”
“也好!”纪氏想了想,道,“你如今是新媳妇过门,太明显,去开元寺做法事,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窦昭眼角微湿。
只有母亲,才会这样事事处处为孩子考虑。
她重重地点头,不想辜负六伯母的好意,嘻笑道:“那你去帮我在观世音菩萨那里求支好签!”
“你这孩子!”纪氏笑吟吟地摇头。
两人一起去了舅母落脚的地方,说了大半夜的闲话。
第二天。窦昭催着六伯母早点回猫儿胡同:“十一嫂这几天就要生了,有您在,她胆子也大一些。”
“我们两家住的近。”六伯母笑道,“她要是发作了,家里自然会来的报信的。”
她的话音未落,猫儿胡同报信的人就来了。
原来韩氏回去就发作了,她怕打扰婆婆和窦昭说话,没让人去报信,还好的是家里早有准备。稳婆和有经验的嬷嬷早就等着,尽管如此,韩氏是头胎,生了一夜还没有生下来,稳婆和嬷嬷都神定气闲的。倒把窦政昌吓坏了,忙派了人去静安寺胡同请母亲。
这下子,静安寺胡同的人住不住了。
舅母陪着六伯母去了猫儿胡同,把赵璋如丢给了窦昭。
两姐妹在家里坐立不安。
“真不应该把六伯母留下来,”生产是道鬼门关,窦昭自责不已,“有话什么时候说不好。”她小声地嘀咕。
赵璋如则朝着西方双手合十地祷告:“千万要顺产。千万要顺产。”
到了晌午十分,猫儿胡同那边传来消息,韩氏顺利地产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小子。
静安寺胡同一片欢呼。
窦昭和赵璋如赶去探望韩氏。
孩子长得胖呼呼,像窦家的人。窦昭抱着爱不释手,赵璋如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大家呵呵地笑。
脸色苍白靠在大迎枕上的韩氏也不禁露出欢欣的笑容。
纪伯母派了人去给槐树胡同的人报信,五伯母他们没到。宋墨却陪着窦世英一起过来了。
窦昭大吃一惊。
宋墨笑吟吟地解释道:“我陪岳父大人一起过来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陪父亲一起过来的,可问题是你怎么会和父亲一道了的。
窦昭在心里嘀咕。
窦世英却笑逐颜开。揶揄地对女儿道:“砚堂过来陪我喝茶。”
这家伙,就不能收敛点!
窦昭瞪了宋墨一眼。
宋墨当作没看见,给窦政昌道着“恭喜”。
窦政昌乐得早不知道北了,团团地还着礼,道着“同喜”、“同喜”,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赵璋如知道了就调侃窦昭:“我是陪着岳父大家一起过来的。”
“糖水蛋都堵不住你的嘴!”窦昭去拧赵璋如的脸。
赵璋如拔腿就躲到了六伯母的身后:“您看,您看,寿姑欺负我!”
六伯母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儿,随着她们闹腾,道:“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赵璋如躲在六伯母身对着窦昭做鬼脸。
舅母无可奈地摇头:“这么大的姑娘了,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一说话,就像那缺了根弦似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赵璋如的神色顿时黯了下去,又很快扬起笑脸,叽叽喳喳地和六伯母、韩氏说着话。
窦昭看着,差点落下泪来。
宋墨来找她商量给新生的孩子送什么洗三礼的时候,她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宋墨:“…只怕从前的娇憨都是为了让舅母放心!”
宋墨就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道:“我外祖母从前常说,一根草有一滴露水,她只是机缘没到。”
“但愿如此!”窦昭怅然地叹了口气。
六伯父给孩子取了乳名叫“七斤”。
窦昭也索性在静安寺胡同多住两天,准备参加了七斤的洗三礼再回英国公府。
第三百一十章做媒
在七斤的洗三礼上,窦昭见到了窦明。
窦明穿了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的刻丝褙子,神情倨傲,不大理人,独自跟着众人身后,唱到她时,才上前丢了几个银锞了,倒是窦昭,身边围满了人,唱到她的时,大家还打趣:“我们要看看四姑奶奶都丢此什么,我们也跟着丢什么。”
窦昭不免有些感慨。
这一世,她像窦明似的,对窦家的事不太感兴趣,也就是来凑人数。但上一世,窦明却没能像她似的受欢迎。窦家的女眷待窦明客气有礼,却也不曾像待她这样巴结奉承,可见有些事,还是要各自。
洗三礼的第二天,宋墨接窦昭回了英国公府。
留在家里的高兴媳妇领着一帮子丫鬟媳妇婆子来给窦昭请安,说着她不家时发生的一些事。
窦昭喝端着自己惯用的粉彩梅花茶盅,喝着自己常喝的大红炮,靠着素心亲手缝制的大迎枕,不由舒服的吸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道着:“还是家里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嫁过来不过月余。
到了晚上,小别胜新婚的宋氏夫妻自有一番闹腾,直到传来三更鼓声,才消停下来。
宋墨像吃饱了的狮子,懒洋洋地抚摩着窦昭玲珑的曲线。
窦昭却有些心不在焉。
宋墨不满意了,把窦昭抱在怀里:“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想表姐的事。”窦昭回抱着宋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颇有些安抚顽皮小孩子别吵的味道。
宋墨心中更是不悦,道:“表姐怎么了?”
在娘家争娘家的气,在婆家争婆家的气,这是任何一个胸中沟壑的出嫁女子都知道的事。窦昭上一世,和窦家闹得那么僵,也不曾当着魏廷瑜说娘家的不是。可没有任何的犹豫,窦昭就把赵璋如的事告诉了宋墨。她心里隐隐有种笃定的把握,不管她如何的不堪,宋墨也不会嫌弃她,也不会因为她娘家的事笑话她。
“我原来只当表姐有些没心有肺的,谁知道她心里却是最清楚明白不过了。”她感慨道,“做出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安慰我们这些关心她的人。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帮帮她。可这女子嫁人。像第二次脱身似的,我自己的事都稀里糊涂,哪里还敢插手她的事。”
这正是应了那句话,越是重要,越不知道怎么办好。
宋墨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暧昧地道:“你喊我一声‘好达达’,我就帮你这个忙!”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呸”了他一声。
宋墨自然不依,知道窦昭怕痒,轻轻地搔着她的腰肢。窦昭避之不及,清脆的声音仿若风中的银铃。撒洒一帐。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滚到了一起…
到底让宋墨如了意。
他吻着窦昭的雪白圆润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道:“不就是找个男人吗?亲卫军进别的不多,就男人多!你放心好了,让舅母在京都多留几日,我定给表姐找个如意郎君!”
能进亲卫军的,家势出身都不错,这就有了个基本的保证。
窦昭提醒宋墨:“我舅舅家是要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更好。”宋墨心猿意马地道,“他们家里总有兄弟的。兄弟姐妹的,人托人,总能找到合适的。”
这也是。
何况宋墨怎么也比自己这个天天呆在内院的女子认识的人多啊!
她打定了主意。因八字没一撇,没敢跟舅母交底,只说是十月初十要和六伯母去开元寺上香,让舅母和她一块去,还道:“据说开元寺里供奉的千手观世音菩萨求婚姻最灵不过了。”
舅母果然动了心,决定过了初十再启程。
宋墨却第二天就去了兵部,找到兵部武选司的郎中郑安:“我要年龄在十八至二十四之间,未婚,身高一尺七以上,相貌周正,非家中独子的近卫军名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读过书的优先!”
郑安愕然,继而已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道:“不知道世子爷可有皇上或是五军都督府、兵部尚书的手谕?”
“没有!”宋墨神色坦然地望着郑安。
郑安犹豫半晌,道:“请世子爷恕罪,亲卫军仍皇上禁卫,在保守皇上之责,名单不可随意给人。”
宋墨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径直走了。
郑安心中很是不安,但很快又释然。
自然按章办事,就算是上峰责怪,也责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可是到了下午,郑安就被自己的上峰——兵部右侍郎权子宜叫了过去。
“上次出了丘灵卫之事后,吏部就直叫嚣着要查兵部近十年来袭职的名册,今天早上内阁集议的时候又旧事重提,我看不让他们查查,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权子宜笑咪咪地道,“你是兵部的老人了,又掌管着武选司,和吏部的那些吏胥常年长交道,都熟得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既然做得漂亮,又不能让那边挑出什么毛病来。”
事情得来突然,郑安只好领着几个武选司老吏帮着兵部查名册。
到了快下衙的时候,郑安自然要安排吏部的人吃饭。
他回到司房换衣裳,却发现武选司主薄带着七、八个人在库房里抄着东西,一边抄,还一边道:“这相貌周正,要以什么为标准啊?”
为了防止有人冒名顶替,每个人的体貌特征都会写在卷宗上。
郑安立刻想到了宋墨的来意。
他沉着脸进了库房。
主薄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殷勤地道:“安大人回来了?不知道有何吩咐?”
郑安指着被翻得到处都是的名册,道:“是谁让抄录的??
主薄笑道:“是权大人!权大人说,您今天要招待吏部的人,让我们不要麻烦您了。”
郑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却不能当着主薄说什么。
他微微点头,慢慢地出了库房。
身后传来主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声音:“你们快点,英国公世子爷说了,今天晚上就要!”
他应酬完了吏部的人。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家。
郑太太关急地问他:“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郑安摆了摆手,心里却像有层阴影似的,总觉得今天的事让他有些不安。
宋墨用过晚膳,兵部武选司的名单就送了过来。
他和窦昭坐在灯下一个个的看。
“这个怎么样?”窦昭和他商量,“排行第三,家中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祖父曾任河南都司佥事。”
“先放到一边。”宋墨看了一眼,道,“等会再选两次。”
“嗯!”窦昭又拿起一份名册,“神枢营总旗,二十岁,形容俊朗,正四品同知,袭职…”袭职的通常都是支应门庭的,断然不会入赘而。她不由长叹了口气,把名单放到了一旁。嘀咕道,“不知道是谁抄录的这份名册。还挺机敏的,一人一张,若是全抄录在一起了,还得找个人帮着把筛选出来的人重新抄录一遍。”
宋墨也觉得这个人办事很细致周到,笑道:“是武选司的主薄!”
窦昭倒没有多想。
只是过了两天宋墨去兵部,在权子宜面前把那主薄好好地表扬了一番,然后将和窦昭选好的名单拿了出来:“我有急事。请权大人请这几个人明天中午到英国公府走一趟。”
权子宜笑着将名单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吏胥,自己和宋墨说着话:“不曾想世子爷和沐大人也很熟。”
宋墨笑道:“我和沐大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倒是和嘉定伯颇有些交情。”
通过嘉定伯指使沐川给他打招呼。结果还不是一样!
权子宜觉得牙有点酸。
两人呵呵笑着说些场面上的话。
那吏胥进来回话:“已差了人一个个地去通知,明天下午一准能到。”
宋墨笑吟吟地告辞了。
权子宜却有些担心:“我看其中有两个是天津卫的,能赶到吗?”
“六百里加急,怎么赶不到。”吏胥道,“何况我已经跟报信的人说清楚了,是英国公府世子爷要人,他们谁敢不来啊!”
权子宜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对宋墨近日的举动虽有耳闻,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奇道:“现在世国公府世子爷的名声这么大吗?”
那吏胥是权子宜的心腹,直言道:“您就看他捉拿英国公府走水的那些盗贼,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样大的手笔,就让人不由地高看他一眼。”
权子宜轻轻地点了点头,翌日中午派了吏胥去英国公府打探:“看看人是不是都到齐了。”
有二十好几个人呢!
其中还有几个是勋贵之家的旁枝。
一个时辰之后,吏胥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大人,一个不捺,全都到了。”
权子宜五味陈杂,有些不是滋味。
宋墨正和来者一个个的见面,一个个的说话。
等在外面难免有沉不住气的,和面熟的窃窃私语:“知道叫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连五军都督府的几位掌印都督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有人凑过来:“应该是私事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英国公府见我们。”
“那也说不定。在私宅里见面不那么正式,就算是没有被选上,也无量大雅。”
和宋墨见了面的人心里更觉得没谱。
怎么英国公府世子问的都是些宅院之事?
诡异的气氛直到宋墨把所有的人见了一遍还久久未散。
第三百一十一章人选
那些人的议论事后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窦昭的耳朵里。
她不禁有些担心,对宋墨道:“得想个妥当的办法善后才是。都是近卫军里任职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会起疑心。”
这样公然地调人进京,就是吏部,没有皇上的手谕,也不敢如此行事。
她原以为宋墨会先挑两、三个人选见见,没想到把规模弄得这么大。她当时坐在屏风后面已有些忐忑不安。
“放心好了。”宋墨不以为意地笑道,“我督管五城兵马司,选几个近卫军补充五城兵马司,再正常不过了。想必那些人的长辈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近卫军虽好,可也要看在什么位置上。
五城兵马司在皇城,专司协助顺天府、盐税课行事,就是个小小的胥吏,也有几分油水,又因为赵家是招赘,这次能入选的人全是那家中的次子或是旁支,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
宋墨做事,真的是很周全。
难怪不管他怎么胡闹,到了皇上面前都有道理。也难怪他事到如今也没有被御史弹劾过。
窦昭觉得自己只要全心全意信任宋墨就行了。
“暂时就先拟定这三人,你看如何?”宋墨在名册上画了三个圈,递给窦昭看。
从几百人选出二十几个人,再从二十几个人选出三个人,公主选驸马,也不过如此了,这次璋如表姐的婚事,一定能够解决!
管她前世嫁的是谁,这一世那人到如今也没有登场。只好换个人了。
窦昭直点头,到了晚上,不免又要让宋墨如意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她挽了个漂亮的堕马髻就兴冲冲地准备去静安寺胡同。
宋墨要和她同去:“若是舅母问起来,也有个说话的人。而且这三人还没有离京,趁这机会把人叫过来让舅母和璋如表姐亲眼看看岂不更好?”
他很希望看到舅母闻讯后惊喜而感激的表情。
这还是他自从娶了窦昭之后,第一次如此的兴致勃勃。
让宋墨跟着一起去也好。
这件事若是没有他,就成不了。
等舅母知道宋墨做了些什么,肯定会更喜欢宋墨的。
窦昭笑盈盈地点头。
两个人像准备讨大人表扬的孩子。按捺着心中的兴奋,一起去了静安寺胡同。
高升看到他们,吓了一大跳,忙道:“我这就去请老爷回来!”
因为他们来之前并没有让人提前禀告,窦世英已经去了衙门。
“不用。不用。”窦昭喜笑颜开地对高升道,“今天我是来找舅母有点事的,你陪着世子在花厅里用饭就行了!”
高升的额头顿时就沁出一层汗,趁着小丫鬟给宋墨上茶的机会,悄声吩咐小丫鬟:“还不快去请猫儿胡同的两位少爷过来待客。”
他第一次觉得,若是老爷坚决不纳妾,把十二少爷过继过来。也是件好事。
窦昭哪里顾得上管这些,丢下宋墨就去了舅母那里。
舅母看见她,神色大变,拉着她的手就是上下打量起来:“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宋家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舅母还没离京呢,自然会帮你出这个头!”
“没有,没有。”窦昭笑得更欢畅了。见赵璋如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她把舅母拉到内室。“哐当”一声关了房门,请舅母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自己挨着舅母坐了,将写着那三个人履历的笺纸递给了舅母,“我想为璋如表姐做个媒,这三家都不错,您看看哪个更好?”
舅母非常的惊讶。
窦昭笑得眼睛弯弯。
“你这孩子!”舅母回过神来,使劲地搂了搂窦昭,“嫁了人,就知道心疼人了。”
窦昭嘿嘿地笑,从炕桌下摸了舅母的眼镜匣子出来。
舅母架着眼镜,细细地看着那三个人的履历。
不是将门就是勋贵,不用问,肯定是侄女婿帮的忙。
舅母很是感激,握了窦昭的手:“替我谢谢侄女婿,赵家到底是读书人,还是找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入赘为好。”
窦昭傻了眼。
舅母心中过意不去。
能找到这样的三个人,宋砚堂和寿姑只怕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她愧疚地道:“都怪舅母事先没有跟你们说清楚,让你们跑了弯路,你和侄女婿的好,我都记下了,以后有机会,让你璋如表姐报答你们。”
窦昭不知道有多沮丧,可她看着舅母满是歉意的目光,不想让舅母心中不安,忙做出副生气的样子在舅母身上打着滚:“您也不早说。”
舅母呵呵地笑,宠溺地揽着窦昭的肩膀。
窦昭将三人的履历折成小方块藏在了衣袖里,出来见到赵璋如,只说是和舅母商量着十月初十去开元寺的事。
这几年只要是有人避着她和母亲说话,多半是为了她的婚事。
赵璋如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追问,嘻嘻哈哈地和窦昭说着闲话。
窦昭想着在花厅的宋墨,要是知道这样的结果,他还不知道有多失望。
而且她答应了他好多“丧权辱国”的条件,回去之后只怕还要多答应几件才能安抚他的心。
窦昭长长地叹了口气,悻悻然出了客房,先去了宋墨落脚的花厅。
宋墨正和窦政昌、窦德昌两兄弟说着话,一看窦昭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砸了。
这可是窦昭头一次求他给娘家的人办事!
他顾不得窦政昌和窦德昌,起身就迎了上去,低声道:“舅母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这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都是我不好!”窦昭歉疚地道,“没有打听清楚就让你做这件事…舅母想给表妹找个读书人家出身的女婿。”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宋墨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只在心中淡淡地一闪而逝。不像窦昭那么的失落。
他沉吟道:“如果是这样,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多花些功夫和时间…你跟舅母说一声,我们回去再帮表姐找一找,总会找到合适表姐的人。”又道,“舅母还提了其他的条件没有?”
窦昭摇了摇头,手搭在了宋墨的胳膊上:“舅母恐怕还是想赵家能出读书人!”
宋墨笑着安慰她:“没事,看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阵干咳。
窦昭和宋墨回头。看见窦德昌朝着他们挤眉弄眼:“四妹妹,这可是在娘家,你们有什么悄悄话,回家去再说。”
窦政昌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过份,警告地喊了声“德昌”。
窦昭却瞪了窦德昌一眼。
这个十二哥。自己的事还一塌糊涂,倒管起她的事来!
内敛的窦政昌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妹妹素来端穆,想不到也有这样娇俏的时候。
他打着圆场:“也没有外人,快进来坐。我听砚堂说,他在西山的别院养了十几匹好马,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宋墨也不客气,和窦昭大大方方地进了花厅。笑道:“十一舅兄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你两匹温驯的母马就是了。”
“不用,不用。”窦政昌连连摇手,“这马生来就是要在外面跑的。家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你送给我也不过是让它们受罪,还不如想骑马的时候就去你的别院里看看。”见宋墨还要劝他,他又道。“我总不能看见什么喜欢的就全都搬回家吧?有时候欣赏也是一种乐趣!”
宋墨笑着应“是”,心中却对窦政昌非常的欣赏。
几个人聊着天。舅母那边已经收拾停当,叫了高升家的进来,递了她张五十两的银票:“今天我做东,请四姑爷和四姑奶奶在家里用膳。”
“哪能让您出银子!”高升家的不敢要,舅母执意让她拿着,她只好去禀了窦昭:“舅太太让、让我们留四姑爷和您在家里用膳。”
窦昭正心疼宋墨白忙一场,笑道:“跟舅母说,我们要吃八珍八宝。”
高升家的见窦昭如此的好兴致,还和舅太太开着玩笑,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曲膝应喏,去了厨房。
窦德昌就拐了拐宋墨,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悄悄地道:“看见没有?是个皮里阳秋,只进不出的。你以后可有福了,把静安寺胡同全扒拉到你们家去了。”
宋墨哈哈地笑。
觉得窦德昌也是个妙人。
屋里的气氛就更好了。
有小厮进来禀道:“宋先生和宋公子过来了,说是明天就要起程回老家,来给老爷辞行的。”
窦政昌忙道:“快快有请!”
窦德昌就向宋墨解释:“宋先生是七叔为四妹妹请的西席。四妹妹嫁了人,宋先生就辞了馆,原本准备吃了四妹妹的喜酒就回老家的,遇到了在京都的同窗,就在京都游玩了些日子。宋公子是宋先生的族侄,父母双亡,一直照顾着宋先生的起居。”
说话间,宋墨就看见窦政昌陪着一老一少两个青衫文士从抄手游廊走了过来。
宋墨不由问道:“宋家是读书人家吧?”
窦德昌“嗯”了一声,道:“祖上也曾有人出宦,虽然不怎么显贵,在他们老家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
宋墨眼睛一亮,朝窦昭望去。
而窦昭在宋墨问出那句“宋家是读书人家”的时候已是心神一震。
这可真是典型的灯下黑啊!
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呢?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窦德昌看着却是心里一兀。
自己的这个四妹夫和四妹妹笑得怎么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点诡异啊!
他的念头刚刚闪过,窦昭已经站了起来,笑道:“我去找舅母说话去。”然后笑盈盈地出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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