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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华亭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5、金瓯流光 作者:雪满梁园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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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柔,定柔。定权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他如何能够忘记?这么许多年过去了,这个小妹妹的面孔似乎都已模糊,只是记得,她是那般可爱可怜,桃花一样的小嘴,刚刚会含混不清的喊哥哥。便是这样的春日,自己抱她在手中,问在一旁含笑坐着的母亲:“母后,阿柔长大了,也像你一般好看吗?她也在脸上贴花子吗?她的头发也能高高的梳上去吗?”又道:“不知阿柔的夫婿现在何处?母亲,我可不能叫他随随便便就娶了阿柔去。”母亲用团扇掩着面笑道:“好。有太子这样的哥哥在,将来咱们的驸马可是要吃苦头了。”他便也跟着笑了,从笑弯的眼角看出去,母亲发上的步摇来回摆荡,在春光下摇出灿灿金辉,在那片金辉中缠夹着母亲一两声低低的咳嗽。虽然父亲不在,他也许正在陪着赵妃和他的三哥五弟,但是在定权的记忆中,那已是最珍贵的吉光片羽。

    妹妹突如其来的夭亡,母亲摧肝断肠的悲痛,父亲的冷淡,宫中的流言。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母亲的病,父亲的冷淡,宫中的流言。母亲的过世,父亲的冷淡,宫中的流言。一幕幕,一场场,一句句,一声声,仿如陈年的疮痂,又被揭起,那下面的伤口却并未愈合,反而沤出了脓血。刻骨的怨毒,如酒一样,越酿越陈,一时之间,翻腾而起,五脏六腑,皆似被毒药侵蚀了一般,连寸寸骨节,都在隐隐生痛。

    定权虽极力克制,一双眼睛却早已成血红之色,死死地盯了许昌平,沉声喝道:“说,你知道些什么?公主的闺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昌平听他嗓音都变了,心底也暗暗惊骇,扑通一声跪倒,叩首道:“公主的一个乳母李氏,便是我的姨母。”

    定权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倒是慢慢安静了下来,颓然坐倒道:“你说。”

    许昌平道:“公主薨逝那夜,姨母轮值,并不在殿上。事后查究,陛下只说是宫人失职,要将侍奉公主的宫人尽数处死。是皇后说,臣的姨母几经刑求,并不知情,作主放了她出来。臣幼年失怙,稍长失恃,是姨母将臣抚育成人,姨母常道,皇后仁慈,无以为报,由是感念终身,至死不忘。今臣欲报之于殿下,即姨母欲报之于先皇后耳。”

    定权坐了半晌,渐渐觉得头脑清明了起来,方开口道:“许大人请起吧,我记得此事,也记得你的姨母,她可是眉心有一粒朱砂痣?”

    许昌平起身道:“殿下好记性,只是姨母的痣生在眼角。”

    定权淡淡一笑道:“是么?我记混了。”又道:“孤在此谢过许大人。许大人珠玉之言,孤敢不遵从?且大人的姨母于公主有乳哺之恩,许大人亦算是孤的半兄。”

    许昌平忙道:“殿下如此抬爱,臣如何承当?先皇后于臣母有生死肉骨之恩德,臣必结草衔环以报殿下。”

    定权笑道:“许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了,大人蓍簪不忘,难得的很呐。亏得孤及时将此信追了回来,不然便要酿出大错。”说罢从书案的屉斗里取了那封信,递给许昌平。许昌平拆了封套,看了看纸上文字,笑道:“殿下一颗仁善之心,臣想便是送到了,臣此刻仍是安然无恙。”定权笑道:“是么?可是京中人人皆言孤性情乖戾,睚眦必报呀。”

    许昌平笑道:“恩怨分明,方是丈夫作为。臣虽不才,亦知丝恩发怨,皆有所报。”定权望他半晌,仰首哈哈笑道:“许大人果真是披褐怀金,只着这绿袍实在可惜得紧。”许昌平道:“殿下谬赞。”定权道:“孤日后有了疑惑,还望大人不吝赐教。”许昌平又道了几声不敢,见院中天色已暗了下去,便施礼请辞。定权笑道:“天既已晚,孤并不敢留饭。不知大人以何代步?”许昌平道:“臣骑马来的。”定权笑道:“我叫府中车轿送大人回去。”许昌平辞道:“殿下如此,反到惹人耳目。”定权这才作罢,又亲自将他送到了中门,含笑望着家人带他远去。眼见他从回廊上转得没了影,这才返身回房。

    定权进得房来,叫人将府内得用的侍从唤了过来,吩咐道:“去,把詹事府的那个许昌平,他是哪里人,他家中都有谁,他几时中的进士,几时入的詹士府,谁引得他入的,他在京中都做过些什么事,都见过些什么人,一一给我打听清楚。”

    见侍者答应一声去了,定权这才慢慢坐了下来,舒了口气,抚了抚额头,伸手去端茶。拿在手中,那茶盏早已凉透,他心中焦灼,喝了两口冷茶,忽而扬手便将茶盏摔在了地上。又伸手将案上烛台,笔砚,镇尺,书籍皆扫落了下来,方觉心中渐渐平和。蔻珠和阿宝听到屋内巨响,唬了一跳,急急跑过来查看。见定权背了手,踏着一片狼藉,正在向外走,看见她们,只是吩咐道:“进去收拾一下罢。”

    此时夜色转浓,半爿明月已是排云而出,虽不是望月,却也皎皎可爱。东风乍起,翻起满院花草香气,似涟漪一般慢慢浮散开来。定权在院中立了片刻,舒了口气,吩咐道:“将晚膳摆到园子里去吧。”家人忙连声答应了,在府中的后园内摆了桌子,又问定权道:“要不要请良娣过来陪陪殿下?”定权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家人说的是什么,嫌恶的摆了摆手,道:“多嘴。”那侍从无法,只好提灯引了定权过去。定权见食案摆在了水榭中央,周遭童子提灯,婢女秉烛,映得水榭四下里白昼一般,皱了皱眉道:“游春重载,月下把火,煞风景的事情竟教你们做齐了。全都撤下去。”等得一干人等全部退出,这才坐了,随意吃了两箸菜,便开始自斟自酌。

    他慢慢回想许昌平说的话,定柔的乳母李氏为母亲所赦,此事他依稀记得,李氏眼角的朱砂痣,定柔总是伸手去摸,他也记得。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全然相信那个许昌平,尽管思来想去,他言语间并无破漏,他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是勤勤恳恳。也许是他太过精明了,他钦佩这份精明,也许日后还要倚仗这份精明,但是他并不喜欢他,人太聪明,便不会忠诚。他今日两次穿的都是官袍,是因为他本是詹事府的人,品秩又低,穿私服来反倒招人嫌疑,想必他骑马也是这个意思。他不同自己要官爵,无非是想告诉自己,高爵厚禄动摇不了他,他不会倒戈他人。他年纪这般轻,就有如此深的心思,只是教他觉得害怕。那封信是自己后写的,也许他也知道,他心知肚明,只是嘴中不说。

    定权站了起来,向前踱了两步,朝池心伸出手去。月色如水,月色如练,月华满袖,月华满襟。投在杯里,浮在池中,笼在梨花上,整个天地间都泛着缟素一般的炫炫光华,略一恍惚便疑心自己身在梦中。这所有一切,不过是一场豪赌,他们押的是身家性命,博的是万里河山,是出将入相,封妻荫子;是生前显贵,身后浮名。是终有一日,能够心中安乐,再来赏这清明月色。不知常州的月色与京师相比,有几分不同?照在甲胄上与照在梨花上,照在旌旗上与照在丝帛上,那景象定是不一样的罢?听说月下的大漠,与千里雪场相似,他是真的想去看看的。这片生养他的江山,他是真的想去看看的。

    几个家人见定权步履踉跄,似是中酒,忙从旁劝解。定权酒量原本就浅,又是心思满腹,饮了几杯,此时已隐隐觉得头晕目眩,也就着人扶了,慢慢走了回去。

    定权回到内寝,蔻珠见他只是脚步虚浮,醉态可掬,忙吩咐人为他备了解酒汤,教阿宝端了上来。定权也不去接,就着阿宝的手中喝了两口,便推了开去,踉跄起身,走到蔻珠面前摇她手臂,侧脸凑到她耳边道:“来给孤梳梳头。”他素来修边幅,每日里都要打散了发髻重新编结,常日都是蔻珠服侍他梳头结发,阿宝亦见惯了。只是今晚这般的做态,却是没有过的,不知如何,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眼瞧着蔻珠帮他除了外服,只觉得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终于见着二人皆不理会自己,便悄悄退了出来。她虽一向便听说了府内传言,心中亦知确有此事,但是直到今日亲眼见了,才真正肯相信是真的。她慢慢走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倚窗坐了。面前桌上的孤灯,结了一枚老大的灯花在那里,烛火越燃越微,她也懒得去剪,只是觉得心中仿佛还牵挂着事情,但究竟是什么,她也想不起来。

    定权散着头站起来,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家面孔,半晌对蔻珠道:“你也回去吧,我自己坐坐。”蔻珠见他神情寥落,敛起衣襟,叹了口气,道:“殿下心中不痛快,奴婢陪陪殿下吧。”定权摇头笑道:“不必了。”又拍了拍她的手,似是有话要讲,但终究只是说道:“不必了。”见蔻珠依言退下,定权走上去掩了屋门,倒在榻上,只觉身上乏到了极处,头脑中却分外清楚。往事纷纷纭纭,接踵沓来,他本以为那痛楚渐渐便会淡了,谁想到再翻起来,依旧锥心刺骨,如处地狱。父皇正在宫中想什么?齐王正在府内想什么?那个许昌平正在家中想什么?本该属于阿柔的驸马,此刻又在何处想什么?所有的一切,他一一都要想算到,这才是他每日必做的窗课。

    母亲从来不是这样教自己的,她要自己春风风人,夏雨雨人,抚近柔远,下车泣罪。可是他已经做不成那样的人了。他站起身来,光着脚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划过一尘不着的镜台,可抬起手来,满手都是黑的。这屋中教他们打扫得再干净,他依旧觉得尘埃满布;虽则身上襟袍胜雪,他依旧觉得穿着的是一袭缁衣。就连窗外明明的月光,投进来也变得暧昧污浊。

    似有冰冷的泪水蜿蜒而下,他也懒得着手去拭。只有在现在,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无比孤单。在这世上,父亲,手足,臣下,妻子,谁人都不能相信,他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但是今夜,他决定再赌一回,只是为了那常州的月色。

    

    所剩沾衣

    就在定权思想到许昌平的时候,许昌平也已到了京城东面交巷的家中。他将马系在了前院,拍了拍袍上风尘,这才抬脚进了屋内。家中老仆耳聩,此刻才听闻到他已回来,忙问道:“少爷回来了?我叫人端饭去。”许昌平笑道:“好,我已饿得紧了。”那饭食端上桌,甚是简单,不过是一碟菠菜,一碟豆腐,许昌平却吃得颇为香甜。待到收拾去了碗碟,他这才拨亮了烛火,从架上取了一卷《周易》,拿在手中随意翻看,待看得坤中一句:“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思想起下午太子的言语,不由心中唏嘘。太子拿出的函封上提的是张陆正的名字,这分明是写来给他看的。就太子与张陆正的关系,那封套上本不该提名,即便要提也应当是称他的字孟直。信后加盖了太子小玺,以他的心思,平常也不会轻易使用签印。他如此做态,无非是要震慑自己,他一个储君,夺了自己的官爵性命,不过是翻手覆手的事情。太子说过追信,大约确有此事,但就算他曾给张陆正写过信函,顶多也只是叫他查访自己的来历,他那么谨慎的人,不会不先查访清楚。他后来又改了主意,也许是不想教张陆正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他是要亲自查了,这是好事情,他肯查,就意味着他肯给自己这个机遇。许昌平放下了手中书册,低低叹了一声。

    定权派出去的耳目颇是得用,不过六七日的功夫,便达成使命,回府向定权交差。定权手中正拿了把鎏金小刀在裁湖州新进上的一令生宣,见他进来,问道:“可都查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了?”那探报复命道:“是。”定权放下金刀,道:“说吧。”那探报道:“那个许昌平祖籍是郴州,今年二十五岁。”定权道:“哦?这么年轻。”探报道:“正是。他的母亲与人私通,生下的他。他七岁上死了母亲,家中又无人,他姨母新婚,便接了他到京中生活。他姨丈姓许,他也就改姓了许。那个许姨丈本在京中当差,是旧宫的侍卫,定新五年不知何事便丢了差事,带着一家人回了家乡岳州。他是寿昌六年的进士,名次倒是平常,使了大把的银钱给吏部郎官,这才留在了京师。正赶上詹事府人事改动,府丞一职出缺,便将他补了进去。他每日在詹事府中只是坐班,没做过别的事情,听说就是好打听是非。”定权问道:“他家中还有何人?”探报道:“他自家带着一个老仆一个童子在京东租的房子。他家乡还有两个表兄弟,他姨丈尚在,姨母已经亡故。岳州离京师不远,属下亲自去跑了一趟。”定权略一思想,问道:“她姨母不上四十岁的人,怎么就亡故了?”探报道:“这个所知不祥,想是恶疾。”定权嗯了一声,又问道:“他的两个兄弟,都有多大了?”那探报愣了一下,道:“大的约是十七八,小的只有十岁上下。”定权点了点头,道:“此事办得甚好,劳动你了,下去休息吧。”那探报赶忙谢过,这才退了出去。

    定权仔细思想,许昌平的幼弟是定新三年生人,与咸宁公主生在一年,定新四年他家人离京,显是为公主夭亡一事所累。前前后后,严丝合扣,毫无破漏,看来这许昌平并不曾说谎。他舒了口气,扯出一张刚裁好的纸,提笔写了一行字,封好交付给家人,吩咐道:“将这个送到詹事府丞许大人的府上去。”

    许昌平接了信函,只见封上没有半个文字,函中前无抬头,后无落款,只写了一行:“高树多悲风。”太子最早的业师是本朝书法大家,那函上笔迹骨骼清峻,风度雍容,正是太子的手书。许昌平稍一思忖,提笔在下亦提了一句诗,对信史道:“烦请转呈殿下。”信史回府呈上回函,定权展开看了,只见是一句:“飞飞摩苍天。”不由笑了一下,将那张纸团了,顺手扔进了书箧中。朝庭院中望去,明媚的春日午后,晴丝袅袅,两个同样玲珑剔透的人,在这一刻仿佛都看见了彼此面上的笑容。

    四月既望,按制便又到了本朝祀天祭祖之日。太子三日前便宿在了宫内,沐浴斋戒。当日丑时即起,单是着衮冕便耗去了个把时辰。待到卯时初刻,皇帝携了太子皇子宗室和文武朝臣,起身前往京郊祭天。繁仪重礼,琐文冗节,有不少需要太子亲持。定权深知此事重大,生怕行错分毫,再惹非议,几日里只是战战兢兢,行不逾方。如是折腾到三日后的酉时方返,又随皇帝归宫,直到服侍皇帝睡下了,这才和齐赵二王出宫,三人皆是累到精疲力竭,饿得头晕眼花,也懒得再虚以逶蛇,到了宫门口互相告了声乏,便各自打道回府。

    下得轿来,周午早已携了家人在府门迎候。定权进了中庭,先有数人上来帮他换了衣服,又奉上了饮食。定权晚间虽陪皇帝在宫内用了膳,但究竟拘谨难安,只是胡乱吃了些东西,此刻只觉得饿得狠了,反倒吃不下去,勉强用了点点心,便想着要去歇宿。周午见他起身,忙跟了上去,定权皱眉道:“孤乏得很了,有事明日再说。”周午望了周遭侍从,只是面上作难,支吾不肯言语。定权虽则心中烦郁,倒也无法,道:“你随我来吧。”带了周午到了书斋,没好声气地问道:“究竟何事?”周午从怀内取出一份书信,双手奉与定权,定权接来一瞧,登时如雷击顶,这才回想起今晚随侍众人中不见蔻珠身影,作色问道:“可去查过了,是真是假?”周午道:“具已查过,她家人确实拿了赵王府的薪养。”定权呆了半晌,忽而将那信纸摔到周午面上,厉声问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周午见他发作,只得当心回道:“殿下入宫当日,蔻珠便告假回家,这信不知是谁投在老奴房内的。老奴拿了,不敢等闲对付,忙派人去盯了她家,见有人乘车登门,进屋片刻,便驱车折返。府内的人一路跟寻,见那人下车入了赵王府的后门。老奴这才敢拿了蔻珠询问,如今她皆已认承,就是齐王插入府中的耳目。”见定权面色雪白,咬牙不语,忙劝道:“殿下休要生气(免费小说阅读——>http://www.shunong.com/书农在线书库),老奴早便说过,婢作夫人,乃是祸事。殿下这几年疏远良娣孺人,又无子嗣之出,老奴忧心不已。而今索性天生有眼,不教她再狐媚了殿下去。”定权听了这话,气得喘了半晌,勃然大怒道:“什么天生有眼?阴私揭密的事情都出来了,这府内让你管成了什么样子?叫我不要生气(免费小说阅读——>http://www.shunong.com/书农在线书库)?我的人你们想拿便拿,我还有什么气可生?”周午忙叩头谢罪道:“老奴有失察之罪。还请殿下息怒,但老奴一片深心,皆是为了殿下。”定权喘了口气,问道:“她现在何处?”周午答道:“关在了后院,等着殿下发落。”定权想了一下,道:“先关着吧,孤乏了,先去歇息了。”看见那封信还躺在地上,怒火复起,道:“将它收好了,这府内要彻查,就从孤身边的人查起。”周午诺诺连声,定权已拔脚出了房门。

    定权进了内寝,见只有阿宝在侧,为他端水濯足。定权一脚蹬翻了铜盆,喝道:“滚出去!”阿宝虽吓了一跳,亦知他是为蔻珠之事难过,便也不言不语,收拾好了铜盆,悄悄退了下去。定权半夜无眠,只觉心中焦灼,辗转难安,鸡鸣时分总算朦胧睡去,又是杂梦缠绵。次日被窗外雨声惊醒,起身方知自己已经睡到了午后。

    定权亦是没有吃饭,便教周午将蔻珠带到了书房内。他手内正捧着一盏茶立在那里,见蔻珠进来跪倒,只是吩咐道:“你抬起头来吧。”蔻珠依言抬首,定权问道:“都是真的?”蔻珠迟疑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定权素来脾性不好,此刻听了这话,却没有要生气(免费小说阅读——>http://www.shunong.com/书农在线书库)的样子,只是向前走了两步,扬手将那茶水泼在了蔻珠脸上,淡淡道了一声:“贱人。”蔻珠见他脸上神情,半似鄙夷半似失望,心中大恸,颤声说道:“奴婢服侍殿下四载,腆颜荐枕亦有二载,深感殿下之恩,并不曾做出过半件对不起殿下的事情。”定权轻轻一笑,道:“是么?为什么?我待你不过如此,也不曾加恩于你的家人,你既食人薪俸,自当忠人之事,我不怪你。”蔻珠闻言,更是伤心,道:“奴婢不过一女子,百岁苦乐,皆随他人。惟有此心,是奴婢一己所有,奴婢不愿违拗。”定权笑道:“这皆是婴儿说梦之语,拿来骗骗我,也是好的。”蔻珠见他如此,再无言语可说,心底痛到极处,反倒无泪。擦了一把脸上茶水,见定权鬓发蓬乱,方想伸手帮他去整理,这才回想起来自家处境,向定权叩首道:“奴婢咎由自取,任凭殿下处置。”定权立了半晌,方道:“你不是说过家中已定了亲事么?若不是骗我的,你就回去嫁人吧。”说罢拂袖进了内屋。蔻珠听了这话,只觉寸寸肝肠,皆已成灰,望他身影远去,低低说了一句:“殿下保重。”

    虽则周午对于定权的处置颇为不满,但也无法可施。只是催着府内侍从,要速速将蔻珠驱了出去。蔻珠从太子处回来,便进屋去拾整包裹。阿宝几日不见她,此刻在廊上遇见,也无话可说,只是叫了一声:“姐姐。”蔻珠望着她一笑,带她进了自己屋内,开了箱笼。那箱中早已抄得七零八落,蔻珠从箱底隔层中捡出一张揉皱的旧纸,递给了阿宝。阿宝将它慢慢展平,才知是那日与太子同写的字纸,心中讶异,问道:“姐姐?”蔻珠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喜欢他的。”见阿宝低头不语,又道:“我对他不起。如今我去了,求你好生待他。”阿宝低声道:“姐姐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奴婢。”蔻珠笑道:“他心上苦得很,你能为他去掉一毫,都是好的。”阿宝与她素日面上虽颇为亲切,但亦知她心底也一直防着自己,此刻听了这披肝沥胆的话语,反倒不知所措,只是问道:“姐姐为什么同我说起这个?”蔻珠笑道:“我冷眼瞧了你们许久。那边的拾翠展画只是狐媚小气,我素来不喜欢她们。只有你为人敦厚,守矩知礼,应该是个肯诚心待人的。我早知自己必有今日,只是他性子良善,不愿杀我,我便回家去了。我只求你,如我一般待他可好?”说罢朝阿宝跪倒,连连叩首。阿宝慌忙也跪了扶她,二人相望,不由落泪。阿宝虽知她与太子之事,只是不想她用情如此之深,此刻只是点了点头,答应她道:“我是尽心服侍殿下的。”蔻珠听了这话,朝她一笑,眼泪这才扑簌簌落了出来,只说了一句:“好。”

    阿宝站在廊下目送蔻珠远去,春雨淅沥,她却并没有打伞,一身青色衣衫,挽着一只小小包裹,就如同自己当初进府的时候一样。那青色身影转过游廊旁的那树雪白梨花,便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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