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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弟媳
甘露笑着吩咐小丫鬟们摆饭。
窦昭和蒋琰一起用过午膳,去了上院。
女眷的酒宴摆在上院的花厅,她们去的时候刚刚散席,宋大太太等人正陪着几位衣饰普通,模样儿陌生的太太在花厅的台阶前赏菊。
看见窦昭,众人俱是一愣。
宋大太太忙向众人引荐:“这是我们府的世子夫人,这位是我们府里的表小姐。”又指了那几个位太太:“这是国公爷同窗李秀才的太太,这是国公爷同窗绣锦书院文山长家的太太,这是五军都督府秦主薄家的太太…”
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人。
大家互相见礼。
窦昭歉意地道:“因孩子还小,一时半刻离不了人,慢怠大家了!”又对宋大太太道,“还好有大伯母帮衬,家里这才能顺顺当当的不出什么错。”
宋大太太谦逊了一番。
就有人笑道:“早就听说贵府来了位表小姐,长得和已经去世的蒋夫人一模一样,今日一见,果真没有一点夸张的。”说着,拉了蒋琰的手,“你和蒋夫人长得可真像啊!”
蒋琰就有些不自在。
窦昭看着就笑着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要不大家移座水榭吧?那边搭了戏台子,请了人来唱戏。”
大家异口同声地应“好”,簇拥着窦昭和蒋琰往水榭去。
其中有个圆脸的三旬妇人,她自我介绍是五军都督府左军主薄胡冲的太太黄氏,娘家是登州卫都指挥使,笑吟吟地对窦昭道:“…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我爹爹曾随着我祖父给老国公爷问过安。我爹爹回去后念念不忘英国公府的富丽堂皇,我从小听到大。一直想看看英国公府是怎样的,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不说别的,就门前那两株银杏树,最少也有一百年了吧?”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欢快活泼,让窦昭很有好感。
窦昭笑道:“没想到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那银杏树据说开府的时候就有了,因老祖宗喜欢,就一直养到了今天。恐怕不止有一百年了。”
胡太太呵呵地笑,目光转向了蒋琰:“表小姐长得可真是漂亮。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窦昭眉头微蹙。
蒋琰却是个老实的,有问必答,轻声道:“我今天有十五了!”
“哎哟!”李太太满脸的惋惜,“这才刚刚及笄呢!”
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蒋琰是“寡妇”了。
蒋琰没有作声。
窦昭不动声色地问迎宾的嬷嬷:“今天请得哪里的戏班?他们都有些什么拿手好戏?”
迎宾的嬷嬷忙笑道:“今天请的是广联社的曾楚生。不过曾楚生有些日子没唱堂会了,派了他两个嫡传的弟子。一个叫曾莲生一个叫曾君生的上台,曾楚生只在旁坐阵。那曾莲生是唱旦角的,曾君生则有是唱小生的,《绣襦记》、《玉簪记》都唱得很好。”
窦昭回头朝着众位太太笑了笑,道:“等会大家想听些什么?”
有人道:“听《绣襦记》好了。”
也有人道:“还是听《玉簪记》吧!比《乡襦记》有趣些。”
大家热烈地讨论起剧目来。
胡太太眼睛直转,也跟着大家讨论着等会点什么戏好,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蒋琰暗暗松了口气。虚扶着窦昭在水榭的庑廊下坐定。
迎宾的嬷嬷拿了册子过来请客人们点戏。
若朱疾步走了进来,低声在窦昭耳边道:“夫人,刚才前院的管事来传话,说宁德长公主和老夫人都年事已高。经不起喧闹,只派了陆大奶奶来喝喜酒。”
窦昭讶然。
没想到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会这样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微微颔首。
就看见迎宾的嬷嬷领着陆大奶奶走了过来。
窦昭迎了上去。
陆大奶奶苦笑,道:“你别放在心上,实在是国公爷这次做事太荒唐。大家来了都觉得自贬身价。”
窦昭笑道:“我们元哥儿百日酒的时候长公主和老夫人若是不来,那我可是要生气的。”
陆大奶奶笑道:“元哥儿的百日酒。谁敢不来?你放心,若是两位老人家嫌吵,我架也把她们架来!”
这当然是玩笑话。
陆大奶奶可以肯定,若宋翰是个庶子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也未必这样不给宋宜春面子。
窦昭挽着陆大奶奶在水榭坐定。
延安侯府、长兴侯府等平日和英国公府来往的簪缨之家断断续续有人来,可来的不是次媳,就是奶奶,世子夫人,大太太等一个都没来。
窦昭都觉得脸上无光了。
等到用晚宴时,情况就更尴尬了——整个花厅不过七、八桌客人,侯府家的姨奶奶过寿也没有这么冷清的。
窦昭只叹气。
那些秀才娘子和主薄太太也看出些端倪来,一个人都埋头吃饭,没有一个吭声的。
因苗家在大兴,宋家天没亮就发了轿,作为宋翰婚礼的全福人宋太太和李太太也一早就跟着轿子出发了。
用了晚宴,大家一起去了新房。
新房是个二进三间的小院子,布置很是雅致,新娘子的陪嫁一部分堆放在了后面的库房里,一部分已经陈设出来,由苗家的两个陪嫁丫鬟和两个陪嫁的嬷嬷看着。
大家打量着新娘子的陪嫁,见被面虽然是刻丝,可那颜色和花色却是十年前的款式了;茶盅的样子虽然新颖,却不是官窑出的,很便宜。至于鸡毛掸,一碰就掉绒,锡盆轻飘飘的拿不上手,玉石盆景的玉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光泽,像石头似的…
众人不免露出几分鄙夷来。
有那不灵活的咦道:“不是御赐的婚姻吗?怎么都陪的是这些东西?”
就有人猛地拉那人的衣袖。
那人忙闭了嘴。
苗家的两个丫鬟婆子臊得脸色绯红。
宋家大太太脸上红辣辣的。忙招呼大家到新房旁的东厢房去喝茶。
众人默不作声地去了东厢房。
宋大太太热情地请大家吃果瓜,然后问锦绣书院的山长太太:“你们家的开书院开在哪里?不知道收不收蒙童?”
山长太太优雅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道:“书院开在城外药王庙旁边的孙家胡同,只收七、八岁的蒙童…”
大家听她们聊着天,胡太太却凑到了窦昭面前,轻声笑道:“夫人,您可别恼我说话不知道轻重,实在是看到表小姐,心里怜惜。又想到家里刚刚做了鳏夫的表弟,今年刚刚弱冠,长得一表人才,家里又有几亩地,十六岁就考取了秀才功名。前头的娘子没有留下子嗣,只和寡母一起过活,就想给贵府的表小姐牵红线,这才冒昧地问了一句。”
她说着,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窦昭的神色。
窦昭非常的意外,觉得这个胡太太情浅言深,太过轻浮。可见她满脸的真诚,说得那户人家也算是不错的了,她不禁有些踌躇,道:“这件事还得商量我们家世子。若是那户人家真的有心。您不防把那人的姓名,家中的情况等写个东西放在我这里,到时候我也好给世子看。”
胡太太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
以她的身份地位,不是宋翰娶亲。她根本就别想踏进英国公府的大门,她这才破釜沉舟。走了这步险棋的。
她欢天喜地点头,由丫鬟陪着去了对面的西厢房。
如果能娶了传言中被掉了包的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不要说她的表弟鲤鱼跃龙门了,就是他们也要跟着沾光。
她仔细把要说的话想了一遍,这才落笔。
窦昭让若彤把纸笺收了,道:“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胡太太看了眼正全神惯注地听戏的蒋琰,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酉时差一刻钟,迎亲的花轿进了府。
跨火盆,拜堂,入洞房,掀了盖头。
新娘子的容颜让大家发出一阵赞叹。
苗安素飞快地扫了宋翰一眼,发现新郎官长得还挺英俊的,而且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这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让她满脸娇羞地垂下了眼帘。
宋翰没想到新娘子这么漂亮。
他的心顿时有片刻的动摇,全福人端上交杯酒的时候,他的动作就变得轻柔起来。
苗安素感觉到了宋翰的变化,心中很是得意,胆子也大了起来。等到宋翰一走出新房,她的目光就朝着众女眷扫了一圈。
屋里除了个穿着银红色比甲的少妇看上去端庄秀丽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之外,其他都是些年过三旬的妇人。
苗安素不由撇了撇嘴。
不是说那窦氏有国色天香之姿吗?在她看来也很是平常。
可见这窦氏也不过是个被人抬起来的。
她朝着贴身的大丫鬟季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给帮自己倒茶的小丫鬟打赏。
季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就是站着没动。
苗安素心中不悦。
丫鬟却依旧恭敬地退了下去。
宋三太太想到刚才去娶亲时苗家人要红包的嘴脸,想着过了今天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巴不得立刻就交了差,哪有心情和苗安素说什么。李太太倒是有心向苗素安引荐屋里的人,可她自己都没有认全,又怎么向苗素安引见呢?
大家就一你句我一句地打趣着苗安素。
苗安素牢牢记着母亲的话,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当没有听见的,微笑就是了。
胡太太就夸着苗安素稳沉。
有小丫鬟走了进来,笑道:“夫人说时候不早了,几位太太和奶奶都要回府了,她先送几位太太和奶奶回去。”
第四百四十章认亲
苗安素听了这话暗自惊讶。
夫人?
哪位夫人?
听口气是在陪客。
那就应该是英国公府的人才是。
可恨宋家的三太太!
谁家的儿女亲事不为陪嫁聘金讨价还价的?偏生她却把这些记在了心里,像苗家欠了她什么似的,对着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自己在这里枯坐良久,她是连句介绍的话都没有的。
苗安素冷笑。
那宋家长房三房四房不过是英国公府的旁支,现在暂时放过她,等自己站稳了脚根,再收拾她也不迟。
想到这里,她心里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而那边窦昭正送陆家大奶奶和景国公府三太太出门。
娘亲有舅。别人能走,作为宋宜春娘家人的陆大奶奶却不好意思先走。所以新娘子进门,她冷冷淡淡地坐在厅堂里喝茶。
窦昭自然要陪着。
张三太太本就是看在窦昭的面子上才留下来的,窦昭在厅堂里和陆大奶奶说话,她也在旁边凑趣。
蒋琰则寸步不离地跟着窦昭。
陆大奶奶见自己礼数到了,起身告辞。
窦昭和蒋琰将两人送到了垂花口门。
新房那边见有人离开,也跟着散了。
窦昭和蒋琰就在垂花门前送客。
新房安静下来。
苗安素立刻就发作了。
“季红,我让你给小丫鬟们打赏,你怎么不动?”她面若寒霜。与屋里红红火火的气氛极不谐调,“你连规矩也不懂了吗?”
季红眼圈一红,低声道:“老爷一共才能了我十几个封红,我怕宋家的小姐少爷和那些姻亲家的孩子进来给您端茶…”
不给丫鬟打赏。好歹还说得过去,如果连宋翰的兄弟姐妹和宋家的亲戚来贺都没有封红,那可就丢脸了。
偏偏宋家长房的两兄弟是做大伯的,要在前面帮着招待客人。不可能来闹房;宋家三房和四房的宋均和宋钥虽然是叔叔,却因三太太不喜苗家,拘着宋均不让他来后院,四太太无意出风头,循规蹈矩地跟着大太太和三太太的脚步,紧紧地牵着宋钥的手,而宋锦向来在家里娇纵惯了,自上次在英国公府受了教训,视英国公府如畏途。哭着闹着不愿意来参加宋翰的婚礼。宋三太太只好说她病了。那些姻亲们更是眼睛雪亮。谁也不愿意卷入宋家的家事里来,来参加婚宴的都是大人,没有一个孩子。结果是宋家的三姑六眷没一个来闹洞房。
苗安素顿时银牙咬得吱吱响,道:“他贪了宋家一万六千两银子的聘金。却连几两碎银子的面子也不给我做,他这是想逼死我不成?”
苗安素的乳娘史氏听了吓了一大跳,忙道:“我的好小姐,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不能说沮气话!”说着,朝着西边连连作了几个揖,念了几句经文。
苗安素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她问季红:“刚才在我屋里的那个穿银红色比甲的是不是世子夫人窦氏?”
初来乍到,任谁也会先对周遭打量一番。
苗安素不能动弹,季红却是笑吟吟朝着宋家安排在新房的丫鬟婆子好一通“姐姐妹妹婶婶”的喊,好奇地打听谁是谁,倒也认识了几个面孔。
“那位是宋家的大奶奶谭氏。”季红摇头,“世子夫人一直陪着陆家的大奶奶和景国公府的三太太在厅堂里喝茶。”
嫁入宋家之前,苗家已经把宋家的亲族打听清楚了,虽没有见着人,可苗安素早把这关系背熟了,一听就知道谁是谁。
她不由得一愣,道:“世子夫人,没有进新房来吗?”
季红知道自家的小姐最是好强不过的了,怎么好说窦昭没进新房?
她委婉地道:“新房的人太多,世子夫人在门口站了会,只好和陆家大奶奶、景国公三太太退了下去。”
苗安素累了一天,精神有些不济,没有认真地思索季红的话,而是道:“世子夫人长得怎样?看上去好相处吗?”
季红想到自己见到窦昭的惊艳,低声道:“世子夫人长得挺漂亮的,气度雍容,说话不紧不慢的,脾气应该不错。”然后笑道,“反正明天一早就要认亲了,小姐亲眼见了就知道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了。”
苗安素点头。
宋翰只到打了三更敲才回房。
他喝得醉醺醺的,是被贴身的小厮曾全架进新房的。
苗安素忙吩咐人给宋翰端醒酒汤。
宋翰却倒在婚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宋墨和宋翰差不多时间回的屋。
他回去的时候窦昭还依在大迎枕上看着书等着他。
见他回来,窦昭立刻放下了书,道:“外院的婚宴怎样?”
“还好。”宋墨懒得多说,道,“总算是把这茬给应付过去了。”
小丫鬟打了水进来服侍宋墨梳洗,窦昭亲自帮他拿了换洗的衣裳,并道:“我照了大堂嫂进门时母亲给她的见面礼准备了苗氏的见面礼,你可还有添减的?”
凭宋翰干的那些事,窦昭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可苗氏却是无辜的,她这么做,完全是看在苗氏的面子上。
宋墨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道:“等他们回娘家住了对月,我就去请陆家老舅爷做主,将宋翰两口子分出去单过。”一副恨不得宋翰立刻消失的口吻。
窦昭能理解他的心情,轻轻地抚了抚他的手,把胡太太给蒋琰说亲的事告诉了他,并道:“你看,这不过是跟着我露了露出,就有人来给琰妹妹说亲。等过些日子我身体好些了,带着她到处走走,好姻缘很快就会到了。”
宋墨点头,道:“好好给阿琰挑户人家。也不求对方大富大贵,只求他能一心一意地和阿琰过日子。”
“嗯!”窦昭笑道,“所以我准备把胡太太来求亲的事宣扬出去。等到九月初九我和阿琰爬了香山,来说亲的人就更多了。”
宋墨呵呵地笑。道:“到时候我陪你们一起去爬香山。”
“你肯定得去了!”窦昭嗔道,“你不去,谁帮抱元哥儿。”
“敢情我就值五两银子。”宋墨打趣道。
元哥儿的乳娘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
窦昭咯咯地笑。
宋墨把窦昭抱在了怀里。
热气火辣辣地打在她的脖子上…
※※※※※
第二天一大早,宋墨和窦昭就收拾好了,抱着元哥儿去了上院的小厅。
宋宜春还没有过来。
宋墨和窦昭逗着孩子。
宋茂春一家过来了。
宋墨和窦昭笑着站起来迎客。
宋墨两口子的强势早就让宋茂春夫妻悔不当初,每次见到宋墨和窦昭的时候都心虚得很。此时见他们俩人面上带笑,顿生受宠若惊之感,急步上前,眉宇间难掩谄媚地和两人打着招呼:“世子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我最早呢!难怪外面的人都称赞世子爷为人勤勉。可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
元哥儿的笑声让宋墨心情很好。他难得地和宋茂春开玩笑:“勤勉?大伯父也太抬举我了!”
宋茂春尴尬地笑。
宋大太太打着圆场。握着元哥儿的小手对窦昭笑道:“这也不过半个月没见,瞧元哥儿这嘴脸就长开了,越发的漂亮了。”
窦昭盈盈地笑。
宋逢春和宋同春两家人簇拥着宋宜春走了进来。
宋宜春的脸阴沉沉的。看见元哥儿,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宋逢春和宋同春交换了一个眼神。宋钧和宋钥则对大人们之间的诡谲毫无所知,争先进恐后跑过来拉元哥儿的手。一个道“我是你五叔”,一个道“他的手好小,比我表妹的手还小”。
窦昭微笑着任两个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元哥儿。
宋三太太则忙上前将宋钧拉到了一旁,满脸窘然地向她解释:“小孩子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
孩子太小,常常一个风吹草动就会出大事,她怕宋钧靠元哥儿太近,元哥儿有个三长两短的算到了宋钧的头上来。
窦昭并不勉强宋钧和宋钥和元哥儿亲近,笑笑没有说话。
宋四太太见了,略一犹豫,没有动。
宋宜春只得这一幕让他刺眼。
他不烦恼地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来说话吧!”
众人就男东女西地坐好了。
陆家三兄弟都带了妻子过来,景国公府来了张续明夫妻和冯绍。
陆大奶奶笑道:“长公主和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年纪大了,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让我们夫妻把见面礼带了过来。”
张三太太笑称:“我父亲和母亲去探望长公主了,让我们兄妹过来给天恩表弟道贺。”
宋宜春知道长子和次子不能相比,可这些人也太过份了,一点情面也不留,难道就瞧死了宋翰是个没本事?
他心里恨恨的,可又无可奈何——脚长在别人身上,别人不给他这个面子,他难道还能强压着别人来不成?
宋宜春皱着眉头颔首,请了他们坐下,自己则有一言不发地喝着茶,小厅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陆大奶奶就一边逗着东哥儿,一边和窦昭说话:“一天吃几顿奶?半夜吵不吵人?再过一个月就要百日了,百日酒的日子可定下来了?”
张三太太在陆大奶奶身后拍着巴掌,吸引着元哥儿的注意。
宋钧和宋钥看着有趣,围着元哥儿跑来跑去。
小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宋宜春的脸色铁青,高声地喊着曾五,道:“这都日上三竿了,天恩和苗氏怎么还没有过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妯娌
曾五连滚带爬地出了小厅,迎面就碰到了宋翰和苗安素。
宋翰面色显得有些颓废,显然昨天喝多了,酒还没有醒。苗安素穿着大红遍地金的褙子,梳了妇人的高髻,循规蹈矩地跟在宋翰的后身,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直转。
曾五恨不得扑到宋翰的身上:“二爷,您可来了,国公爷、世子爷和陆家的舅爷们都到了,就等你和二太太了。”
宋翰蔫蔫地点了点头,和苗安素进了小厅。
苗安素立刻被小厅里一个穿着大红色刻丝褙子的女子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好,亮晶晶,像天上的星星似的闪耀,鼻梁高挺,长眉入鬓,就那样嘴角含笑地站在那里,却有股英气扑面而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只是没等她第二眼,她耳边就传来了宋宜春的一声冷哼。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我从小告诉你背家训,‘黎明即起’,难道你成了亲就忘了?”他说着,不满地瞥了苗安素一眼。
苗安素顿时心里火苗直冒。
昨天晚上宋翰喝得醉了,又要水又是吐的,折腾了大半宿,到了早上又叫不起来,要不是她的乳娘史氏见机用冷水拧了条帕子敷在宋翰的脸上,宋翰恐怕此时还躺在床上。
好不容易服侍宋翰穿了衣裳,他们去了祠堂。
公公已在祠堂里等他们。
给宋家的列祖列宗磕了头,他们又去拜祭了婆婆的灵位。
当时公公表现的十分和蔼,还对他们道:“亲戚们不会这么早就过来。你们回去歇会再到小厅里去认亲!”
可笑自己还暗暗庆幸遇到了个好公公,想着宋翰出门的时候没有用早膳,特意服侍宋翰用了早膳才过来。
可没有想到她人还没有站稳,公公却劈头盖脸说了通这样的话。
公公怎么能赖是自己惹得宋翰连家训都不遵了?
这不是要损坏她的名声吗?
苗安素朝宋翰望去。
却见宋翰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父亲教训。一句申辩的话都没有。
她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自己是新娘子,丈夫不帮着她出头说话,她若是和公公争辩,一顶“口尖舌利”的大帽子压下来。就能休了她——自己的婚姻是御赐的,虽然不能休了她,却可以把她送到家庙里去,或者是让宋翰从此和自己疏远,宠信妾室,让自己守活寡。
到了那个份上,自己膝下空虚,纵然有个正妻的名份,又有什么用?
苗安素紧紧地抿着嘴。
宋三太太哈哈一声笑。道着:“年轻人贪睡。起来得晚了些也是常事。宋翰新婚燕尔。二伯不必太苛刻。”说着,示意丫鬟端了茶上来,拿起一杯递到了苗安素的手边。“还不快去给你公公敬杯茶?喝了媳妇茶,从前那些不快的事也就忘了。”
这是在劝架吗?
这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苗安素一个趄趔,差点摔倒。
可她见宋宜春已在太师椅上坐下,宋翰也接过宋三太太递得茶跪在了团圃上,她只好把满心的委屈抛在脑后,跟着宋翰跪了下来。
和宋墨成亲的时候一样,宋宜春给苗安素的见面礼是两个红包并代蒋氏赏了她一套金头面,几件珠玉饰物,少说也值一、两千两银子。
苗安素喜不自禁,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上前给宋宜春道了谢。
接下来就是宋茂春等人了。
他们中规中矩地打赏了苗平安一对红包。
红包轻飘飘的,不用捏就知道是银票。
苗安素脸上的笑容再深了。
银票最少的面额是十两,也就是说,每人至少打赏了她十两银子。
她不由觉得有点遗憾。
如果宋家的亲戚多点就好了!
拜拜完了长辈,就是平辈了。
按序应该先给宋钦敬酒,因宋墨和宋翰是一个房头的兄弟,就从宋墨先敬起。
宋墨同样是给了两个红包。
苗安素却有片刻的晃神。
宋翰已经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了,没想到宋墨比宋翰还要俊朗,而且他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子,据说现在是金吾卫同知,理着五城兵马司的事…真正的天之娇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翰也能谋个这样的好差事就好了!
宋墨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父亲给苗氏的饰品成色很新,可见是近日在银楼里订制的。也就是说,家里的那些传家宝还有父亲的手里。不知道是舍不得给宋翰呢还是另有打算?
宋墨没有喝宋翰敬的茶,而是拿着茶盅颇有些玩味地摩挲了起来。
好在是宋翰给宋墨敬了茶之后就转到了宋钦的面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钦的身上,并没有谁发觉。
从东边转到了西边,宋翰和苗安素先给宋大太太敬茶。
苗安素的目光却忍不住直往那红衣女子身上飘。
然后她发现那女子身边有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难道她就是自己的妯娌窦氏?
苗安素有些心不在蔫地给宋四太太磕了头。
她果然被宋三太太领到了那红衣女子面前。
“这是你嫂嫂窦氏。”宋三太太笑吟吟地道,“你嫂嫂贤良淑德,不仅家里的三姑六眷称赞,就是亲戚朋友也都竖大拇指。”
苗安素曲膝给窦昭行礼,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还有个“孝顺”的名声呢,还不是靠着家里人吹出来的。
她柔声喊着“嫂嫂”,表现的极为温驯。
窦昭笑着点头。见面礼是一对赤金的手镯。
苗安素接过来。
是空心的。
她有些意外。
窦氏不是号称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吗?怎么这么小气?
她不动声色地道谢。
宋三太太把她带到了董氏的面前。
董氏的见礼面是对赤金镶云英石的耳环。
张三太太的更简单了,一对赤金的柳叶戒指。
苗安素却觉得很满足了。
她出嫁的时候,她的嫡亲姑妈才送了她对珠花添箱,过二十两银子。在亲戚间已是重礼了。
宋三太太向苗安素介绍陆家大奶奶。
陆家的虽然只到了个大奶奶,但给苗安素的见面礼却一个都没有少。
苗安素最想见的亲戚就是宁德长公主了。见她没有来,很是失望,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给长公主和老夫人请个安。总不能让她老人家连甥孙媳妇都不认识吧?”
陆大奶奶见苗安素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行事颇有主见,对她心生好感,温声道:“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太见客了,等我回去问过长公主和我们老太太了再给表弟妹回个信。”
“那是当然!”苗安素的笑得十分甜美。
到了元哥儿的时候,她赏了元哥儿一荷包银瓜子。
窦昭很是意外,随后又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早知道这苗安素如此抬举元哥儿,她应该打对实心的金手镯给苗氏的。
帮元哥儿收荷包的甘露却朝着窦昭做手势,示意那些金瓜子都是空心的。
窦昭微微一笑。
就算如此。她也用了心的。自己就应该回报她这份好意才是。
念头闪过。厅堂东边嚷了起来:“四嫂好小气,只包了二两银子的封红!三嫂嫁进来的时候除了打赏还给了我和六弟一个十两银子的红包!”
是宋钧的声音。
苗安素脸色通红。
宋逢春俩口子也尴尬的要命。宋逢春则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你不说话别人当你是哑巴啊?二两银子还少吗?你要是嫌少,那就让给宋钥好了!”
宋钧摸着头小声地嘀咕着。满脸的委屈。
宋三太太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恩媳妇别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苗安素还能怎样?
只好表示自己不介意。
可有了这人插曲,气氛还是受了些影响。
认过亲后,大家去了小厅旁的花厅坐席,屋里除了碗筷调羹的撞击声,只有丫鬟们上菜的脚步声。
宋钧和宋钥老实的有些过分,让窦昭有些不习惯。
※※※※※
隔天,宋翰和苗安素回门。
窦昭有些日子没在家里,上午就在上院的听各处的管事嬷嬷们报账、示下。
顾玉过来了。
他问窦昭:“宋翰俩口子回门了?”
窦昭点头。
顾玉笑嘻嘻举了腰间垂的块步步高升的羊脂玉玉牌给窦昭看:“好看吗?”
整块玉洁白无暇,莹润通透。
“好看!”窦昭和他开着玩笑,“你不会是准备送给元哥儿吧?”
“别的都成,这个可不成!”顾玉眉梢间难掩喜色,悄声地道,“这是我去宫里讲故事,太后娘娘赏给我的。”
窦昭骇然。
顾玉得意地朝着她笑。
窦昭忍俊不禁。
顾玉就问她:“阿琰妹子呢?怎么不见她?”
“国公爷不承认她,”窦昭叹道,“她不怎么爱出门。”
顾玉“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宋墨知道顾玉来了,遣了人来喊他。
顾玉一溜烟地去了宋墨的书房。
宋墨笑着问他:“你进府不找我,跑到你嫂嫂那里做什么?”
顾玉直觉地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宋墨。他嘿嘿地笑,道:“我不是去找嫂嫂,我是去看元哥儿!”
宋墨笑着摇头,也不戳穿他,笑着问他:“天津卫那边的船坞怎样了?”
“我有盯着,谁敢生事啊!”顾玉大大咧咧地道,两人说起了生意经,到了晌午,顾玉留在了颐志堂用午膳。
窦昭听说宋墨不回来吃饭,叫了蒋琰过来陪自己用午膳,并和她商量着重阳节登山的事。
第四百四十二章投机
蒋琰不管怎样稳沉,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听说出去玩,立刻高兴起来。
窦昭就问她:“你想去哪里登山?香山这几天叶子红了,正是赏景的时候,可有点远。免儿山和旋磨山不错,就怕到时候皇上也会去,要戒严。”
蒋琰都没有去过,也就谈不上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了。
她抱了窦昭胳膊笑道:“我跟着嫂嫂!”
那种全然信任的口吻,让窦昭的心都软了。
她吩咐若彤去针线房看看给她和蒋琰做的新衣裳都做好了没有,又吩咐若丹吩咐厨房开始准备做栗糕,酿菊花酒,和蒋琰商量着带着些丫鬟婆子一起去。
颐志堂顿时热闹起来。
延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安氏来访。
窦昭颇有些意外。
昨天宋翰认亲,延安侯府并没有人来,按理说他们这几天应该避一避才是,怎么会急急地来拜访她?
她请安氏到宴息室坐了。
安氏没有拐弯,用过茶点,问了问元哥儿,就说明了来意:“听说五军都督府胡主薄的太太给你们家表小姐说了门亲事,你们同意了。不知道这门亲事定下来了没有?”
窦昭心中微跳,笑道:“不过是提了提,世子爷那边还没有机会说,哪就能定下来!”
安氏长长地吁了气,笑道:“我们不是旁的交情,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家表小姐的时候就有心给她保桩媒,只是不知道你们要为表小姐找个怎样的人家,这才踌躇到了今日。现在听说有人来给你们家表小姐提亲,我又急起来,生怕你把表小姐许了人家。”她说着,抿了嘴笑,“对方是我娘家的一个从兄,今年二十八岁了,年纪虽然和表小姐不相当。可这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至少知道心痛人。
“他先头的妻子是难产生的,留下了一个姐儿,今年也有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该嫁了。家里有两个田庄,一个生药铺子,一个当铺。一个粮油行,家里称不上万贯家财,可也吃喝不愁。人又是个老实厚忠的,怕续弦了姐儿受委屈,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和世子爷商量商量,看我这从兄他可瞧得上眼。”
年纪有点大不说,还没有功名,这并不是一桩好姻缘。
想必安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想做媒却又迟迟没有动静。如今见胡太太介绍的那样他们都有相看的意思,她也就无所顾忌地来求亲了。
这就好比是抛砖引玉。当初收入胡太太的线笺有了效果。
至于说宋墨同不同意,这就好比是瞎子吃汤圆。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是个推脱的借口罢了,窦昭同意了,难道宋黑还会拦着不成?
窦昭笑盈盈地点头。
安氏心中微定,和窦昭说了会闲话,起身告辞。
在内室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蒋琰没有露出丝毫的羞怯之姿,反而白色苍白。沉默不语。
窦昭感觉到了不对劲,遣了丫鬟小声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这家的条件不如你的意?”
蒋琰摇头,欲言又止。
窦昭叹气。
黎窕娘真是害人不浅!
好好一个女孩子。养成了这样个怯懦的性子。
她温声地劝她:“我们是你在这上仅有的几个亲人之一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说的?若是怕麻烦怕责怪一味地自己忍着,你难过,我们看见了也跟着心痛。此时有什么话说出来,纵然不如我和你哥哥的意,可你自己过得舒坦,我们看着也能放心啊!”
蒋琰听着眼珠子直转,紧紧地握了窦昭的手,低声道:“我,我不想嫁人。”
是因为从前的创伤还留在她心里吗?
窦昭道:“从前的事又不是你的错,你也受害人。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嫁人,可你也试着把从前的事都忘记,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蒋琰感激地点头。
晚上宋墨回来,窦昭不免和他感叹几句。
宋墨没有作声,到书房里练字的时候却叫了陆鸣过来:“那个姓韦的和姓贺的,你可要好好的照应他们,不要让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才是。”
陆鸣打了个寒颤,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一声不吭地写完了三张纸,这才回到内室。
就像开了扇窗,大家才这发现窗内的情景似的,连着几天,都有人来给蒋琰做媒。
窦昭非常的为难,和来家里串门的蒋骊珠道:“我要是一个都不同意,反显得我矫情,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瞧不中。可我要是同意相看,琰妹妹又一时半会没这个心情。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那么快答应胡太太的。”
蒋骊珠笑着道:“您也没有想到投机的人么多吧?”
投机?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回事!
窦昭哑然失笑,道:“还是你心思通透,一语点化了我。”
蒋骊珠笑了笑,问:“怎么没看见表哥?他这些日子很忙吗?”
窦昭很是意外,笑道:“你找你表哥有事吗?他今年在宫里值夜,明天下午酉时才能出宫。要不你明天酉时过后再来?”
蒋骊珠踌躇半晌,道:“我找表哥的确是有点事…本不应该瞒着嫂嫂的,只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嫂嫂说好…”
窦昭并不那种小气的人,何况她和蒋骊珠虽然只接触了这几个月,但蒋骊珠为人荡坦,她既然不知道怎么说,窦昭自然不会追问。
“我可没你想像的那么小心眼。”她笑着打趣道,“你不如明天一早就过来,在我这边玩一天,等和你表哥说了话,用了晚膳再回去。”
蒋骊珠想了想,笑着应了。
次日,窦昭安排了席面款待她。
蒋琰热情陪着她四处观花赏景。
两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遇到了苗安素。
跟在蒋琰和蒋骊珠身边服侍的若彤忙道:“这位是我们府里的二太太。”又向苗安素引见两人:“这位是表小姐蒋氏,这位是蒋家的十三姑奶奶吴少奶奶。”
双方曲膝行礼。
苗安素这才反应过来蒋琰是谁。
她不由多看了蒋琰几眼。
蒋琰有些不自在地朝着蒋骊珠身边躲了躲。
苗安素看着目光一闪,和蒋琰、蒋骊珠寒暄了几句。回了自己的新房。
蒋琰长长地透了口气。
蒋骊珠不由摇头,道:“你这英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嫡小姐,她一个庶媳,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蒋琰喃喃地道:“我,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又央求她:“好姐姐,你不要跟我嫂嫂说。我嫂嫂和哥哥知道了,又要为我操心了。”
蒋骊珠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挑事的人。”
蒋琰翘了嘴角笑,一张小脸如盛放的梨花,温婉而又纤弱。
蒋骊珠叹气。
两人回到颐志堂,管事的嬷嬷正拿了新些日子酿的菊花酒请窦昭品尝。
窦昭只是闻了闻,却让小丫鬟给两人各盛了一小盅,笑道:“你们也尝尝!”
是用上等的稠酒酿的,入口绵和香甜。
蒋骊珠大赞。
窦昭就让她带两坛回去:“给你公公婆婆尝尝,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蒋骊珠知道窦昭这是在给她做面子,笑盈盈地应了,嘴上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把这份情记在了心里,寻思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窦昭的提携之恩。
三个人在内室吃吃喝喝,逗着刚刚睡醒的元哥儿,宋墨回来了。
蒋骊珠和宋墨去了书房说话。
窦昭就和蒋琰在内室试着九九重阳节登山地穿戴的衣裳首饰。
宋墨回屋时,炕上椅上到处都是东西,元哥儿手里更是抓了条大红色的帕子不放,谁动他就扁了嘴哭。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
宋墨揶揄道:“这小子长大了不会是个纨绔子弟吧?”
窦昭笑道:“伯彦抓周的时候还抓了盒胭脂呢,他长大了还不是金榜题名进了翰林院!”
“哦。还有这事?”宋墨大感兴趣,道:“抓周的时候怎么会有盒胭脂呢?”
一般的人家期待子孙有大成就,是不会放这些东西的。
窦昭笑道:“是我爹放的。我十一堂哥家的七斤抓周的时候。爹爹还放了朵珠花在上面,等我六伯父发现的时候,韩家的人都到了,六伯母说,六伯父只好暗暗祈祷七斤千万别抓了那朵儿珠花。”
蒋琰几个听着笑得前俯后仰。
宋墨想到冷冷清清的静安寺胡同,笑道:“九月初九的时候,我们也约了岳父一起登山吧?”
窦昭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请父亲一起出游。
她沉默片刻,笑道:“好啊!我这就让人去问爹爹一声,看他那天可约了别人!”
宋墨颔首,去了书房。
窦昭和蒋琰陪着蒋骊珠用一晚膳,然后把蒋骊珠送到了垂花门前,等轿子走了,她们才回房歇息。
在床上,宋墨把蒋骊珠的来意告诉了窦昭:“五舅为了银子和我肆闹的事已经传开了,大伯母在濠州都听说了,托十三表妹来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我不要跟五舅舅一般见认,说她会写信训斥五舅舅的,还让十三表妹带信给我,说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了,这也是大舅的心愿,如果五舅舅不服,让五舅舅去找她理论…”
第四百四十三章重阳
难怪蒋骊珠不好对自己明言。
窦昭问:“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大舅母?”
宋墨摇头:“还是别告诉大舅母了。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窦昭点头,不再问这件事,说起重阳节的事来:“你那天有空吗?”
“恐怕要陪着皇上去兔儿山。”宋墨歉意地道,“我让夏琏他们送你们。”又道,“你们决定好了去哪里吗?”
“去香山。”窦昭笑道,“我们走远一点。”
窦昭自到了京都,这还是第一次出城。
宋墨心里的歉意更浓了。
她握了窦昭的手,道:“你还想去哪里?下次沐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去。”
窦昭知道他现在和宋宜春斗,皇上那里半点不能马虎,需要多在皇上面前露脸,没有太多的时间陪自己。她选个了比较近的地方:“那就去大相国寺上香吧!我想给元哥儿求几炷香。”
“好!”宋墨温和地道,望着窦昭的目光中充满了柔柔的暖意,“等孩子大一些了,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江南,广东…去见见那些夷番。”
窦昭笑吟吟地握住了宋墨的手。
宋墨的手就顺着窦昭的手臂一路上向。
窦昭痒得咯咯地笑。
宋墨眼中点燃一束小火苗。
却有人来煞风景,在门外禀道:“世子爷,夫人,二太太过来了。”
宋墨眉头一蹙,道:“这么晚了,二太太过来干什么?”语气非常的生硬。
小丫鬟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道:“二太太说,快过重阳节了,苗家的舅爷派人送了些花糕和桂花酒过来,二太太特意拿过来请世子和夫人尝尝。”
宋墨气闷。
但和他有仇的是宋翰。不是新进门的苗安素。
窦昭笑道:“我去看看!”
宋墨闷闷地道:“你快去快回,另和她啰啰嗦嗦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窦昭抿了嘴笑,去了厅堂。
苗安素穿着了件大红色十样锦的褙子,头上插了金步摇,薄粉淡施,美艳逼人。
她笑关给窦昭行礼,亲亲热热地喊着“大嫂”。道:“我娘家离京都远,早上出门,现在才到,我想着别的东西都好放,这花糕却放不得,就直接送了过来。没有打拢嫂嫂休息吧?”
以后既然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是直率些的好。
窦昭笑道:“刚刚歇下,你再来晚一点,就只有等我重新起来梳妆了。”
苗安素颇有些意外窦昭的坦诚,她掩袖而笑。道:“嫂嫂丽质天成,还用得着梳妆吗?倒是像我这样的。不好好捯饬倒饬是不能出来见人的。”
她表现出了善意,窦昭也希望能和她和睦相处,只是此刻的确不是谈话的时候,窦昭笑了笑,道:“弟妹就不要自谦了,你没有发现你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间大家惊艳的表情?”
苗安素呵呵地笑,道:“听说重阳节那天您要和表小姐去登山。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窦昭不动声色地道:“二叔去吗?”
苗安素就道:“是不是他去有些不方便?”
窦昭道:“那天世子要陪皇上去兔儿山。”
他们虽是叔嫂,可年纪却相差无几,按理。宋翰和窦昭有避一避。
苗安素听明白了,笑道:“那我就和二爷说说,到时候我跟嫂嫂一道,让他自己玩去。”
窦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隔天的早上,苗安素就来回话:“二爷说让我跟着嫂嫂。”
窦昭就问她:“你要带几个人?给你安排两辆马车够不够?”
“不用这么麻烦。”苗安素忙笑道,“我和嫂嫂挤一挤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窦昭笑道,“你出府,代表英国公府的颜面,怎么能就这样和我们挤在一起。你也别推辞了,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两辆马车,一辆给你,一辆给你随行的丫鬟婆子。”
苗安素谢了又谢。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静安寺胡同的老太爷过来了。”
这么早,父亲没有去衙门跑到她这里来干什么?
不至于为了重阳节的出行专程来一趟吧?
窦昭去外院的小书房见了窦世英。
窦世英神色显得有些焦虑,道:“砚堂是在宫里还是在金吾卫衙门?”
这种事让人小厮来打听就是了,他老人家却亲自跑一趟…
窦昭心中有些不安,道:“说是午里会进宫。”
窦世英一溜烟地走了,提都没有提重阳节的事。
窦昭心里直嘀咕,让人在门口守着,见到宋墨让宋墨直接到她这里来。
宋墨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她忙道:“父亲可找到你了?”
原来是为这件事。
宋墨让小丫鬟给他拧了条帕子,和她去内室说话:“你五伯父昨天晚上把岳父,六伯父等在京都的窦氏子弟都叫去了槐树胡同,要他们闭门读书,不要随意结交来历不明的朋友,也不要参与到任何官员派系中去。不管是遇到什么大事小情,都必须要跟你伯父知会一声,否则有家法伺候。
“等到小字辈走了,你五伯父又留了六伯父和岳父,隐瞒地把辽王的事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帮着监督窦氏的子弟,不可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岳父听了很担心,怕我牵扯到了其中,特决来给我报信,让我小心点。”
窦昭长舒了口气,抚着胸庆幸道:“还好,还好!”旋即又嗔道:“他老人家也是的,这么一惊一乍地跑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是生在富中不知富。”宋墨感慨道,“岳父他老人家要不是时时刻刻把我们装在心里,又怎么会乱了方寸?你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语气透着几分伤感。
窦昭愕然地抬头,却看见宋墨眼角有些湿润。
她不由默然。
宋墨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窦昭有些下不了台,忙笑道:“我问过岳父了,岳父说重阳那天他不和你们去登山了,让我们把元哥儿送到他那里去。他在家时带元哥儿。”
因孩子太小,窦昭决定把元哥儿留在家里。
窦昭失笑。
父亲现在是了外孙万事足,哪里都不想去了。
她笑着点头。
蒋琰就祈祷着:“求菩萨保佑,那天天气晴朗!”
窦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接下的两天天气都很好,到了重阳节那天,更是碧空如洗,天高气爽。
窦昭先是把元哥儿和乳娘等送到了静安寺胡同,然后和蒋骊珠在静安寺门口碰头。一起往香山去。
坐在第二辆马车里的季红将车帘撩了一道缝,朝外瞧了瞧,见窦昭坐的第一辆马车最少也离他们有两丈的距离,护卫们不是在前面开车,就是在后面压镇,只有四个护卫在旁边护道,也是以窦昭的马车为重点,她松了口气,放下了车帘,不平地道:“夫人喜欢那样表小姐。让表小姐和她同乘一辆马车,我没话说。可那位吴奶奶,不过是个小小同知的媳妇,夫人也这样抬举,让那位吴奶奶也和她共乘一辆马车…太太你才是英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儿媳妇,夫人这样,不是打您的脸吗?”
“你懂什么?”苗安素喝斥着季红,“窦氏进门的时候陆老舅爷和宁德长公主等人都来了。轮到我的时候,就一个人都年老体衰了,我虽然门第不高。又没有窦氏那么丰厚的陪嫁,可我到底是御赐的婚姻,进了宋家的门,就是宋家的媳妇了,他们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宋家面子,你不得有点奇怪吗?”
季红红着脸道:“或许,或者是陆家的都有些趋炎附势?见二爷不能继承英国公府,所以才这么做的?”
苗安素摆手,沉吟道:“这里面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二爷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和窦昭多多亲近,说不定能打听到些什么。
苗安素对季红道:“我要睡会,快到香山的时候你记得叫我起来。”
季红赧然地“嗯”了一声。
苗安素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的小日子来了,乳娘试探地问宋翰要不要安排个通房丫鬟,他竟然点了季红…
自己才刚刚嫁进来。
就算是他看中了季红,难道就不能等两个月!
宋墨贵为世子,窦氏还怀孕生子了,他屋里也没有什么姨娘通房。
同是一母的生,两人怎么相差这么大。
苗安素怏怏然地闭上了眼睛。
坐在前面马车上的蒋骊珠却有些为难,道:“等会我们就这样带着苗氏去登山吗?”
“香山那么多人,有什么不行的!”窦昭笑道,“我们总不能因为不喜欢宋翰,就把苗氏也一棍子打死吧?”
“话说这样说,可这女人哪有不向着丈夫向着大伯大嫂的?”蒋骊珠道,“明明知道到时候大家一定会翻脸的,现在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应付她,我总觉碜得慌。”
窦昭笑道:“正好趁着这机会让听些流言蜚语的,想必她以后就会和我敬而远之了。”
“这样最好。”蒋骊珠觉得窦昭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了,她很苦恼地说起关于宋墨和蒋柏荪之间的流言来,“表嫂,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好?”
窦昭笑道:“你虽是蒋家的女儿,可更是吴家的媳妇。若是和吴家有冲突,你就应该首先吴家。若是和吴家没有关系,你就应该首选蒋家。其他的,都是旁人。我想,大舅母会拿出个章程来的。”
“其他的,都是旁人!”蒋骊珠喃喃地重复着窦昭的话,看着窦昭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钦佩之色。
第四百四十四章香山
九月的香山,绿树青翠,远远望去,甘露寺如同徜徉在一片绿波之中。
窦昭等人在香山脚下换了软轿,延着宽敞的青石板台阶,往甘露寺去。
蒋琰撩了轿帘,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几分冷意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听见前面轿旁的若彤笑嘻嘻地对甘露道:“姐姐,这禅寺和您是一个名字。您这名字是谁取的?真好听!”
甘露冲着她“哼”了一声,得意地道:“我这名字是真定的崔姨娘娘取得。崔姨娘娘说,愿我如观世音手中净瓶的一滴水,除了心中无垢之外,还要能润泽他人。”
若彤就好奇地问:“崔姨奶奶是谁?”
“是,”甘露语气微顿,这才道,“是夫人的庶祖母。”
若彤不由吐了吐舌头,忙道:“那素绢姐姐呢?她是什么?”
“和我是一样的意思。”甘露笑道,“让我们少惹是非,心如明镜,不要被那些荣华富贵迷了眼,忘了自己是什么了。”
若彤不满地叫了一声,道:“怎么论到我们的时候就都变成了红色?”
“红色不好吗?”甘露笑道,“红色最庄重大方,你们是夫人近身服侍的,这个名字正好。”
轿子里的窦昭听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几个丫鬟的名字也正是她的经历。
初来京都的时候,祖母怕她被人欺负,盼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能对她忠心耿耿;等到甘露几个到了出府的年纪,她已在英国公府站稳了脚根,所求的就不再是忠心和服从,而是当家主母的气度;再后来进来的小丫鬟,都以“拂”字取名,丫鬟仆妇,对她来说已不是依重的人了。
以后。她又会给丫鬟们取什么名字呢?
思忖间,甘露寺到了。
她们下了轿,主持和知客和尚早已在山门前等候。
见过礼,年过四旬的主持回避,由已过知命之年的知客和尚带着她们游甘露寺。
大雄宝殿前的两株洲黄栌树有合抱粗,虽有百年,却依旧枝叶繁茂,灿烂如火。
蒋琰等人啧啧称赞。
知客和尚就讲起这两株树的历史来——甘露寺怎么被毁于战火。又怎么重建,两株黄栌树却始终屹立不倒…
故事曲折而有趣,蒋琰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每个初来甘露寺的人知客和尚都要讲的。前世窦昭已经听过好几次了,知客和尚一开口她就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可看着蒋琰等人脸上时而惊叹时而愕然表情,她的心情却很愉悦。
他们在甘露寺里游玩了一通,中午就留在甘露寺用斋饭,午休。
窦昭觉得有点累,在小院里转两圈,消了消食。就歇下来。
蒋琰却觉得浑身都是劲,拉了蒋骊珠去隔壁的放生池看乌龟。锦鱼。
苗家虽然家道艰难,可苗家的儿女还是规规矩矩养大的,苗安素出嫁前难得出门一趟,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很想和蒋琰她们一起遛达,可见窦昭歇下了,她又怕仆妇们觉得她举止轻佻。小瞧她,想了想,笑着和蒋琰道别。回了给她安排的厢房。
四周静悄悄的,苗安素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时候,耳朵就特别的灵敏起来。
她听到有丫鬟轻盈的脚步声从她厢房前的庑廊下走过,又有人低声地称着“拂叶姐姐”,道:“您过来可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主子们都歇下了,拂叶的声音也压得很低,道:“你们可带了针线?,刚才若彤姐姐的衣袖给挂破了。”
说话的是苗安素的小丫鬟叫柳红,闻言笑道:“我随手带着针线呢,只是二太太已经歇下了,只好请拂叶姐姐在这里等会了。”
“不要紧。”拂叶非常的客气,“有劳你了。”
柳红客气了几句,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不一会,拿了针线包出来。
苗安素撇了撇嘴。
都说窦氏御下有方,出门在外,身边的丫鬟却连个针线包都没有带,这算哪门子御下有方?这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如果婆婆还在世,宋墨没有那么早就被立了世子,宋家再多几兄弟,未必就有她窦氏称王称霸的时候。
这可真是富贵天成,半点不由人啊!
就像这拂叶,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还没有梳头,因是窦昭身边服侍,就是她的大丫鬟见了,也要尊一声“姐姐”,想想就让人觉得语凝。
她胡思乱想着。
拂叶来还针线包。
柳红笑道:“姐姐这么快就缝好了?”
“我的手脚快。”拂叶笑着,感慨道,“你可真是细心。我们临出门的时候都记得要带个针线包的,可出了门却把这件事给忘了。”她嘻嘻地道,“刚才甘露姐姐还教训我来着,说如果我下次办事还这么粗心,就把我调到前院去扫茅厕。”
她语气轻快,显然并没有把甘露的话放在心上。可以看得出来,窦昭待人很宽厚。
“姐姐过奖了。”柳红颇有些羡慕地和她客气着,“我从小在二太太屋里做事,这也是我们二太太教导得好。”
苗安素听着很是欣慰。
拂叶连连点头,赞同道:“二太太一看就是个好人,可惜嫁给了二爷…”话音未落,她已惊觉失言,忙捂着嘴。
可惜已经晚了。
柳红满脸地震惊。
拂叶慌恐地摆着手:“我,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
她一转身跑了。
柳红目瞪口呆。
屋里的苗安素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似的。
她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高声喊着“柳红”,想让季红拿了几两碎银子给柳红:“你拿这些钱去买零嘴头花之类的,好好地套套那拂叶的话,看看二爷从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柳红应喏,接了银子。
可这里是甘露寺,就算有银子,托谁去山下买呢?
要套拂叶的话,只有等回英国公府了。
苗安素心里就像被猫抓似的。片刻也不能安宁。
蒋琰和蒋骊珠却玩得高兴。
寺里的知客和尚见她们对放生池里的东西感兴趣,派了个两个小沙弥跟在身边服侍,又拿了几个干馒头过来给她们投食,引得一群鱼争先恐后地挤在她们面前的水面上。
两人就坐在放生池旁边的凉亭里喂鱼。
蒋琰偶然间抬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门外。
她心中一惊,指着远处吩咐映红:“你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映红应声而去,又很快折了回来,道:“是锦衣卫镇抚司的陈大人。听说夫人在这里登山,特来给夫人问个安。武夷说夫人正在午休,陈大人决定等一等…”
蒋琰吓一跳,道:“陈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映红不知道,又跑去问,回来禀道:“陈大人出城公干,路过香山。”
蒋琰的表情有些复杂。
蒋骊珠抚了她的肩,柔声道:“怎么了?”
蒋琰想了想,附耳把有些事告诉了蒋骊珠,并踌躇地道:“我是想让我帮他打听打听我舅舅。不是,是黎亮的消息…至少要让黎亮知道。我在宋家过得很好。”
蒋骊珠很能理解蒋琰的心情。
她想了想,道:“那我陪你一起去问问吧!”
蒋琰喜出望外,对蒋骊珠谢了又谢,反复地叮嘱她:“千万可别告诉我嫂嫂,我怕他们伤心。”
“你嫂嫂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蒋骊珠笑道,“不过,我看表哥却是很小气的。你小心别让表哥知道就是了。”
蒋琰为哥哥辩护:“他是气我被人欺负了还对别人感恩戴德。可如果没有黎亮。我小时候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就凭这个,我就没办法怨恨他。”
“你这样也挺好。”蒋骊珠笑道,“心里总是恨。自己难免不会受影响,渐渐地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想到家变后有些姐妹心中不平,总是抱怨,结果像变了个人似的,因而时时告诫自己。
蒋琰终于找到一个不训斥自己的人了,顿时有知己相逢之感。
她和陈嘉说话的时候,蒋骊珠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台阶上。
面对蒋琰眼中的期待,陈嘉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来。
宋墨把韦全和贺昊、贺清远整得都不成人样了,又怎么可能放过黎亮?
黎亮现在全家都入了军户,住在天津卫下面的一个百户所里,不耕种就没有吃的,全家老小辛苦一年也未必有黎亮做账房先生里三分之一的收入,偏偏那百户还奉命监视着黎亮一家,黎亮休想通过其他的途径挣一分银子。几个孩子的学业也中断了,黎亮们能自己教孩子们识字断文。别人还有可能通过大赦之类的离开卫所,黎亮却是怕被宋墨报复自愿入的军户,以后子子孙孙不可能转良民…这算是好还是坏呢?
陈嘉望着蒋琰如水般清澈的眼眸,只觉得头痛欲裂。
告诉她实情?
以她的性子,只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不告诉她?
万一哪天她发现自己骗了她,肯定会记恨自己的。
陈嘉非常的后悔来给窦昭请安。
不过是打个招呼让窦夫人对自己印象深刻而已,等窦夫人回城的时候在路上“偶遇”就是了,何必非要在这里等窦夫人醒来呢?
他权衡再三,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笑道:“黎亮在天津卫挺好的。加了军籍,以后子子孙孙都能吃皇粮了。就是有一点不好,分了几亩地,得自己耕种,不如从前给人做账房先生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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