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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考校
“宋炎?”舅母错愕地望着窦昭,非常的意外。
“是啊!”窦昭却表现的兴味盎然,“他父母双亡,家里没有旁的人了,跟着宋先生在真定过那些年,您也见过,性格最是敦厚不过,如果能招他入赘,再好不过了!”
舅母回过神来。看见窦昭认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不会是临时决定的吧?”
如果自己说是临时决定的,以舅母行事之谨慎,肯定会一口回绝。
窦昭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原来就有这打算,不过宋家底子太薄,是您说要找个读书人家出身的,就只有宋炎最适合了。”她说着,逼舅母拿主意,“您就说可行不可行吧?若是瞧得中,趁着宋先生和宋炎还没有返乡,我让砚堂出面帮着做这个大媒。若是您不满意,我们再想办法。”说着,她小声嘀咕道,“这入赘,不是家里的三姑六舅越少越好吗?而且宋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哪有比这适合的人选?”
既然要招婿,家里肯定是子嗣单薄,虽说入赘之前都会定下财产继承、赡养之类的契书,可随着父亲年老体衰,入赘的女婿精明能干,渐渐势大,最后谋了女方的钱财然后另行娶妻生子的事例屡见不鲜,这也为是什么女主对招上门女婿很慎重,非常看重男主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这点上说,宋炎的品行还真的让人没话说。
只是由女方提出来,显然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弃。
舅母有些犹豫。
窦昭自己则是越想越觉得宋炎合适——不仅相貌清秀,而且性格温和,手脚勤快,为人忠厚,舅舅、舅母以后老了,有宋炎照顾,日子肯定会过得不错。
她见状忙道:“成不成。我们总得试试吧?表姐都二十岁了,您还能把留几年啊?”
舅母想了想,还是走了手稳招,道:“你探探口风,如果宋家有这意思,我们到时候再去提亲也不迟。”
窦昭“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去了前面的花厅。
宋墨正和宋炎说话:“…没想到我们还是本家?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今年几岁?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可读过书没有?”
宋先生只当宋墨是遇到了同姓的人好奇,并没有怀疑。那宋炎就更不会怀疑了。他恭敬地一一作答:“我是衢州人,今年刚刚及冠,父亲原是个秀才,靠坐馆为生,我三岁里病逝了,七岁时,母亲也病逝了,家里没什么人了。跟着伯父跟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
他谦逊有礼,宋墨不由暗暗点头。又问:“既然已经及冠,可取了别字没有?”
“取了!”宋炎道。“伯父赠我别字‘千里’。”
宋墨听着,笑容更是亲切了,道:“那你平时都读了些什么书?有没有下过场?”
“平时不过跟着伯父读些四书五经的,伯父说我水平有限,让我再多读几年书再下场不迟。”
宋墨即知道江南文风鼎盛,寻常一个秀才都比北方要难考得多,而且宋炎父母双亡。宋与民又在真定坐馆,真定到江南行程万里,花费不少。怕也是没回乡科考的原因之一。
“既然准备下场,想来制艺上彼有些心得啰?”他笑道。
宋炎照例谦虚一番:“不过刚刚学着写,只能算是没有走样罢了。”
宋墨笑道:“上次在岳父屋里看见一题,‘知所以修身,合下节’,这‘知所以修身’我倒知道,是‘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只是不知道这‘合下节’是什么?”
原来笑吟吟地望着他们的宋与民和窦政昌、窦德昌不由敛了笑容。
这是一道“截搭题”,需要艺制人熟读四书五经,是艺制中最难作的题目。
宋墨说自己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宋与民和窦政昌、窦德昌自然不相信。可宋炎和宋墨无冤无愁的,他这样为难宋炎,是什么意思呢?
宋与民不由坐直了身子。
窦政昌和窦德昌兄弟则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目光。
宋炎已笑道,“是中庸中的‘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他也听出点音来了,这位窦家的四姑爷——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这是要出题考他呢!
可为什么啊!
相比宋墨,他出身卑微,又功名,和这位贵胄怎么也扯不上关系,他怎么会盯着自己不放呢?
宋炎满心困惑。
就见宋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笑道:“《中庸》修身之理,于政之施者无不该。”
宋炎一时间没明白宋墨是什么意思,好一会,他才认识到宋墨这是在《知所以修身,合下节》为题,做起了艺制文章。
可他看着自己干什么啊?
宋炎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宋墨却望着他但笑不语。
宋炎这才恍然大悟。
宋墨,这是要他接着往下做文章!
他不由得目瞪口呆。
宋墨慢慢地端起了茶盅,轻轻地呷了一口,还赞道:“银毫披露,果真是好茶!”
窦家今天招待他们的是江西双井绿茶。
宋炎不由额头冒汗,求助似地朝宋与民望去。
窦氏兄弟和宋与民醒悟过来,窦德昌正准备救场,谁知道宋墨已笑着问宋与民:“宋先生这是在哪里落脚?”
宋与民摸不清楚宋墨的意图,含含糊糊道:“在一个朋友家?”
宋墨却追问:“在城东,还是城西?哪个坊?”
宋与民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这样英国公府的世子爷,他在京都的这些日子没少听人提起,出身显赫不说,手段谋略也不可小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读书人,自然是能避则避,能忍则忍。
“在城西崇安坊的四条胡同。”宋与民道。“借居在朋友家!”
宋墨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了宋炎的身上,好像在催他快点承题。
好还宋炎的功底不不错,原本准备随伯父回乡就下场的,这两年一直专注艺制,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下来,思忖了大约半柱香功夫。道:“举为政之经,自自而推者有其序。甚矣身之不可不修也。《中庸》于此,举政以该于身,而自身以推于政也。”语气虽然有些犹豫,文章却流畅自然,前后连贯。
这截题文最要紧的就是把前后的文句能连到一块了。何况是宋墨破题,宋炎承题。
屋里的人都眼睛一亮。
宋炎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多了几分底气,继续道:“独无意乎?子思述孔子答哀公问政之言及此,谓夫为政固在于修身。吾身之理。即在人之理也,诚知所以修身。则德立道行…一人之理,即万人之理也…然天下国家不可以不治,其政之经常者有九焉…”
花厅外突然有人击掌:“好一个‘一人之理,即万人之理也’!”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穿着朝服的窦世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万里,没想到你的学问如此的扎实!”
大家起身和窦世英见礼,又重新分宾主坐下。
窦世英笑道:“你们怎么做起制艺来了?”
宋与民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墨的身上。
宋墨却毫无异然。笑道:“闲着无事,就聊了几句。”
窦世英做为读书人,自然希望宋墨也有一身好学问。闻言立刻来了兴趣,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窦政昌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惹得窦世英心痒痒的,和宋与民讨论起制艺文章来。
宋墨却寻了个借口,找到了窦昭:“舅母怎么说?”
“成了!”窦昭露出个胜利的表情,“只要宋家也有这个意思,就可以把亲事定下来了。”
“宋家那边只怕还有些麻烦。”宋墨把自己考校宋炎的事告诉了窦昭,“他既然有这样好的学问,肯定是要科举入仕的,只怕不会答应入赘。”
窦昭张大了嘴,讪讪道:“难怪舅舅和舅母忙了这些年都没有给表妹找个合适的夫婿。”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宋墨做了决定,可比窦昭坚韧得多,他沉吟道,“我已打听出宋与民的住处了,等会我就亲自拜访宋与民,势必让他答应这门亲事不可——宋千里既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又受过宋与民的恩惠,若是宋与民答应了,他还能不答应不成?”
“那你准备怎么让宋先生答应?”在窦昭的印象里,宋先生这人虽然温和,却不是那没有主见的老好人。
“是人就有弱点。”宋墨道,“时间有些来不及,我先和他接触接触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窦昭有点丧气。
连着两次做媒都不顺利,她果然没有当媒人的潜质,给璋如表姐找了个如意郎君之后,她再也不会管这种事了。
两人一个回了后院,一个回了花厅。
用过午膳,宋与民和宋炎告辞。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宋墨和窦昭也离开了静安寺胡同。
窦德昌缠着窦世英:“七叔父,‘知所以修身,合下节’,是您给四妹夫出的题吧?”
“我没有啊!”窦世英奇道,“难道不是宋先生出的题?”
他怎么敢给宋墨出这么难的题,要是宋墨答不出来,岂不是破坏他们翁婿的感情?
窦政昌和窦德昌不由面面相觑。
窦世英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快给我说说!”
第三百一十三章亲临
窦德昌急急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窦世英顿时目瞪口呆。
“难道是砚堂从哪里看到的?”他皱着眉头喃喃地道,“不对啊!就算是从哪里看到的,他也不必做篇制艺出来啊!而且,他考宋千里做什么啊?”
窦政昌和窦德昌也想不明白。
窦世英道:“我明天把砚堂叫来问问!”
也只能如此了。
窦政昌和窦德昌无奈地互视一眼。
窦世英打发了高升媳妇去问舅母:“寿姑回来做什么?”
八字还没有一撇,舅母自然不好说什么,拿和窦昭商量了的话搪塞窦世英:“商量着十月初十去开元寺的事。”
窦世英点头,寻思着明天见到了女婿该怎么开口。
宋墨把窦昭送回了英国公府,就去了宋与为临时落脚的地方。
宋与民才刚到屋,还没来得及更衣,穿着刚才出门做客的衣裳出门迎客。
见宋墨也穿着刚才在静安寺胡同穿的衣裳,他疑心重重之余生出几分不安来。
宋与民的朋友不过是小富人家,只请了两三个仆妇,还要照顾这一大家子人,宋与民坐在这里,平日的生活起大依旧是宋炎打量。
他和宋墨分宾主坐下之后,宋炎端了茶进来。
宋墨瞥了宋炎一眼,对宋与民道:“宋先生,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宋炎闻音知雅,退了下去。只是还没有走出门,就听见宋墨道:“说起来,这件事令侄有关…”
如果是平时,就算听到这样的话,宋炎也会非礼毋视,非礼毋听。可今天的事太奇怪了,先有宋墨无端端的考校,后有这样的半头话。让他犹豫再三,不由在门帘旁站定。
宋墨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想讨令侄一杯喜酒喝!”
宋与民和宋炎大吃一惊,即也明白了刚才宋墨之举。
宋墨的身份地位,让宋与民不由慎重地道:“不知道世子爷为谁家保媒?我们宋家在衢州虽然素有清誉,可到底是耕读传世的小户人家,齐大非偶,只怕攀起!”
量媒量媒,做为亦师亦父的伯父。宋与民觉得宋炎能取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勤俭节约地过日子就行了。
英国公世子离他们太远了,不可想象,攀宋墨的高枝,他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也就不存在取舍衡量了。
宋墨只当没有听见,笑道:“女方您也认识——我夫人表姐,安香村赵家的三小姐。”
宋与民在窦家做了五年的西席,怎么会不知道安香村赵家?
他顿时觉得被污辱。
赵家,可是招上门女婿。
难道就因为宋家是小门小户。因为宋炎父母双亡,就应该入赘别家不成!
只是没等他开口。宋墨已笑道:“赵大人的人品想来您也听说过了,当年为了能赶上给妹妹发丧,庶吉士都不考了;王家要把女儿扶正的时候,许他生官发财,他也没有理会。令侄上门去给赵家做女婿,怎么会亏待令侄?”
赵大人的人品,的确是没话说。
在这一点上。宋与民没办法否定。
“再说赵三小姐,相貌人品怎样,你也不是不知道的。配令侄。没有委屈他吗?”
虽说男女有别,赵三小姐他也曾远远地见过两次,的确是个品貌出众的千金小姐!
但宋与民还是忍不住道:“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千里入赘吧?”
宋墨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却扫过夹板帘子,看见了一双青布胖脸鞋。
他不由微微一笑,道:“令侄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的,您也不过是坐馆为生。窦家虽然束修大言,想也不过有二、三百两银子,令侄跟着你,这吃穿嚼用样、笔墨纸砚有窦家撑着,暂且不说,就这四季的衣裳,只怕也用了你不少银子吧?
“今天我考核令侄的制艺,中规中矩,流畅自然,若是好好栽培,十年之内,不知道能不能出个进士。
“从衢州到京都,据说来回一趟就要花上百两银子,先生散馆回家,以先生的积蓄,不知道能支持几年?
“何况本朝南北分卷,江南又素有读书的风气,十个秀才里难得中两个举人,十个举人中难得中两个进士。
“可入赘赵家却不同。
“以赵家的家境,赵大人的为人,令侄虽然因为入赘的原因,进士难点,可若是勤奋,未必不能中个举人之类的。
“赵家又是读书人家,就算是令侄与仕途无缘,可子孙后代却不错了。
“而且还有那三代归宗的讲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谓的三代归宗,是指入赘者所生的儿子,第三代的时候,或指定一支,或约定俗成,最后那一房不管是小子还是闺女都跟着原来的祖父姓,重回宗祠。
但宋与民还是委婉拒绝了:“千里跟着我读了这么多的读,总得让他下试试才会死心。婚姻大事,这几年还是暂且不提吧!”
宋墨就又扫了一眼帘下的脸面鞋,不紧不慢地道:“强扭的瓜不强,还请先生仔细考虑考虑,若是改变了主意,让人去跟英国公府说一声就是了。”然后摇着头起身告辞,并叹道:“你对侄子可真是比亲生儿子还要轻!把自己的养老银子都拿出来了供令侄读书…”十分感慨的样子。
宋与民装没有看见似的,送了宋墨出门。
门前大槐树后面,走了面色苍白的宋炎。
他望着宋墨远去的马车,久久伫立。
还有个身影在宋墨的马车消失后,转身去了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
“陈大哥!”身影叩着门,“是我,虎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陈嘉平凡却目光锐利的面孔。
“快进来!”他不紧不慢地把人让进了院子,说得话却有些紧张,“有人注意你没有?”
“没有!”虎子小声地道,“我远远地跟着,他们发现不了。”
陈嘉“嗯”了一声。和虎子进了屋。
满满地灌了两大碗水,虎子把这几天宋墨的去向禀了陈嘉。
陈嘉目露困惑:“这么说来,那天跟着世子去田庄,还真是夫人啰?”
虎子连连点头,道:“而且这几天世子好像也是在为夫人的事奔波,招了二十几个近卫军来,突然全都丢在了院子里,然后陪着夫人回了娘家。接触的,都是夫人娘家的人。”
这就不好办了!
陈嘉在屋里打着转。
他自认为自己若是弯得腰,不得是和尚还是道士都能成为好友,可这妇孺…
虎子就道:“大人,要不,您续弦吧?如果您续了弦,至少能和夫人身边的体面的媳妇子认个干亲什么的,不就有了来往?”
这倒个好主意。
陈嘉眼神一亮,有了主意,吩咐虎子:“我只听说夫人是北楼窦氏的四小姐。云南巡抚王又省的女儿是夫人的继母,王氏跟着窦氏七老爷在京都。四小姐却一直在真定,临到出阁的时候,又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来了个易嫁,你去趟真定,好好打听打听夫人底细——哪几个有在夫人面前说得上话?喜欢些什么吃食、衣饰?有什么喜好…能打听多少是多少?”
虎子笑呵呵地应“是”,在陈嘉那里用了晚膳,连夜出了京都。
窦昭在家里等着宋墨。直到掌灯时分,宋墨才回来。
她不迎了出去,有些急切地问他:“宋家怎么说?”
“肯定是一时还转不弯来。”宋墨笑道。“等到明天,估计就有人想过来了。”又道,“若是想不过来,我看我们还是另为表姐想办法吧?”
窦昭听不明白。
宋墨卖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然后让窦昭:“吩咐厨房给我弄点吃的,还是中午在静安寺胡同吃的那些垫得底。”
窦昭大惊,道:“你怎么还没有用晚膳。”
宋墨笑道:“我从宋先生那里出来,就进了趟宫。调了那么多的人过来,虽说拿五城兵马司做了借口,可这借口也要做得漂亮才行——我去见了皇上,把几个人的名册拿给他老人家过过眼,以后免得有人在皇上面前给我上药眼。”
给皇上看…
窦昭睁大眼睛:“那皇上怎么说?”
宋墨朝着她笑:“说起来,皇上和我们倒想到了块去了,都选中了那三个人。”
窦昭不由失笑。
宋墨感叹道:“若是舅母没有那些门户之见多好啊!读书人家入赘,改了姓名,不免有数典忘祖之嫌,就算是能参加春闱,也没有人愿意点他做门生。可这勋贵人家就不同了,走得本是恩荫,倒也不在乎这样,反而能继续女方的袭职…”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亲卫军里给赵璋如找夫婿了。
窦昭就挽了他的胳膊,戏谑道:“辛苦世子爷了!”
“你知道就好!”宋墨索性道,“今天可把我累坏了!”
素心等几个跟着窦昭迎出来的不禁都低了头笑。
用了晚膳,梳洗更衣,两人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你怎么就想到去试宋千里制艺?”
“第一次办砸了,总不能第二次也办砸吧?”宋墨笑着,“舅母不是要找读书人家的子弟吗?万一舅母见面就考人学问怎么办?”
窦昭抿了嘴笑:“科举也考诗文的,你怎么不随不顺便考考他诗文呢?”
宋墨见她巧笑嫣然,情不自然地拧了拧她的鼻子,道:“我倒想啊,可看他那傻呆呆的样子,怎及给我夫人作首诗来得风情艳冶?”
窦昭和他耍花枪。
“还风情艳冶?”她咬着他的耳朵道,“作首诗来我听听!”
宋墨真喜欢这样的窦昭。
转身把她压在身下,在她耳朵暧昧地道:“真要我做!”
“真要!”窦昭斜睇着他。
宋墨轻笑,吟“繁枝容易纷纷落”…她的衣衫褪尽…他的手在幽谷间嬉戏…“嫩芯商量细细开”…
窦昭面如朝霞…
第三百一十四章接受
且不说窦昭和宋墨蜜里调着油,宋炎却是辗转反侧,一夜未合眼。
他想起小时候族人对他的照顾,想起大冬天后街姑婆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想起炎炎夏日里,三婶给他做的夏布褂子。
伯父有四个儿子,去真定做馆,原是准备将小儿子带在身边,既可以读书,又可以少一个人的开销,最后却带他。
伯母什么也没有,帮他准备一年四季热冷衣裳。
这两年还想为他说门亲。只因他家无恒产,又无个正当的营生,好点的人家聘礼要的高,伯父家的三堂兄和四堂兄连着媳妇,家里一时有点周围不过来,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不是女儿有毛病的,就是贪女儿聘礼的无癞人家,实际上伯母大可顺水推舟,给他订下一门亲事就算了,还可以搏个“贤妇”的名声。可伯母却非要给他挑个能过日子…
宋炎的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天刚刚亮,他顾不得仆妇异样的眼光,跪在了宋与民的房门前。
宋与民推开门,看见宋炎发丝上的露水,一时呆立在门口。
半晌,才声音嘶哑地道:“你已经知道?”
宋炎点头,低声道:“伯父,我答应这门亲事!”眼角眉梢间是掩也掩不住的羞惭。
“胡说些什么?”宋与民忙将宋炎拉了起来,“我们把你拉扯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去给人做上门女婿的?这样的话,从今以后再也不准提。英国公府世子那里,自有我周旋…大不了我回去再坐几年馆!”
“不是。”宋炎急急地辩道,“我不是因为英国公世子来说项,害怕了,是我自己想去。”
伯父家的大哥已经是举人了,三哥也中了秀才,马上大侄子也要下场了,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从前还有窦家的束修,现在却是坐吃山空。好多人像他这样的早就饿死冻死了,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还跟着伯父读了点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可惜不能金榜题名,报答伯父和族人的恩情。
宋与民不相信。
前天两人还说得好好的,回衢州之后怎么去官衙报名,怎么参加童子试。怎么会转眼就变了卦了?
“伯父!”宋炎跪在了宋与民的脚下,“赵大人和赵太太都是好人,他们不会亏待侄儿的。您就答应了吧!”
然后跪在宋与民面前不愿意起来。
宋与民老泪纵横。
屋主姓郑,名久言,是宋与民的朋友。
听仆妇说伯侄俩跪在那里说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急地赶过来。
听说是为了宋炎的婚事,郑久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指责宋与民:“你也是老胡涂了。那赵家是读书人家,自然也希望女婿能懂诗文。要不然,只怕不会把闺女留这么大。令侄既入赘赵家。肯定伺俸赵大人左右,全家是堂堂两榜进士出身,跟着赵大人读书,岂不比跟着你读书要强上一百倍?就是子子孙孙,有窦家这棵大树也有了依靠。你若是真的心疼你这侄儿,以后和赵家常来常往,不坠了他的名声就是了。”又打趣宋与民。“你们家应该没人贪赵家的银子吧?”
一席话让宋与民哭笑不得。
郑久言趁机道:“不如我来做了这个媒人如何?”
宋与民没有吭声。
宋炎忙起身谢道。
郑久言笑道:“这才对!男子汉大丈夫,行事磊落,既然决定了。就堂堂正正地做好!”
宋炎连连点头。
宋与民长叹一口气,转身进了屋。
郑久言就朝着宋炎使了个眼色:“你以后要跟着赵家的人过日子了,就算知道你过得,他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心里肯定舍不得,你去好好跟你伯父说道说道。”
宋炎感激的再次向郑久言行礼。
郑久言笑着摆了摆手,出了垂花门就派人去打听了窦世英行踪,踩着窦世英下衙的时候备了十二色的礼盒,去了静安寺胡同。
窦世英听说了郑久言的来意,骇然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求证:“您没的说错吧?为宋千里和我表侄女保媒?我大舅兄家要招女婿的!”
“是啊!”郑久言笑道,“久闻你们家表小姐安静娴雅,宋公子跟着宋先生在你们坐了这几年的馆,相貌,品行你们都是知道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全,窦世英已经激动起来,他忙叫了郑政昌来陪客,自己一溜烟地去了客房。
舅母也一夜未眠。
宋家会不会答应呢?
如果不答应,璋如的婚事怎么办?
该托的朋友都托了,该相看的孩子也都相看了,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呢?
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别人会不会觉得赵家急着嫁姑娘,轻瞧了璋如?
早先怎么就没有想到宋炎?
如果是在真定的时候提这件事,成与不成,都有了定论,也不至于要弄到京都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猫儿胡同那边还好说,让槐树胡同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暗底里幸灾乐祸啊?还有王家,也住在京都…
她想想都觉得头痛,一天都没有什么精神。
见窦世英兴冲冲地过来,舅母大吃一惊。
窦世英没等她开口,已对身边服侍的道:“你们都下去,我和舅太太有话要说。”
丫鬟们忙退了下去。
窦世英把郑久言的来意告诉了舅母。
舅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就忍不住对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砚堂这孩子,我还没见过比他做事更稳当的!”
“这关砚堂什么事啊?”窦世英愕然。
舅母就把昨天窦昭和宋墨过来和她商量赵璋如婚事的事告诉了窦世英。
窦世英目瞪口呆,总算是明白了宋墨为何要考校宋炎了。
他不禁喜笑颜开,把昨天在花厅发生的事告诉了舅母:“…你说这孩子,做事不仅稳妥,还细心,周到,最要紧的是少年得志。还不摆架子,您说,我们家寿姑怎么就嫁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婿呢!”转念想以赵璋如和窦昭一样,都是婚事一波三折,留来留去,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又安慰舅母,“俗话说。留在后面的有汤喝。我们家寿姑能嫁得这么好,我们家璋如也能嫁得一样好!”
舅母不由连连点头,笑咪咪地道着“承您吉言”。
这是自从赵谷秋去世之后,舅母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与窦世英说话。窦世英不由长了几分胆色,道:“您看要不要给舅兄写封信去?问问舅兄的意思?”
“那是自然!”舅母道,“这要是和宋家说亲,只怕还要在静安寺胡同住些日子…”
“您直管住!您直管住!”窦世英忙不迭地说了几句客气话,去了花厅,留了郑久言在家里用晚膳,并将赵家愿意结亲的意思委婉地转达给了郑久言。
这本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的事,不过是为了赵家的颜面好看。由宋家选提出罢了。
郑久言和窦世英由窦政昌在一旁服侍着,推杯换盏,话说得十分投机。
舅母立刻差人去告诉窦昭。
窦昭捧着宋墨的脸就连亲了几下:“你可真行!”然后叫了丫鬟进来重新妆扮一番,就要去静安寺胡同。
宋墨摸着自己的脸,笑着坐在一旁看着窦昭妆扮,道:“这媳妇还没有娶进门,我这媒人就被抛过了墙。你也太狠了点!”
窦昭对着他笑得容光滟潋。佯作居高临下的样子道:“准你和我一起回娘家!”
宋墨哈哈大笑。
真的跟着窦昭去了静安寺胡同。
高升一看,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回来了,立马去通禀不说。还急着吩咐灶上的:“快,重新整桌酒席,四姑爷过来了。”
仆妇们都动了起来。
喝了点酒的窦世英更是不由分说的拉宋墨在花厅里坐下,吩咐窦昭:“去,找你舅母玩去!”
窦昭不禁抿了嘴笑,去了舅母处。
“我的儿!”舅母拉着窦昭的手,眼眶水光闪动,“还是你心痛你表姐。”然后仔细地问起宋炎的事来。
窦昭知道璋如表姐的婚事对赵家很重要,可没想到她印象中泰山压顶都能坦然处之的舅母也会有如此大的压力。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早点掺合进来的。
管他上一世如何,这世让舅舅、舅母、表姐们过得欢欢喜喜不就行了!
窦昭汗颜,认真仔细地答着舅母的话。
有小丫鬟进来,道:“舅太太,信我已经交给了高管事,高管事说,今天有点晚,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到驿站去。”
窦昭奇道:“什么信?”
“你舅舅写的信。”舅母笑道,“这么大的事,总得跟他说一声。”
“西北离这里千里之遥,这一来一去,要到年后了。”窦昭道,“我让世子帮您想想办法吧?从兵部走,最多二十天就到了。”
“好!”舅母没有矫情,丈夫那边没有个准信,他们这边就没办法交换庚贴,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宋家伯侄还借住在朋友家,总不能把大家都拖在京都,“你跟砚堂说说。”
这点小事,宋墨当然要办得妥妥当当的。
连夜让兵部把信夹在了甘肃总兵府的急信里,送往庆阳。
这下子,整个西北都知道赵思的外甥女婿是英国公府的世子了!
这当然是后话。
赵、宋两家既然有了联姻的打算,宋与民少不得写信回去告诉家里人。
衢州有水路,信件来往快一些,宋与民的妻子很快回了信,问婚事在哪里办,要不要人帮忙,还夹带了五十两银票过来,说是族里凑给宋炎成亲用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三喜
宋炎和赵璋如年纪都不小了,既然两家有这意思,自然是希望尽早把婚事定下来。
宋与民给妻子回信,说等和赵家交换了庚贴之后,才能商量婚期。不过,今天可能是宋炎在宋家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在小年之前赶回衢州的。让妻子准备准备,好好地过个年。
写着写着,他心中涌起淡淡的伤感。
和宋与民的心情截然不同的是赵璋如。
长辈们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赵璋如还是从自己贴身的丫鬟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婚事。既然是窦昭西席先生的侄儿,又在窦家生活了好几年,赵璋如丝毫不担心宋炎的人品和相貌,她心中终于要成亲了的释然和喜悦。
而舅母想着京都东西又好又便宜,选择的余地也大,女儿要出嫁了,不如趁着人还在京都,给赵璋如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就托了窦昭和她一起上街买东西。
窦昭充分发挥了前世的优势,哪家的梳子好,哪家尺头品种多,一清二楚的,只要舅母想得到,她就能买得到。
舅母不由笑道:“你这才来京都几天啊,哪里都摸熟了!”
窦昭嘻嘻笑,天天和舅母东奔西跑的买东西,非常的快活。
舅舅那边来了信,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把订定之事交给了窦世横和纪氏。
大家都很意外,窦世英则很是尴尬。
倒是宋墨,眼头很亮,安慰窦世英道:“这定亲既然要商量聘礼又要商量婚期,少不得要从中和稀泥,哪有姑爷出面帮内侄女的道理,别人还以为我们这边急嫁女儿呢?理应如此。”
窦世英听着精神一震。不住地点头,甚至连宋墨所说的是指嫁女儿而不是招女婿也没有注意到,只觉还是女婿好。乐得当成甩手的掌柜来,在一旁看热闹。
这边刚刚交换了庚贴,那边窦政昌的长子七斤做满月。
窦昭约了舅母,和跟着一起过来的赵璋如手挽着手进了垂花门。
大家看见了赵璋如都抿着嘴笑。
活泼开朗的赵璋如脸红得像朝霞,生怕被人打趣,再也不敢像从前那种恣意行事,只在屋里帮着韩氏抱七斤。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赵璋如找了个机会和窦昭说悄悄话:“我要快点成亲!等我成了亲,看她们谁再笑我。”
窦昭捧腹大笑。
赵璋如狠狠地掐了窦昭两下,这才摆手。
两表姐妹牵着手去了摆酒筵的花厅。
窦明过来了。
穿了件真红色通袖袄,虽然好好地修饰了一番,但还是难掩其憔悴。
六堂嫂郭氏不由关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那天气得吐了口红之后。人就怏怏的没有精神,请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让是开了些进补的方子让她静养。她今天本来不准备来的,可魏廷珍一大早就跑去了济宁侯府,吵着闹着非要他们过来,她说自己不舒服,让魏廷瑜一个人过来都不行。还非得两人一起,为这件事,她又和魏廷珍吵了一架,要不是魏廷瑜在自己面前说好话。她才懒得来呢!
想来这个时候魏廷瑜已经和宋墨搭上话了吧?
她想想就觉得心里像团火在烧,回答郭氏的口气不免有些僵硬:“我没什么事!就是前几天受了风寒。”
郭氏一向觉得窦明的脾气大,虽不以为意,但也不像看窦明的脸色。随意聊了几句,她去了窦昭那边。
纪咏的大伯母对窦昭印象很好。见到窦昭不免有些婉惜窦昭没能嫁到纪家,因而很热情地和窦昭说着话。
纪家是六太太的娘家,纪颂也是正三品的高官,这种场合,五太太肯定是要坐陪的,而蔡氏又是个能言善道的,诚心要巴结窦昭,大家都凑着趣说话,乍眼一看,好像大家都围着窦昭在说话。
窦明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怨恨地瞪着窦昭。
窦昭没有觉察到,因为无聊而悄悄四处张望的赵璋如却注意到了,她和窦昭耳语:“窦明正瞪着你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满脸的怨气!”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和她吵架了?”窦昭脸上保持着恭谦的笑容,看也没看窦明一眼,一副认真听纪咏大伯母说话的样子和赵璋如说着话,“她看见我就像急红了眼似的,我怎么知道她又发什么脾气?”却笑得更爽朗了。
窦明看着更回生气,看窦昭的眼神像刀子似的。
不一会,大家都发现了窦明的异样。
知道窦氏姐妹关系的都会心一笑,装作没有看见似的。
韩氏心中不悦。
自从发生了姐妹易嫁之事后,就如果你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似的,她对窦明就多了几分警惕,从前窦明做来让她觉得可怜的事,此时窦明做来她都觉得是娇纵。
她皱了皱眉,挡住了窦明的视线,道:“五姑奶奶来了!怎么不过去说话。”把窦明介绍给纪咏的伯母。
纪咏的伯母是个不大外出应酬的,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和窦明笑盈盈地说着话,窦明这才感觉好了些。
因洗三礼丢的东西是赏给稳婆和帮着接生的,大家都丢的是银锞子,满月和百日礼送的贺礼却是给新生儿的,因而更贵重。
酒筵上,韩氏抱了孩子给众女眷看。
窦明送给七斤一对赤金的如意手镯。
窦昭送除了送给七斤一套十九两的赤金的长命锁之外,还送了请大相同寺主持开了光的两件玉器,两套自己亲手做衣衫,一件大红刻丝的斗篷。
韩氏和纪氏都没有想到窦昭如此大的手笔,连声说“太破费了”。
窦昭就亲了亲七斤的面颊,道:“谁让我是七斤的姑姑呢!”
大家呵呵地笑。
窦明气得捏筷子的手指都有些发白,觉得窦昭是有意出她的丑。却没有想到窦昭是纪氏带大的,七斤是纪氏的嫡长孙。亲疏有别,窦昭的贺礼自然要比别人贵重些。
赵璋如拉着窦昭的衣袖,低声道:“你看窦明?”
窦昭懒得看她,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只和赵璋如同出同进。
宋墨看见了,就笑着问窦昭:“你就这么喜欢三表姐啊?”
“我从小就和她玩得到一块。”窦昭说着,帮他整了整衣襟,轻声道,“你怎么跑到花厅来了。”
宋墨被魏廷瑜烦得不行了。借口喝得有点多,窦世英忙让贴身的小厮服侍宋墨到花厅旁窦世横的小书房去歇息。
他巴不得窦昭从此不记得有魏廷瑜这个人就好,怎么会在窦昭面前提起魏廷瑜呢?
只说是自己喝得有点头昏。
窦昭忙道:“那快去歇了!”
宋墨笑着点了点头,和窦世英贴身的小厮去了小书房。
窦昭就抽了个空去了趟厨房,吩咐灶上的婆子做碗醒酒汤送到小书房去。
灶上的婆子们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话,立刻帮着做了碗醒酒汤送了过去。
宋墨喝了醒酒汤,趴在小书房月洞窗上望着只能看到绰绰人影的花厅。
好不容易等到花厅那边的酒宴散了,他找到了赵太太。
“舅母,表姐的婚礼可决定好了在什么地方办?”他关心地问,“若是回庆阳,少说也得走上两个月。而且我算了算。明年开春舅舅就要到京都来述职,这一去一来的,也要耽搁不少时间。我看不如趁着舅舅来京都的时候,把表姐的婚事就在京都办了算了。我们也可以去热闹一番。还能帮帮忙。”又道,“听说为了寿姑,您把行香县那边的祖产都变卖了?除了江南,京都的田产、铺面都比其他地方收益大。舅舅和舅母怎么没有考虑在京都置办些产业?若是您不嫌弃。我帮您留心留心如何?到时候让宋表妹夫管着,正好磨练磨练他管理庶务的本事。”
凡是离京都二千里以上的府县。官员都是三年一进京。
庆阳也属于此范围之列。
宋墨的一席话说得温和又体贴,让舅母暗暗点头。只是前些前为了窦昭的事花了不少的银子,接着又嫁女儿,哪里有银子在京都置办产业?
面对宋墨的好意,她只能推脱道:“这件事还要和他舅舅商量。”
“你先看着,等舅舅来了再和舅舅商量也不迟。”宋墨笑道,“实际上是我有同僚家中有急事,要变卖一部分祖产,我觉得那田庄的良田多,铺子的位置也好,想让舅母捡个漏!”
“舅母怎么好捡你的漏?”舅母只能在心里暗暗可惜,笑道,“等舅母想在京都置办产业的时候,再找你。”
宋墨笑着应了。
晚上回去,把件事跟窦昭讲了:“…我原想是我贴一半银子,然后舅母出一半银子,把田庄和铺子都盘下来的。也算是报答了舅舅和舅母当年对你的援手之恩。可舅母好像没银子似的。舅舅好歹当了几年的县令,几年的知储,难道这点积蓄也没有?”
“有几个人像你啊!”窦昭一听就动了心,“看见什么都能想到银子?”她和宋墨商量,“要不,我们拿银子先盘下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行啊!”宋墨寻思着,若是赵家在京都有产业,赵璋如俩口子就能常住京都,以后窦昭也有了个做伴的,“不过怎么让舅母收下,就得你想办法了!我怕我出面,适得其反。”
窦昭先应下,宋墨派了人去把田庄和铺子都盘了下来。
可怎么跟舅母说这件事呢?
陈曲水带着段公义等人进了京。
第三百一十六章到达
窦昭欢天喜地地迎了出去。
除了两、三个她看中的护卫不想离乡留在了真定继续在西窦当护院外,段公义、陈晓风等都跟着来了,不仅如此,还从真定带了七、八个身材高壮的大小伙子,举手投足间矫健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段公义笑着解释道:“几个后辈,是亲戚朋友介绍过来的,看着还行,就带来给您掌掌眼。”
接下来窦昭要和东窦盘点早就归在自己名下的西窦的一半产业,用人的地方多着呢。
“既然是段师傅看中的,那就全都收下!”她笑着吩咐素心,“今天给陈先生、段师傅接风,派人把笔墨铺子的范掌柜和崔掌柜、田掌柜都请了过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
素心应声而去。
窦昭问起祖母来:“…上次来信,说今年的茄瓜长得好,家里吃不完,分了很多给左邻右舍。她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吧?”
“硬朗着呢!”陈曲水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封信,“崔姨奶奶让我给您捎过来的。”
窦昭接过信,望了望滴水檐的垂花门,压制住看信的急迫,笑道:“你们刚到,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歇息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你们安顿下来了,我们再细谈。”
陈曲水笑着称“是”。
窦昭就喊了武夷。
武夷正睁大了眼睛望着陈曲水,像见了鬼似的。
陈曲水不由微微地笑,朝着武夷点了点头。
要不是这几年跟着陈核训练有素,武夷早就跳起来了。
他嘟呶着:“陈先生请跟我来!”领着陈曲水和段公义等人去了早已打扫一新的西边群房。
段公义望着粉刷一新的小院子和厢房,不由对陈先生道:“到底是英国公府,瞧这宅子,虽然朴素大方。可也显得气派。“
陈曲水笑而不语。
这是窦昭和宋墨早就商量好的。
陈曲水和段公义这样的,每人分一个三间带个倒座、一个退步的小院子;那些没成家的、后来的,一人一间厢房。
进了屋,一般的家具都置齐了。
段公义和陈晓东等人不由啧啧咂舌。
陈曲水却摸着糊了高丽纸的窗棂几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看样子世子爷对夫人还是很敬重的,把西边的跨院让了出来不说,还让人花心思布置了一番。
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融入到颐志堂里去吧!
陈曲水把宅子分了分。
就有人问:“陈先生,能带老婆孩子住进来吗?”
“这个得先和夫人商量商量。”陈曲水笑道,吩咐一帮好奇地四处打量的糙老爷们,“抓紧时间梳洗梳洗,等会还要坐席。”
大家嘻嘻哈哈地各自回了屋。
陈曲水一转身。看到了武夷。
他正眼也不眨盯着陈曲水呢!
毕竟服侍了自己大半年。
陈曲水想了想,朝武夷走去。
武夷却打了一个寒颤醒过神来,忙道:“陈先生。夫人说,丫鬟小厮之类的,等您们住进来了再说。您现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小九,他以后就跟在您身边服侍。”说着。将身边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眉目清秀的小厮推了出来,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陈大哥说过:有些事,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有些事,却是不知道也要装作知道。
这件事,他得装作不知道。
武夷思忖着。跑得更快了。
中午,宋墨亲自做东,给从真定来的人接风洗尘。严先生、夏琏几个一起作陪。
这让陈先生等人意外之余,颇添了几分感激。
而被临时拉来的田富贵却激动得直哆嗦,手抖个不停,酒盅里的酒都差点洒了出来,嘴里更是喃喃地道:“值了。值了!能喝到英国公世子爷的酒,我这辈子值了!”
崔十三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你给我坐直了,别丢夫人的脸。”
“我知道,我知道。”田富贵喃喃地应着,可手脚发虚,手还是抖个不停。
好容易酒过几巡,酒席散了,他和崔十三却跟陈先生、段护卫一起,被叫到书房里去喝茶。
他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书房,只知道书房很大,书很多;他坐的是把鸡翅木的雕花椅,十六两银子一把;喝的是今春的西湖龙井,五两银子一包;奉茶的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却长端庄标致,或在耳垂上戴着小小的赤金耳环,或在头上插着从江南新传过来的银簪,显得既体面又贵气。
小丫鬟哪有资格穿金戴银,想必都是府里的赏的。
要是家里的那些侄儿侄女能进英国公府当差,那可真是掉进了福窝子里了,该有多好啊!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宋墨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跟的夫人?”
世子爷这是在跟他说话吗?
田富贵张大了嘴巴,见宋墨朝着他微微地笑,这才敢肯定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
他忙吞了吞口水,急急地道:“是夫人及笄礼的那天。大家都给夫人道贺,我寻思着怎么也得弄点不一样的——皇上大寿的时候那些官老爷不都要献上祥瑞吗?我就想也给夫人弄个祥瑞来。后来打听来打听去,说是保定府那边有人养了对锦鸡,我连夜赶往保定府…”他慌慌张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把自己怎么连哄带骗地买了那对锦鸡,又怎么躲在窦府花厅旁的假山后面等着窦昭路过…竹子倒豆子的,全都说了出来。
崔十三恨不得把田富贵生吞了。
宋墨等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田富贵这才惊觉自己说话了错。
他惶恐地望着宋墨,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不错,不错。”宋墨却笑容和蔼地道,“以后就要这样用心地服侍夫人。”
“多谢世子爷!”田富贵回过神来,想起身行礼,可两腿软绵绵的。试了两回都没能站起身来,正急着,宋墨的目光已落在了崔十三的身上:“你是崔家的人吧?”
崔十三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答“是”。
礼数周到,不卑不亢。
宋墨暗暗点头,笑道:“既然是崔家的人,和夫人也是骨肉至亲,以后没什么事,常来府里走动走动。和夫人说说话。”
崔十三这几年在京都和达官贵人打交道,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只把这些当成客气话。笑着应“是”。
日久见人心,宋墨没有多说,想着有了陈先生等人的加入,窦昭身边有了自己的护卫护卫,再也不会发生像英国公府走水这样的事了。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笑吟吟地和陈曲水等人聊了会天,话里话外透露着“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合则两利,分则有害,要和睦相处”的意思。严朝卿更是顺着宋墨的说起当初窦家众人对世子爷的帮助。神色间全是感谢,一副你们都是我的恩人的模样。
陈曲水知道这是宋墨在安他们的心,谦虚了一番后。表达了“他们都曾受过窦昭的恩典,窦昭在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自会唯窦昭的马首是瞻”的意思。
廖碧峰听了对窦昭大为佩服。
能指使得动这些人,能让这些人在世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他低声地和严朝卿耳语:“等会散了。我们再单独请陈先生喝两盅吧?”
严朝卿也觉得有这个必要,笑着点了点头。
宋墨站了起来。笑着对陈曲水等人道:“诸位一路辛苦了,这几天先好好地休息休息,想必夫人也有很多话要问你们,我就不耽搁大家休息了。”
众人齐齐起身送宋墨。
宋墨径直回了正房,问正坐在临窗大炕上做针线的窦昭:“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吧?”
窦昭不由笑了起来,放下了针线,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比你小嘛!”宋墨不以为然地道,拉了她的针线活看,“这是在做什么呢?”
“给你做件冬衣,”窦昭笑着,“马上就要春节了。”
宋墨盯着窦昭笑,陪着坐了一会,有些依依不舍地道:“我等会儿要去探望顾玉,你也好和陈先生说说话。”
窦昭还真有事要和陈先生商量。
她笑盈盈地应“好”,送宋墨出了门。
※※※※※
此时,远在灵寿县谭家庄东南角一处偏僻的三进小院里,英气勃发的谭举人恭谨地站在须发全白的谭老太爷面前,正低声地说着话:“消息是从沧州传来的,绝不会有错。不仅沧州大乱,就是京都、太原、大同、天津等处也都乱象四起。有为了前程兄弟阋墙的,还有为了银子朋友反目、父子相残的。英国公世子爷好手段,几千两银子就搅得江湖风波不止,还好当初我们二话没说就把那孩子接在了手里,否则,等着我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景呢!”说着,他面露担忧,“当时他要我们对付窦家四小姐,我们是拒绝了的,也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
谭老太爷没有说话,细细地捻着齐胸的胡子,半晌才道:“段公义如今在窦家如何?”
“应该混得不错。”谭举人道,“窦四小姐让他跟着一起去京都。据说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他托了人帮着看顾宅院,还准备过些日子就带着老母亲一起去京都。”
谭老太爷听着笑了起来,道:“窦家四小姐出嫁,我们好像还没有送贺礼吧?”
谭举人眼睛一亮。
宋墨手段毒辣,他们又隐居于此,近之唯恐被宋墨牵连,远之唯恐被宋墨所憎。窦四小姐高风亮节,却是个可交之人。
“我这就去办!”他的声音不由洪亮了几分。谭家庄里发生的事窦昭自然是不知道的,陈曲水回真定,她曾叮嘱其和三伯父窦世榜碰个头,提提自己名下的产业,看东窦那边有什么反应。
“我照着和您商量好的,和三老爷碰了个头。”陈曲水神色凝重,显然碰面的结果让人并不满意,“三老爷话说得十分爽快,说夫人随时可以派了人来接手,三爷为人耿直,帐目也向来清清楚楚,其他的事,只字不提。我原准备照您的吩咐,带着赵良璧一起来京都的,可看三老爷的样子,我就作主让赵良璧留在了真定,有什么变化,我们也不至于像瞎人摸象似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窦昭微微颔首,沉吟道:“我的婚事定得有点急,三伯父恐怕也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派人和他说这件事,十之八九是要等槐树胡同那边怎么说,他才好拿主意。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我猜,最迟月底,三伯父就会派人和我们联系的。”又道,“这件事,只要拜托您盯紧点了。”
“夫人省得,我心里有数。”陈曲水说着,露出几分迟疑,道,“让赵良璧接手三爷的差事,我怕到时候那些大掌柜们不服气…”
“外面不都传赵良璧是我的亲戚吗?”窦昭不以为然地笑道,“我提拔我自己的亲戚,不为过吧?”
“那倒也是。”陈曲水笑道,“我看赵良璧这几年磨练得也颇有长进,是驴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一溜。只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撑得住这么大的场面了。”
窦昭抿了嘴笑。
她对赵良璧很有信心。
就算一时不足,这不还有宋墨吗?
陈曲水见窦昭很是镇定从容,知道她肯定还有后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定。神色松懈下来,心情也放松了,笑道:“还有您的那些花花草草,我怕跟我们赶路有个闪失,让他们跟在我们后来面慢慢地走,再过两、三天就能到了。”
窦昭有些意外。
她并没有让陈曲水把自己种的那些花草带来。
真定,是她的根。
那些伴随她度过美好岁月的花草,如那些美好的岁月一样,她把它一起留在了真定的。让她每当想起。心中都充满了无限的暖意。
她并不想破坏这种暖意,
陈曲水笑着解释道:“是崔姨奶奶的意思。她老人家说,让您好生服侍这些花草,让这些花草也能在京都扎根发芽,开花结果。”
这是祖母对自己的期许吧?
窦昭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更是下决心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回真定探望祖母。
她说起颐堂的事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既然入了颐志堂,有些事就不可分得太清楚。颐志堂的护卫,除了跟着世子或是我出门的,还有巡防的,值夜的。我们呼啦啦也来了三十几个人,刚才的接风宴,有世子在场,想必你们也没能尽兴。等会严先生肯定会私下设宴给你洗尘,你正好和严先生商量一下,看他有什么安排——留下段师傅,陈晓风几个跟着我就行了。其他的,就随颐志堂的安排。”
陈曲水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商定好留在窦昭身边的人。严朝卿的小厮早就在屋外侯着了,陈曲水出了正屋,跟着那小厮去了严朝卿处。
还是那几个人,可少了宋墨,气氛就大不相同。
大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十分的热闹。
陈曲水和严朝卿、廖碧峰三个文士端着酒盅笑吟吟地望着前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护卫,轻声慢语说商量着以后的事。
宋墨在云阳伯府用过晚膳才回来。
窦昭亲自服侍他更衣,问他:“顾玉怎么样?”
“他哪是静得下来的性子。”宋墨洗漱一番,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接过窦昭递的茶呷了一口,舒服地舒了口气,道,“他倒是被禁了足,别人可没有被禁足——他如今做庄家,天天家里赌钱取乐呢!我去的时候,云阳伯把我拉着好一通脾气,让我好好地管束管束顾玉,要不然,就停了顾玉的月例。”
窦昭骇然:“云阳伯是不是…老了?顾玉的月例有多少?他已经能自己赚钱自己花了,停他的月例如同隔靴搔痒,能有用吗?不过,顾玉玩得这样肆无忌惮,皇上可知道可能会不高兴,你还是劝劝他吧?”
宋墨苦笑:“京都的纨绔子弟都在他那里了,云阳伯也是没办法了。”
窦昭坐到了他身边,也端了杯茶,关心地道:“他的婚事怎样了?如果成了亲,也许就能安定下来了?”
“皇后娘娘亲自过问,云阳伯世子夫人说的那门亲事算是黄了,”宋墨颇有些不悦地道,“可那女人却不消停,若有人来给顾玉说亲,她就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什么‘这件事得问过皇后娘娘才算数,要不,您进宫去皇后娘娘面前讨个音’,你说,好人家谁敢把女儿嫁给顾玉啊?这女人也太能搅事了!”
云阳伯世子夫人就是顾玉的继母。
窦昭沉吟道:“反正顾玉已经顺顺利利地长这么大了,晚点成亲也许更好,到时候顾玉有了支应门庭的能力,云阳伯世子夫人就算是再阴阳怪气,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是一样会有好姻缘的。”
“我也是这么劝顾玉的,”宋墨道,“这次就把他好好地喝斥了一顿,把他的赌具全都给扔河里去了,也放出话去,谁要是再跟顾玉胡闹,我就打断他的腿。”
窦昭冒汗。
这哪里是哥哥对弟弟,分明是父亲对儿子。
难怪前世宋墨和顾玉那么好的。
她坐到了宋墨的身边:“我想和你商量点事?”
宋墨佯装害怕地朝里缩了缩,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还用美人计,只怕这事不简单,我可不上当?”
窦昭一愣,随后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她捶了他一下。“越来越不正经了。”
“那也要看是谁?”宋墨挑着眼角,十分自大的模样,“寻常人,想让我不正经,我还不干呢!”说着,嘻笑着搂了窦昭,“先说说是什么事?然后我们讲讲条件…”他摸着下巴,一副算计得失的样子,“如果条件动人。自然是什么都好商量。如果条件不能打动我…我得仔细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头!”窦昭捧腹,“快说答应不答应?”
“河东狮吼,岂敢不应!”宋墨嬉皮笑脸。
窦昭忍不住摇头,又扑哧地笑。
两人就这样闹了一会,窦昭才神色微敛。靠着宋墨的肩膀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因为我母亲的死,我出嫁前,窦家就给了一部分产业给我作嫁妆。因为我们婚事定得急,这份产业当时也没来得及写在陪嫁的单子里面。现在我都成亲一个多月了,我寻思着,我既然嫁了人。寻些产业还是掌管在自己手里好。因为之前一直是我三堂兄大帮我管事,我三堂兄又不可能到京都来,我选了赵良璧接我三哥的手,可他到底年纪轻。我怕他镇不住场子,我想向你借钟掌柜一用。”
钟掌柜,就是钟秉祥,宋墨在广东十三行铺子的大掌柜。
宋墨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帐目什么的。我也很在行。你帮你就行了!”
“那感情好!”窦昭抿了嘴笑,啪地一声从身后拿了厚厚一本帐册出来。“这是我名下产业的名录,你先熟悉熟悉。”
宋墨一看那么厚一本账册,心中就升出不妙之感,待窦昭说这不过是产业的名录时,他脑子一嗡,有些不置信拿过账册就翻了起来。
保定府
清苑县南街铺面七十六间。
清苑县北街铺面六十二间。
广集巷宅子一座,共屋二百八十六间。
天王寺旁宅子一座,共屋二百间。
惠民门外绣球街宅子一座,共屋一百九十二间。
田地山塘四千七百四十六亩。
……
太原府
永和大街铺面一百二十二间。
忠臣祠门外街面三十三间。
淳化街宅子一座,共屋七十九间。
…
塘池山地一万四千四百六十二亩。
…
邯郸
…
安阳
…
卿城
…
宋墨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越看越心惊。
他不由抬头望向窦昭,满脸的不置信。
窦昭看着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这里全是田土山塘,河池林木,还有些金银饰品,在另外的两本册子上。”
宋墨也以为顶多就是几千亩地,几间铺子,一两个大宅院。
“怎么会这样?”他愕然地道,“窦家到底有多富有?”
难怪岳父眼也不眨,就甩了窦昭一抬银票。
窦昭知道宋墨误会了。
“这是西窦一半的产业。”她再狼狈的样子宋墨都见过,她心无芥蒂地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了宋墨,“…舅舅和舅母怕我吃亏,这账册是一式三份,”她磨挲着账册靓蓝色的封面,低声道,“这是舅母专程从庆阳带过来的…”她垂下了眼睑,睫毛上挂着两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宋墨张口结舌,心像被钝刀子割似的,痛不能己。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可相比窦昭,他觉得自己已很庆幸。
至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他还有窦昭在他身边。
“寿姑!”宋墨紧紧地把窦昭抱在怀里,“你还有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的…”
他的怀抱温暖而清新,如秋日的空气,让人的精神振奋。
窦昭深深地吸了口气。
“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她喃喃地道,闭上了眼睛,依偎在了宋墨的肩头。
可母亲如果能活着,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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