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农在线书库收录经典全本小说九重紫在线全文阅读,简单快速无弹窗免费小说阅读网站

九重紫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第378-384章 假设 作者:吱吱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九重紫免费全文阅读。     第三百七十八章假设

    若朱应声而去。

    宋墨笑着拧了拧窦昭的鼻子,只当没有看见刚才若朱瞥向窦昭的目光——有些事,在窦昭的权利范围,他就应该学会视而不见。

    很快,黄清苦丧着个脸过来。

    “夫人,这是内宅的事,我一个外院的管事,怎好出面?”他进门就跪在了窦昭的面前,“还请夫人出面帮,平息事态。”

    窦昭正拿着湿帕子在给一盆人高的金钱树清洗叶子,这份金钱树是她准备过两天送给宁德长公主生辰用的。

    见黄清跪在她面前,她看也没看黄清一眼,所有的注意力依旧全部集中在那棵金钱树上,一面继续擦试着叶子,一面有些心不在焉地道:“黄大总管这话说的有些急了。我一个做媳妇,怎么能管到鳏居的公公屋里去?更何况国公爷素来不管颐志的事,颐志堂也素来不干涉英国公府的事,”她说到这里,回着凝视着黄清,“黄总管可想清楚了,一定要我出面平息事态吗?”

    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黄清身上直冒冷汗。

    窦昭就笑道:“我看大总管还是快点把国公爷找回来才是正理。”然后把湿帕子交给了一旁服侍的若彤,由着小丫鬟服侍她净手。

    黄清应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暖阁。

    若彤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出了事就知道来找夫人了?早干什么去了。夫人,你可千万别插手樨香院的事。”

    窦昭笑了笑,回了内室。

    宋墨在书房还没有回来。

    窦昭就问若丹:“世子爷在干什么呢?”

    若丹笑着将刚刚沏好的茶放在了她的面前,笑道:“世子爷正和严先生说话呢!”

    窦昭就在内室裁了几件小衣裳。

    一更鼓的时候,宋墨回来了。

    窦昭拿了衣裳他更衣,随口问他:“在说什么呢?和严先生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宋墨没有瞒他,等小丫鬟都退了下去,他这才把马友明醉酒的事告诉了她,并道:“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让人看着马友明,结果今天发现马友明把妻子儿都悄悄送回了老家,一些珍贵的器皿都没有带走,像是避祸似的。偏偏我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正想着明天下了衙要不要约马友明喝顿酒,和他说说话。”

    窦昭听着心中一动,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宋墨不由笑着在“哎”了两声,抻出手指在她的眼前晃。

    窦昭好笑地打掉了他的手指。

    宋墨道:“别担心。我会帮你弄到外院历任仆妇名册的。”

    窦昭失笑,想了想,道:“我不是在想这件事,我们在想辽王的事。”

    宋墨诧异。

    窦昭望着他不语。

    宋墨踌躇半晌,最后才低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窦昭不答反问:“砚堂,如果你是辽王,想做皇上,要做些什么?”

    宋墨眉头微戚,随后脸色大变。

    窦昭忙问:“你想到了什么?”

    宋墨表情有些异样。

    窦昭忍不住道:“你想到了什么,好歹也跟我说一声才是。”

    宋墨叹气。捧着窦昭的脸亲了一口,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呢?还是说你胆大?或者是你既不聪明也不胆大。但运气特别的好!”

    这是窦昭第一次在宋墨面前明目张胆地借设辽王会谋逆…

    她不免有些着急,道:“你别和我兜圈子了,快跟我说说。”

    宋墨小声道:“如果天下太平,辽王如果真存了这样的心思,只能通过宫变。若想宫变成功,就得有风驰电掣般的迅速,等到大家知道事情有变的时候。已掌握了局面。

    “但若想掌握局面,首要是在亲卫军和内侍里有心腹。

    “前者可兵箭交加,让皇上没有反抗之力;后者传递消息。让辽王掌握内营的动态,关键的时候,还可以暂时对皇上封锁消息,麻痹皇上。

    “万皇后如今主持内宫事务,内侍之事,有万皇后操持,自是万无一失,至于亲卫军,锦衣卫暂且不论,金吾卫是守护宫禁大门,五城兵马司防守内城,神机营住驻外城外,还有五军营遥相呼应,不管哪一卫闹腾起来,这件事都成不了。”

    他说着,表情变得冷峻起来。

    “而其中又以金吾为为重中之重。若是金吾卫能不动声色把内营的消息封锁起来,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其次是神机营。内宫一旦变天,神机营配有火枪,短途行军,天下间没有比他们更强悍的卫所了,而且他们离京城最近,只要有皇上或是太子的手书,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也兵,金吾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仅形势有可能逆转,辽王也有可能被瓮中捉鳖,再无反抗之力。

    “再就是五城兵马司和五军营。

    “如果神机营攻城,五城兵马司是支持辽王的,凭着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虽然有风险,但鹿死谁手,在这种情况之下,若驻扎在宛平的五军营也支持辽王,和城内的五城兵马司、金吾卫联手,则大势定矣。

    “反之,如果神营机和金吾卫联手,五城兵马司和五军营就算是接到了皇上或是太子的手谕前来勤王,且不说五军营实行不如神营机,五军营的军营离这里有半天的路程,等他们赶到,只怕局势已定。”

    皇上的亲卫,岂是那么好策反的。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错,就可能满门抄斩。

    窦昭听听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辽王可真是个人才!

    竟然能宫变成功。

    可惜前世辽王对宫变之事讳莫如深,济宁侯府又如风烛残灯,经不起折腾,她哪里敢打听宫变之事,不然知道了辽王的布置,也可以少走些弯路。

    但最厉害的是宋墨。

    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不仅有大局观,而且头脑清楚明了,难怪前世辽王带了他进宫。

    她道:“如果宫变成功了。接下来应该是文臣们的事了吧?”

    宋墨点头,道:“让行人司当值的行人或是翰林院当值的人拟圣旨,由当值的内阁大臣出面证实圣旨所实,再找个封疆大吏带着上贺表,这件事就算是了。至于大家心里怎么想,新帝登基后是否能坐稳大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窦昭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

    前世,那个正巧当值的内阁大臣应该就是戴健了。封疆大吏十之八九是郭颜。

    她思忖着,宋墨已揉着她的头发感慨道:“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到这上面去?”

    窦昭偏过头去,避开了宋墨的手,顺了顺头发,道:“我这不是没事就胡思乱想着‘如果我是辽王,会怎么办’吗?”她说着,拉了宋墨的手胡诌道:“说起来也奇怪,先有日盛银楼的事,后又有匡卓然的事。这么巧就让我们都碰见了,想不深想也不行。你说。这会不会是上天庇佑我们,事事都让我们给遇到了呢!”

    宋墨想了想,觉得窦昭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沉吟道:“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把姜仪和马友明的异样告诉了窦昭,“若辽王准备如我们猜测的那样行事,此时也应该在神营机上下功夫了!”

    窦昭愕然,愣了半天。才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宋墨苦笑,道:“我能怎么办?只能静观其变呗!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当的。现在先把马友明给捞出来了再说。”

    “就算你把马友明捞出来了,把他放在哪里?”窦昭道。“他可是神机宫的参将!打草惊蛇怎么办?”

    宋墨见窦昭话里有话,笑道:“你有什么主意?”

    窦昭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们都面临的同样的窘境,何不商量着共同进退,彼此间还有个照应。”

    宋墨从来没有想过要有相助。

    他有些犹豫。

    窦昭又怕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宋墨听了自己的,反而行错走差。

    她又忙道:“这件事你自己决定好了,我又不是当事人,只能建议。”

    宋墨点头,笑着又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这你这个狗头军师足以,其他的人不足为患!”

    “真是自大!”窦昭顺着头发,瞪了宋墨一眼。

    宋墨哈哈地笑,神色非常的轻松。

    窦昭大为佩服。

    宋墨虽然比她小一岁,却比她这个两世为人的人都要冷静理智,不怪前世在大家的一片唾骂声中,他依旧圣眷日隆。

    两人梳洗了准备歇息。

    若彤跑了进来。

    “世子爷,夫人,”她额头上有薄薄的汗,“樨香院那边又是哭又是闹的,连前院都惊动了,如今大家都窃窃私语地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窦昭有些意外,道:“国公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若彤道,“刚刚回来没多久。”

    窦昭望着宋墨。

    宋墨神色寡淡,道:“既然是父亲屋里的事,还是交给父亲处置吧!你我都不方便插手。”

    窦昭就吩咐若彤:“天色已晚,大家早点睡,明天还要服侍世子爷进宫。”

    若彤退了下去。

    窦昭和宋墨歇下。

    她以为宋墨会睡不着,谁知道宋墨很快就发出了绵长而又均匀的呼吸。

    窦昭不由笑了笑。

    宋墨能漠视宋宜春的事,再好不过了。

    她亲了亲宋墨的面颊,吹了灯。

    墨暗中,亮起一双如晨星般的眸子。

    他凝视身边的女子良久,轻轻地把女子搂在了怀里,贴着她的面颊呐呐地道着“你可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人了”,然后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慢慢地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三百七十九章交心

    第二天早上宋墨去上朝,窦昭这才听说樨香院昨天晚上闹腾了一宿。钏儿被白芷抓花了脸,虽然连夜请了大夫来,但痕迹太深,就算是伤好了也破了相,上院不可能用个破了相的女子为婢,而白芷则被宋宜春绑了起来,发下话来,只等叫了人牙子发卖出去。

    窦昭不由得皱眉,问若朱:“这件事可与栖霞有关?”

    “不知道是否与她有关。”若朱的脸色有些苍白,道,“不过,钏儿知道自己破相之后,曾大骂栖霞蛇蝎心肠,还诅咒她不得好死…我想,就算这件事不是她做的,肯定也与此有关。”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钏儿被毁了不说,连白芷也落得个被撵出府的结果。

    她心中有些不安。

    窦昭则心生愠意。

    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争斗起来却动辄要人性命。而这些却是宋宜春近身服侍的,从此也可以看出宋宜春的为人与心性。

    她开导若朱:“我们虽然给她递了把刀,可她是拿着刀去威胁别人,还是趁人不备的时候捅别人一刀,却由她自己决定。但栖霞这个人,你与她打交道,要多留个心眼。”

    “谢谢夫人教诲,我记下了。”若朱感激地给窦昭行礼,若有所思地退了下去。

    宋翰来拜访窦昭。

    “香樨院的事,想必嫂嫂已经听说了。”他神色尴尬,道,“如今父亲哪里还有心情管我屋里的事,可我屋里的三个丫鬟早已订下了婚约,却是等不得了,还请嫂嫂帮我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先将这几个丫鬟放了出去。”

    挺有意思的。

    窦昭微微地笑。

    他身边的栖霞手段毒辣,他却服侍过他的人体恤有加。

    她笑道:“这些事,府里都是有惯例的。不过是因你屋里补充的人还没有选好,耽搁了。这本是嫂嫂的错,嫂嫂这就差人去办这件事。”

    可能没想到窦昭会向他道歉,他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道:“嫂嫂言重了,是我心太急。好在我屋里事少,暂时缺了她们也不打紧,所以才来向嫂嫂讨个人情。”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宋翰样才起身告辞。

    窦昭吩咐若朱:“你去打听打听,二爷为何要急着把这三个人放出府去?”

    若朱应喏,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迟疑道:“夫人,您就这样把给放了出去,合适吗?”

    窦昭笑道:“他们有人给我的过一声招呼,让我不放人吗?我只要照着老祖宗的规矩行事,就没有错。”

    不要说把府里适龄的丫鬟放出去了,就算是她不通过宋宜春就给宋翰安排丫鬟,也是她的职责。她不过是想看看宋宜春和宋翰对此有什么反应,这才顺势而行的。

    让她施展的是宋宜春屋里的人这么经不起事。略施小计就乱了套。

    她下午就将三个丫鬟放了出去。

    等到宋宜春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勃然大怒,让唐嬷嬷给窦昭传话,问为什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她就擅自将三个丫鬟放了出去。

    窦昭淡淡地道:“国公爷不是让我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吗?怎么,这内院进出丫鬟还得禀了国公爷不成?莫非英国公府的规矩与众不同?我说呢,怎么樨香院闹腾起来大总管竟然来求我出面平息事端?可见这府里的人得要好好约束约束才行了!”

    唐嬷嬷怎么敢提黄清。挑三捡四是给宋宜春回了话。

    宋宜春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都没有说话。

    而窦昭既然打定主意不让他舒服,唐嬷嬷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派了高兴家的去给宋宜春递话:“二爷年纪还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世子爷像二爷这么大的时候,屋里只有几个粗使的丫鬟,日常起居都是由小厮们服侍。夫人的意思,二爷屋里的几个丫鬟都正值妙龄,既然放了出去,也不要再添丫鬟了,添几个小厮好了。以后二爷出去行走,身边也有跑腿的人,也免得让樨香院的几位姑娘惴惴不安。夫人问国公爷意下如何?”

    宋宜春气得嘴角直抽。

    高兴家的吓得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

    宋宜春在屋里大骂窦昭不孝。

    宋墨知道后,脸色铁青地低声说了句“为老不尊”,去了醉仙楼。

    他约了马友明喝酒。

    马友明见小小的一间雅室,只摆了两副杯筷,知道宋墨可能是要问他那天醉酒的事,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直到酒过三巡,两人谈得投机,他才有勇气问宋墨:“您是如何看辽王和世子的?”

    宋墨默然。

    屋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气氛却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宋墨慢慢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徐徐地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把妻儿老少都送回老家呢?”

    马友明脸上的颜色骤然间褪得干干净净,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发颤。

    宋墨在此时幽幽地低声道:“立嫡还是立贤,从古至今都争论不休。辽王性情豪爽,与我相投。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又何须我们看待。”

    马友明精神一震。

    宋墨,这是在和自己交底啊!

    他忙道:“不瞒世子说,辽王这几年与众臣交好,对神机营又特别的优侍,前些日子,有人也像刚才那样的问我,我虽如世子一般的想法,却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敢如此回答,原准备含糊其词地敷衍了事,谁知道对方却非让我说个清楚明白不可。您也知道,我们神机营向来以王大人马首是瞻,我想探探他的口气,几次话题都绕到这个问题上,又被王大人四两拔千斤般地绕了回去,我心急如焚,只好出此下策,把家中的妻儿老少都送回老家去…”他说着,丢开精致小巧的青花瓷酒盅,顺手就将身边的酒坛子提了起来。拍开封泥,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道,“世子爷,我没看错您,您是个爽直之人,别的我也不说了,我跟着您走。”

    至少。不会被同伴算计。

    他一改这些日子的阴霾,眉宇间显得精神了几分。

    宋墨笑道:“你跟我走?若是我走错了呢?”

    马友明豪爽地笑道:“是我自己选的。成王败寇,我老马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昨天晚上和窦昭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他不应该一味的纠结着怎样把自己从这个泥沼中摘出来,而是应该主动出击,站在辽王的立场上思考辽东的布署,从而避免掺和到夺嫡之中去。

    神机营既然是辽王一个绕不过去的地方,何不就从神机营开始?

    宋墨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盅,道:“我喝完,你随意!”一饮而尽。

    马友明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抓起酒坛。往嘴里倒着酒。

    宋墨笑望着他把那一坛酒喝完了,这才攸攸地道:“你过些日子,还是把妻小都接回来吧?你的反应太直接,小心他们重新布置。”

    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证明辽王的野心,就只能谋定而后动。

    马友明的举动,只会让对方提高警惕,说不定还会为了神机营参将这个职务。陷马友明于不义。

    马友明爽快地应了,讪然笑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如果对方要对付我,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家里人。可就是止不住抱了几分侥幸。”

    “这本是人之常情。”宋墨笑容温和地和马友明感叹了几句,然后说起姜仪来,“你不觉得他离开神机营,有些违背常理吗?”

    马友明眉头紧锁。

    宋墨沉声道:“据我所知,他曾经能王旭做过文书,王旭又一路提携他做了总旗,按理说,他们的私交应该很好,姜仪应该常去拜访王旭才是。你说,会不会是姜仪知道了些什么,为了避嫌,所以宁愿放弃了大好的前途,也要请你出面找我,调到五城兵马司的?”

    马友明闻言拍着大腿,又气又悔地道:“这个小兔崽子,枉我待他那么好,他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一声不吭地先把自己给洗干净了!”

    宋墨笑道:“又有几个人能像你我似的把话说开呢?”

    “也是啊!”马友明想了想,叹道,“还好我胆子大,不然还在那里自己个人折腾自己个人呢!”

    宋墨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姜仪好好谈谈才是。”

    马友明迟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是没有办法,避不过去了,他人小位卑,我看,就别把他拖进来了。”

    宋墨不由暗暗点头,笑道:“这只怕由不得我们——我们总得知道王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吧?”

    马友明赧然,道:“我这就去把姜仪叫来。”

    宋墨颔首。

    很快,姜仪就过来了。

    宋墨发现他身上带着股寒意,就不动声色地问他:“今晚你不当值吗?就这样走开,要不要紧?”

    因宋墨还督管着五城兵马司,姜仪不敢马虎。

    他笑着给宋墨和马友明斟了酒,恭谨地道:“我们五城兵马司五天一轮,今天正好轮到我休息。”

    宋墨就温声道:“那你的头发怎么进了雅间就开始湿漉漉的?”

    虽说已是仲春,但京都早晚的温差还是很大。像醉仙楼这样的高档酒楼,地龙还没有停,在外面待久了的人,进来后寒气就会化为水渍。

    姜仪神色有些慌张,但却没有狡辩,只是紧抿着嘴,神色戚苦地站那里,一言不发。

    第三百八十章结盟

    宋墨叹了口气,指了指下首的圈椅,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姜仪犹豫片刻,恭谨地坐了下来。

    宋墨这才温声道:“你在神机营做得好好的,还刚刚升了总旗,怎么突然要调到五城兵马司?你也不要跟我打马虎眼,说什么神机营里辛苦,我问过你在五城兵马司的顶头上司了,他说你到现在还是每天寅时就起,围着护城河跑两圈才去衙门。这可不是一个怕苦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姜仪垂着眼睑,半晌都没有做声,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

    马友明气他吞吞吐吐,自己把他当成过命的朋友,他却把自己当成路人,愤然地一脚踢在了他的椅脚上,不悦地道:“别人以为你在秋围上拿了个第三的好名次,就能和世子爷平齐平坐,那是世子爷为人谦和,不和你计较这些,你别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人,给脸不要脸!”

    姜仪苦笑:“马大哥,我若是想瞒着世子爷,这些日子也不会跟踪世子爷了,总想找个机会和世子爷巧遇了。我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马友明想到刚才宋墨说姜仪头发湿漉漉的话,恍然大悟。

    原来宋墨早就知道姜仪跟着他,所以才让他去把姜仪叫来的。

    宋墨微微地笑。

    马友明沉声道:“这里没有别人,世子爷和我都没有把你看外,你有什么话说不得?”

    姜仪的表情更为苦涩。

    他突然拿起刚才给宋墨倒酒的酒壶,对着壶嘴就咕噜噜大口地喝起酒来。

    马友明不禁朝宋墨望去。

    却看见宋墨正笑容宽和地望姜仪。

    马友明心中一动。

    宋砚堂心智可真是坚韧。

    这么大的篓子,他都能不动如山。

    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也能慷慨赴义吧!

    马友明想到这里,热血沸腾。

    人生谁无一死,端看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鹅毛。

    能和宋砚堂这样的人物走一遭,也算是没辱没自己的一个名字!

    仿佛拔开了满天的乌云,这些日子压在他心头的惊恐不安顿时在阳光下烟消云散,让他的心也跟着亮堂起来。

    宋砚堂自不必说。自己好歹也是朝中最年轻的将领之一,加上姜仪这个能在秋围上勇夺第三的家伙,他就不相信,还闯不出条生路来!

    若真是走了麦城,那也是命,是运,谁也不怨。

    他豪情满怀,不知不觉中坐直了身子。

    而那边姜仪在灌了大半壶下口绵柔后劲却霸道的陈家酿之后。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勇气:“去年六月六,我去帮王大人晒书,无意间发现一本穆武王的兵书,一时间爱不释手,又怕被王大人家中的人看见失了礼仪,就躲在书房的屋梁上翻阅。结果看到了一半,王大人和个中年青衣文士走了进来,我就更加不敢动弹了。谁知道他们喝退了身边的小厮,还让人守在书房四周,悄悄地说起话来。

    “书房高大轩朗。我在东边藏书的屋梁上,他们在西边的宴息室。相隔的有些远。王大人和那文士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不过,王大人显得有些激动,面色阴沉地屋里子打了好几个转,高声问了那文士一句‘以何为凭’。

    “那文士就呈上了一块玉佩,并道:‘这是王爷十五岁那年秋围射死一只老虎,皇帝亲手赏的。天下间只有这一块,决无重复。’

    “王大人踌躇了片刻,才接过了玉佩。

    “那文士又道:‘只要事成。入阁拜相,不在话下。’

    “王大人没有作声,那文士就起身告辞了。

    “我吓得身子都僵了。

    “王大人一离开书房,我就迫不及待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又从前门走了进去,装着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

    “后来我发现,辽王送给王大人的礼,远远高于其他卫所的都指挥使,不仅如此,我还无意间听王家的仆妇暗中讥讽王大人新收的一位姿容绝美的通房,吃块五花肉就说好,还喜欢用泡的辣白菜伴饭吃…

    “王大人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理应和王大人共进退才是。可我还有祖父祖母,叔伯兄弟,一大家子人,怎么能连累他们?”

    他说着,歉意地瞥了眼马友明:“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思来想去,只好求了马大哥…没想到世子爷待我如何照顾,不仅立刻把我调去了五城兵马司,还在五城兵马司里给我安了个总旗的位置,我…”他面露愧疚,“我见世子爷和顾玉那么好,顾玉又频繁出入禁宫和辽东,我有心给世子爷提个醒,又怕世子爷嫌弃我多事,这才犹豫不决,只好有事没有事的时候跟在世子爷的身后,看有没有机会跟世子爷说上两句话…”

    高丽,靠近辽东。

    喜欢吃五花肉,辣白菜,也就说,王旭新收的那位通房,是个高丽女人。

    难道辽王和高丽牵上了什么关系?

    马友明的神色微变,朝宋墨望去。

    宋墨正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拂着茶盅里的浮叶。

    他神色怡然,面色如常,和煦地对姜仪道:“多谢你这么关心,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原想和你私底下说上两句话,派人去找了你几次,可惜都没有找到人,这才发现你的异样。话已至此,我们本应该心昭不宣,不过,我还是要借着马大人问我的话问你一句——你对辽王和太子怎么看?”

    姜仪霍霍起身,差点带翻了身后的圈椅。

    “世子爷,”他朝着宋墨抱拳作揖,“我们姜家满门忠烈,断然没有谋逆之人!”

    宋墨含笑颔首,重新请他坐下,又亲手给他和马友明斟了盅酒,然后端着酒盅站了起来,凝声道:“马大人,姜仪,请饮了此杯酒,以后祸福与共。生死相托!”

    马友明和姜仪都很激动地站了起来,举起酒盅和宋墨轻轻地碰了碰,很干脆地一饮而尽。

    宋墨欣慰地笑了笑。

    三个人重新落座。

    宋墨把对窦昭说过的关于神机营的重要性对马友明和姜仪说了一遍。

    不再像盲人摸象,两人眼睛一亮。

    马友明索性道:“世子爷,您既然事事心中都有数,肯定也有了对策。”他说着,朝姜仪望去,姜仪朝着他点头。示意自己愿意尾其后,他心中大定,继续道,“我们都是粗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别的我们不敢说,世子爷指哪打哪,决无二心,我们却是能做到的。”

    如果想避开这场风波。宋墨还的确需要马友明和姜仪帮忙。

    “既能坐在这里说话,就是旁人。”他没有客气。干净利索地道,“刚才我也说了,辽王若想成事,内侍、金吾卫、神机营、行人司、内阁大臣、封疆大吏,缺一不可。行人司、内阁大臣、封疆大吏还好说,那是夺宫之后的事了,当今之急。是内侍、金吾卫和神机营。内侍和金吾卫由我负责;马大人在神机营,负责盯着王旭,通过王旭的动向。我们就可以了解辽王的动向,没有比这更方便快捷的办法了。姜仪你负责观察五城兵马司的动静,然后趁机多多接触五军营的人,五城兵马司和五军营,他们必定会收服其中一个。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发现蹊跷的机遇很大,到时候对方怎么用兵,就会全暴露在我们的面前。”

    马友明和姜仪不住地点头。马友明道:“如果对方再逼问我,我怎么回答好?”

    “你就说神机营向来以王大人马首是瞻即可。”宋墨沉吟道,“但你千万要记住了,收些薄礼可以,切不可写下什么白纸黑字的东西,辽王成事还好说,如果辽王败露,你就算躲过了这一关,依旧有可能万劫不复!”

    “世子爷放心。”马友明忙道,“我一定会小心的。”

    姜仪欲言又止。

    宋墨却像看中了他的心思似的,笑着对他道:“我们三个人在醉仙要喝酒,瞒不过有心人。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求了马大人请我喝酒,答谢我把你调到五城兵马司之恩。等过些日子,我会渐渐把你升至南城指挥使甚至是五城兵马司的佥事或是同知,方便你行事!”

    这样一来,姜仪才有身份地位和五军营的人交际应酬。而且会给别人一种错觉,觉得姜仪是通过马友明的路子巴结上了宋墨,才步步高升的,还可以让宋墨、马友明、姜仪的交往变得正常。

    姜仪惊愕得嘴巴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马友明则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还不快谢谢世子爷!”

    姜仪脸涨得通红,忙起身向宋墨道谢。

    宋墨笑道:“也不知道你这指挥使能做几天,能做几天总比从没做过好。”

    姜仪就是说出王旭之事时还有些顾虑,现在却只有心悦臣服。

    他肃然起身,恭敬地给宋墨行礼,正色地道:“在下定不辜负世子爷的苦心,把五城兵马司和五军营的事打听得清楚。”

    宋墨笑着点头。

    三个人又商量了些细节,直到华灯初上,才各自回府。

    宋墨先去了书房,和严朝卿说了半天的话才回内室。

    窦昭正在灯下翻着厚厚的册子。

    宋墨瞥一眼,却是外院历来当值的仆妇名册。

    他有些意外,笑道:“陆鸣这么快就把东西给弄好了?”

    “嗯!”窦昭笑着起身去帮宋墨拿了件家常的道袍,笑道,“还很细心地把册子掸了灰,弄干净了才送过来。”

    宋墨由小丫鬟服侍更了衣,在炕上坐了,惬意地喝了口热茶,笑道:“记他一功!”

    窦昭抿了嘴笑,让甘露把册子收好,准备明天再看。

    宋墨就把醉仙楼的事告诉了窦昭。

    第三百八十一章登门

    前世,王旭掌管了一段时间的锦衣卫,之后被宋墨给踢了下去,没多久就致仕,没有了消息。

    可见王旭也是个关键人物。

    窦昭不由抚掌:“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掌握先机了。”

    宋墨却沉吟道:“也不知道翰林院和内阁那边,他找得是谁?”

    窦昭笑道:“你忘了日盛银楼的事吗?”

    当初张之琪邀了窦世英入股,其中窦世英、张之琪各占三分之一,郭颜、赵培杰、陈宋明共占三分之一。

    郭颜是前内阁首辅曾贻芬的女婿,从前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曾贻芬去世之前,他外放陕西按察使。

    陈宋明是行人司的司正,天子近臣。

    赵培杰是翰林院学士兼詹事府少詹事,东宫属臣。

    前世辽王登基,郭颜以陕西巡抚衔升至兵部尚书,英武殿大学士,入主内阁;陈宋明升国子临祭酒;赵培杰在宫变之后,自缢于家中;没窦世英什么事。可今生窦世枢前提入阁,窦世英也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又因窦昭发现的早,逼着窦世英退了日盛银楼的股本,让窦世枢出了局,事情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辽王终还是搭上了戴建。

    宋墨自然不知道窦昭的“未卜先知”,却能通过这件看到事情的本质。

    他皱眉头紧锁。

    现在郭颜不过是个参议,自己既能提拔姜仪做到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或是佥事同知之职,辽王也能抬举颜郭做个布政司,按擦使之类的封疆大吏。

    宋墨喃喃道:“郭颜和赵培杰都好说,前者不升到正三品,不可能影响政局;后者是东宫属臣,崔便宜手下几个徒弟和我都很熟悉,找个人盯着他不难;倒是陈宋明那里,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他出身勋贵。五军都督府这边好说,翰林院那边恐怕插不上手…窦家有没有可能助宋墨一臂之力呢?

    窦昭差点脱口将窦启俊给供了出来。

    今年春闱,他会金榜题名,然后考中庶吉士,在行人司观政。

    他头脑清晰冷静,处事稳健有谋略,是个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问题是现在春闱的结果还没有下来。

    窦昭苦笑,道:“要不。这件事你交给我来办吧?父亲和六伯父都在翰林院任职,认识得人多,我找他们商量商量去。”

    “岳父学的是老庄之术,你还是别去打拢他老人家的清静了。”宋墨想着岳父的性格,委婉地拒绝了,“我来想办法好了。”

    他还有点顾忌。

    如果窦昭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会不会求了纪咏帮助?

    纪咏待窦昭如何,他不好说,可窦昭却把纪咏当成亲人似的,而且纪咏又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这等谋逆夺宫之事,别人听了可能会吓得瑟瑟发抖。他听了肯定会精神一振,唯恐天下不乱。

    他又不是要争那从龙之功,只盼着能避开这场风波,全身而退就好们,何必所事情闹各沸沸扬扬,人皆尽知?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宋墨再次叮当嘱窦昭。

    窦昭笑着点头。却在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天才会放榜。

    就在这时,郭氏身边得力的嬷嬷来给窦昭递话,说魏家逼着窦明将陪嫁交给窦家的打理。王家的人气得不得了,高氏亲自问窦家道理。五伯母被冤得有说不出话来,指天发誓,窦家决没有托管窦明陪嫁的事,并约了王家一起,择日去魏家说清楚,为窦明张目。听五伯母的意思,窦家这边除了她和窦氏,还准备邀六伯母纪氏和窦昭出面。

    窦昭听了冷笑,赏了那媳妇子一个封红,问了问静姐儿的事,这才端茶送客。

    得到五伯母派人来请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和窦明向来不和,与其去了看她的白眼,还不如两相干净,各过各的。她有窦家的叔伯婶婶帮着出面就行了。”

    那婆子无没办法,只得照着原话回了五伯母。

    五伯母叹气。

    蔡氏就道:“既然四姑奶奶都不管这事,您看我们…”

    五伯母就狠狠地瞪了自己的这个儿媳一眼:“这关系到窦家的名誉,我们怎么能不出面?”心里不免遗憾。

    长媳温柔敦厚,可惜没生下儿子,在家里没有底气,镇不住二儿媳。二儿媳能说会道,长袖善舞,又诞下了嫡长孙,但太过势利,目光短浅,不是当家理事的人。

    看样子五房只能指望着孙子了。

    她起这念头,商量过窦世枢之后,把蔡氏生的两个儿子都抱到了自己至里教养,因上蔡氏生出罅隙来,这都是后话了。

    到了和王家约好的日子,五伯母和六伯母按品大妆,蔡氏和郭氏也都打扮雍容华贵,大方得体,和高氏、庞玉楼,还有高氏的儿媳高明珠一起,去了济宁侯府。

    魏廷珍簪着翠牡丹叶,穿着云霞翟文褙子,神色倨傲地站在二门口迎客。

    五伯母看着心里就有气。

    要不是这个大姑姐,魏家能有这么多事吗?

    她一改往日的谦和,笑着上前就刺了魏廷珍一下:“没想到大姑奶奶这么早就回了娘家。瞧这阵势,我刚才眼花,还以为是明姐儿呢!”

    言下之意,讥讽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却插手娘家的事,多管闲事。

    魏廷珍眼睛微眯,毫不示弱地笑道:“我也是刚踏进垂花门,远远地看着三品,四品的霞帔都有,还以为是大朝会,不由在这门口多停留了片刻,倒惹得亲家太太看花了眼,真是不应付。”她说着,捂了眼笑,一双眼睛却鄙夷地在窦、王两家的女眷上打了个转。

    蔡氏见婆婆态度强硬,自然不会说魏廷珍说过去,笑道:“我窦、王家两都做官的多,除了夫人,还有淑人,孺人,并不稀奇,不像夫人的娘家和婆家,除了超品的夫人,就没有其他的品阶,让人远远地望过去,哪位是夫人,哪位是太太,一目了然。也难怪大姑奶奶会看错。好在大姑奶奶娘家的弟弟娶的是我们窦氏女,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大姑奶奶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满屋命妇的场面。”窦家和王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王家的二太太庞玉楼那张嘴,也不是只长着好看的。她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庞玉楼的身上,“王家二太太,您说,我说的可是这个理?”

    庞玉楼对王映雪住在家里吃公中的,用公中的,还吃穿嚼用都是好东西,本来就不高兴,要不是王许氏发了话,她根本不想来。但窦家的接力棒已经传到了她的手里,她若不出头,岂不要被窦家给笑死?

    闻言她笑吟吟地上前了几步,站在了蔡氏的身边,小意温柔地道:“我刚才也把大姑奶奶认成了我们家五姑奶奶。谁让这府里除了我们家五姑奶奶,别人都没资格穿着超一品外命妇服饰呢?还请大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田氏虽是也一品命妇,但因是孀居,按品大妆的时候,所以有的金银翠玉都只戴半副,以示区别。

    魏廷珍面如寒霜。

    窦家六太太纪氏可不想就站在这里和魏家的大姑奶奶吵起来,让魏家仆妇看笑话。

    她笑着上前打圆场:“我们既然来了,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太夫人?”

    高氏和纪氏想到一块去了,接了她的话笑道:“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太夫人了再到花厅时说话?”

    窦王两家的女眷纷纷笑着应“是”,好架势,就算是魏廷珍不答应,也会径直去见田氏。

    魏廷珍望着这浩浩荡荡的两家人,想到自己孤身作战,不由脸色铁青,和五太太等人往田氏的院子去,心里却暗暗思忖,还是多生几个孩子好。像她和魏廷瑜就们有姐弟俩,有什么事只能互相照顾,张家除了一同母胞的三兄弟还有五个姐妹,所以她婆婆的寿辰才能过得那么热闹,当初父亲把她嫁到张家,也与张家兄弟多有关系。

    田氏早和女儿商量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教训一下窦明,她自家知道自家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打定主意不出面,五太太等人来拜访她,她就在头上系个额帕装病,拉着五太太的手诉苦:“哪里有这样做人儿媳妇的,婆婆病了,也不来服侍,我命真苦啊!”

    五太太笑着不作声。

    蔡氏就在旁边道:“听说我们家五姑奶奶小产至今,还每天在用药,是不是太操劳了。我看贵府没几个仆妇,要不要从窦家拔几个人懂养生的嬷嬷过来,服侍我们家五姑奶奶把身子养好了。要不然这子嗣上艰难起来,可就麻烦了。”

    田氏不由得畏缩了一下。

    魏廷珍却大恨。

    难道以后窦明生不出儿子,你们窦家想算到这次小产上不成?

    她正要出言反击,紧跟着蔡氏的庞玉楼接着蔡氏的话道:“还有这样的事?我们怎么没有听说?我们五姑奶奶的这性子就是太绵柔了些,这子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她说着,嗔怒地望着魏廷珍,“我们五姑奶奶年轻,刚嫁过来不懂事,大姑奶奶可是生养过好几个的,怎么也不提醒我们五姑奶奶几句。这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大姑奶奶可不能让姑爷乱了门庭。”

    第三百八十二章问由

    魏廷珍听得火冒三丈,正要回庞玉楼几句,窦明的乳娘周嬷嬷扶着着窦明过来了。

    “为了我的事,给诸位伯母婶娘嫂嫂们添麻烦了。”她曲膝给窦王两家的女眷行礼,一袭大红刻丝的袍子,挂骨瘦如材的身上,空荡荡的,让人看着不由平添几分心酸。

    那庞玉楼就惯是会做表面文章的,立刻上前拉了窦明的手,一面擦着眼角,一面哽咽道:“我的好姑奶奶,不过一个年关没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是过来人。谁家的媳妇做小月子不是鸡鸭鱼肉地伺候着,出了月子就胖几斤,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是瘦得不成人样子了?这样是让我们家老祖宗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你,急急地催着你舅舅们给你外祖父写信,让你外祖父把那云南上好的药材寻些来给你补身子。”她说完,望着魏廷珍,诚恳地道,“府上也是百年世家了,怎么连上好的药材都没有?”她又望向蔡氏,“她嫂嫂,我那里还有两包上好的天麻,一斤血燕,只是那百年的人参前些日子婆婆身体不适,给婆婆用了,只剩下了小半截,也不知道够用不够用?”

    言下之意,这人参就由窦家出了。

    蔡氏在心里把庞玉楼骂了个狗血淋头。

    百年的人参是什么价钱,是天麻、血燕能比的吗?

    可当着魏廷珍的面,她却不能拒绝。

    要不然就规矩,没体面的就是窦家了。

    果然是些狼子贼心,做不得同伴。

    她笑道:“五姑奶奶婆家没有,也就只能指望我们这些娘家人了。我等会就吩咐嬷嬷送几支人参过来给五姑奶奶补身子,她舅母你放心好了。”

    却没有说是多少年份的人参。

    庞玉楼在心里撇嘴。

    天天标榜自己是读书人家,关键时候就露出了商贾的本来面目,还处处瞧不起他们庞家!

    两人一番明争暗斗,五太太暗自不悦,和蔼可亲地对魏廷珍道:“既然亲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就去明姐儿屋里坐坐吧?”

    这是要演正戏了。

    在场的人自然是笑着纷纷应好。

    一群人去了窦明上房的宴息室。

    丫鬟们上了茶点,轻手轻脚地全都退了下去。

    坐在上座的五太太笑道:“娘家人出嫁的姑娘陪嫁,为了是让出了嫁的姑娘有个依靠,大姑奶奶也出嫁的姑娘,却提出让窦昭掌握明姐儿的陪嫁,实在是与礼不合,不要说明姐儿了,就是我们窦家。也不会应答的。

    “原本这话我们不理睬就是了。哪怕是大姑奶奶这官司打到御前,也是通不过的。可大姑奶奶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这件事,一副不要我们家五姑奶奶陪嫁的样子,我们的几位老爷就奇怪了,魏家怎么就想出这样一个点子来?所以才让我和王家的两位太太一起,来问问五姑爷。

    “常言说得好,长嫂如母。济宁侯没有兄弟,只有你这一个姐姐,你多多照应也是应该。不过这件事却涉及明姐儿陪嫁的归属。我想,大姑奶奶不通过济宁侯就决定。恐怕有些不合适。这里也没有旁的人,不如把济宁侯请过来,问问济宁侯的意思,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窦王两家人多势众,魏廷珍也无意和窦王两家做那口舌之争,闻言立刻打发人去请魏廷瑜,并道:“谁家不希望做媳妇的陪嫁多些。不仅体面,子嗣也得些余荫。可你们家五姑奶奶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动不动就把娘家抬出来。我们只想清泰平安地过些安安稳稳日子,实在是经不起你们家五姑奶奶的折腾,只好出此下策,请了两家的长辈们来商量这件事。”

    她的话音刚落,早已等在书房的魏廷瑜就神色匆忙地赶了过来。

    窦明一见他,眼泪立刻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小产了,魏廷瑜不疼不痒地安慰了她几句,就和他娘、他姐姐沆瀣一气,开始算计着怎样给她穿小鞋。

    这样的魏廷瑜,太让她失望了。

    她的心都凉了一半。

    他难道不知道,她若是把陪嫁交出去,以后他们夫妻就得看魏廷珍的脸色过日子?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快活吗?

    看人的脸色,能快活得起来吗?

    他怎么什么也不想,只是一味的听他母亲和他姐姐的。

    她哭倒在周嬷嬷的肩头。

    周嬷嬷心疼地搂着窦明,小声地安慰着她。

    魏廷瑜已有大半个月没有和窦明说上一句话,如今见她哭得像雨打的海棠似。他不由心中一软,脸上露出几分踌躇来。

    五太太看着暗暗点头,待魏廷瑜行过礼即道:“你们魏家提出来的要求太过匪夷所思,我们家几位老爷就差了我来问一声,侯爷到底对明姐儿哪里不满,要这样磋磨她?令她小产了不说,你还要我们窦家托管明姐儿的嫁妆——侯爷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魏廷珍看见魏廷瑜的样子就知道要糟,没等魏廷瑜开口已插言道:“亲家太太,您这话可说得不对了。我们怎么就磋磨窦明了…”

    五太太做了个手势,示意魏廷珍不要再说,温声道:“大姑奶奶,这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我们虽然都是外人,可到底盼着他们夫妻能过好。我们还是听侯爷怎么说吧?”

    窦明那边也抽抽泣泣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望着魏廷瑜,如弱风秋药,楚楚动人。

    魏廷瑜顿时脸涨得通红,不敢再看窦明一眼,喃喃地道:“我,我对明姐儿没什么不满…”一句话没说话,就感觉到了姐姐那刀子似的眼神,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脑子里嗡嗡作响,又喃喃地道,“就是岳母,人品太差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姐儿总跑去见她娘,我们劝也劝不住,这才出此下策…是明姐儿不听话,不是我们要磋磨她…”

    满屋的错愕。

    五太太不由和高氏交换了一个目光。

    如果是这个理由,还就真的说得过去。

    但这次他们来是为窦明出头的,怎么让魏廷瑜说过去?

    五太太只得昧着良心道:“侯爷这话说得太不应该了!子尚不言父过,你一个做女婿,怎能议论岳母。而且你所谓的人品太差。也说不过去。我和你岳母做了十几年的妯娌,她除了不太爱交际应酬之外,实际是挑不出其他的什么错…”

    “五伯母!”窦明突然打断了五太太的话,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眼睛红红地望着魏廷瑜,声音尖锐地道,“侯爷心里不就是嫌弃我生母是妾扶正的?正好,我娘婆两家的人都在这里,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了。”她说着,泪水汪汪地看了五太太一眼。“我娘虽是妾室,却是在嫡母过世一年之后才扶正的。当时也拿了赵大舅的同意书,并按着赵大舅的意思,将西窦一半的财产赠于姐姐做了嫁妆,这都是在官衙里立了文书的,有证可查。”她身子挺得笔直,目不转睛地望着魏廷瑜,“你说我母亲人品性。你倒说说看,我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个做晚辈的这样非议?”

    魏廷珍一口就啐在了窦明的脸上:“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怎么嫁到我们家来的。你忘了,我们魏家的人可没有忘?”

    窦明脸上的颜色立刻褪得干净,只剩下苍白。

    她哽咽着问魏廷瑜:“侯爷也是这么想的吗?”到底还顾念着那点夫妻情份,没有把魏廷瑜婚前就答应和她在大相国寺里见面的事说出来,不愿意把事给做绝。

    魏廷瑜尴尬得要命,狠狠地瞪了魏廷珍一眼,扭头把目光落在了窦明的身上,安抚她般的柔声道:“没有这样的事,这门亲事,本是我心甘情愿的!”

    魏廷珍恨得咬牙切齿,站起来就道:“你既嫁到我们魏家,就是我们魏家的人了。若你生母只是妾扶正,有窦家诸位长辈承认,我们魏家就算是吃了这哑巴夸,认了!可你生母算个什么东西,腊月里进窦家的门,五月里就生下了你…什么东西?”她呸一口,道,“要不然你姐姐怎么得了西窦一半的财产,你出嫁却只有二万两银子的陪嫁呢?你不明白,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连个妾生子不算,是个奸生子!”她指着窦王两家的女眷,“你娘家的人都在这里,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你娘家的人啊?看我有没有说一句谎话!是我弟弟老实憨厚,才捏着鼻子和你这样过下去,你还不知好歹,让你立个规矩,你还故意把我们魏家的血脉给流掉,你明明知道我弟弟是两代单传,你这不是要我们魏家绝后吗?”

    她的话,像刀似的捅进了窦王两家人的心里,让宴息室里一时没有了声音,让窦明像风中的叶子似的颤抖起来。

    “你胡说八道。”她尖叫地叫了起来,“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你就是看不得我和侯爷过得好,在这里造谣中伤。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魏家的?侯爷闲赋在家,是我去求的我外祖父,为侯爷谋了个差事;娘卧病在床,是我拿了陪嫁的药材给她补身子;你婆婆生辰,是我花钱重金给你做面子,给你婆婆送了份厚礼,你还要我怎样?”

    她嘶声问着魏廷瑜,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第三百八十三章张目

    魏廷瑜满脸愧疚,呐呐不语,眼角却瞥向了魏廷珍。

    刚才被魏廷珍戳心窝子的高氏瞧着怒不可遏。

    别人都是宁折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魏廷珍倒好,生生一个搅屎棍子,非把娘家搅得不得安宁,把明姐儿的婚事搅黄了不可。

    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徐徐地对魏廷瑜道:“长辈的事哪里容得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置喙。侯爷和明姐儿过日子,您只说明姐儿有哪里对不起您的地方?是不孝顺公婆,还是不尊敬小姑,或者吃酸捻醋,没有给您怀上子嗣?您怎么能把明姐儿还没有出生之前的事都算到明姐儿的头上呢?这待明姐儿也太不公平了!要知道,这门亲事,可是你自己选的。”

    五太太听着大急。

    王家的这位大太太,可真是端正有余,急智不足。

    这么一说,岂不就是承认了窦明是奸生子!

    她急急地朝着蔡氏使眼色。

    蔡氏却愣愣地望着窦明,一副惊讶的样子。

    她从前只是隐隐听说王氏仗势欺人,逼得七叔父不得不把她扶正,没有想到王氏被扶正之前还有这桩公案?

    难怪窦昭那么的有钱?

    七叔父的一半财产啊!

    那是多少钱?

    她在心里暗自琢磨,哪里还注意到婆婆曾递给了个眼神给她。

    五太太无奈地暗暗叹气。

    也不怪蔡氏这副模样。

    当年的事说出来不管是窦家还是王家,都脸上无光,他们都不愿意提及,谁还会主动跟晚辈说叨这些!

    纪氏从头到尾都站在赵谷秋那边的,高明珠只怕连王映雪是扶正的都不知道,现在能出面和魏廷珍打擂台的也就只能指望庞氏了。

    她朝庞玉楼望去。

    庞玉楼却一副口渴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半晌也没有抬头。

    五太太是应酬场上的常客,她那点小计量。怎么逃得过五太太的眼睛,可五太太就算知道庞玉楼要置身事外,又能怎样,只得赤胳膊上阵,见高氏唱了红脸,她少不得唱唱白脸,态度强硬地道:“我们家嫁姑娘,陪上大笔的银钱。出嫁的姑奶奶吃的是自己,穿得是自己的,难道还错了不成?若你们只是因为我们家七弟妹的事要窦家出现管理明姐儿的陪嫁,我们窦家是决对不会答应的!你们若是觉得不满,上有顺天府,下有大理寺,一个在你们隔壁坊,一个在刑部大街上,街门前的八字墙都朝着外,谁都可以走得进去。你们直管去告我们窦家好了!

    “正好我们窦家也是一肚子委屈,要找个地方说道说道。

    “济宁侯府和我们家的四姑奶奶从小订的娃娃订。真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到如今,真定的人还以为我们家四姑奶奶嫁的是济宁侯府。济宁侯和我们家四姑奶奶好好的一桩姻,你上窜下跳的,硬生生地把这桩婚事给拆散了!”

    五太太不提还好,提起来魏廷珍就是一肚子的火。

    要不是王氏设了圈套让她弟弟钻,窦昭名下西窦一半的产业。早就是他们魏家了。她弟弟又怎会守着窦明这个破落户过日子。

    魏廷珍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张口就要和五太太理论。

    五太太冷笑一声,把她要说的话给压了下去:“魏家的大姑奶奶。您可别把这屎盆子扣到我们窦家的头上来。是谁为了退亲,约了我们家七太太去大相国寺听佛法?是谁明明即将娶姐姐过门却私下和妹妹相约同游禅院?又是谁在我们窦家赶过来要把明姐儿接走的时候跳出来挡在了明姐儿的面前?魏家的大姑奶奶,您可别以为上嘴皮和下嘴巴碰个头,就能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要不要我把兵部武选司郑郎中的太太请过来做个证?要不要我把从前近身服侍侯爷,却在侯爷成亲之前被你们撵到了田庄的随从叫过来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把顺天府户房的婚书找出来给景国公府国公夫人瞧一瞧?”

    她连珠炮似的一大通话,让魏廷珍额头的青筋直冒。

    这个老虔婆,什么都知道,却阴恻恻地不做声。

    难道别人都说读书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说就说!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她甘示弱地讥笑,“男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一旦沾着个淫字,就等着沉湖吧!”

    “是吗?”五太太看魏廷珍如看白丁的目光,不屑地道,“难怪你如此的嚣张,原来是个无知妇人!大律你恐怕从来没有见过吧?竟然说出这种田间妇人之语,也不怪魏家这几年落魄得厉害,你在婆婆面前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

    她的话,正好点中了魏廷珍的死穴,魏廷珍跳起来就要和五太太理论,却被魏廷瑜给拦住。

    “姐姐,”他又羞又愧,低声道,“你少说两句——若是官司打到顺天府或是大理寺,我也没办法脱了干系,别的不说,一百的杖责是要领的。”

    魏廷珍错愕,立刻想到了辱没良家子,是可以杖责一百的。

    “姐姐,如今窦大人掌管着刑部,打官司,我们打不赢他们的。”魏廷瑜再次小声地提醒窦魏珍,“要不,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他从小就怕女人吵架,五太太那副吃人的样子,让他实在是怵得慌,“让窦家帮着管理明姐儿的陪嫁,也的确说不过去?我们不如和窦家商量商量,以后不让明姐儿回娘家见王氏就行了!”

    他软语相求,却让魏廷珍差点倒仰。

    事到如今,他竟然求起情来。

    那之前的种种岂不白做了?还平空得罪了窦王两家?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弟弟?

    魏廷珍忍无可忍,一巴掌就打在了魏廷瑜的肩膀上,低声嗔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有你这样行事的吗?先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你把姐姐当什么人了?你还让不让姐姐做人了?”

    魏廷瑜真是左也难,右也难。

    他捂着肩膀低声道:“那,那怎么办?如果是别人,那一百杖罚银就是了。可我们是和窦家打官司,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让我受那一百杖的。而且这件事还可以说成是诱奸甚至是苟合…到时候丢脸的只可能是我们。打官司,我们赢不了窦家的…”

    魏廷瑜都要疯了。

    这是她弟弟吗?

    不帮着她。还拖她的事腿?

    可惜此时的宴息室里除了窦王两家的女眷,就是魏廷珍姐妹和窦明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姐弟身上,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其他的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高氏不由得心中一喜。

    只要魏家服软,这件事就好办了。

    她忙对五太太道:“亲家夫人,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有些事,也不必分得如此清楚。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以后五姑奶奶必五姑爷关上门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就行了。我们这些人,毕竟只是旁人,只要他们好,有什么过不去的?”她又问纪氏,“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纪氏笑着点头。

    她们原来就是来吓唬魏廷瑜的,目的打达了,自然要息事宁人了。

    她笑着对魏廷瑜道:“侯爷。您还不快给明姐儿陪个不是?她刚刚小产,伤了身子还没有恢复。就这样跟着受了场罪,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呢?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明姐儿计较那么多了!”说着,朝拉了拉坐在她下首的蔡氏的衣袖,示意她打圆场。

    蔡氏此刻也回过神来,她忙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把还在那里抽泣的明姐儿半扶半推地送到了魏廷瑜的身边:“还不给侯爷陪个不是!你这样闹腾侯爷都没有和你计较。可见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你以后可不能如此惹侯爷生气了。”

    窦明红肿着眼睛悄悄地朝魏廷瑜望去,那怯生生的样子,立刻击中了魏廷瑜。

    魏廷瑜红色通脸。赧然地小声道:“是,是我的不是…”

    魏廷珍气得牙齿咬得吱吱直响,一把就将弟弟推到了旁边,大声地喝着“慢着”,冷若冰霜地道:“这件事要想这样算了,你们得答应我们几个条件才行!”

    眼看着就要把魏家的气焰打下去了,五太太怎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没有什么条件好讲!”她立刻道,“这大半年,我们看在侯爷待明姐儿好的份上,能包容的就包容,能马虎的就马虎,却不曾想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心虚胆小,怯懦可欺。士可忍孰不可忍,要么我们看在侯爷面子上下步为例,要么就照大姑奶奶的意思,我们衙门里见!”

    魏廷珍色厉内荏,依旧不松口:“衙门里见就衙门里见!”

    魏廷瑜忙道:“五伯母,我姐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明姐儿以后不要回娘家。”他说着,目光温柔地望向了窦明,“每次明姐儿去了娘家回来,都要好一阵子不高兴…我只想好好地过日子,不想天天这样吵闹不休…”

    窦家几代经营,到如今正是声势鼎盛,鲜花着锦之时,魏家竟然让窦明从此以后不要再回娘家?

    那窦明在婆家受了委屈找谁申冤?找谁张目?

    这济宁侯之前来看他一表人才,行事磊落,遇到事才知道,原来是个全然没有主张,见识的。

    还好窦昭没有嫁给他,不然窦家就失了宋砚堂这样的强援了。

    五太太几乎要露出嘲讽之色来,却听见窦明幽幽地道:“是不是我不见我娘,这件事是不是就此掠过不提?”

    第三百八十四章失心

    这是什么话?

    五太太听着大吃一惊,就听见魏廷瑜语带几分欢喜地道:“那是自然!我们魏家怎么会觊觎媳妇的陪嫁?不过是不喜欢你仗着自己陪嫁丰厚就不听劝阻,有事没事都要往娘家跑罢了。你不再见七太太,一心一意地做魏家的媳妇,我们又何必要把你的陪嫁委托给窦家的人打理?”又道,“你嫁到我们家也有小半年,你扪心自问,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娘等你如何?如今又待你如何?我母亲性情温和,待人最是善爱不过,为何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你怎么不想想这其中的缘由?却只知道一味的指责我娘的不是。你再看你自己,又变得了一个怎样的人?哪里还有我刚认识你时的半点影子!”

    窦明默然。

    五太太看着不由急了起来。

    这个窦明,怎这样的糊涂?

    哪对夫妻不是从蜜里调油到渐渐生出罅隙甚至是两看两厌的?

    说到底,都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摩擦日积月累引起来的。

    她却听信了魏廷瑜的话,觉得只要顺着魏廷瑜,他们的关系就会像刚成亲那样的好。

    可人心却是壑欲难填的。

    今天他哄你为了夫妻和美不认自己的亲娘,明天就能哄你为了个贤惠的名声给他纳妾,后天就能哄你为了家族兴旺变卖陪嫁…

    这本是姑娘要出嫁时,母亲要叮嘱女儿的。

    可看窦明这样子,王映雪什么也没有说。

    王映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该说的一句话也没说。不该说的却一句不撇,硬生生把窦明教唆成了这个样子——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还能理直气壮地走在大街。

    真是不要脸!

    五太太不由在心里把王映雪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当着魏家众人的面,她又不能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给窦明听,只能等事后跟窦明说了。

    五太太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焦灼起来:“明姐儿。你身子骨不好,小心站的时候长了发晕,快让周嬷嬷扶着你去歇会。这里有我和你舅母,不用你操心!”

    窦明轻轻地摇头。

    她为了嫁给魏廷瑜。不仅得罪了父亲和窦昭,而且让窦王两家的人瞧不起。

    窦家和王家早已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她如果离开魏家,重新回去窦家或是王家,岂不要让那些人笑掉了大牙?

    实际上从她代窦昭嫁给魏廷侯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了退路。

    她只能过好,不能落破。

    魏家已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她怎么能和魏家撕破脸?到时候她又能去哪里呢?

    窦明心中苦涩,黯然地道:“多谢五伯母关心。只是常言说得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我已是魏家的媳妇。自然要尊夫如天。”她曲膝给五太太行礼。低声道,“母亲那里,恕女儿不孝。还请五伯母多多照应。”

    “明姐儿!”纪氏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六伯母,”窦明神色平静,淡淡地道,“我如今忠孝难两全,总要选一样,您也别怪我恨心。”

    纪氏肃然地望着窦明,嘴角微颤。

    半晌,她颓然地坐下,长叹了口气。

    魏廷珍看着,满面春光,眉宇间止不住的得意。

    窦家厉害又如何,窦明还想做魏家的媳妇,窦家就得低头!

    但她向来有点小聪明,知道这个时候不易再惹怒窦王两家的人,否则窦王两家破罐子破摔,最后吃亏的,还是窦明和魏廷瑜——窦明不过是五太太的堂侄女,可魏廷瑜却是她的胞弟。窦家可以不心痛窦明,她却不能不心痛魏廷瑜。

    她撩了暖帘,高声地喊着丫鬟:“还不吩咐灶上的婆子做几个拿手的好菜,今天夫人娘家的亲戚要留在这里午膳!”

    窦王两家的女眷哪还有颜面留在魏家用午膳,本已把魏家压得透不过气来,马上就能打个翻身仗了,谁知道窦明却跑出来自己拖自己的后腿,让形势逆转不说,这失了先机,窦明以后想要拿捏魏家,恐怕是不能了。好在这次窦王两家也没有给魏家好脸色看,魏家想把欺负窦明,也要想想窦王两家的势力,勉强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五太太脸色铁青地道:“我们不比大姑奶奶,没事就能耗在娘家——我屋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回去示下,这午膳就不用了,改天再来打扰明姐儿。”她说完,看也没看窦明一眼,和纪氏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高氏深深地看了窦明一眼,尾随五太太和纪氏出了宴息室。

    魏廷瑜咯咯笑着送客。

    五太太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上了马车,她不禁低声道了句“我们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蔡氏也满脸子气。

    见过傻的,没见过像窦明这么傻的。天时地利人和,竟然自己求了饶,白白便宜了那个没把她放在眼里的魏廷珍。

    她很想问问奸生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看见婆婆和六婶婶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她只好把满腹的狐疑压在了心底,帮五太太和纪氏各倒了杯茶,应酬似地安抚着两位长辈:“五姑奶奶年纪还小,不免会做错事,娘和六婶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外,等五姑奶奶大些了也就好了。”

    “她年轻是还小。”和五太太对面而坐的纪氏却冷冷地道,“可越是年纪小,却越能看出本性来。狗尚不嫌弃家贫,她活生生一个读过《孝经》、《女诫》的人,竟然能说出‘是不是我不见我娘,这件事是不是就此掠过不提’的话来。可见性情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又道,“你们再看寿姑。小小年纪就知道好坏。那妥娘,不过是奉了赵氏之命照顾她两年,她就又是给添妆。又是抬举她的男人,把她照顾的衣食无忧。可再看看我们这位四姑奶奶,身边的丫鬟婆子有几个能长久的?更不要说受她恩惠为她卖命的了!可见平时不是我偏心,实在是她这个人让人喜欢不起来!”

    还说自己不偏心!

    明姐儿身边不是还有个周嬷嬷吗?

    蔡氏听了暗暗好。觉得纪氏还是不一般地偏心窦昭。

    五太太闻言却是一愣,越想越觉纪氏的话有道理,对窦明竟然生出几分忌惮来。

    觉得窦明的心肠真硬,对生她养她的母亲的尚且如此,对自己就更没有什么感情了,自己就算是对她再好,只怕也难以捂热她那颗冰冷的心。

    她一路沉默地回了槐树胡同。

    窦世枢去了衙门,却怕窦家的女眷在魏家受辱,派了个小厮在家里等消息。

    五太太想想今天的事就觉得沮丧。提不起兴致来。让那小厮给窦世枢带了句“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的话。自己则悻悻然地躺下了。

    蔡氏服侍母亲歇下,立刻差了贴心的嬷嬷回娘家。

    那嬷嬷悄声对蔡太太道:“我们家十奶奶说,窦家出大事了。让你得空就去看看她。”

    窦家是当朝阁老,他们和窦家又是姻亲。窦家出大事了,说不定就会连累到蔡家。

    蔡太太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待那嬷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了窦家。

    知道亲家太太只是来看看外孙,被窦明之事闹得心情不佳的五太太和窦太太寒暄了几句,就让贴身的嬷嬷带着蔡太太去了蔡氏的宅子。

    蔡氏关门上,和蔡太太说了一下午的话。

    王家那边,高氏却和高明珠感慨:“这做人父母的,有时候还真得自省其身,不然连自己的子女都连累,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高明珠婷婷玉立,明眸皓齿,当得起“明珠”二字。

    她正亲自服侍着高氏洗梳,闻言拿着梳子的手不由得一顿,犹豫道:“虽说姑母不像话,可被做女子的这样嫌弃,总归是不太好…”

    高明珠很想说,以后窦明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窦明横竖姓窦,有事自有窦家出面,他们王家夹在中间,算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知道,王家上上下下待这个表妹不同一般,当初还差点把窦明嫁给了王楠。这话别人说得,她却说不得。

    高氏对自己的这个侄女歉儿媳妇很是了解,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而且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就转身冲着她笑了笑,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你避着就是了。我那里,自会对你祖母说。”

    高明珠松了口气。

    高氏头疼着怎么去给婆婆回话。

    庞玉楼却被有这么多的顾忌。

    她夸张地做了个拉人的举动,高声道:“…拦往拦不住,明姐儿的话就那么说出来。不要说是我了,就是窦家的五太太霍氏,都脸色大变。您说,姑奶奶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怎么就说得出这样绝情的话来?难道真是有了男人就忘了娘不成?”

    “胡说!”王许氏拍着榻沿,生怕庞玉楼还说出什么让人脸红的乡间俚语来,“你说事就说事,嘴里乱七八糟些什么?”

    庞玉楼听着在心里冷笑。

    你不是把你的那个被夫家撵回来的女儿当宝贝吗?吃我的喝我的,还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就要恶心死你们!

    她立刻做出副瑟缩的样子,喃喃地道:“窦家也太小气了,不过是要他们拿两支百年的人参给明姐儿补补身子,他们就像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你给我住嘴!”王许氏气得面如锅底,终于撇过了庞玉楼,厉声问高氏,“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庞氏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不过是不相信窦明会连母亲都不认罢了。

    高氏在心里嘀咕着,恭谨地把经过向王许氏讲了一遍。

    王许氏当场就昏了过去。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九重紫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