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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第425-432章 取名 作者:吱吱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九重紫免费全文阅读。     第四百二十五章取名

    蒋琰还是有点怕宋墨,见宋墨进来,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喃喃地喊了一声“哥哥”,就退到了一旁,将床头的位置让给了宋墨。

    宋墨坐在了床头边的锦杌上,拉着窦昭的手问她:“孩子有没有吵着你?你身上好点了没有?”见窦昭的头发有些凌乱,又温柔地帮她将散落在面颊边的一缕头发顺到了耳后。

    眼里心里全都是窦昭,看得蒋琰脸上火辣辣的,忙起身告退,回了碧水轩。

    和颐志堂正院的热闹温馨相比,碧水轩寂静无声,显得有些冷清。

    蒋琰望着屋檐下的大红灯笼,眼睛涩涩的。

    她想了那个吹吹打打把自己迎进家门的人。

    她以为自己会和他生儿育女,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

    可他却把自己送给了贺昊。

    那些让她屈辱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映红吓了一大跳,一面蹲下身去扶她,一面焦急地道着:“表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我去给您请个大夫吧?”

    蒋琰一把抓住了映红,道:“我没事。可能是刚才吹了冷风凉了胃,回去喝杯热茶就好了。家里刚刚添了侄儿,正是喜庆的时候,没道理为了我的事又惊动了哥哥嫂嫂,惹得他们心里不快!”

    映红听她说得有道理,不免有些犹豫。

    蒋琰已扶着她站了起来,一张脸雪白雪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映红的心又提了起来。

    蒋琰已朝内室去了。

    不能再想那个人了!

    她本是不洁之人。哥哥却费了这么大的劲把她接回府来,还为她和父亲以及情同手足了十几年的兄弟反了目,哥哥既然嘱咐家里的人称她为“表小姐”,她就应该把从前的那些事都忘了。当自己是死了丈夫的寡妇,高高兴兴地跟着哥哥嫂嫂过日子才是。

    蒋琰深深地吸了口气,撩了内室的帘子。

    ※※※※※

    宋翰趴在床上,望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神色狰狞。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次子,不可能继承家业,哥哥的辛苦和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吃哥哥吃过的苦,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夺英国公府世子的位置。一直以来,他的愿望就是在哥哥的羽翼下混吃混喝,做个闲散安逸的富贵公子。

    可现在,这却成了奢望。

    宋墨要把他从母亲那里分来的产业收回去。

    陆家的人也跟着起哄。帮着宋墨说话。

    父亲心里虽然不悦。可因他现在跟父亲住在樨香院。父亲生怕别人以为他名下的产业是由父亲托管的,若是和宋墨为了几千两银子的事起争执,会被传出吝啬小气的名声。宋墨却无所顾忌。恨不得一棒子把他打回原形。狭路相逢勇者胜。父亲就是一时咬紧牙关不松口,怕是也经不住宋墨层出不穷的诡计。最终还是会答应把他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产业还给宋墨。

    没了那些出息,自己依附着父亲,日子该怎么过呢?

    宋翰觉得自己此刻虽然锦衣玉食,可马上就会像乞丐似,不,比乞丐还不如。乞丐自己能去乞讨,他是堂堂英国公府的二爷,能去乞讨吗?而且当那些平日来往密切的朋友发现他一文钱也没有的时候,还会捧着他抬着他吗?

    他狠狠地捶了捶床。

    窦氏,竟然生了个儿子!

    如果是个女儿该有多好啊!

    至少他还能仗着自己是仅次于宋墨的继承人的身份狐假虎威一番,说不定还能弄点钱度过这个难关。

    自己该怎么办呢?

    宋墨是不会放过他的,父亲是靠不住的,他的前路又在哪里呢?

    宋翰觉得这夜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寒冷。

    ※※※※※

    窦明心里也很不高兴。

    她坐在镜台前,望着镜子里那个依旧美貌如花却因为眉宇间平添几分郁色而显得楚楚动人的女子,紧紧地锁住了眉头。

    窦昭倒是好命。

    她和自己前后怀孕,自己的孩子没了,她却顺顺利利生下了长子。

    魏廷珍知道了,恐怕又会在婆婆和丈夫面前对自己指桑骂槐一番吧?

    可这能怪自己吗?

    如果她的孩子好生生的,现在她也做了母亲了吧?

    父亲一生只有两个女儿,虽然他是两榜进士,那些亲戚朋友当着父亲的面什么也不说,可背后谁不说父亲是孤老?现在窦昭生了个儿子,为父亲长了脸,父亲一定很高兴吧?多半又会拿出祖辈们留下来的珍藏去哄外孙。

    窦明脸色一白,咔嚓一声,就折断了象牙梳的一根梳齿。

    “夫人!”近身服侍的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窦明厌恶地瞥了那丫鬟一眼。

    自从窦家和魏家大吵一架之后,窦家的人就不怎么上了门,有事也不过派个嬷嬷来说一声,她去不去,也都不再催促了。魏廷珍暗自高兴,以为这样就拿住了她的把柄,却不知道这人向来爱锦帛,她手中有钱,魏廷瑜又赋闲在家,除了一年一千石的俸禄,什么也没有,自有人向她表忠心,为她做事。魏廷珍想借口她小产,身边的丫鬟婆子没有好生照顾她,想把她身边的人都换上济宁侯府的世仆,她就立刻买了一部分丫鬟婆子进来,让魏廷珍的算盘落空了。

    可这些买进来的人到底没什么教养,用起来很是不顺手,还是得让周妈妈想办法调教几个行事稳当些的丫鬟才好。

    想到这里,她问那小丫鬟:“来报信的除了说四姑奶奶生了个儿子之外,还说了些什么?”

    “其他的,就没有说什么了。”小丫鬟的上牙齿和下牙齿磕磕作响。

    都怨自己和比自己先进府的姐姐打赌赌输了。被派来给夫人禀告。

    谁家的姐姐添了外甥不请妹妹去参加洗三礼?

    夫人明显就是被娘家和姐姐嫌弃了。

    如果夫人发起脾气来拿她出气,她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急得快哭了。

    窦明却挥了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她如释重负。

    疾步跑了出去。

    内室就传来一阵“哐哐当当”砸东西的声音。

    小丫鬟不由缩了缩肩,抬头却看见魏廷瑜走了进来。

    她忙曲膝行礼。颤颤巍巍地退到了墙角。

    魏廷瑜停在了门前。

    窦明又在砸东西。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第一次是她劝自己拿钱去打点东平伯,让东平伯给自己在五军都督府找个差事,自己拒绝了。

    她哗啦啦把炕桌上的茶盅盖碗全都扫到了地上。

    第二次是姐姐见他屋里服侍的丫鬟都换了,怕新进来的不懂规矩。把身边的一个大丫鬟送给他,她转手就将人给送回了景国公府。他找她理论,她却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看上了那个丫鬟,想留在屋里暖床?气得他甩袖而去,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在屋里砸东西。

    第三次…他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母亲知道她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心疼那些珍玩,把她叫去教训。她却冷冷地道:“我砸的是自己的陪嫁。又不是济宁侯府的东西。我都不心疼,您心疼个什么劲!东西砸了,再买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把母亲气得面白如霜,指着她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廷瑜不想进去受气。他转身往外走。

    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躲在墙角发着抖的小丫鬟。

    他心里不由得一软。

    这小丫鬟畏窦明如虎,自己心里何况不是如此?

    魏廷瑜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停下脚步,温声问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磕磕巴巴地道道:“奴婢,奴婢叫阿萱。”

    “阿萱?”魏廷瑜道,“哪个‘萱’?”

    小丫鬟道:“萱草的‘萱’。”

    魏廷瑜有些意外,道:“你识字?”

    “我弟弟读书的时候,我在旁边做针线,弟弟告诉我认的。”

    魏廷瑜讶然,道:“你家既然供得起你弟弟读书,怎么会把你给卖了?”

    小丫鬟辩道:“我签的是活契,十年后我弟弟就会来赎我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清澈的泉水,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底。

    又是个痴的!

    魏廷瑜摇头,走了出去,忍不住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你瞅个机会把这个叫阿萱的小丫鬟调到外院的书房里去,她这性子,在夫人身边服侍,只有死路一条。”

    小厮悄声应“是”。

    魏廷瑜去了田氏那里。

    ※※※※※

    宋墨趴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神奇。

    他小声和问窦昭:“你说,给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明毅?希贤?凤翼?”

    窦晤笑道:“不用这么早就取名字吧?先取个乳名吧?”

    “那怎么能行?”宋墨嘟呶道,“他是我们的长子,乳名要取,名字也要取。”他苦恼道,“我觉得明毅和希贤都不错,可顾玉觉得凤翼好,至于乳名,叫‘元哥’如何?”

    这孩子是长子,也当得起“元”字。

    窦昭笑着点头,道:“这乳名取得好!”

    宋墨得意起来,道:“那大名就叫明毅好了。”

    “宋明毅。”窦昭笑道,“读起来也朗朗上口。”

    宋墨见窦昭同意了,就“元哥”、“元哥”地叫着儿子。

    儿子却很不给面子,皱了皱眉,咧开嘴大哭了起来。

    宋墨窘然地笑。

    窦昭忙安慰他:“元哥可能是饿了。”

    宋墨“哦”了一声,讪讪然地退到一旁。

    第四百二十六章洗三

    孩子的乳名报到宋宜春那里,他对着廖碧峰就是一阵冷哼,道:“只有给女孩子取名叫‘元姐’的,哪有给男孩子取名叫‘元哥’的,你去跟他说一声,就说孩子取名叫‘东哥’好了。”

    廖碧峰笑着应“是”,回去跟宋墨禀了,宋墨只当没听见,依旧喊孩子“元哥”。颐志堂的人自然是照着宋墨的意思喊“元哥”,英国公府的人则当着宋宜春的面喊“东哥”,当着宋墨的面喊“元哥”。

    陈曲水促狭,笑道:“本来孩子小,越是这么喊着越是能够驱邪避灾,可这‘元哥’、‘东哥’的,喊漏了嘴可就麻烦了,我看,一律喊‘大爷’算了,元哥儿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孙,曾祖父又不在了,这样喊也当得。”

    廖碧峰趁机起哄,道:“那就喊大爷好了,免去了很多的麻烦。”

    有人献谄报到宋墨那里,宋墨虽然面无表情,却赏了那婆子二两银子。

    这下子府里的仆妇都明白了风向,冲着元哥儿“大爷”、“大爷”地叫了起来。

    府外的人听了不免奇怪,道:“那你们家二爷现在怎么称号啊?”

    府里的人笑道:“还是称二爷。”

    府外的人不免要笑:“这侄儿倒爬到叔叔的头上去了。”

    “二爷这不还没有成亲吗?等成了亲,这称呼再升一等也不迟。”

    通常被别人非议的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等宋翰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京都,被当成笑话讲了很久。

    尽管如此,宋墨给孩子取的大名“明毅”,也只被叫了一个晚上——次日的洗三礼,升了乾清宫少监的汪格亲自到英国公府传旨,皇上给元哥赐名为“翮”。

    宋墨和宋宜春诧异不已。

    只有皇家取名,为了避忌,才会用这样么生僻的字。

    皇上这完全是按照皇家的规矩在给元哥取名字。而皇上并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自己的几个孙子还认不全,怎会想到给元哥赐名?何况这取名字向来是家中长辈的事,宋宜春还没有吭声,皇上倒越俎代庖了,虽说这是无上的恩宠,可这恩宠来得也太莫明其妙,让人心中不安。

    宋墨接过圣旨,和宋宜春一起请了汪格去小花厅喝茶。

    宋宜春就问汪格:“皇上怎么想起给我们家孩子赐名来?”

    汪格和宋墨打交道得多。宋宜春这两年虽不受皇上待见,可到底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个掌印都督之一,汪格自认和宋氏父子的交情都不错,也不客气,直言道:“皇上那边还等着咱家回去服侍,咱家也不和国公爷、世子爷绕圈子了。贵府的大公子这也是沾了东宫三皇孙的福气。昨天三皇孙洗三,皇上去了东宫,看着三皇孙白白胖胖,能吃能睡的,心中欢喜。就给三皇孙赐了个名。今天一早起来,皇上突然想起贵府的大公子只比三皇孙只小一天。今日要做洗三礼,就吩咐行人司的写了份圣旨,让咱家做了天使来贵府宣旨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宋宜春很怀疑是宋墨做的手脚。

    可这个场合却不适合打探。

    他忙说了一堆“谢主隆恩”之类的话,塞给了汪格两个大大的红包。

    宋墨则悄声地问汪格:“皇上赐了三皇孙一个什么名?”

    汪格就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个“翀”字。

    翀,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

    翮,羽茎也。取大翮为两翼,振翮高飞。

    宋宜春倒吸了口冷气。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要让元哥辅佐皇孙不成?

    宋墨却很是感激。

    不管皇上是像汪格所说的那样临时起意,还是知道他父亲不慈。有意抬举这个孩子,有了皇上赐的这个名字,就像在孩子身上贴了个护身符似的,谁想为难这孩子都要先掂量掂量了。

    他又赏了汪格两个大大的红包,这才送了汪格出门,将圣旨供在了祠堂,和宋宜春去宫里谢恩。

    内院已经炸开了锅。

    来参加元哥儿洗三礼的人纷纷给窦昭道贺。

    窦昭微笑着一个个道着“多谢”。

    稳婆也跟着脸上有光,望着盆里大大小小的银锞子金锞子,止不住地笑:“哎哟,老婆子也跟着沾光了,回去以后也能在街坊邻居面前显摆显摆了。”

    素心等服侍窦昭的人捂了嘴直笑。

    五太太不免感慨:“四姑爷在皇上面前可真是有颜面,这孩子落地还没三天,就赐了名字下来。”

    六太太点头,却道:“更难得的是四姑爷对寿姑一心一意。”心里颇有些后怕,当时自己若是一意孤行阻止了这门亲事,岂不是害了寿姑?

    看来以后来说话行事还是要慎重些。

    蔡氏则有着掩饰不住的艳羡:“四姑奶奶这运道就是比五姑奶奶强。小的时候自不必说,大了,就算被五姑奶奶抢了姻缘,可人家照样能嫁到勋贵之家来。不仅嫁了进来,而且嫁得比原来还好。让人不服不行啊!”

    郭氏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接腔,韩氏素来瞧不起蔡氏的俗气,笑了笑,也没有作声。倒是窦文昌的妻子文大奶奶很想问问窦明现在怎样了,可看着众人提也不提窦明一声,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里不免为窦明叹一口气。

    宋大太太却心中苦涩。

    窦昭生了儿子,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稳了。

    那天她那番关于稳婆的话不过是投石问路,只怕以后还会有话要问自己。

    可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她的话啊?

    想到自己先是接手英国公府中馈得罪了窦昭,现在又被窦昭怀疑与宋翰、蒋琰的事有关,她真是跳黄河的心都有了。

    若是窦昭根本不相信她是清白的,因此连累了孩子的前程,丈夫和儿子还会敬重她吗?

    宋大太太如坐针毡,瞥了宋三太太和宋四太太一眼。

    宋三太太对宋家的女眷被排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大为不满,正和宋四太太小声嘀咕着,想怂恿着宋四太太抱怨几句。

    宋四太太表面上笑盈盈地听着。心里却对此很是不屑。

    洗三礼本就是娘家的事,窦家又名声显赫,出手大方,她们不坐上座谁坐上痤?

    她想到是元哥儿出生那天她们来看望时窦昭说的那几句话。

    难道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语竟然是真的不成?

    想到这些,她不禁望了西边的宴息室一眼。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在那边歇息,蒋琰服侍着茶水。

    两位老人家看着蒋琰,话里却是另一番内容。

    “有了皇上赐的这个名字,元哥儿这嫡长孙的位置就坐稳了。英国公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那人坐了。”宁德长公主说着。轻轻地呷了口茶。

    “我们家这么抬举英国公府,可不是为了给个出身不明的庶孽的做嫁衣。”陆老夫人挑了挑眉,神色间没有了往昔的慈蔼和善,显得冷峻而严肃,流露出当家主母的威严与气势,“只可惜了琰姐儿,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硬生生被那贱妇害了!那庶孽就是表现得再乖巧懂事,我只要一想到他身上流着那贱妇的血,我就觉得恶心!”

    自己的这个嫂嫂性子最是刚烈。眼里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不过是年纪大了。有所收敛而已。

    蒋琰的事,却把她的脾气给引发了。

    宁德长公主只得道:“事情闹大了,毕竟是件丑闻,于砚堂也无益,只能慢慢地来了。”

    陆老夫人颔首,道:“旁的不说,先把蕙荪的陪嫁要回来。再帮宋翰说门亲事,让他单独开府,分出房头来。免得我看着他就吃不下饭。”

    “只怕国公爷另有想法。”宁德长公主沉吟道,“我看,不如请太后娘娘为宋翰赐门婚事好了。宫中每年都有女官放出来,也有些嫔妃的家眷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随便指哪个都不辱没了他。”

    宫中的嫔妃多出身寒微,家里的姊妹多是久贫乍富,拿得出手的不多,嫁过来又没有女性的长辈指点,不行差踏错就是好的了,指望着能和窦昭打擂台,只怕有那心也没那个能力。

    陆老夫人很是满意宁德长公主的主意,悄声道:“那就事不宜迟,趁着三皇孙满月酒你要进宫恭贺,探探太后娘娘的口风。”

    宁德长公主笑着应了声“好”,有小厮一路跑了进来:“东宫的内侍奉了太子妃之命,送来了赏给大爷洗三的贺礼。”

    宋墨和宋宜春都去宫里谢恩了,窦昭又在做月子,宋大太太出面去道了谢,将东西捧了回来。

    不过是对步步高升的金锞子,可这是太子妃赏的,意义不一样,稳婆捧在手里,人都有些飘忽了。

    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贺喜。

    蒋骊珠过来祝贺元哥儿洗三。

    她曾帮着蒋琰打掩护,蒋琰看着她就觉得亲切,领了她去给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磕头。

    蒋骊珠妙语连珠,逗得两位老人家不时开怀大笑。

    蒋琰温顺地在一旁给众人斟茶端水。

    从英国公府回去的路上,陆老夫人对宁德长公主感慨:“荣辱不惊,这才是世家女子的气度,怎是父兄当个官或是家里有几个钱就能做到的?”

    蒋骊珠的公公不过是个小小的指挥使,丈夫更是白身,她站在众女眷间,却不卑不亢,淡定从容。

    宁德长公主拍了拍陆老夫人的手:“砚堂媳妇是个心里有数的,阿琰在她身边,她会好好教导阿琰的。”

    “但愿如此。”陆老夫人苦笑。

    第四百二十七章孩子

    宋氏父子从宫里赶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来参加宋翮洗三礼的客人都已经散了。

    宋墨朝着宋宜春点了点头,回了颐志堂。

    宋宜春却站在英国公府正路的青石甬道上沉默了良久。

    从前皇上待他虽称不上亲密,可也没有把他当外人,可这次进宫,他却明显地感觉到皇上对他的冷淡和疏离,甚至还对他说了一番“嫡庶不分是乱家的根源”之类的话。

    难道皇上听说了什么不成?

    或者是宋墨在皇上面前抱怨了些什么?

    宋宜春侧身朝颐志堂望去的时候,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这种事宋墨还就真干得出来!

    要不怎么京都的那些武官提起宋墨无论如何都要打起三分精神来呢!

    宋宜春想到这里心里就堵得慌。

    他甩着衣袖回了樨香院。

    宋翰的伤势好了很多,他拄着拐杖在门口迎接宋宜春。

    宋宜春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心中一软,道:“怎么不好生歇着?伤好些了没有?”

    宋翰笑道:“父亲给我请的那位御医医术十分的高明,我不过吃了三副药,就觉得好多了。”他虚扶着宋宜春往正房去,“听说今天皇上给东哥赐了名?皇上对爹爹还是恩宠有加的,这样的荣耀,满京都也只有我们一家。”

    把功劳全算在了宋宜春的头上。

    宋宜春听着十分的妥贴,说话的声音越发的温和了:“这也是皇上看在我们家世代忠心的份上。所以说,我们家只要看着皇上的眼色行事就行了,至于旁的,与我们都不相干。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份恩宠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他这是指定国公府吧?

    看来自己要娶蒋家姑娘的事让父亲记在了心里。

    宋翰在心里冷笑着。嘴里却道:“父亲教训的是。我如今年纪大了,看了不少事,也知道轻重缓急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不懂事了。”

    宋宜春满意地“嗯”了一声,停下了脚步,道:“等过几天我就进宫去给你求门亲事,你这些日子好好在家里读书,不要惹是生非,免得宫里的贵人听说了不喜。知道吗?”

    宋翰愕然。

    宋宜春想的是。有这样个傻儿子也不错,至少事事都听自己的,不会自作主张地让自己下不了台。

    “傻小子!”他笑着进了厅堂,心里却琢磨着应该安排两个丫鬟告诉儿子人事了。

    宋翰看宋宜春进了屋,慢慢地回了自己居住的东小院。

    栖霞和彩云忙迎了上来。

    他挥了挥手。把屋里服侍的都遣了下去,进了内室,悄悄地移开了内室东面供着的观世音,露出一张小小画像。

    画像上的人披着件绣帛,秀雅端丽,眉宇间若有若无地透着刚强和傲气。

    “母亲!”他喃喃地道着,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药里有毒…我不敢跟您说…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怀疑了…我知道您虽然不喜欢父亲,却从来不曾怀疑过他…我怕我说给您听了,会被父亲发现…您身边的杏芳已经被父亲收买了,父亲要是否认。她再一做手脚,找不到证据,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会悄悄地把那药泼掉一半。兑上水…我想这样,您就可以挺到哥哥回来了…可没想到父亲却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您。把您给活活地气死了…”他脸上一片水渍,“母亲,您最疼爱我了,我做错了什么事您都不会责怪,这一次,您也一定会原谅我的,是不是?”他说着,抚着画像上的人,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您放心,儿子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

    宋墨却是回到颐志堂就沐浴更衣,去了内室。

    窦昭正由甘露服侍着喝鲫鱼汤,见他回来,忙吩咐丫鬟们摆膳:“还没有用晚膳吧?我让灶上给你留着晚膳呢!”

    宋墨点了点头,趴在床边打量着睡着了的儿子。

    见窦昭低头喝汤,他伸出手指头悄悄戳了几下儿子的小脸。

    吃饱喝足了的元哥儿扁扁小嘴,没理他。

    宋墨又戳了戳他。

    元哥儿皱皱眉,侧过脸去,继续睡觉。

    宋墨伸出手指准备再戳他,却被喝完了鱼汤的窦昭逮个正着。

    她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干什么呢?”

    宋墨有种被人赃俱获的窘然,笑道:“我看他一直睡,也不睁开眼睛玩一会儿…”

    是想让孩子和他玩一会儿吧?

    窦昭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要睡十一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在吃喝拉撒,偶尔才睁开眼睛。”

    “是吗?”宋墨有些失望。

    若彤进来禀告晚膳准备好了。

    宋墨在外间用了晚膳。

    窦昭已经收拾好了准备歇息。

    因怕孩子睡着了滚落到地上,做母亲的一般都会睡在外侧。元哥儿虽然才刚出生,还被捆在襁褓里,但出于习惯,窦昭还是睡在了外侧,宋墨这几天就歇在临窗的大炕上。

    见窦昭躺了下去,他挤到了床上,道:“我来帮你带孩子,你睡到内侧去吧?”

    想到刚才宋墨的举动,窦昭可不放心,道:“我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不想挪地方。等孩子大些了,你再帮我带吧!”

    宋墨就睡在了内侧,道:“你有什么事,叫我好了。”

    窦昭见他兴致勃勃的,笑着应了,让丫鬟们进来熄了灯。

    因是自己带孩子,明天又你来我往地应酬了一天,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她被孩子的哭声惊醒。

    她忙坐了起来。却发现宋墨和孩子都不见了。

    窦昭出了一身冷汗,高声喊着“砚堂”。

    宋墨抱着孩子,尴尬地走了进来:“我,我看你睡得沉,就把孩子抱去给乳娘喂奶,谁知道他不吃…”

    这才是我生的儿子嘛!

    窦昭心里一暖,柔声道:“我来喂就是了。”

    宋墨赧然地把孩子交给了窦昭。

    窦昭侧过身去给孩子喂奶。

    宋墨就坐在床边看着。

    孩子吃饱了,又换了尿片,来了精神。张开眼睛玩起来。

    窦昭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宋墨忙道:“我来带孩子,你快去睡。”

    窦昭哪里睡得着。

    宋墨却十分的坚持:“不行还有乳娘,你这样,会把身体熬坏的。”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生生地熬坏了身体的。

    窦昭的眼睛就有些涩涩的。

    她依言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宋墨有些笨拙地抱着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乱七八糟地和孩子说着话,竟然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元哥儿好端端地睡在她的枕头旁,再看宋墨,贴着儿子的脸睡得十分香甜。

    窦昭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脸,心里就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把心口堵得满满的。

    她不由轻轻地抚上了宋墨的脸…

    ※※※※※

    此时的景国公府,三位太太都坐在厅堂里等婆婆景国公夫人梳洗妥当了好进去给婆婆请安。

    张二太太就轻声地问着张三太太冯氏:“昨天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晚?英国公府的洗三礼很热闹吗?”

    她昨天是有意那么晚回来的,就是想错过晚上的昏定好把话留着今天早上大家都来问安的时候说。

    妯娌的话如同给她递了把梯子。她不禁精神一振,笑着看了一眼魏廷珍,这才道:“何止是热闹?简直是声势赫奕!皇上还为我那刚出生的侄儿赐了名!”

    张二太太一愣,正要说什么。景国公夫人已由贴身的嬷嬷虚扶着走了出来,正好听了个音。不禁道:“皇上为谁赐了名?”

    “英国公府的嫡长孙啊!”张三太太就将皇上给三皇孙赐了个什么名,又给元哥儿赐了个什么名,太子妃赏了些什么给英国公府,英国公府来了多少客人,窦家送了多少洗三礼等等都夸大了几分告诉了景国公夫人。

    景国公夫人听着也有些意外,叹道:“到底是英国公府有体面!”然后吩咐贴身的嬷嬷,“等元哥儿满月的时候,我也去凑个热闹。”

    张三太太大喜,挽了景国公夫人的胳膊,笑道:“母亲今天这支点翠凤簪可真漂亮,上面镶的是南珠吧?”

    “就你眼尖。”景国公夫人笑着,去了隔壁的宴息室。

    魏廷珍神色木然地跟在婆婆和两个弟媳的后面,恨恨地想着:不过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就得瑟得不知道东南西北,有本事让皇上给自己的儿子赐个名…心里却明白,这是三太太听说了姐妹易嫁的事,在嘲讽自己。

    她想到被窦明送回来的丫鬟,手里的帕子拧成了梅干菜。

    过了两天,魏廷珍还是忍不住回了趟娘家。

    ※※※※※

    等到孩子满月那天,不仅景国公夫人亲自到了,就是长兴侯世子夫人和向来不和人应酬的延安侯夫人也都到了。长兴侯世子夫人更是进门就向窦昭解释:“婆婆很想来看看大公子,又怕惊扰了孩子,只得作罢。”

    长兴侯夫人孀居,不适合出席这样喜庆的场面。

    窦昭笑着和她寒暄:“多谢太夫人,等孩子大了些,我再带着他去给太夫人请安。”又因延安侯夫人是汪清淮的母亲,延安侯世子夫人安氏又和她交好,她热情地上前和延安侯夫人打招呼,亲自将几位夫人请到了小花厅,和窦家的女眷一起坐了,又有早早就到了的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在小花厅旁的暖阁里坐着说话,大家互相打着招呼,笑语殷殷,十分的热闹。

    第四百二十八章满月

    陆老夫人见到长兴侯世子夫人等都笑盈盈地围在窦昭的左右,想起了蒋琰,不由得朝人群中瞥了一眼,却没有看见蒋琰。

    她低声问服侍她茶水的若彤:“怎么没看见表小姐?”

    若彤笑道:“表小姐刚才还在这时的,怕是有什么事走开了。”说着,伸长了脖子四瞧了瞧,也没有看见蒋琰,因而笑道,“夫人可要奴婢去找找表小姐?”

    人多嘈杂,或许是去别处去了。

    陆老夫人笑道:“不用了,我就是问问。”

    她老人家的话音刚落,窦家五太太和六太太笑着走了过来。

    陆老夫人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和窦家五太太、六太太寒暄起来。

    站在陆老夫人身边的蒋骊珠却留了个心。

    她半晌没有看见蒋琰,不免有些担心,连问了几个丫鬟,也都说没有看见。她想了想,悄悄去了碧水轩。

    蒋琰正和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做绣活。见蒋骊珠来访,不免赧然,道:“我瞧着嫂嫂那边都打点妥当了,没什么要人帮忙,我又是个眼皮子浅的,人一多,说话都不利索了,怕给哥哥嫂嫂丢了脸,这才躲到这里来的。”

    蒋骊珠不由叹了口气。

    还好宋家子嗣单薄,旁支又早早地分了出去,不然三姑六舅的,以蒋琰的性子,只怕会把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劝道:“有几个是生来就不认生的,见的人多了,自然就好了。你都不知道,陆老夫人刚才还问起你呢!”

    蒋琰低了头,飞针走线,没有做声。

    交浅言深,蒋骊珠不好再劝,起身告辞。

    蒋琰却很喜欢蒋骊珠,见她面露些许的失望之色。心中着急,拉着蒋骊珠的衣袖道:“嫂嫂抬举我,我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只是她们都喜欢盯着我瞧,我,我…我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人…哥哥嫂嫂那么好的人,却被我连累了…”

    蒋骊珠一愣,突然明白过来。

    蒋琰这是怕别人知道她的遭遇被人轻视。给宋墨和窦昭丢脸。

    她想到蒋家被抄家之后,面对别人的非议时自己欲辩不能的屈辱与愤懑,再想到蒋琰的遭遇,她顿时心中一软,再看蒋琰的时候,就有了种因同病相怜而产生的亲切,道:“你也别在意,那些人不过是好奇,等京都又出了新鲜事的时候,她们自然就会去议论别的了。”

    蒋琰心中甚苦。蒋骊珠真诚的话语触动了她心底的苦楚,她不禁道:“我的事和旁人不一样。她们能说上几十年,我又是个无用之人,苟且偷生…只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了此残生…”说着,眼角湿润起来。

    蒋骊珠家中逢难,比起一般的女子多了些经验,对蒋琰的话更有感触,不由得落下泪来。

    蒋琰看着自责不已。忙掏了帕子给蒋骊珠擦眼泪:“我看,好生生的,乱说话。闹得姐姐也跟着不痛快起来。”

    蒋骊珠忙握了蒋琰的手,道:“快别这么说,我们可是堂兄妹。”

    本是搪塞别的人关系,此刻提起,却又有了深深的温馨。

    两人不由对视一笑,倒把刚才的悲伤冲淡了几分。

    蒋骊珠知道从前的过往在蒋琰心中成了一个结,想把韦贺两家的遭遇告诉她,但想到蒋琰对害了自己的黎窕娘都没有什么恨意,她把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劝着蒋琰:“有些事是你自己想多了。表哥既然把你接进府来,自会为您考虑周详。清苑县的韦黎氏早在元宵节的时候就已失踪不见,英国公府的表小姐蒋琰却是国公夫人生前最疼爱的外甥女,你就安心地在宋家住下,别人就算是盯着你看,也是因为你长得和姑母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倒不是因为别的。”

    蒋琰却比她想象的更敏感,道:“这些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的话罢了。我和蒋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大家都在传,说我是蒋夫人生的,宋翰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谁的。”

    到时候有人怜悯她,可更多的却是嘲讥和不屑吧!

    蒋骊珠叹气。

    蒋琰就道:“今天是元哥儿的好日子,姐姐快去吃酒听戏去,免得为了我的事扫兴。只是旁人若问起我的,姐姐帮我打个掩护——我怕嫂嫂看不见我到处找我,给她添麻烦。”

    蒋骊珠只得点头,道:“等过两天大家都得了闲,我再来看你。”

    蒋琰将蒋骊珠送到了碧水轩的门口。

    蒋骊珠去了花厅。

    蒋琰望着碧水轩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突然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

    她不想回碧水轩,分花拂柳,上了碧水轩外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映红不敢阻拦,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样胡乱走着,蒋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脚却疼起来。

    她朝着四周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个无人的凉亭,转身朝凉亭走去。

    前面的甬道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了件丁香色的细布道袍,一看就不是内院行走的小厮。

    映红吓了一大跳,高声喝道:“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这里可是英国公的内院,还不快快回避。”

    那少年骇然,转身就朝外跑。

    蒋琰眼兴,却认出那少年是陈嘉身边的虎子。

    她不由道:“虎子,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转身,见是蒋琰,如释重负,忙上前行礼,道:“我和大人来恭贺世子爷添了位公子,大人和神机营、五军营的几位大人在外院的花厅里喝酒,我没什么事,就和武夷哥哥身边的几个人说着闲话。世子爷吩咐彭管事上烧刀子,喜管事吩咐他们去搬酒,我想我闲也是闲着,就跟着一起去打了个下手。酒还没有搬完,内院的管事妈妈传出话来,说夫人身边的若朱姐姐让上几坛御赐的梨花白。我自告奋勇地去帮彭管事拿钥匙,谁知道却迷了路!”

    蒋琰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怎么也找个人问问账房在哪里?”

    陈嘉找到她之后,她就是由虎子一路小心服侍,陪着进的京们,再看到虎子,她觉得很亲切,因而说话也很随意。

    虎子傻傻地笑了笑。

    映红却心里明白。

    多半是府里的小厮们见不得这个叫虎子的出风头,有意整他,指了他条错路。

    她指了东边的那条甬道。道:“你顺着那条路往前,看到个砌着花墙的夹巷拐进去就是账房了。”

    虎子恭敬向她道谢。

    映红忙避到了一旁。

    蒋琰就问他:“陈大人可好?”

    虎子喜滋滋地道:“我们家大人升了镇抚使。”

    蒋琰根本不知道镇抚使是个什么样的职务,听说陈嘉升迁了,想着这总归是件好事,因而笑着让虎子代她恭喜陈嘉。

    虎子连连点头。

    蒋琰笑道:“那你快去拿钥匙吧?小心耽搁了彭管事的事,马虎拍到了马腿上。”

    虎子嘿嘿笑,一溜烟地跑了。

    蒋琰遇到了故人,心情好了很多,她笑着和映红回了碧水轩。

    ※※※※※

    被宋墨请到小书房的汪格,心情却十分的糟糕。

    他原本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的。不曾想却被宋墨给逮了个正着,逼着他问宋翰的婚事。

    乾清宫是哪个小兔崽子把他给卖了?

    昨天三皇孙满月礼。皇亲国戚都进宫庆贺,三驸马石崇兰塞了一叠银票给他,说英国公想让次子尚公子,求他帮着探探皇上的口气。

    这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宋墨就知道了!

    要是让他查出是谁给宋墨通风报信,他不剥了那畜生的皮,他就不姓汪!

    他却没想到他自己本来就不姓汪…

    可当着宋墨的面。望着毫不掩饰对宋翰敌意的宋墨,汪格颇为窘迫地干笑了两声,把责任全推到了三驸马的身上:“咱家也劝三驸马来着。这是宋家的家务,国公爷既然有这心思,何不自己去探探皇上的口风。可三驸马却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家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帮三驸马问问了。”

    宋墨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道:“公公说得对,这个三驸马,也太多事了些。我看,我得找点事他做做,他可能就没时间总盯着别人家务事不放了。”

    汪格在心里冷笑。

    这天下又不是你宋家的,三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连带着三驸马在皇上面前也向来体面,你小小一个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还能动得了三驸马不成?

    他呵呵地笑,并不搭腔。

    宋墨早就想收拾汪格,正好这次一起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然老虎不发威,他们还以为是病猫。

    宋墨也笑。

    但他的笑容却很是矜持。

    还一面笑,一面端着请汪格喝茶:“皇上赏的大红袍,知道公公爱喝,特意让人沏了一壶过来。”

    真亏父亲想得出来。

    血脉混浠,事情暴露,宋翰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父亲装糊涂,想让宋翰尚公主。是不是他觉得这样,一旦东窗事发,皇上念在公主的份上也会对宋翰网开一面?

    现在看来,宋翰当初嚷非蒋氏女不娶,恐怕也是一样的打算吧?

    他像吞了只苍蝇似的觉得恶心。

    汪格目光微闪。

    是啊,宋墨不就仗着皇上宠信他吗?

    可自己却是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宋墨以自己他能争得过自己吗?

    汪格也笑。

    笑得像个狐狸。

    宋墨有钱。

    不仅他自己有钱,他老婆更有钱。

    到时候不让宋墨荷包大出血,他汪格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第四百二十九章做媒

    宋墨和汪格在小书房里说话的时候,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和窦昭在花厅后面的暖阁里说话。

    “当年,老国公爷的意思是让你公公主事,你婆婆在一旁扶佐,可出了广恩伯的事之后,你婆婆为你公公在老国爷面前救情,你公公却觉得你婆婆和定国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惺惺作态,把他当猴耍,任别人怎么劝,你公公都扭不过这根筋来。老国公爷这才彻底地死了心人,把家业交给了你婆婆。”陆老夫人感概道,“所以说,你公公糊涂,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家里的人都知道。你如今有了儿子,万事都要为儿子打算,长辈的事,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了,千万不要事放在心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窦昭自从接触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墨和她好,她虽没有打算放过宋宜春,却也不想让陆老夫人担心,因而含含糊糊地应道:“您放心好了,我们做晚辈的,纵然长辈有什么不是,也只会忍着让着,不会和他老人家一般计较的。”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叹道:“话虽是这个理,可也不能让你们一味的愚孝。”然后和宁德长公主交换了个眼神,“我倒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是怕不是件小事!

    而且还涉及到宋宜春。

    窦昭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您老人家尽管吩咐。”

    陆老夫人就道:“我看宋翰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和长公主就想,宫里的妃嫔众多,哪家没两个待嫁的侄女、外甥女的,不如请了太后娘娘做媒,给宋翰挑个能干的媳妇儿,他成了亲之后分出去单过,也有个主持中馈的人。你的意思如何?”

    窦昭很是惊讶觉得陆老夫人这次管得有些宽了。

    宋宜春未必会答应让宋翰成亲之后分出去单过。

    她思一沉思,斟酌道:“我们做哥哥嫂嫂的,只盼他好——他好了,以后也能帮衬侄儿们一把。只是这一则赐婚的事恐怕由不得我们;二则有让二爷成亲之后分出去单过老儿子,大孙子,老俩口的眼珠子。怕就怕国公爷不答应,还以为是我们世子爷容不下二爷,蹿着舅老爷们出面说这样的话。”

    宁德长公主笑道:“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只要你觉得好,我就去请太后娘娘赐婚。既然是娶了宫中贵之妻,总不好一直看着哥嫂的眼色过日子。自有宫中的贵人做主跟国公爷开这个口。”

    如果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宋墨现在对宋翰恨之入骨,她知道宋墨不会放过宋翰,可若是像前世似的,非要杀之泄恨,宋墨的名声也就坏了,彼此分开,也免得宋翰每天在宋墨的眼前晃悠像是在时时提醒着宋墨不要忘了杀母之仇似的,宋墨的心情都会好一点。

    至于宋翰有个强有力的母族帮扶,窦昭自认为自己的娘家也不差倒没有放在心上。

    她起身恭恭敬敬地给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曲膝行了个礼,道:“若是没有两位夫人,我们这委屈也就只能往肚子咽了。”

    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宁德长公主索性和窦昭坦诚布公地道:“你几个表弟从小被我们拘得紧,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人,却不是振兴家业的料,以后少不得要砚堂多看顾些,总不能让国公爷这么胡闹着把家业给败了!可你们到底是做子女,想拦也拦不住。这个恶人,就由我们来做好了。”

    尽管是这样,窦昭还是很感激道:“两位夫人古道热肠,我们世子爷定会牢牢记在心上的。”

    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满意地颔首,去了花厅坐席。

    窦昭自己虽然满意这样的安排,却怕宋墨另有打算,寻思着等会散了席就把这件事宋墨碰个头,有小厮急步走了进来一面给窦昭行礼,一面急匆匆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派了内侍赏下公子的满月礼,世子爷让您去前院谢恩。”

    太子殿下的内侍过来,有宋墨接待,太子妃派来的人,窦昭就得出面了。

    窦昭忙换了件大红色的褙子。

    太子妃身边的内侍已由顾玉陪着进了内院。

    长兴侯夫人等一律回避,在花厅里没有出来。

    窦昭朝着西面皇宫的方向曲膝行礼谢了恩,内侍将太子妃赏给元哥的金银锁,八宝项圈,衣饰鞋袜等有托盘装着,传到了窦昭的手里,窦昭再传到了身后听丫鬟手里。

    一时间间,颐志堂正院的小丫鬟们倾巢出动。

    来喝元哥儿满月酒的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长兴侯夫人更是道:“元哥儿可真是投了太子份的缘,以后长大,定是个有福气的。”

    窦昭笑着谢长兴侯道谢,塞了个大大的封红给内侍,吩咐人另整桌好酒好菜招待内

    那内侍却连连摇手,道:“奴婢是跟着崔公公出来办事的,我还是跟着崔公公一道好了。”

    崔义俊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第一红人。那太监把他抬了出来,窦昭也不好勉强,又让人塞了两个上等的封红给那太监。

    那太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不停地向窦昭道谢。

    崔义俊没有多留,把太子殿下赏的东西交给了宋墨之后,和宋墨寒暄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

    宋墨亲自将崔义俊送到了璧影前,窦昭则依规矩将太子和太子妃赏的东西陈设在大厅里,等到满月礼过过了,再收回库房去。

    赤金打造的金麒麟,八宝打造的项圈,大红刻丝的斗蓬,在夏日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在座哪家不是钟鸣鼎食?什么东西没见过。可这是太子妃赏的,又不一样。

    众人抬举着宋墨和窦昭,交口称赞了一番,这才重新在小花厅里坐下。

    丝竹声中宴席开始了。

    宋宜春见汪格坐在角落里和顾玉说得热闹,不由得皱眉,悄声问石祟兰:“那边怎么说?”

    石崇兰笑道:“你放心好了,他既然敢收我们的银子就不怕他赖账。”

    宋宜春心中微定,这才感觉好了些。

    陆老夫人也在和宁德长公主耳语:“万一太后娘娘懒得管这闲事怎么办?”

    宁德长公主笑道:“先帝生前最宠爱苗太妃,要不是苗太妃所生的皇子夭折了,只怕这宫里还有一翻折腾。三皇孙满月礼的时候,我把宋家的事悄悄告诉了石太妃,以她的性子,定会告诉太后娘娘的。等宋墨答应了这件事我就进宫去为宋翰求亲,太后娘娘肯定会为苗太妃家的姑娘赐婚的,你就等着瞧好了。”

    陆老夫人对宁德长公主的手段向来很是佩服,闻言笑容就爬上了眼角眉梢。

    ※※※※※

    晚上,窦昭把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的意思告诉了宋墨。

    宋墨不免有些唏嘘:“我没有亲人缘,却遇到了岳父和陆老夫人、宁德长公主。”

    窦昭忍不住嗔道:“父亲的事,你在心里想想就成了,可不能再夸奖他老人家了免得他老人家越来越来劲。”

    元哥儿满月,窦世英除送了些笔墨纸砚,金圈银锁之外还送给元哥儿一个六百亩地的茶园,一座榨油坊,仅这两处产业,每年就有三四千两银子的出息。

    宋墨哈哈直笑,道:“不过是逗岳父开开心,那些产业我早和岳父商量好了,依旧由窦家的管事打理,等元哥要成亲的时候,再由岳父送给元哥好了。岳父既然有体面,元哥儿出知道了外祖父待他的好。”

    “你可别忘了英国公府走水的事。”窦昭很头痛父亲这种送钱的作派道,“可别在出这样的风头了。”

    “你也太小瞧岳父了。”宋墨道,“这次给元哥的东西,岳父只跟窦家的打了招呼,并没有对外嚷嚷。给窦家打招呼,也是怕到时候这件事说不清楚要不然,连窦家的人岳父都不会说。”

    窦昭沉吟道:“窦明知道吗?”

    “魏家送了礼过来,并没有来人。”宋墨很高兴魏家和他翻脸,压抑着心底的痛快道,“岳父说,他会派人去跟窦明说一声的。”

    现在说清楚了,也免得以后窦明胡搅蛮缠。

    窦昭面色大霁。

    宋墨却懒得和窦昭讨论魏家的事,把宋宜春托了石祟兰探皇上的口风,想让宋翰尚公主的事告诉了窦昭,并道:“赐婚的事,越早定下来越好。你才刚满月,车轿劳顿,小心伤了身子骨,明天还是我亲自去趟陆府给两位老夫人道谢吧!”

    窦昭亲自照顾孩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嫌不够,自然不会反对,连夜让人给宋墨准备了礼物,隔天用过早膳,就送宋墨出了门。

    用过午膳,宁德长公主就递牌子进宫。

    第二天,太后娘娘就召见了宁德长公主,并留宁德长公主在宫里用了午膳。

    皇后娘娘听说宁德长公主进了宫,本想去慈宁宫看看的,却被皇上叫去了乾清宫。

    “景宜和景福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吗?”皇上放下正在看的奏折问皇后,“砚堂如今都做了父亲,她们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要不是宋宜春,宋砚堂早就是他女婿了。

    不过,他也算乖巧,这次主动提出将次子尚公主,不管成不成,总算是服了软,皇上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第四百三十章定亲

    皇后娘娘也正为这件事苦恼。

    有宋墨珠玉有侧,她看谁都觉得不太满意。

    听皇上这么说,她暗暗叹了口气。

    看样子只能矮子里面选高个了。

    “我明天就请宗人府的和礼部进献名单。”皇后的语气颇为无奈。

    皇上就有些得意起来,道:“三驸马跟我说,宋宜春有意让次子尚公主。你觉得如何?”

    几位公主的婚事,皇后娘娘早就有了主意,特别是景宜公的。

    她闻言不由眉头紧锁,道:“之前和砚堂的婚事不成,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总归是有迹可循。如今又巴拉着宋家的次子…我们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怕是会被人笑话。”

    皇上仔细一想,果然觉得有些让人膈应。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道:“那这件事就作罢了吧!景宜和景福你多操点心,早点定下来。”

    皇后笑着应是,和皇上为两位公主的婚事议论了一会才出了乾清宫。

    那时候宁德长主公已经出了府,皇后娘娘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议,可等到晚上和皇上去给太后娘娘问安的时候,太后娘娘很是高兴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笑眯眯地对皇上道:“前几天苗太妃身体不适,我准了她娘家侄媳妇来探望她,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两个侄孙女都已及笄,到了出嫁的年纪。我看其中排行第六的那个小姑娘人长得十分俊俏,活脱脱一个年轻时候的苗太妃,就起了心思给她做媒。你们觉得英国公府宋家的次子如何?”她说着,朝皇后望去。

    皇后和皇上俱是一愣。

    皇上更是把宋宜春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以为皇家是菜园子门,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前脚托了石祟兰想让次子尚公主,后脚就跑到太后这里来献殷勤。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当老子是傻瓜,想怎么唬弄就怎么唬弄啊!

    皇上想也没想地道:“不行!宋宜春家的次子不适合。”

    太后娘娘的脸立刻挎了下来。

    就是因为不合适,她才要把苗太妃的侄孙女许配给宋家的次子。要是适合。她还干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先帝面前忍了几十年,好不容易轮到儿子坐江山了,太后娘娘可不想再忍了,她的脾气也因此而越来越火爆,当场就发作了,“难怪我赐个婚都不行?”

    皇上这才想起太后娘娘和苗太妃之间的罅隙,发现自己说错话来。可他一时又拉不下脸皮告诉太后娘娘宋宜春想让次子尚公主,而自己刚才还差点答应这件事。只好拿了皇后娘娘的话搪塞太后娘娘:“先前我们想让宋砚堂尚福圆,结果宋宜春一声不响地给儿子下了聘,可见他这个人颇有主张,我看我们还是别管他们家的闲事了。”

    如果消息传出去,苗太妃的侄孙女要嫁给宋宜春,宋宜春一个不乐意,给次子另订下户高门的媳妇,那才让人可乐呢!

    太后娘娘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要给苗家女和宋翰赐婚的念头更坚定了。

    “我把宋宜春叫进宫来亲自跟他说。我就不相信,他连我的话也不听。”太后娘娘很果断地下了决定。“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就让宋宜春进宫。”

    皇上气得肝痛。

    皇后娘娘却查觉到了不对劲。

    她想到早上自己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什么也没有说。怎么宁德长公主进了趟宫,太后娘娘就想了这么一出?

    难道这件事与宁德长公主有关?

    她朝着皇上使眼色,等出了慈宁宫,她小声地道:“母后向来看苗太妃不顺眼,这次怎么会想到给苗氏女赐婚?”

    皇上先前在偏殿被气糊涂了,此时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蹊跷。但他懒得理会这种女人间的小伎俩。吩咐皇后娘娘道:“你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

    皇后娘娘领命,回宫就让打听宁德长公主觐见太后娘娘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宁德长公主的来意。也知道了关于宋翰的事。

    皇后娘娘气得脸涨得通红,“啪嗒”一下,把手里的一把团扇给折断了。

    宫女们吓得全都跪在了地上。

    大殿里悄无声息,落针可闻。

    皇后娘娘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吩咐人去宣了宁德长公主进宫。

    宁德长公主既然敢在太后娘娘面前保媒,自然早有计较。

    听皇后娘娘问起,她心里并不紧张,面上却露出惊骇的表情,道:“话怎么传成了这样?”她把宋墨有个长得和蒋氏一模一样的表妹因孀居而进京投靠宋墨的事告诉了皇后娘娘,“因那蒋琰和宋翰是同一天的生辰,我们就开玩笑,说莫非蒋夫人当年生的是双胞胎?国公爷嫌弃女儿,所以把儿子留下来了,女儿送给了蒋家抚养?不曾想却被传得如此不堪?”她说着,满脸的悔恨,“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把这件事当成玩笑话说给石太妃听了。现在却被人传成了这样,如何是好?”又道,“英国公府子嗣单薄,如果蒋夫人当年真的生下了双胞胎,不要说是让人稀罕的龙凤胎了,就算两个都是女儿,也断然没有送给别的扶养的道理。这么浅显的道理,一想就明白,怎会有人相信?”

    皇后娘娘半信半疑,道:“那你哪天把那个蒋琰带进宫来我瞧瞧吧?”

    宁德长公主恭声应“是”,然后抱怨起现在的京都人说话都没有个禁忌起来。

    皇后娘娘已被宋翰可能是庶孽的消息炸得心神不宁,无心听宁德长公主唠叨,瞅了个功夫端茶送客。

    宁德长公主讪讪然地出了坤宁宫。

    皇后则去了乾清宫,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皇上。

    皇上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会不会是谣传?宋宜春就是再蠢,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混淆血脉,颠倒黑白的事啊!”

    皇后娘娘也觉得这件太过匪夷所思,道:“只是宁德长公主行事向来谨慎稳重,怎会无中生有?”

    皇上有些不知所措。责怪起两个当事人来:“这个宋宜春,就没有一刻安分的时候。你看他自从承了爵位之后干的那些事,我都替他不好意思。还有宁德长公主,好生生的,和母后说这些做什么。现在好了,母亲还要给宋家的这个次子赐婚。事情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他的话音一落,皇后娘娘和皇上的表情俱是一滞。

    宋宜春让次子尚公主。难道是为了利用皇家的威严保住次子的性命?

    两人突然间对宁德长主主改变了看法。

    如果宁德长公主是因为知道了内情,又没办法阻止宋宜春让次子尚公子,只好用这种办法来让他们知道宋家发生的事呢?

    皇上暴跳如雷,道:“这个混帐东西,良心都让狗给吃了。我就说,之前为什么看宋砚堂不顺言,敢情是要宠妾灭妻啊!还好我抬举了宋砚堂,我要是不管,宋砚堂岂不会被他害死?想老国公爷那么个慈眉善目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个心肠这么歹毒的儿子来?他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把别人都当成了和他一样烂心烂肝的东西…传我的旨意,让他给我把五军都督府的大印给交出来。给先帝去守皇陵去!”

    心里已经相信宋翰是庶孽!

    汪格吓得脑门心子全是冷汗,两腿打着颤儿应“是”,就要退下去。

    皇后娘娘却道着“且慢”,劝皇上道:“宋宜春也算得上是功勋里的头一位了,您要他把五军都督府的大印交出来去给先帝守皇陵,总是有个理由吧?道难道还说是因为宋宜春混淆血脉动成?哪来的证据?难道仅仅就因为那个叫蒋琰的和蒋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我看这件事不如慢慢的事。先把宋宜春次子的婚事定下来再说。好在是没人知道宋宜春想让次子尚公主,不如就让由着母后给他赐婚好了。既然可以安抚母后。又可以警示宋宜春范。”

    皇上明白皇后的意思,道:“明天你记得让人赏几件奇珍给宁德长公主。这次要不是她,我们就糊里糊涂地把女儿嫁给了宋翰。那时候可就是真正的笑柄了!”又让皇后立刻去趟慈宁宫,“母后那里,还请梓童替我给我陪个不是,就说只要母后高兴,朕没有不答应的。”

    皇后笑着应“是”,去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顿时笑弯眉眼,道“我知道皇上是个孝顺的”,让慈宁宫的大太监去请皇上过来用晚膳,又拉了皇后娘娘商量着宋翰的婚事:“您觉得哪个合适?”

    皇后娘娘既然要为皇上弥补过失,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苗太妃家里的情况,闻言笑道:“母后吃过的盐比臣妾吃过的米还多,臣妾哪有母后考虑的周到?母后的主意定不会错。”

    太后娘娘听着就更高兴了,道:“那就把苗家的那位叫安素的嫁给宋家次子吧!”

    苗安素就是苗家的六小姐。

    苗太妃嫡亲侄儿的嫡长女。

    据说此女不仅姿容出色,而且为人惠淑,十分孝顺,为生病的祖母祈福,曾经手抄了一百本《法华经》送给路人。

    在世人看来,从前不过是个开杂货铺子的苗家能把孙女嫁到英国公这样显赫的人家,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可对于苗家来说,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勋贵之家不能够继承家业的次子,却未必是件高兴的事。

    皇后娘娘笑着应喏,亲自叫了女官进来写懿旨。

    第四百三十一章苗家

    欢天喜地恭迎圣旨的宋宜春听到圣旨的内容,犹如晴天霹雳,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照他想来,汪格帮着在皇上面前探了口风,皇上也有这意思,就算宋翰不能尚了皇后娘娘亲生的景宜公主,也能尚最漂亮的景福公主,现在却公主变村姑,而且还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村姑…他一口气堵在胸膛,要不是听见宋墨低声地和前往宣读圣旨的内侍打招呼,他恐怕还缓不过气来。

    事情怎么会这样?

    到底谁在这其中做了手脚?

    宋宜春望着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宋翰,目光就不由落在了和内侍谈笑风生的宋墨身上。

    所以等到内侍一走,他就跳了起来,指着宋墨的鼻子质问道:“是不是你?要不然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下懿旨给天恩赐婚?一定是你见天恩得了皇上的青睐,怕天恩以后会压在你的头上,所以从中做得手脚…”

    只是没等他说话,宋墨已是一声冷笑,道:“父亲可真是看重我们!不知道我是三公之一还是三孤之一?竟然能在右皇上的想法。”说着,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别怪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有提醒您,您说话还是小心点,免得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还以为您对他老人家的安排不满,到时候让皇上不悦,可别又说是我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我可当不起父亲这样的夸奖!”

    “你!”宋宜春脸涨得通红。

    宋墨扬长而去。

    宋翰在他的身后委曲地喊着“哥哥”,又声地道着:“父亲只是一时气愤,并不是有意要责怪你。这赐婚来得太突兀,哥哥在宫中当差,可否为我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语气真挚诚恳,宋墨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脚步丝毫不见停滞地出了正厅。

    “这个小畜生,我算是白养了他一场。”宋宜春气得浑身发抖,冲着宋墨远去的背影骂道,“早知道他是这副得性,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掐死在血盆子里,也免得到时到今日受这孽障的气。”骂完长子又骂次子,“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他早就不把你当兄弟了,你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你还要不要脸?他是你哥哥,又不是你爹,你离了他就不能活了?”

    骂得宋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低着头,像霜打得了的茄子似的。

    宋宜春看着心里更是烦躁。抬腿就踹了曾五一脚,道:“还不去请了陶先生过来!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呆头鹅,不叫就不会动。”

    曾五连滚带爬地出了正厅,去请了陶器重过来。

    宋宜春吩咐他去打听宛平苗家的底细,自己则去了三公主府。

    此时已是七月八月头,正是秋桂飘香的时候。

    石祟兰正陪着三公主在后院摘桂花。

    听说宋宜春过来了,他不由笑道:“肯定是有好消息告诉我们。”

    三公主娇笑道:“你又做了些什么?”

    俗说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石祟兰自认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并不瞒着三公主,笑着将宋宜春有意让宋翰尚公主的事告诉了三公主。并道:“我算算时间,这几天圣旨也应该到了。”

    三公主不由得皱眉,嗔道:“你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母后有意把景宜嫁到兴国公府去,只是兴国公夫人亲生的世子爷和二爷、三爷早已在了亲。七爷又比宜景小三岁,母后这才迟迟没有提景宜的婚事。你从中参合个什么劲?”

    石祟兰愕然:“母后有意让兴国公三爷尚景宜?”

    他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

    可他没来得及细想。三公主已催着他去见宋宜春:“早去早回,等会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几株绿萼。”

    石崇兰喜欢梅花,三公主就想着法子弄了各式各样的梅树栽在自家的花园里。

    他笑着点头,去了书房。

    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石祟兰就神色凝重地折了回来。

    三公主奇道:“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尚公主的事不顺利?”又道,“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小心让母后心中不快!”

    “何止是不顺利!”石崇兰苦笑,有意请三公主帮忙,因而极其详细地将宋宜春的平意告诉了三公主,“母亲竟然下懿旨将宛平一户苗姓家族的六小姐赐给了宋翰为妻。这个苑平苗家到底是哪家?是和母后有旧还是哪家没落的功臣之后?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可有印象?”

    苗太妃当年虽然艳冠六宫,可那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她如今不过是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在太后的威严下苟延残喘的妇人而已,有几个人还记得她?

    “宛平苗氏?”三公主皱着眉想到半天,迟疑道,“难道是苗太妃的娘家?”

    提到苗太妃,石崇兰就有印象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我去跟宋宜春说一声,让他派个人去查查。”

    三公主望着石崇兰的背景直摇头。

    宋宜春当场就傻了眼:“苗太妃的娘家人?太后娘娘没有把苗太妃做人干就是好的了,皇后娘娘怎么会给苗家的女儿赐婚?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难怪让我和个市井之人做亲家不成?”

    他想想都觉得像脚上沾了坨屎似的恶心。

    石崇兰却看出些端倪来了。

    宋宜春的运气也太差了,早不说尚公主的事,晚不说尚公主的,偏偏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被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蓄意已久的太后娘娘当了冤大头。

    不过,宋家身世显赫,宋翰虽是次子,配苗氏女却绰绰有余,按理,太后娘娘不应该这么埋汰宋翰才是,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石祟兰这才深深地后悔起来。

    自己真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若是坏了太后娘娘的事而因此被太后娘娘记恨上。就算有皇上庇护,以太后娘娘的脾气,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心生退意,委婉地道:“既然是迹可寻,就不愁查不出缘由来。我帮你问问,你自己也派人去探探苗家的人的底细,下聘的时候心里也有计较。”

    懿旨已下,宋宜春难道还真的敢抗圣不成?

    再不满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最多私底下和体己的人包怨两句罢了。

    事到如此,他也没有了什么好主意,讪讪地叹气,想到自己塞了汪格三千两银子,依旧托了石祟兰帮着打听这件事的内幕。

    石祟兰也怕自己无意间闯下了大祸。也想找汪格问个清楚,自然是满口答应。

    宋宜春回了英国公府。

    苗家出了个嫔妃,这几年买田置地,威风起来,在宛平县大小也算得上是个人物。陶器重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打听清楚了苗家的事。

    他抚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宋宜春说好。

    宋墨这边却早已得了消息。

    苗家借着苗太妃的势,很是红火了几年。先帝殡天之后,苗家的光景就一年不如一年。常言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苗家又是尝到了嫁女儿的甜头。男丁不寻思着怎么支应门庭,却一门心思地想着怎样找个好女婿帮扶自家一把。

    这苗家六小姐是众姐妹中长得最好的一个,又聪明伶俐,原本苗家是想把她送入内廷的。因而花了大力气请了师傅在家里教这个女儿琴棋书画,后来知道苗太妃在宫里早就失了势。就改了心思,一心一意把这女儿嫁个权有钱的人家,以后也好补贴娘家。

    听说太后娘娘把苗安素赐给了英国公府的次子为妻,苗家立刻就差人来打听宋翰的底细。知道宋翰名下只有蒋夫人留下来的不到五千两银子的产业,宋墨性情暴虐凶残,皇上却十分的宠信,宋宜春又正壮年,苗家人的脸色立马就有些难看起来,几兄弟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老的肯定会续弦,少年又是个惹不起的,除了个名声,什么实惠也没有。”苗安素的胞兄苗安平非常的不满,没等长辈开口,他已迫不及待地道,“还不如嫁给县里的郭大爷——郭大爷虽说是死了老婆的,可人家说了,聘礼是五千两银子,妹子一嫁过去就主持中馈,郭家的铺子我们也能入一股…”

    “你给我闭嘴!”苗安素的父亲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道,“这是御赐的婚事,能反悔吗?你给我少说两句,小心祸从口出。”

    苗安素的大伯就道:“能不能多要些聘礼?我们好歹把安素养了这么大,那些教习师傅束修总得收回来吧?”

    “那也得看宋家答应不答应啊!”苗安素的父亲郁闷地道,“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踩死我们还不跟踩死个蚂蚁似的。”

    大家一听,都泄了气。

    后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苗安素的父亲正烦着,听到动静不由大怒。

    苗安平忙叫了丫鬟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丫鬟怯生生地看了眼苗父,这才低声道:“是六小姐…说不愿意嫁到宋家去…谁想嫁谁嫁…”

    苗父顿时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他想靠着这个女儿荣华富贵,对这个女儿自然是百般宠爱,时间长了,养成女儿颐指气使脾气不说,对他也少了一份尊敬,发起脾气来家里家里就没有一个镇得住的。

    苗素安的二伯父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苗父一眼,道:“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要是闹得左邻右舍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地给她树立起来的名声岂不是白费了?你还是快去看看吧!现在可不是她说不嫁就能不嫁的。”

    苗父狼狈地起身,去了内院。

    第四百三十二章各异

    苗安素身材苗条,乌黑的头发,大大的杏眼,宜嗔宜喜,非常的漂亮。可她眼角眉梢间却透着股咄咄逼人的凌厉,这种凌厉破坏了她的柔美,使她的五官都变得颇为分明,让人感觉她很不好相处。

    此时她柳眉高挑,杏眼圆瞪,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什么狗屁公子,不过是个仗着祖上余荫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苗安素被两个丫鬟架着,说话的声音却越发地大了起来,“爹爹总说疼我,现在却让我嫁给个不能继承祖产的废物。难道您就忍心看着我以后只能每年靠着几百两银子的出息在大宅门里熬着?到时候我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您和哥哥要靠谁去…”

    苗父吓得脸色发白,上前就捂了她的嘴,低声道:“我的小祖宗,你轻点声。这桩婚事是御赐的,我们只有欢喜的份,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传了出去,我们苗家可要大祸临头了!不要说爹了,就是宫里的姑奶奶也保不住你!”

    苗安素一使劲,扯下了父亲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道:“爹爹,您跟我说实话,这门亲事是您自己去求的,还是宫里赐下来的?”

    “当然是宫里赐下来的。”苗父说起这个也很郁闷,“你以为我傻了,把你嫁给个次子?”

    “不对啊!”苗安素奇道,“太后娘娘不是一向看姑奶奶不顺眼吗?她怎么会突然想到把我嫁给英国公府的二爷?英国公府虽然名声显赫,可我听说过,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十分厉害,他们家在我们县里的田庄,连那些高去高来的江洋大盗都不敢偷,您说,我给这样的人做弟媳,敢大口喘气吗?分家的时候,敢和他争家产吗?”她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爹爹,这哪里是在抬举我,这分明是把我往火炕里推啊!”又拉了苗父的衣袖,“您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我嫁到宋家去啊!”

    “我知道,我知道。”苗父无可奈何地道,“可如今懿旨已下,绝无更改的可能。你不嫁过去,又能怎样?”

    苗安素悄声道:“家里这么多姐妹,宫里的贵人和宋家的人又没有见过我,您换个人嫁不就成了?”

    苗父听着吓了一大跳,忙道:“胡说八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你难道想害死我们全家不成?”又怕女儿继续和他胡搅蛮缠,说出更加离经叛道的话来,他甩开女儿的手,板了脸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安生生地呆在家里准备出嫁就是了。你要是敢乱来,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然后对服侍苗素安的丫鬟婆子道。“要是六小姐不见了,我定会把你们全家都发卖出去——女的卖去青楼,男的卖去盐场!”

    丫鬟婆子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应喏。

    苗父又叫了几个粗使的婆子进来,威胁道:“你们在六小姐屋前守着,要是有只苍蝇飞进来了,你们就等着人牙子来拉人吧!”

    几个粗使的婆子不敢怠慢。连声应是。

    苗父这才去了厅堂。

    苗安素气得直跳脚,可家里人都知道事关重大,铁了心看着她。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等宋家来下聘。

    宋墨对这门亲事就极满意,吩咐杜唯:“继续盯着苗家,找个机会让苗家的人和我碰个面。”

    杜唯不解。

    宋墨笑道:“我不表个态,苗家又怎么敢狮子大开口地向宋家要聘礼呢?”

    虽说苗家贪得无厌,可能够让父亲头痛一下,他不介意成全一下苗家的贪婪。

    宋墨笑着,转身去了静安寺胡同——窦昭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小住了。

    ※※※※※

    宋翰心里乱糟糟的。

    他想娶的是以忠贞刚烈而闻名的蒋氏女,而不是这个默默无闻的苗家六小姐!

    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给他赐婚的?

    哥哥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呢?

    父亲去了三驸马府,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抱着一丝侥幸,宋翰坐在樨香院的厅堂里等宋宜春。

    所以当他听说宋宜春回来的时候,急匆匆地迎上前去。

    “父亲,”他望着宋宜春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三驸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宋宜春的眉宇间难掩沮丧,“只能进宫谢恩,和苗家商议婚事了。”

    宋翰默然,虚扶着宋宜春进了内室。

    在丫鬟服侍宋宜春更衣的时候忍不住又问道:“父亲可知道那宛平苗家是户怎样的人家?”

    提起这个,宋宜春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是苗太妃的娘家。”他烦躁地对宋翰道,“原来是开杂货铺的,后来苗太妃在宫里受了宠,就改做营造的生意了。这些年工部官员的变动很大,苗家又没了倚仗,一直在吃老本。”

    也就是说,是个落破户!

    宋翰顿觉受辱,一张脸气得通红,双手不由握成了拳。

    这样让自己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特别是宋墨娶的是北楼窦氏窦阁老的侄女,他的岳父本身又是两榜进士、翰林院学士…自己岂不是要在宋墨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自己娶了苗氏女,除了宋墨,其他人都没有得到好处,难怪父亲会怀疑这件事与宋墨有关。

    可宋墨是怎么做到的呢?

    宋翰突然间觉得自己以前一直很傻很天真。

    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不管让他娶苗家六小姐是谁的主意,他们都休想如愿以偿!就算是苗家六小姐嫁了进来,他也要让她知道,他宋翰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宋翰打定了主意,心中稍安,轻声问宋宜春:“爹爹,哥哥成亲之前就已出仕,我现在也要成亲了,您能不能帮我在皇上那里讨个差事?也免得我无所事事,被岳家瞧不起。”

    宋宜春听着脸一沉,道:“读书不是事吗?”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宋翰忙道,“我怎么会觉得读书不重要呢?只是世人都眼皮子浅,读书却没有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夫难见成效,我这也是怕别人嗤笑,为了应付外人的眼光,不得已而为之。”

    宋宜春很满意他的回答,微微颔首:“明天我就会进宫谢恩,到时候在皇上面前说说。你的婚事毕竟是宫里赐下来的。有个说得出口的差事,这桩婚事犹如锦上添花,也体面些。”

    宋翰恭敬地低头称“是”,暗暗松了口气。

    宋宜春却有些心虚。

    太后娘娘素来对苗太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非常的苛刻,宋翰娶了苗太娘的侄孙女,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因此而看宋翰不顺眼?若要是真被太后娘娘忌恨,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头痛欲裂,高声地喊着陶器重。

    进来的却是曾五。

    他谄笑着上前给宋宜春行礼。道:“陶先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宋宜春皱眉。

    这个陶器重,办事越来越拖拉了。

    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

    自己要不要换个幕僚了?

    宋宜春站在那里思忖着。

    自从自己和宋墨反目之后。陶器重针对宋墨的计策都很温和,没有起到很明显的效果,显然他心里还是忌惮宋墨是英国公府的世子,行事不敢放开手脚。从前自己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宋墨日渐坐大。

    他走了,换个幕僚,也就没人拖自己的后腿了。

    宋宜春暗暗点头。去了书房。

    ※※※※※

    而此时的宋墨,正坐在静安寺窦家上院东厢房的堂屋里,他的岳父抱着他的儿子早已笑得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窦世英现在一下衙就赶回家里抱外孙,抱着就舍不得放下来,“我记得寿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哭,时时哭,哭得我脑门都疼,只好跑到外院的书房里去歇息,直到她半岁之后,我才敢近她的身,看清楚了她长的什么样。”他最后得出结论,“元哥儿这性子肯定像你!”

    宋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可当着岳父的面,他却怕失了稳重而不敢喜形于色,只能矜持地笑道:“岳父夸奖了!”

    给宋墨收拾好房间的窦昭撩帘而入,把这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突然间有些感慨。

    有的人懂事得早,有的人懂事得晚。父亲和魏廷瑜就都属于那种懂事晚的,成亲的时候年纪虽然也不小了,却还是孩子心性,做了父亲也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因而听到孩子哭闹就只会避而远之,这也与个人的性格有关。宋墨却恰恰相反,遇事从不退缩,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罢休。孩子半夜里哭了起来,他就会问是不是饿了或是尿了,是不是自己抱孩子的姿势太僵硬,孩子不舒服,几次下来,孩子到了他的怀里就睡得特别的香甜,她虽然自己带孩子,因为有了宋墨帮忙,她反而觉得比前世乳娘丫鬟婆子一大堆围着更轻松些。

    她就笑着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窦世英有些讪讪然。

    宋墨忙道:“收拾完了?岳父正在讲你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的顽皮。”

    他很积极地为岳父解着围,立刻换来了岳父一个感激的眼神。

    窦昭好笑,一面答着“都收拾好了”,一面去抱孩子。

    窦世英向旁边一闪,躲开了窦昭的手,道:“孩子睡得好好的,你这一接手,把孩子吵醒了怎么办?还是我抱着吧。”

    他老人家已经抱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不嫌胳膊酸。

    窦昭无奈地朝宋墨投去求助的一瞥。

    宋墨却像没有看见似的,移开了目光,低头喝茶。

    这家伙,只知道讨好岳父!

    窦昭瞪了宋墨一眼。

    宋墨不由在心里嘀咕。

    孩子满月,娘家会接外孙认门,女婿把人送到就得回去。

    他能留在静安寺胡同过夜,还不是因为讨了岳父的欢心。

    这个时候,他也只好装糊涂了。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九重紫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